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民国芳菲》 文案: 本书原名:《乱世孤兰》 现代社会的废柴女子穿越成民国农家小萝莉。祖父和蔼父慈母疼弟弟可爱,她原以为找到了失去许久的亲情,却谁知一朝烽烟起, 转眼家园倾;父母惨亡亲人离散,她一个一无所长的小女孩,要如何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去,为自己谋一个安宁幸福的未来。 提醒下,前面虽然家破人亡悲惨了点,但最终真的是圆满幸福结局哦! ————————未免政治烦恼,本文民国设定架空,请勿与真实历史对上号。 正文 第一章 腊八粥 北方腊月的清晨,万木凋零,寒风呼啸,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层青灰色的、冷冷的天光中。放眼看去;灰灰的墙、黑黑的瓦、和落满了枯枝败叶的土地上都凝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在稀薄氤氲的雾气中闪着微亮的光泽。 天气极冷,几乎是呵气成冰,八岁的胜兰一边搓着手跺着脚,一边睁圆了黑黑的大眼睛看着眼前一辆连着一辆行驶过去的骡马大车;那比驴子大,却又不是马的动物温和的拉着笨拙粗陋的木质大车缓缓过去,车上堆满了高高的粮食口袋,压的整个车子吱吱的响,车轮碾过冻的硬邦邦的土地,发出一路细碎的哲哲声。 裹着灰色粗布大棉袄的车夫晃悠悠的坐在车上,头上的棉帽子前面早凝了一层白白的霜,他们浑然不觉的叼着大烟杆,朴实的目光一扫过胜兰身后热气腾腾的粥棚,便会露出一副满足的笑容。 今儿是腊八,家家户户都在熬腊八粥,小王庄王财主家也不例外,不过他家是在门口搭了粥棚,支起了两口三尺宽的大锅,当着全村人的面熬。 今天是王财主家收租的日子,他家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大户,家中有几十倾地。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王家将收租的日子定在了腊八这一天,并且固定在这天熬两大锅腊八粥。在这一天,只要是从王家门口走过的人,不管是乡邻朋友、贩夫走卒、乞丐小偷……还有来王家交租的佃户,人人都可以去粥棚讨一大海碗香甜可口的腊八粥吃。 空气中弥漫着豆类被煮后浓郁生涩的香味,见胜兰白生生的小脸冻的通红,正往粥里倒着桂圆红枣的李妈爱怜的喊道:“大姑娘,天气冷,别站在那吹风,小心着凉,快到李妈这边来烤烤火”。 “哎”胜兰闻言应了一声,乖乖的走到大灶旁坐了下来,灶内的火苗正旺,跳跃着舔着黑黑的锅底,木柴烧的噼啪作响,一股火热的烟火气息扑鼻而来,冲的胜兰的鼻孔一胀,微微有些发痒。她不由得揉了揉鼻子,转过脸嗤嗤喷了两口气。 视线正对上了李妈穿着灰蓝色的土布斜襟棉袄的身影,李妈是家中一名粗使佣人,她生的个头高大,很有一把力气。此时她正站在热气腾腾的大锅边,两手把着又长又粗的铜勺在使劲的搅拌。胜兰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花白的头发被盘成了一个圆圆扁扁的发髻贴在后脑勺上,上面横着一根白色的,光溜溜的闪亮的银簪子。一直垂到膝弯的半旧的大棉袄下面是同样颜色的、臃肿的土布棉裤,粗粗的裤管遮住了下面一双小小的黑布鞋。 看着李妈那双又小又尖“三寸金莲”,胜兰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自己的脚,她前世是看过那些裹脚的女人解了裹脚布脱了袜子的模样的;脚背弓起,脚趾头被强行弯曲折断踩在脚下,看着畸形无比丑陋不堪。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文化让人们了养出这样奇怪的审美观,还好她现在这个身体只有八岁,而且常年病怏怏的,暂且还没人在她面前提过裹脚的事情。胜兰打定了注意,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她就装病装死也不要裹脚,反正她自己就是在原主人病死后莫名其妙的穿越来占了这具身体的。 胜兰本是二十一世纪一名普普通通的小职员,她自小生活在农村,和年迈的爷爷奶奶相依为命,是一名地地道道的留守儿童。父母常年丢下她在大城市打工,对她不闻不问。十几年期间总共只回来看过她三次。等到她好不容考上大学走出了那个封闭的小村庄,和父母依旧是亲热不起来,平日里除了拿钱拿物,就没和他们有更多接触过。工作后去了更远的大城市,更是连电话都通的少,如今胜兰偶尔也会想起前世,想到最多的就是自己在原来的家中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估计自己死了父母也不会很伤心吧! 刚穿越到这里时她很迷茫也很恐慌,看着眼前那些明显只有清末民初连续剧里才有的服饰用具,她很害怕自己的将来会被乱世的战火吞没。可在这里呆了大半年之后,她发觉这个北方小村庄安宁的很,除了偶尔听说哪边哪边时局动乱,哪边哪边有几窝土匪,哪边哪边的人都逃难之类的消息外,一切如常,村民们饭照吃觉照睡田照种租子照收。 更让她觉得舒心的是王财主家人丁稀少,没有宅斗小说里描写那些勾心斗角的阴暗事。而且人虽然少,可个个都对她好;祖父王孝宗是当地出了名的大善人,对她这个唯一的孙女真是要啥给啥,疼到眼珠里去了。她生病的时候,王财主快七十岁的人能一直坐在她床前守到半夜。家里明明有丫鬟,可是身体不太好的母亲孙氏却还坚持着天天亲手给她穿衣裳梳头。 父亲王佑全就更不用提了,他虽然又要盯着铺子又要盯着田地,还领着村里护卫队巡逻的事,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可哪次见面了都会第一时间上前笑眯眯的牵起女儿的手,问问胜兰的生活情况,夸一句她听话懂事……从没享受过家庭亲情的胜兰觉得自己穿越到了这样的人家,简直就是掉福窝里去了。她感动之余,很快就彻底的将自己融入了这个家,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亲人。 李妈搅拌了一会粥,蹲下往灶膛里添了几根柴火,粗糙的大手在腰间的黑色绣花围裙上擦了擦,笑眯眯的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一粒又红又大的枣子,一把塞进了胜兰的口中:“大姑娘,尝尝,今年买的枣子特别甜”。 “恩,是很甜”胜兰用舌头顶了顶枣子,牙齿轻轻的咬了下去,枣子很干,但是刚刚咬开一股子清甜的味道就散到了口腔里,美的她咝咝吸了一口唾液,随即用力的嚼起来。 太阳缓缓的升了起来,道道金色的阳光一缕一缕的冲散了薄雾,给灰蒙蒙的村庄镀上了一层好看的金色。气温渐渐升高,路上的冰霜慢慢开始融化,后来的骡马大车轮子上或多或少都粘了些烂泥。腊八粥已经熬好了,那又香又甜的气息散出好远,粥棚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少乞丐摸样的人端着脏兮兮的破碗,既拘谨又兴奋的站在外面,满脸憧憬的盯着热气腾腾的两口大锅。 这些乞丐是真正的乞丐,并不是后世她所见过的那种街头骗子。他们体型消瘦,衣衫褴褛,满脸菜色,端着破碗的手涂满了污垢,冻的红肿流血,为了抵御寒风,他们挨挨挤挤的靠在一起,倚在冰冷的墙角下晒太阳,有不少人在互相交谈着,时不时的传来一声叹息。 胜兰随意的数了数,足有四五十号人,穿越来的这半年里,她还从未同时见过这么多的乞丐,这才惊觉居然有那么多的人衣食没有着落,原来这个世道真的很艰难,看来自己能穿越到一个富裕的家庭,实在是大大的幸运了。 金灿灿的太阳照的四下暖洋洋一片,见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李妈取出大灶内烧的最后几根柴火,擦了擦手,叫了长工小邱搬了碗来帮忙施粥。见此情景,粥棚外很快就骚动起来,乞丐们一起,交租的佃户们一起,人们自觉的排成了两队,一个个满脸欢笑着等着吃粥。 “这粥真香,大米熬的糯,红枣花生桂圆也都够大够甜,”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白发老乞丐接过粥吸溜喝了一口,转过身揉了揉眼睛,有些哽咽道:“老头我自从没了家,足有两年没尝过大米的味道了,王财主真是好人啊!我讨饭讨了几百里路,从来没见过有人施舍这么好的粥的,他真是个大善人啊”。 “这算什么,老人家你不过碰巧赶上一次,我们可是年年腊八都施粥的,你要是还能再活一年,明年照样欢迎你来吃”李妈麻利的将一大勺稠稠的粥倒进一个拄着拐杖的瘸腿乞丐的碗里,闻声笑眯眯的回道。 “明年,明年我老头的身子骨都不知道在哪喂狗了,就这世道,能活一天算一天吧!”老乞丐说完这话,擦了擦眼睛,转身颤颤巍巍的走到墙角下蹲着喝粥去了。 “唉,你们听说没?听说北方又乱了,皇帝都被赶跑了”一个皮肤黝黑,生的膀大腰圆的年青佃户接过盛粥的大海碗,呼啦喝了一大口后,小声的对着身边的人道。 “北方乱了算什么,四面八方早就乱了,浙江那边不是九月就开始打仗了吗?如今外面的世道是一天不如一天,到处都开始打仗,听说还冒出了很多土匪,最近的一伙就离这小王庄不到八十里地。这方圆百里的大户们早就开始自发的捐钱筹备护卫队了。”回话的是个身材精瘦的中年男子,他说完这几句话,慢吞吞的喝了一口粥,看了一眼面前王家气派的大院子,有些担忧的道:“那群土匪要是真的流窜到这里来,只怕王财主家是首当其冲啊!” “李哥这话就不对了,王财主不仅乐善好施,这些年修桥补路的得了不少民心。那王大少爷更是村里巡逻队的队长,手底下有二十几杆枪,那帮土匪要是敢打王家的注意,只怕是稍有风吹草动王家就知道了,再说了,就算王家不知道,那二十几杆枪也足够打退他们。”那大个子佃户不以为然的道。 “也是,也是,估计土匪手里还没这么多抢呢,像王财主这样的大善人,老天会护佑的,是李哥我想多了”精瘦汉子哈哈一笑,也转身去了边上喝粥。 胜兰盛了一碗粥,拿个小瓷勺依旧坐在灶台前烤着火一小口一小口慢悠悠的喝着。粥里的花生豆子都煮的烂烂的了,混进了红枣的甜味,入口绵软香甜。她一面低着头慢慢的喝着,一面竖起了耳朵听周围的议论声。 她来到这里已经大半年了,可是对周围的环境依旧很陌生,只知道如今是一九二四年,历史教材上的民国十三年,在这一年里南方遥远的地方成立了一所军校,北方的京城里发生了政变。这个小王庄的地理位置大约在苏北一带,江浙一带这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当学生好几年了,历史基本忘光光,而且她不是江浙人,连地名都糊涂的很,几乎是什么都不知道。 从那些人零零星星的对话中胜兰已经得知如今外面的世道是越来越乱,战火在中华大地上处处燃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直觉的觉得小王庄眼下的太平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得提醒家人早做准备。可是她一八岁孩子,要怎么说才能让家里人信她的话呢?胜兰想了想,目光落在了方才说话的大个子佃户身上;“就回头向祖父夸大那帮土匪的恶行吧!咱家树大招风,那帮子土匪迟早会找上门来,祖父应该会信的”。 正文 第二章 幸福 “大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呀?害我找了一早上”胜兰正端着碗沉思着,冷不丁一个清脆的声音从粥棚前响起,随即一个穿着桃红色碎花棉袄、黑色棉裤、梳着油亮亮大辫子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飞奔到她身边,带起一阵冷风。 来人是胜兰的丫头小翠,王家虽然是大户,但根子里就是农民,所以胜兰虽然是王家这一辈唯一的大小姐,身边却只有一个丫头小翠伺候着,还时不时的就被指使着做别的事情去了。小翠是王财主亲手从路边捡回来的,在王家从小长到大,说是丫鬟,其实待遇和半个闺女差不多。 “我问了灶上的刘妈,她说你跑出来看骡马大车了,我跑后院仓库门口找了好一圈也没看见你,感情你是躲这里烤火喝粥了,我就说嘛,那又脏又臭的骡子有什么好看的”。小翠跑的气喘吁吁的,黑黑的刘海儿都沾了汗贴在了白嫩的额头上,双颊红扑扑的,像是两只熟透的红苹果,洋溢着逼人的青春气息。小翠发育的很好,少女的腰肢窈窕,偏又胸大臀翘,厚厚的棉衣也遮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一过来,外面喝粥的人群中就有不少年轻男子的眼光火辣辣的射过来。小翠浑然不觉,进来后一屁股坐在了胜兰身边的柴火堆上,伸出手毫不客气道:“好香,给我喝一口”。 “去你的,又和大姑娘抢东西”。李妈闻言狠狠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递了一碗粥到她手中,笑道:“饿死鬼托生的,粥烫,慢点喝”。 “李妈你这熬粥的手艺是越来越强了,这粥光闻着就勾的人满肚子馋虫直叫唤”小翠将粥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擦了擦额上的汗,转脸对胜兰道:“大少奶奶叫了裁缝来给你量尺寸做新衣裳,你快去吧,我出来好一会了,估计这会子他们都等急了”。 “又做衣裳”胜兰瞧了瞧自己身上崭新的大红色折枝梅花纹的绸缎面棉袄,有些幸福的嘟哝了一句。 “哎呦大姑娘,您就别矫情了,赶紧着去吧,谁还嫌衣服多”小翠嗔笑着抢下胜兰手中的碗,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装模作样的推了她一把,手却趁机插进她的腋下挠了一下。 胜兰被她挠的咯咯笑出声来,快步出了粥棚回家去了。 王家的院子虽然修的墙高房大,四周还建有碉楼,看着很是气派,其实占地并不是很大。因为家中一直人丁稀少的缘故,院子一共只有三进,前面的房子多用来会客,多出的偏房就住了些仆妇下人。后院是仓库和一些长工护院居住的房舍,中间的便是胜兰一家人居住的地方。 胜兰的母亲孙氏性子急,怕她担忧,胜兰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进了中院的门,千层底的小棉鞋踏的青石路面蹬蹬的响。因为这会子前后院都在忙碌着,一向就比较安静的中院更显得寂静,胜兰隔老远就听到了母亲孙氏担心焦急的声音:“小翠都出去半柱香的功夫了,怎么大丫头还没回来?” “来了来了,娘,我回来啦!”胜兰闻言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跑上了台阶掀起棉帘子就喊。 屋子里生着炉火,气温比外面高了不少,帘子掀开的同时热气扑面而来,顿时就让脸颊冻的冰凉的胜兰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暖意,她放慢了脚步笑盈盈的走进去,靠近了孙氏又甜甜的喊了一句:“娘”。 “哎”孙氏应了一声,欢喜中有些责怪的将胜兰往前推了推:“你这孩子,看到屋里有人也不知道叫一句,”。 胜兰这才发现屋里除了孙氏和她的大丫鬟腊梅外还有个人,是个穿戴朴素的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认出她是经常来自己家量尺寸的县里裁缝铺掌柜的老婆胡氏,胜兰便急忙走上前去大声的喊了句“婶子好”。 “哎呀,大姑娘这小嘴真甜,叫婶子看看,啧啧,真是越长越水灵,这大过年的是该再做几身新衣裳穿穿了”胡氏说着就掏出了随身带的棉绳,仔细的在胜兰身上比划起来。 胜兰听话的张开双手,又转个身,让她好好的量,转过来时,正好瞧见母亲身后小摇床上自己的小弟弟胜宝睡醒了,胖乎乎的小拳头揉了揉眼睛,咧嘴就要哭。 “娘,弟弟醒了”胜兰赶紧喊了一句,孙氏闻言立马转过身去,抱起了才一岁多点的胜宝摇了摇,有些无奈的道:“这孩子,才躺下就醒了,睡的一点都不安稳”。 “大少奶奶,让我来吧,您都抱了一早上了,该歇歇了”腊梅急忙上前接过了胜宝。 腊梅今年十七了,是前头熬粥的李妈的亲生女儿,长的和李妈一样高大敦实,做事也很勤快,算的上是孙氏的左膀右臂,亲事定在了明年的三月,未婚夫是邻村的小伙子。因她快要出嫁了,孙氏有意让她早点回去忙自己的事,结果她偏要留下来帮孙氏照看胜宝,是个非常善良老实的姑娘。 孙氏将胜宝给了腊梅,回头有些无奈的揉了揉肩膀道:“唉,真是没用,我这才抱了半天,就连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小孩子都这样,光抱着不行,还得晃,别说你,就是一个大老爷们,你让他抱个半天也受不了”胡氏嘴里说着,手中可一点都没停,麻利的量好了尺寸收起绳子,拍了拍胜兰的小肩膀道:“大丫头,婶子今儿还带了些时新的布料来,你自个瞅瞅,喜欢哪一样,就给你做哪一样的”。 胜兰点点头,目光随着胡氏的手看过去,瞧见身后的桌子上果然摊开了一堆色泽华美的绸缎料子,都是些橘黄嫩黄大红水红翠绿碧绿之类的鲜艳颜色,心中本有些不喜,转念一想自己眼下只有八岁,又是块过年的时候,就欢欢喜喜的跑过去挑了。 她站在桌子前挑挑拣拣,很快就挑好了几块料子,拿了一块翠绿色牡丹花纹的跑到孙氏旁边,放在她肩头比划着说:“娘,这块好看,衬的娘的脸白白嫩嫩的,娘也做一套嘛”。 孙氏是标准的古典美人;鹅蛋脸,柳叶眉,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鼻梁不是很高,樱桃小口。她皮肤非常的白,虽然已经快三十岁了,又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因为生活舒适,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皮肤又白又细又润,衬着那鲜艳的翠绿色,嫩的简直可以掐出水来。 “娘的早挑好了”见女儿这般孝顺,孙氏的面上很是欣慰欢喜,她笑道:“你仔细挑你的,娘的新衣裳都快做好了”。 “哦”胜兰闻言有些失落,随即又笑嘻嘻道:“那娘就多做一身嘛,反正要过年了,天天换新的穿,看着也喜庆吉利”。 “你这孩子”孙氏笑笑拿下料子,放在腿上仔细的叠好:“娘身体不好,平日里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穿那么多新衣服给谁看?” 正文 第三章 惦记 民国不是古代,王家也不是什么大宅门,并不讲究什么女眷不能随便见外男之类的。可惜孙氏患有哮喘,这是种慢性病,就算是放在现代也不容易治愈,在这个年代只能小心的慢慢养着,所以孙氏一般情况下很少出门。 “给我看,给爹爹看,嘻嘻,给全家人看”胜兰抱着她的胳膊不依不挠的晃着:“娘就做一身嘛,这个颜色真好看”。 “大姑娘真是孝顺,才几岁就知道疼娘亲了……”胡氏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对母女,少不得又插科打诨了几句,才带着料子离开了。 送走了胡氏,胜兰刚想扑到腊梅身边看看小弟弟有没有睡着,就听见门外有人喊道:“大少奶奶,李家庄李老秀才家的大少奶奶和小少爷来了”。 “快请到客厅去”孙氏急忙起身整了整衣服,照着镜子将盘的光洁的发髻又仔细梳了梳。 李家庄李老秀才家的大少奶奶和小少爷胜兰是认识的,因为李家庄和小王庄离的不远,那个李家少奶奶梅氏又是母亲做姑娘时的好友,两人都算是远嫁到此,彼此间很是亲热,时常来往。 那李家的小少爷今年十岁,比胜兰大了两岁,因为爷爷是个秀才的缘故,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读书了,小小的孩子被教的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张口就是之乎者也,胜兰非常喜欢逗弄他。 孙氏将自己的仪容整理好,转脸看见女儿的头发乱了,少不得又拉过她拆了辫子重新梳了一番,胜兰前世从未和母亲这般亲近过,她很享受这个过程。老老实实让孙氏重新梳好了头后,又听话的换了件嫩黄色菊花纹兔毛领子的绸缎面棉袄,一面感受着兔毛围在脖子里毛烘烘暖绒绒的感觉,一面跟在孙氏后面乖乖去了客厅。 “小侄见过姨妈,祝姨妈家业兴旺,身体安康”。 才进了客厅的门,胜兰就瞧见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穿着黑色棉鞋、黑色福字纹绸缎长棉袄,外套褐色皮草马褂,头戴一顶皮草小圆帽的李家小少爷李承华快步上前对着母亲行了一礼。 “快起来快起来”母亲急忙扶起了李承华,边打量边道:“这两月不见,华儿又长高了不少,小小年纪真有礼貌啊,梅姐姐,你是怎么教的呀?” “我那有空教他呀,还不都是他爹和他爷爷教的”。 爽朗的声音传来,厅内客座的黄花梨高背木椅上此时正坐着一名身量丰腴,身穿湖蓝色琵琶牡丹纹缎子斜襟盘扣大袄、深蓝色底金银色蝴蝶穿花绣花图案马面裙的年轻女子。她圆脸大眼,高鼻厚唇,皮肤白皙,眉毛黑黑弯弯的,远远望去真真是面如满月张扬夺目。乌黑浓密的秀发盘成了一个大大的发髻堆在脑后,上面包着镶了米珠银花的黑丝发网,插了一柄垂着几缕流苏的烧蓝银花插梳和一只镂空灯笼银簪,耳上缀着一对银色嵌蓝宝的耳环,露出的一只手腕上戴了一只扁条圆头银镯子。周身打扮的并不算华丽,看着既端庄又大气。 一见到孙氏,梅氏就放下了手中的粉彩小茶碗笑道:“妹子,我今儿带承华出来走亲戚,看到你家在施粥,就厚着脸皮直接上门来讨粥喝了”。说罢也不等孙氏回答,她就冲着胜兰招手道:“兰儿兰儿快过来,过来给梅姨妈瞧瞧”。 “你呀,就喜欢开玩笑,什么叫讨。今儿是腊八,喝粥正好,你们稍等着,我让丫鬟们赶紧送两碗来。”孙氏眉开眼笑,一手牵着李承华,一手推了推胜兰:“兰儿,还不快见过你梅姨妈”。 “梅姨妈好,姨妈许久不来了,兰儿很想你呢?”胜兰真心喜欢这位看着爽气,实际性格也很爽气的梅氏,扑过去拉着她的手甜甜叫道。 “好兰儿”梅氏一边笑着搂住了胜兰,一边急忙阻拦正要吩咐丫鬟的孙氏:“可别,妹子,不用他们送了,刚我们在前厅已经喝了两大碗了,这会可喝不下了”。 “姐姐真是,来了也不早点进来,这会子前厅乱糟糟的,待那喝什么粥呀。” 孙氏故作责怪的坐到梅氏旁边,拉着李承华也坐下。 “你家的粥太香,我一时迈不开脚了嘛”梅氏笑了笑,拉过椅子让胜兰坐在李承华边上,而后褪下手腕上一只色泽温润的白玉镯子塞到胜兰手中道:“兰儿喜不喜欢?” “哎呀梅姐姐,这可使不得,兰儿还小,别让她给摔了”那只玉镯子洁白细腻,颜色油厚,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孙氏急忙阻拦。 “妹子你别拦着,我爱给兰儿是我的事”梅氏不理会孙氏,继续握紧胜兰的手问道:“兰儿,你说,喜不喜欢?” “喜欢”胜兰看了眼孙氏,大眼睛又在梅氏身上转了转,才脆生生回道:“可惜兰儿还小,手腕子太细,戴不了”。 “你这鬼精灵”梅氏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得,既然喜欢姨妈就送你了,好好收着,等你长大了自然就能戴了”。 “梅姐姐”孙氏有些急了。 “妹子,原来胜兰生了那场大病,那么多大夫都说治不了,结果兰儿硬是熬了过来,,这半年眼看着兰儿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姐姐我心里喜欢,送孩子点东西庆祝下,又不是什么金贵了不得的,你就让兰儿收下吧!” “这羊脂玉镯子还叫不金贵,这可是你的陪嫁镯子!” “陪嫁镯子也就是个镯子,没啥大不了的,好兰儿,不能戴咱先收起来,别听你娘的”梅氏说着拉过胜兰腰间挂的荷包,不由分说就把镯子塞了进去。 孙氏知道阻拦不了,只好叹了口气有些嗔怪道:“你呀,让我说什么好!兰儿,快谢谢你梅姨妈,镯子待会锁自己房内的小箱子里去,可千万收好了”。 “谢谢梅姨妈”胜兰摸着滑溜溜的玉镯子,心里头非常高兴,她自小喜欢玉镯子翡翠镯子一类的首饰。只可惜前世活到快三十岁,羊脂玉镯子摸都没摸过。每次路过商场的玉器柜台连看看的勇气都没有,稍好点的镯子价格就高的吓人,她那种工薪阶层是一辈子也别买的起的。想不到这一世她才八岁就拥有了一只上好的羊脂玉镯子,而且是不偷不抢别人硬要送给她的,这简直把她高兴坏了。 收起镯子的同时,她的胳膊肘碰到了身边的人,边上的李承华坐的身姿笔挺,稚嫩的脸上神态平和,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般安稳,对她的碰撞似乎没有丝毫感觉。 胜兰看看荷包里的镯子,再看看笑的跟朵花似的梅氏,见梅氏的眼睛不停的在自己和李承华身上扫来扫去,心说不会吧,我才八岁就有人来惦记啦? *********看到有人收藏了文,很开心,说明有人看,呵呵,快过年了,祝新年快乐———————————————— 正文 第四章 打算 这个年代的婚姻也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胜兰虽然拥有现代人的灵魂,崇尚自由恋爱,可只要是父母真心为她选的好亲事,她也没傻到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去反对抗争。 李承华的小模样长的不错,虽然年纪还小,两腮堆着婴儿肥,可看得出那胖肉下的脸型削瘦,鼻梁高挺,浓眉大眼。再加上他小小年纪就生的手长脚长,将来长大了定是帅哥一枚。 听说李家世代书香,他爷爷是清朝的秀才,后来因为世道乱起来才没继续参加科举。从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子起家中就开私塾,一直开到现在,都不知道开了几代人了。家学渊博不说,李家也并不是死读书的清贫之家,李家庄几乎百分之九十的田地都是李家的,而且李承华的母亲梅氏出身大商户之家,又是自己母亲的好友,性格大方爽朗平易近人,将来绝对不会是传说中的恶婆婆。 两户人家彼此知根知底门当户对,两人又是青梅竹马,这门亲事怎么看都很般配,算的上是很完美了。 虽然要个成年人的灵魂接受眼前的小屁孩是自己未来的夫君一时还有些别扭,但胜兰对李承华感觉还是挺满意的。唯一让她觉得美中不足的是;李小少爷的性格似乎有些太死板了,才十岁就规矩的像八十岁的人,没一点小孩子的活泼劲,长大了万一是个死读书不知变通的书呆子,再或者读成个老古董,墨守成规的,在这天下大乱风云际会的年代,他怎么生存下去呀?那自己不得跟着一起倒霉么? 唉,算了,反正大家年龄都还小,就算定了亲也还有很多时间机会去改变。 想到这里胜兰抬起头看了眼身边乳臭未干的傻小子,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甜甜道:“李家哥哥,咱们出去打陀螺玩好不好”。 她看得出梅氏肯定要和孙氏提起定亲的事,估计不会愿意当着孩子的面说,与其让她们找借口撵自己避开,不如她主动点,就跑外面窗子下打陀螺,离得近还能听个一言半语。 “好”李承华看着胜兰点了点头,眸中有些欣喜,身体动了下刚要起来,见自己的母亲梅氏没有说话,他立时敛住了眼底的笑容,有些犹豫道:“可是,不能玩太久,爹说过,玩物丧志……”。 哈——看他那想玩又不敢玩的神态,胜兰差点笑出声来。这娃毕竟只有十岁嘛,再怎么装老成,一碰到玩的东西就露馅了。 “姐姐家真是的,小孩子多玩一会怎么了”孙氏闻言将李承华拉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往前一推道:“放心和妹妹去玩吧,今儿姨妈给你做主,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梅氏此时也笑道:“去吧,难得出门一次,有事娘会叫你”。 见到母亲发话,李承华眉间的喜色顿时掩藏不住的露出来,他清脆的回了句“知道了娘”转身就拉起了胜兰道:“妹妹,咱们走吧!” “好”看着眼前的小屁孩瞬间脱掉了沉稳的外壳变的眉飞色舞,胜兰顿时觉得自己刚才那点担忧是杞人忧天了。其实这家伙在家里就是被管的太严了才看不出小孩子的样子的吧!天性是磨灭不掉的,要是两人的亲事真能定下来,日后天长日久常来常往,她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变的活泼阳光。 哎呀,一想到她居然要开始接触养成系了,她就忍不住心头窃笑。 胜兰心情极好的领了李承华出去,在院子离喊了个小丫鬟去取来了自己的陀螺。身为一名成年女性穿越者,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些小孩子的玩具,可是为了伪装的好一些,她有时候不得不玩一玩。所以她不光有陀螺,还有好几个,当下挑了一只新的给李承华,操起小鞭子同他玩起来。 那只陀螺是彩色的,上头的漆样初看很普通,鲜艳的色块看不出是什么形状。可是一转起来,随着速度越来越快,那红红蓝蓝的色样居然形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彩蝶;翅膀斑斓,在阳光下的青砖地上格外好看,翩翩的似乎随时都能飞起来,直看的李承华高兴的大呼小叫,手中的小鞭子抽的啪啪直响。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一个普通的陀螺都能玩的这么开心,可想而知他在家里娱乐活动该有多匮乏了,他才十岁呀!胜兰忍不住有些同情李承华,同时竖起了耳朵听房内母亲孙氏和梅氏的话,她想知道,梅氏送她这么贵重的镯子到底是不是打算定亲的。 果然,房内的孙氏和梅氏闲聊了几句后,话题很快就扯到了她身上。 “妹子,姐姐我向来喜欢直话直说,今个也不例外,我看上你家兰丫头了,想讨了给承华做媳妇,你舍得不”梅氏大大方方的笑道。 “承华是个好孩子,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李家小少爷年纪小学问大,五岁就能出口成章,七岁就能看帐算账,是远近闻名的小神童”。孙氏的没有直接回话,不过那意思显然是同意的。 “妹子你放心,我没有女儿,将来定会待兰儿像亲生女儿一样好”梅氏见孙氏同意,笑的越发爽朗开心:“再说了,咱俩是什么关系?兰儿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舍得亏待她么。” “就是知道姐姐会对兰儿好,我才能放心将兰儿交给姐姐呀!”孙氏也笑了笑,忽然声音又低了点,似乎是有些担忧道:“承华的婚事,光咱们两个妇道人家说了没用吧,得他爷爷和他爹点头吧!” “你就放心吧”梅氏毫不含糊的回应:“他爹早就和我想到一块去啦!今儿来之前,我让他爹特意在老爷子面前透露了点。老爷子听说看上的是你家的兰儿,一点意见都没有,只是说孩子还小,恐怕不易过早下定,让咱们两家先通个气,彼此心里有个数。” “那就好”孙氏听了语气放松了许多,有些欣慰随即又有些责怪道:“来通个气你就送了那么贵重的玉镯子,害我到现在还没想起来送什么东西给承华好”。 “横竖以后都会跟着兰儿嫁回来的,我又亏不了”梅氏笑嘻嘻的道:“兰儿又聪明又漂亮,不赶紧给点东西定下来,我心里不踏实。” “你个小算盘打的真够响啊!一个镯子就想换走我女儿,没门!”想必是孙氏被她的调侃逗笑了,也学着闹道:“那可不成,我闺女金贵的很,以后定亲,礼单上没个几十倾地外加成箱的金条大洋,坚决不嫁。” “哎呦,给你点颜色你就敢开染坊了,聘礼给的多,你陪嫁可不许少呦……”梅氏故作嘲笑了几句,正色道:“得得得,反正我手里有什么好东西你都知道的,到时候一样样一件件,我全都给兰儿,总之不会委屈了她”。 “看你说的,弄的我这个当娘的好像很贪心不足似的,哎,先别说这个,最近城里有什么新鲜的事情不?……”孙氏也笑了起来,听见下面的话题已经不关自己的事了,胜兰窃笑了笑,专心陪着李承华打陀螺去了。 到了晚间,送走了梅氏母子后,胜兰那个忙碌了一天的父亲王佑全终于露面了。他神色疲惫,黑色的长棉袍上全是尘土脏污,脚上的牛皮靴子满是泥泞,几乎都看不出颜色了。 “晚饭吃了没有?你身体刚好,晚上不能饿着,但也别吃的太饱,知道么?” 见到胜兰,他慈爱的蹲下来摸了摸女儿的脸蛋。 王佑全是标准的北方人长相;麦色皮肤、国字脸、浓眉、单眼皮大眼睛、鼻梁挺直、身量高大魁梧,用现代的话来说,那不仅是帅,还超级爷们阳刚。 这样刚毅的父亲和母亲孙氏站一起,一个高大一个娇小,一个硬朗一个柔美,看着分外般配。 “女儿都知道的,爹爹放心啦!爹爹忙了一天了,要好好休息。”胜兰抬起头冲他笑笑,甜甜的回了一句,关切的道。 “那爹就放心了,真乖!都晓得心疼爹啦,没白养你”王佑全夸了她一句,随后摘掉了已经落了一层灰尘的皮帽子,抓了抓花白的头发,换了双拖鞋大步走进了内间,对着正哄着胜宝睡觉的孙氏问道:“今儿我看见李家少奶奶和小少爷来了,太忙了没来得及招呼,有什么事呀?” 王家是祖传的少白头,听说祖父五十几岁时头发就全白了,父亲虽然才二十几岁,可头发都白了一大半了,光看头发,和个中年人不相上下。 胜兰摸了摸自己粗粗的、乌黑的油光水滑的辫子,不由得有些担忧自己以后也会早早的白了头,这个年代好像还没染发剂吧,哎,那可怎么好。 “是好事”许是怕胜兰在外面听见,孙氏下面的声音压的很低。 “很好很好”一会儿王佑全话音里的喜色掩不住的透出来:“确实是门好亲事,李家家境优越,承华那孩子人品相貌都是上佳,配咱们家胜兰过分过利的”。 “嘘,小声点,别叫闺女听见。亲事是好亲事,可梅姐走后我思来想去,总觉得有点担忧”孙氏犹豫了一会道:“李家世代书香,听说承华那孩子还不会走路就开始识字了,可咱们兰儿都快九岁了,还大字不识一个,唉——” 也不怪孙氏叹气,胜兰自从穿越过来,还没听说过这具身体的主人识字呢!倒是听丫鬟们讲过一个笑话;说去年家里请了一位先生来教胜兰和族里两个本家男孩读书,结果三天后两个男孩全跑了,死活不愿意再读书。先生一看只剩下胜兰一个女娃娃,连钱都没要就走了。回头大人们问胜兰这三天都学了些什么,当时的胜兰拿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条长长的线,说,这个读一,差点把大伙笑岔气。 现在孙氏意识到这一点了,那太好了,说不定会想办法送自己去读书呢,胜兰顿时捏紧了手中正在玩的九连环,聚精会神的竖起了耳朵。 “说的对,胜兰要嫁进李家,不识字可不行”王佑全沉吟了下道:“这年头先生不好请,这乡下的私塾又不收女孩子,不过——”他的声音突然兴奋了起来:“我听说县里新开了一所洋学堂,也收女学生,要不,咱送胜兰去县里读书?” “去县里?”孙氏有些吃惊道:“可县里离家里有十几里路呢,胜兰还小,这来来回回的多不安全”。 “咱们家在县里不是有套房子嘛,正好过了年那户人家不怎么想租了,我看要不咱们就收回来,等过年了和爹商量下搬去住,眼下到处兵荒马乱的,土匪越来越多,这乡下是一天比一天不安全了,城里还好些”。 “可是爹能同意吗?咱家这宅子修的这么好!”孙氏为难的道“爹肯定舍不得”。 “爹就是老思想,非要守着祖宅的地,当初要是依着我,就不该在这里修房子。先不说土匪的事,兰儿的婚事重要,过了年她都九岁了,再不上学,就没时间学了”王佑全给妻子讲道理:“这年头不是过去了,听说外面有钱人家的女孩子都要读书的,有了学问才不被人瞧不起,兰儿要是一直呆这小村子里做个睁眼瞎,嫁到李家迟早会吃亏呀!” “说的也是!不过爹那边咱们得好好想个法子劝劝,那年纪大了,肯定不乐意离开家”孙氏迟疑了好一会,还是有点不放心道:“过几天你派人去县里好好打听下,要是真收女学生,过了年就送兰儿去上学,我们也得提前准备下”。 “知道了”王佑全笑了笑,里间很快就传来了两口子一起哄儿子的声音。 哇!我要上学了,胜兰开心的差点跳起来,她兴奋的攥起了拳头;学过中国近现代史的人谁不知道民国时期是中国文化爆炸的一个时期呀,涌现出了无数牛叉的大师级人物啊!每每在各类书籍上看到那些大师的名字,胜兰就痛恨自己出生的太晚没有机会瞻仰大师们的风采,谁知道老天爷居然如此恩赐她,真给了她机会呀! 她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后考清华,考北大,一路读到这个时候最牛叉的学府去,一定要拜到那些大师们的门下。不管有多大困难她都不会放弃,她再也不会像前世那样不刻苦学习了。既然来到了这个风云际会的年代,就一定不能错过和风流人物相处的机会!胜兰憋足了劲,暗暗给自己定下了远大辉煌的目标。 正文 第五章 学校 一过了腊八,家家就开始忙碌了;打年糕、炸丸子、做腊肉、蒸馒头、有条件的多做些做好些,没条件就少做些将就些,即便这里是落后时代贫瘠的北方农村,过年了也一样的热闹喜庆。不论大街小巷还是孤门独院,统统是大红的灯笼挂起来,大红的对联贴起来,大红的鞭炮放起来,那艳丽的红色映红了地上的雪和青灰色的村庄,让寒冷的冬日变的喜庆而温暖,在热热闹闹的鞭炮声中噼里啪啦的送走旧的一年,迎来新的时光。 一派忙碌中,父亲王佑全并未忘记胜兰上学的事情,他早早就派人去打听清楚;县里的学堂元宵节后开学,九岁可以读一年级,教国学算数美术音乐,还有一门英文课,一共五门课。每天早上九点上学,下午四点放学,中间休息一个时辰,不住宿的话,学费是每学期十五块银元。 在当时的情况下,十五块银元算是一笔很高的费用了,但是王家出的起。于是胜兰便欢欢喜喜的准备好自己的小书包、还有上学的新衣服,开开心心的等着迈进民国的学堂。 过了年便是一九二五年,也就是民国十四年,胜兰天天翘首以盼,板着手指头算时间,终于挨到了元宵节后学校报名的日子。祖父听闻此事后,原本并不愿意胜兰去读书,但耐不住儿子的劝说和胜兰的软磨硬泡勉强同意了。又因为乡下的局势确实越来越混乱,土匪愈发猖狂,祖父思虑再三最终也采纳了父亲的意见,决定等天气暖和点后,让儿子媳妇孙子也一起先搬到县里去住,而他自己则留在乡下守着老宅子等着看情况再搬。 父亲并不乐意丢下祖父一个人留在这个小村庄里,奈何老人家都比较守旧,苦劝无果后,也只能叹口气先带着胜兰进了玉阳县城。 中国地大物博,全国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县!胜兰前世不是这里的人,竟然对这个玉阳县没有丝毫的印象,只晓得它位于玉水之北,所以得名玉阳。玉水又是一条什么样的河流?抱歉,前世的地理书上没有学到过,大概是条不出名的河流吧,她又生性比较宅,很少外出旅游,对其一无所知。 玉阳县城并不大,不过看起来好似历史很悠久的样子,居然还有已经破的不像样子却依然显得巍峨高大的城门和城墙。那长条石砌成的城墙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世纪的风雨,看着斑驳碎裂、残破不堪,石头缝里爬满了藤蔓,偶尔还有几树枯枝斜斜的伸出来,远远望去,只瞧见灰暗的墙壁上处处有零星的枯叶荒草在风中摇曳着,衬着墙下灰黄的土地,说不出的萧瑟悲凉。 但凡历史悠久的城池,还能一直不破败的延续下来的,多半都是地理位置比较重要的关隘之地或是富庶的地方。玉阳县城或许是后者吧!胜兰坐在马车上一路瞧着,发现这个小小的县城繁华的很;不仅街道宽敞整洁,屋舍店铺也都修的高大整齐,人口多而稠密,各行各业都很兴旺。逛街的路人中,有不少匆匆而过的人穿的很时髦,胜兰看到了美丽的旗袍披肩和烫的卷曲的头发,惊讶之余,她不由得重新思考起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来。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一直生活在落后封闭的小王庄,以前只是根据天气状况,当地的生活习俗和村民们的只言片语勉强猜测出这儿可能地处苏北一带。可如今看来她却迷惑了,玉阳县城真的是在苏北一带么?民国时期的苏北一带,有这么发达么? 胜兰带着疑问坐在马车上穿街越巷,很快就到了王家的宅子前。 王家在县里的那套宅子坐落在玉阳县城西北区域的居民区内,是一套青砖瓦房的四合院,不算大也不小,离县城中心很近。下了最繁华的中心大街顺着一条叫做桐花胡同的石板路胡同往西走没多久就到了。宅子坐北朝南,门口有三层石阶,大门是朱漆斑驳的两扇木门,门上有铜色的门环,上头的门楼修的飞檐斗拱甚是好看,檐下的木料同样漆成了朱色,只是已经斑驳陈旧的落满了灰尘。 看到有人开了大门,小翠便扶着胜兰下了马车,跟在王佑全身后一起走了进去。穿过门楼,边上是看门下人居住的小房间,再进入后,院中迎面是一方影壁,绕过影壁才能看见后头的三间正房两间耳房和东西各三间的厢房。一色的青砖大瓦房,青砖围墙,院子里也是青砖铺地,打扫的干干净净,看着异常的整洁。天井的位置修了一方挺大的花圃,一角搭起了一个葡萄架,架下有石桌石凳。余下的地方种了不少花木,只可惜现在是冬天,那些花木都光秃秃的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房子造型宽大,位置也好,各个房间的采光都极佳,因为一直有人住,所以各种生活设施都很齐全。院子的西南角还有一口水井,像是用了年月很久的样子,石头井台都磨得光滑发亮了。靠近水井的那一面西边的围墙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爬山虎,在冬日金色的暖阳照耀下,那些枯萎的爬山虎藤蔓纵横交错的像一张棕色的大网,牢牢网住了整面青色的墙壁。 胜兰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院子,她觉得这个院子和她前世童年时居住的乡下小院子很像,只是更大更干净漂亮。见女儿喜欢,王佑全也很开心,放下行李后嘱咐下人们先收拾房间,他自己亲自带了胜兰去学校报名。 学校就坐落在中心大街边的县政府边上,名曰玉阳女校,今天刚开始报名,学校里还没什么人,通报了门房进去后,只偶尔看到几个女孩子并三三两两的家人走过。报名收费处在一栋二层小楼的一楼的一个房间里,跟着引路的老妈子走过长长的铺着格纹地砖的走廊,老远就可以看见里面负责接待的人是位穿着深紫色暗花纹旗袍,驼色大衣、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青年女子。 那女子相貌柔和气质高雅,妆容精致,眉毛描画的细细的,皮肤雪白,一头微卷的青丝很随意的垂在脑后,只在耳前别了个金色嵌珠的树叶形发夹做装饰。那些珍珠不大,一个个只有米粒大小,半遮在她浓密的青丝下,闪烁着柔润的光泽,愈发衬的女子露出的一只耳朵微红白嫩,耳垂上的一点金嵌珠的耳坠垂着细碎的流苏,明晃晃的闪人眼睛。 因天气寒冷,报名处的窗下放了一只一尺高的铁皮小暖炉子,里面的炭火烧的红红的,烘的室内暖洋洋的,气温比外面高出许多。推开半掩着的嵌着大片玻璃的雕花木门,胜兰一进去就闻到了弥散在空气中的丝丝甜香,只是分不清那香味是从女子身上散出来的,还是桌上摆放的青瓷花盏里盛开的水仙花的香气。——————————————————————年过了,勤奋的跑来更新啦,其实这两张还好,女主依旧很幸福,但是悲惨马上就要来了,剧透下,请喜欢的朋友继续往下看。祝新年快乐。 正文 第六章 偶遇 趁着父亲局促不安的说着来意,胜兰站在桌子边,瞪大了眼睛将女子一身非常时髦的装扮看了个够。期间她的视线不小心与女子的对上,对方大方的回了她一个和善的微笑,倒是胜兰有些不好意思,扭头将视线转到了墨绿色的窗棂和紫红色的天鹅绒窗帘上去。 居然用个红窗帘来配绿窗子,胜兰一眼扫过忍不住窃笑了下,又瞧见布满雾气的窗玻璃外隐隐有绿竹的影子,再看看那红红的厚重的窗帘,不由得更觉得好笑。 “小妹妹很开心嘛!是不是很喜欢上学呀?”这边青年女子填好了报名表格,收了钱,回头见胜兰抿着嘴在笑,她便也心情极好的笑了起来,看着胜兰问道:“你之前有没有读过书、识不识字呀?” 胜兰前世倒是读过书的,还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本科毕业生,意外穿越到了这个年代后,繁体字虽然不会写也能认个八九不离十。可此时当着父亲王佑全的面,她也只能伪装成文盲,摇摇头道:“不识字”。 “哦”女子应了一声,挑眉想了想道:“那就分到初等小学一年级二班吧!”她说罢放下水笔,伸出手来友好的冲胜兰笑了笑:“来,先认识一下,我是你的国文老师,我姓杜,以后你就叫我杜老师吧!” 杜老师的声音和她的外表一样的柔美,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说话时的腔调软软糯糯的,像是极服帖耳朵一样熨的人心里很舒服,胜兰有些受宠若惊,不由自主的就伸出手去抓住了对方的柔荑,怯怯的说了句“杜老师好”。 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幼年刚进校园的时候,老师和学校在孩童们的眼中是那样的神圣诱人,就好像带了一层看不见的光辉,闪的胜兰眼睛微微有些发热。抬眼看见对方明媚的笑脸,她强忍住心中的激动,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想自己又不是真的九岁小娃娃,怎么在杜老师面前就这么怯场?她咧着嘴用力握了握对方的手,只觉得杜老师的手掌柔滑细腻,软若无骨,和家里那些仆妇们的手大不一样,不由得心生羡慕,越发憧憬起以后的美好生活来。 “王先生,感谢您这么开明送女儿来读书”。杜老师松开了胜兰,又冲王佑全笑了笑道:“我们玉阳女校已经办了三年了,原本计划每年收四十个学生,可是每年都收不满,城里面的人家尚且守旧不愿让女儿读书,更难得您那么远能想到将女儿送来。您放心,令嫒进了我们学校,一定会被照顾的很好的”。 “哪里哪里,杜老师客气了”王佑全平日里在乡下都是和男人打交道,极少这样单独和女子讲话,更何况对方还是位既时髦又美丽的新派女子,闻言他有些拘谨的抓了抓脑袋,呵呵干笑了两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见王佑全拘谨,杜老师也没继续说什么,恰巧又有别人来报名。她便笑了笑起身喊了一位老妈子进来,让她带着胜兰父女俩去学校里四处看看,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坐回去继续忙碌报名事宜了。 玉阳女校并不大,一共只有两栋小楼一排平房,走一圈不过十几分钟就逛完了。小楼是中规中矩的中式小楼,青砖的墙面,木质扶手的楼梯,只是窗棂格子全都漆成了绿色,让胜兰一看到就忍不住的想起前世的邮局。 平房和她家四合里院的房舍差不多,只是看着更宽了些。两栋小楼一栋是宿舍和图书馆,一栋是教室,平房则是食堂和杂物间,平房后头还有一方空地,用白石灰洒出了跑道的样式,边上还搭了几个台子架子,看样子像是操场。 校园里处处修着花圃,种满了葱茏的花木,搭配着各样的栅栏花架,高低错落有致,眼下虽然是冬天,只能看到一些耐寒的万年青铁树松柏还有点翠色,但看着那些干枯虬枝上大大小小的花苞,胜兰就知道等到了春夏这里的风景一定会美轮美奂花香醉人。 学校环境美丽,任课的教师又优雅时髦,眼看梦想成真,胜兰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出了校门后牵着父亲的手一路都在欢喜的想;美好的校园生活就要开始啦!哇哈哈,我要上民国的学校啦!我已经离大师们更近一步啦!她一时开心忘形,就索性松了手蹦蹦跳跳起的走,反正她现在还是个小孩子,蹦跳着走路正常的很。 她嘻嘻哈哈的,连蹦带跳的跑在父亲的前面,在街道上的行人之间穿梭着,不时的回头冲父亲做个鬼脸。 “傻丫头,怎么就高兴成那个样子”王佑全见女儿开心,也欣慰的露出了朴实的笑容,又生怕女儿顽劣的冲撞了行人,忍不住喝止道:“兰儿,慢点”。 “知道啦!”已经跑出去老远的胜兰闻讯转过身来,边跑边挥舞着胳膊比划,却冷不丁脚下踩了什么东西,脚一扭,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倒向了一边。 “哎呀——”胜兰自己被吓的尖叫一声,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从她背后伸了过来,一把揽住了她,扶着她牢牢的站稳了。 胜兰惊讶的回头,入目的是一位穿着黑色呢子大氅的年轻男子;他戴着黑色的宽檐帽子,脖子上搭着长长的灰色围巾,因弯腰背对着阳光,笼在阴影中眉目有些模糊,可还是能清楚的看出他样貌俊朗;浓眉如剑,一双澄澈的眼眸中英气逼人,高挺的鼻梁下,勾起的唇角挂着丝淡淡的笑意。 他一手扶着胜兰,另一手拎着一只姜黄色的藤箱,看着她笑道:“小妹妹,走路小心点儿”。 “好帅的男人”胜兰近距离盯着对方英俊的脸,一下子犯起了前世大龄剩女的花痴来,一时竟然忘了道谢,目光有些呆愣的盯着他看。 男子见胜兰发呆,还以为她被吓到了,伸手就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咦了一声道:“没摔着呀,踩了我的脚也不道歉,哥哥我很可怕么,恩,怎么不说话?” “六少爷,手下轻点,小女娃子皮嫩呢!”男子的身后,一位身量高大的军服男子站的笔挺,目光犀利,虽然面上含笑,却隐隐散发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冷意。 帅哥的脸看起来挺嫩的,手上却有一层厚厚的茧子,那一捏之下虽然用力不大,却弄的胜兰脸颊上微微的疼,她不禁又羞又恼,红着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推开他快步跑回了王佑全身边。 紧走几步赶上来的王佑全见对方衣着华贵,又有军人,怕自己的女儿一不小心冲撞了城里的贵人,便急忙拱手作揖道:“对不住这位少爷了,小女年幼,莽撞了点……。 “无妨,小孩子而已,不用客气”年轻男子笑眯眯的挥了挥手,无视胜兰父女的存在,自顾自的掏出块帕子擦了擦皮鞋上被踩出的泥印子,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那军服男子偏头看了他们一眼,也笑眯眯的跟了上去,两人大步流星,很快就走出老远。 看着对方高大颀长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人流里,胜兰的心头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一丝怅然。看他穿的那样潇洒高档,又有军中的人做护卫,应该是个富二代吧,或许是哪个军阀家的纨绔少爷。哎呀长的真是好看,似乎个性也不错,将来也不知道能便宜了谁家小姐去,也说不准会被乱世的烽火吞没,那真是可惜…… 啊呸呸呸,关我什么事,我现在只是个九岁的乡下丫头,想那么多干什么。 正文 第七章 梦碎 因为路上的这点偶遇,胜兰接下来乖觉了很多,一路安静的跟着父亲回到四合院。进门看见自己的房间已经收拾的整整齐齐,连床铺都已经铺好了,她开心的一下子跳了上去,又想起了在学校里的见闻,将脸埋进柔软的被褥里,想象着以后的美好生活,兴奋的直打滚。见她高兴的在床上滚来滚去,端了洗脸水进门的小翠嗔笑道:“我的大姑娘,赶紧下来,这床干干净净的,你别刚回来就给滚了沙土上去”。 “小翠小翠,我要上学了”,胜兰兴奋的冲她嬉笑。 “我知道,不上学咱们来这干嘛!” “小翠小翠,我真的要上学了!我要读书了我太开心了”胜兰从床上蹦了起来,装了半年多的小孩子,一直都觉得很疲累,只有今天她才觉得自己最像个小孩子,完全是高兴过头的真情流露。她跳下床又扑上去抱住小翠的腰,摇晃着她道:“我要上学啦,小翠你开心不,哈哈,我反正开心死了。读书了我以后就可以考中学考大学,一路读到南京,啊不对,是去北京上海继续上学,哇哈哈……”大师啊大师们,我来啦! “好了好了,我知道大姑娘您志向远大,可您现在能不能松手,我这水都快洒出来了”。小翠摇晃着手里的水盆,有些哀怨的看着她。胜兰急忙松了手,转身一蹦三跳的去拿了架子上的毛巾回来,伸手丢进水盆里。 小翠弯腰放下盆子边帮胜兰擦手边道:“大姑娘就这么想读书啊,我还从没见过你欢喜成这个样子呢?” “那当然了,读书多好,小翠你不想读书么?”胜兰好奇的想知道她的想法。 “不想,读书有什么好,又不能当饭吃,还不如学绣花实在,绣块帕子还能卖几个钱呢,读书尽花钱”。小翠头也不抬爽快的回道。 “呃——”胜兰本想反驳,可一想到这个年代的女人读了书出去做事的也很少,更何况小翠这样的奴婢出身,便低头笑笑没有说话,任小翠服侍她洗了手脸换了衣服吃饭休息。 再过两天学堂就开学了,王佑全早几天前已经命人将胜兰的部分衣物和需要的生活用品送了过来,可是想着过些天老婆儿子也要搬来,饭后他又出门采买了一堆东西回来布置,一直忙到天黑才停手。见天色已晚,女儿又是第一次住在外面,他就没有回家,特意留下来陪着女儿,住进了胜兰卧房边上的一间。 今日他们父女进城也带来了几个下人和护院,都逐一安排住进了空置的偏房,安静了多日的宅院一下子变的热闹起来。临睡前,躺在陌生的房间里,一向机警的王佑全摸了摸枕头下的枪,听到外面安安静静的,只有呼呼的风声,暗笑这里是县城,比农村老家安全的很,听到女儿的房间已经没了动静,他便放心的倒头睡下了。 今日的天气不太好,白天还阳光灿烂的,谁知一入了夜便阴云惨淡,天幕黑压压的,庭院里伸手不见五指,不光气温下降了不少,寒风也增大了,呼呼的刮在人的脸上,带来刀子般的冷意。 胜兰躺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不知道是因为白天兴奋过头了还是换了床铺不习惯,她怎么都睡不着,辗转反侧到半夜才勉强觉得有些困意。寂静的深夜里,除了风声,房间院子里四处都静悄悄的,她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意识还没完全沉睡,却忽然听到了外面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响声,听到隔壁的父亲问了一句谁呀,院子里有人瓮声瓮气的回了句是我,没多久后又听见父亲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随即有什么东西“砰——”的响了。 “放炮仗——”那响声极大,胜兰一下子被吵的清醒过来,她有些烦躁的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黑黝黝的房间,心想元宵节都过了,谁家还在半夜里放炮仗? “砰——砰——”又是两声响过,外头随即传来一片凌乱的嘈杂声,怎么听着刚才那几声好像不是炮仗的声音?胜兰疑惑的抬起头,看见黑黑的窗外似乎有火光在闪动,听着北风吹的窗户纸簌簌的响,她的心里突然莫名的觉得不安起来,一颗心咚咚的乱跳着,没来由的慌乱不堪。 惊慌间她匆匆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披了衣服扑到小翠的床边,一把拉起了依旧呼吸均匀睡得正酣的小翠,大喊道:“小翠小翠,快起来看看,外头出什么事了?” 恰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哭喊:“不好了,少东家中枪啦——” 四周脚步声匆匆,有人慌乱的四下走动,有人伏在地上惊慌的哭泣,有人早已昏迷了过去,有人瘫倒在地瑟瑟的抖……独胜兰一个人呆呆的,傻子般站在门前看着那个倒在青砖地上的身影。 王家大少爷、父亲王佑全此时就躺在院子里的青砖地上,在明亮的火光照耀下,胜兰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紧闭着的眼睛一动不动,面色青白唇色晦暗。满头花白的头发湿漉漉的粘在一起,被鲜红的血粘成一团一团的。原本光洁的没有一丝皱纹的脑门上多了一个血糊糊的大洞,还在不停的冒出红红的鲜血和白色的脑浆,那些红白相间的物体混成了糊状,顺着他已经被鲜血糊满的耳朵缓缓的流下来,慢慢的堆积在地上…… 血腥味扑鼻而来,浓重的令人作呕。 “少东家,少东家”举着火把的门房伏在父亲的身边,老迈的脸上哭的涕泪纵横,衣襟上血迹斑斑,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父亲的。 一出门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胜兰吓的一颗心几欲从口中蹦出来,勉强扶着门框才没有摔倒。纵使两世为人,她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淋淋的场面,顿时觉得全身如坠冰窖、僵直的几乎不能动弹。就在此时,她忽然感觉到心底深处蓦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苦,痛的她忍不住双膝一抖就跪了下去,机械的匍匐爬到王佑全身边,喉头一阵咯咯作响,好半天才艰难的迸出一个字:“爹——” 王佑全死了?胜兰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动作应该是身体的原主人做出来的,就像刚才她控制不住自己没穿衣服就跳下床一样。原来那人就算灵魂死了,身体也是能感应到亲人的意外的。 泪水刷刷的流过脸颊,胜兰吸了吸鼻子艰难的呼吸着,在四周人安静的惊人的目光中,又哭喊了一句:“爹呀——” 亲情压过了恐惧,她扑上前抓住了王佑全的手,他的大手还是热的,一如既往的粗糙厚实。胜兰抓了他的手掌贴到自己的脸颊上,眼泪像是开了闸,哗哗的再也止不住。她慌乱无助的趴在他的身上拼命摇晃着:“爹,爹你怎么了,爹你醒醒呀,爹——”直哭的肝肠寸断歇斯底里。 她这会是真心伤心,虽然穿越到这里才半年多,可王佑全是真心实意疼爱她,半年的时间里,这个朴实的农村汉子给她的爱护和关切比她前世那个叫了三十年的父亲还要多的多,她才欣慰自己终于有了父亲,终于尝到了父爱的滋味,他怎么能就这么突然的走了呢? 寒风打着旋儿掀起了胜兰的衣摆,冰冷空气的直灌进她单薄的身体中,冻的她的泪水几乎要冰起来,父亲的大手一点点的僵了,贴在脸上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度,胜兰动了动自己僵直的手臂,抬起头,却发现不知何时,天上落雪了。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像是扯碎的棉絮,一片片一团团,随着狂风舞动着,眨眼间就落的人一头一脸的白…… 正文 第八章 命案 暖炉里的炭火烧的只剩下一点红红的光,紫檀木的苏绣屏风架子歪倒在一边,边上一溜宽厚的紫檀靠背椅子上堆满了杂物衣服,还有人仰在上面呼呼大睡。墙角丢了一只细瓷粉彩小酒壶,桌上的彩瓷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酒气和香烟的气味盖过了案上袅袅的熏香气息,烟雾缭绕之中,只听得见男人们吆五喝六的声音和麻将牌哗啦噼啪的响声。 玉阳县最高档华丽的酒店醉八仙的包厢内,跟着亲戚来玩的武兆铭热的脱下了外套,只穿着衬衫马甲,他翘着二郎腿随意将手上的麻将牌一丢,目光漫不经心的扫射了一遍周围的人,薄唇微微一勾,低笑道:“我又胡了”。 “六少爷,你也太厉害了吧,都胡了多少圈了,输得我快要脱裤子了”。正坐在他对面的玉阳县驻军参谋长高良歪戴着帽子哀叫一声,有些愤愤道:“六少,您就饶小的一把吧,再输下去,我们全家这个月都要喝西北风了” “是啊是啊,六少的手气太好,今晚咱们是输的是干干净净也是心服口服啊!”玉阳县长的公子尹子绪也跟着哀叹,表情夸张的不情不愿的往外掏钱。 “输了就爽快点,拿钱拿钱,快点,我表弟是什么人,能输给他是你们的福气”玉阳县治安大队长陆伯元嘴里叼着烟,还不忘一叠声的催促着。 “六少,赢了下次请咱兄弟吃饭呀” “六少果然是贵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让高参谋输的要脱裤子” …… 身后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哄笑,个个明里暗里的阿谀奉承着。 “谢各位,承让了”武兆铭微微一笑,目光深邃无波,明知道对方是在联手让他,依旧毫不客气的收下了钱。 他是江浙督军武凤岐的幼子,今年十八岁,中学毕业在家,原本武督军准备送他去军校进修的,他却想要直接去军中锻炼。父子俩一时起了争执,他一气之下就跑到玉阳这个小县城来走亲戚,看看多年不见的外祖一家,顺便游玩散心。 他的外祖家陆家是玉阳当地的名门望族,更是玉阳当地的首富。舅舅家的大表哥陆伯元不善生意,因整日无所事事,又想耍耍威风,前些日子在县衙里谋了玉阳县的治安大队长一职。有事没事带着一帮兄弟扛着枪出去敲敲三教九流,因有着武督军的这层关系,各处都有人卖他面子,连县长都要让他三分,日子过的顺心随性,滋润极了。 因着武兆铭的到来,陆伯元有意让他瞧瞧自己在这个小县城黑白通吃当老大的威风,顺便也介绍下玉阳当地的风土人情,午饭后就带着武阳出来大街小巷的溜达了一番,晚间又去最红火的醉八仙酒楼吃了饭,约了玉阳当地的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给他接风。玉阳是小地方,没有歌星交际花什么的,酒足饭饱听了几曲戏后,一桌子人后在就包厢里摆开了桌子打麻将。 因为有父亲的关系,陪着打牌的几个人暗地里都故意让着他,几圈下来武兆铭就赢了一堆钞票大洋,他渐渐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就在他想着不如回去睡觉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跑的蹬蹬响的脚步声,一个破锣嗓子火急火燎的喊道:“老大,外面出事啦,大案子,死人啦!” “站住,什么人?”外头的侍卫枪栓啪啦一响,大声斥问了一句。 “什么,死人了?”陆伯元闻言顿时挺直了身体,他将手中的牌一丢,兴奋的叫道:“是治安大队的人,叫二愣子进来说话。” 自陆伯元当了这两个多月的玉阳县治安大队长以来,因他后台坚硬,为人又贪婪,没人敢露出把柄让他抓。平日里处理的大多是些打架斗殴的小事,这还是头一回遇上人命案子。他顿时就来了精神,跳起来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杀人,不想活了,滚进来给老子说清楚”。 很快有人打开了房门,随着一阵冷气冲进来,一个治安队员躬了躬身体,低头哈腰道:“见过高参谋长,见过各位少爷,老大,就刚刚桐花胡同那有人来报官,说有个乡下土财主被人杀了,小的一听这是大案子,就赶紧来知会老大一声”。 “桐花胡同,倒是没多远,那个表弟啊,外头冷,你先待在这里玩,大哥过去看看就回来”陆伯元拿起帽子转身就要走,不忘回头伸手拍了拍武兆铭的肩膀。 “老大,听说乡下的土财主们都富的流油,这趟差事没准是个美差,比忘了兄弟们的辛苦啊!嘿嘿……”二愣子满脸堆笑的伏在陆伯元的耳边说着,声音虽然不大,却被武兆铭听了个清清楚楚。 眼下虽已经推翻了前朝建立了新政府,可那些鱼肉百姓的歪风邪气并没有因此消失,反倒因为世道混乱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这种事情武兆铭见的多了,所以他并没有觉得不妥,只是一把推开了桌子上的牌,伸了个懒腰起身道:“打了半夜早无聊了,我也去看看”。 “看来表弟是打腻了牌了”陆伯元最会察言观色,早瞧出武兆铭待的不耐烦了,当下就呵呵一笑道:“也罢,表弟要是真有兴趣,就一起过去瞧瞧吧!只是外头冷,身体要注意点。” “既然这样咱们也去瞧瞧,反正也没什么事,话说这县城还真的许久没出过人命案子了”高良也跟着起身,见武兆铭转身找衣服,眼尖的拿过大氅给他披上。 “高参谋有心了”武兆铭瞟了一眼对方,微微一颔首,其他的人见状早已跟着匆匆站起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走出了醉八仙,才发现外面已经下大雪了,鹅毛般的雪片子纷纷扬扬,落的地上一片白。早有侍卫为武阳撑起了伞,汽车缓缓开了过来,在雪亮的汽车灯光下,那些雪花疯狂的飞舞着,密密洒洒,似乎遮的连路都看不清了。 桐花胡同离得很近,下了中心大街一个拐弯没多久就到了,一群人簇拥着武兆铭下了车,军靴和皮鞋踩在落了层薄雪的石板路上,发出蹬蹬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响,围观的群众们听见了声音,发现有军人过来了,匆忙让开了一条路。 走进了那方普通的四合院,武兆铭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死人,和死人身边那个小小的身影。 穿着枚红色小袄的小女孩披散着头发跪坐在地上,长长的乌发上粘着片片雪花,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早已没了血色,在大雪之中惨白惨白的,脸颊上莹莹闪着水光,苍白的嘴唇哆嗦着,正低着头拉着死人的手嘤嘤的在哭泣。 听到了脚步声响,小女孩凄惶的抬起头来,如画一般的弯眉下,长睫微扇,一双黑黑的眸子雾水寒烟,似是那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衬在白玉般的脸上,显得格外美丽灵动。 武兆铭的心中微微咯噔了一下,他一眼就认出,这个小女孩就是白天冲撞了他的那个,当时他刚到玉阳县城,因汽车出了点故障,就下车徒步逛了会街,不留神被那丫头踩了一脚,他一时玩心上来,就捏了她一把。 他还记得她当时傻愣愣盯着自己看的样子;大眼睛睁的溜圆,挺翘的小鼻子下,花瓣般粉嫩红润的小嘴微张着,带着丝惊讶……他很少和小孩子这般亲近,当时却一点都不觉得讨厌,只觉得她俏皮可爱的紧,鬼使神差的就对着她的脸颊伸出了手…… 看样子,死的就是她的父亲了,武兆铭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的模样,看向胜兰的眼眸中慢慢浮起了些许怜悯之色。 正文 第九章 凶手 胜兰也听见了汽车和军靴的声音,她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瞧见看热闹的人全都退到了两边,几个荷枪的士兵快速整齐的冲进来列好队,随后一群人大步走进了院子。 来的足有十几号人,服装有军装也有类似民国电视剧里看到的警察装,中间还有一两个似乎穿的还是便装,雪太大了,粘在胜兰的睫毛上化成了水珠,让她有些看不清楚。 看样子是警察得到消息来了,案子才发生了半个多小时吧!这玉阳县的警察挺有效率来的挺快呀。可是有必要来这么多人么?看那架势,似乎来人的官职还挺高的。胜兰心里虽然有些疑惑,可为了不妨碍他们查看现场,她还是缩了缩脖子,深吸一口气,挪动着快要冻僵的身体往后退了退。 一个温暖的怀抱瞬时笼住了她,胜兰回头,瞧见先前被吓晕倒的小翠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她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嘴唇一个劲的哆嗦着,伸出手臂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再往小翠的身后看去,几个王家的下人被对方气势吓到,一个个哆嗦着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这样脓包的下人!胜兰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个个扫过去,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转念又想到这些人从小生活在消息闭塞的乡村,也没怎么见过世面,陡然见到主子被杀,又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军人,吓的六神无主也情有可原了。 她感激的冲小翠点了点头,尽量往她的怀抱里缩了缩,天气太冷了,她觉得自己都快被冻僵了。 那群人走到离王佑全六七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膀大腰圆的警服男子走在最前面,他站住后踢了踢靴子上的雪,抬手擦的划了一支火柴两手拢住点了根香烟,吸了一口朗声命令道:“去看看什么情况?” 一个瘦高个子的警察立即走上前来,劈手夺过门房手中燃了一大半的火把,凑近了弯腰只瞧了一眼就道:“队长,一枪爆头,死透了,看创口应该是近距离射击,估计是仇杀。” “奶奶的,大正月的出人命案子,真不吉利,仔细搜搜死者身上,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被称做队长的大个子警服男子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侧着身子往边上让了让,又跺了跺脚道:“这鬼天气真冷,我说表弟,死人真没什么好看的,天这么冷,你同高参谋还是先回去吧!” “既然来了,多呆一会也无妨,我就看看,表哥你继续”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回道。 胜兰听的脑中一惊,她怎么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声音?她下意识的就抬起头往那群人瞧去,视线却被正检查王佑全的人挡住了。 她心中稍稍有些愤慨,这些官宦子弟真是吃饱了闲的没事干,都无聊到来看杀人现场了。同时也觉得很疑惑;一个小小的人命案子,怎么会惊动参谋长级别的人?参谋长是军中的高官吧!军队什么时候负责查案了? 她正思考着,负责检查的警察蹲在地上,戴上手套表情很是厌恶的在王佑全的尸体上各处摸了摸,又起身用力将他翻起来,目光落到死者的背后时,那警察眼中忽的一亮;伸手就从王佑全的背后掏出一柄手枪来,惊叫道:“队长,有把枪,还挺新的。”说罢他咔哒咔哒的拆下了弹匣子看了看道:“少了两颗子弹,看来死者死之前开过枪。” “居然有枪,这个死者的身份不一般啊!”那个大个子警察头子正是陆伯元,他眯着眼睛扫了下四周,见先前围观的群众早已经走的七七八八没几个人在了。又见死者衣着干净厚实,身上的棉衣是绸缎的。一边哭泣的小女孩一身崭新的锦缎棉袄,袖口露出了闪闪的小金镯子。那个抱着小女孩的少女容貌白皙秀丽,玉手纤纤,一看就没怎么做过粗活。 另外几个跪着的人虽然也是乡下人打扮,但个个都穿的整整齐齐的;棉衣看着很厚实,衣服上连块补丁都没有,有个年青男子甚至还穿了件挺新的狗皮袄子。 陆伯元瞧出死者家庭条件不错,心中很快打起了小九九,当下便满意的摸着下巴道:“既然死因已经查明,那死人就不用管了,把这院里的人都带回去问问录个口供,开过枪就说明发生过枪战,普通老百姓怎么会随身带枪?没准是革命党呢”。 “长官”胜兰一瞧对方的神态就知道他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准是借查案之名,先把家属抓回去敲诈一笔,这种败类她在电视剧里看的多了。于是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道:“我爹是村里巡逻队的队长,那抢也是为了保护村民不被土匪骚扰才出钱买的,全村人都知道,我爹不是革命党”。 应为天气太过寒冷,胜兰的脸颊早已被冻得有些麻木了,这几句话便说的有些含糊不清,声音也不够响亮,几个治安队员们根本就没理会一个小丫头,饿狼扑食般冲上来就用枪顶着几个王家的下人道:“一个个都老实点,仔细把今夜听到的见到的都想清楚了,一会进了衙门可别放不出屁来”。 眼看连门房老大爷和做饭的老妈子都被枪顶住了,小翠的肩膀边上也指着一杆枪,胜兰顿时气的浑身发抖。她不顾一切的挣开小翠的手臂,抬头指着陆伯元怒道:“你怎么能这样办案,不想着怎么抓凶手,反倒要抓我家的下人”。 “下人?”陆伯元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失望,当着身后那么多人的面,他也不想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就走到胜兰边上看了看,目光有些贪婪的在小翠脸上停留了下,又抬头瞧了瞧后面黑灯瞎火的房间,有些不甘心的问道:“小丫头,你家其他人呢?” “我爹死了,长官没看见么?”胜兰心中有气,但她也知道自己无权无势惹不起对方,便死命的忍住,有些恨恨道:“长官就算真心要查案,也该留两个人帮我料理后事,难不成长官就准备把我家下人抓光了一走了之,留下我一个小孩子守着尸体在这里过夜么?” 说到这里,胜兰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仔细又看了一眼自家的下人,脑中猛然一跳,惊问道:“小翠,那个护院呢,今天随我们一起来县里的那个护院刘三呢?他怎么不在?” 父亲死的突然,方才院子里全乱了套,胜兰自己也只顾着伤心,哪里还能想到查看院子捉拿凶手?这会子仔细想想,似乎她一出来就没看到那个护院。她隐约记得那个护院刘三不是本地人,是父亲听了朋友介绍花了重金雇来的。是个长相看着挺憨厚的小伙子,平时话不多,为人很勤快,大冷天的半夜巡逻从未偷过懒,夜间听到什么动静后经常冲在最前面。很快就博得了村人和父亲的好感。 父亲很信任他,因此这次来县里,才会独独叫上了他。 所有人都在这里,唯独有防卫职责的刘三不见了。胜兰想起之前自己听到的动静,父亲似乎是很平静的开门出去的,那就说明,当时父亲站在房外的是熟人。 难道,凶手就是刘三? 正文 第十章 解围 若真是刘三杀了父亲,那他肯定是早就蓄谋已久的,可是为什么呢?父亲和祖父为人和善,在村里口碑极好,胜兰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从未听说过家人在外面结过什么仇,不可能是仇杀呀? 胜兰一时想的怔住。 “小姑娘,你家有护院,那护院是不是有枪?”陆伯元瞟了一眼面色发青的胜兰,见她呆呆的不说话,随不耐烦的抬脚踢了一下边上的门房老大爷:“老东西,你说,什么护院不护院的?” “是是,长官老爷”门房大爷哆嗦了下,结结巴巴道:“老,老头我是这里看大门的,那个护院是,是白天少东家才带来的,叫,叫什么刘三,和少东家一样有枪。我看见他就歇在了西厢房里,可是,可是我听见动静跑出来查看的时候,只瞧见少东家倒在这里,没瞧见刘三,我还以为,还以为他去追凶手了呢?” 追凶手也不用追这么久还不回来吧!胜兰的目光透过飘扬的雪花落在了黑黝黝的院墙上,这个四合院的围墙并不高,顶多两米的样子,身手好的人可能毫不费力就上去了,刘三能给别人家当护院,那身手肯定不错。 答案已经很明了了,父亲中枪前她听到了三声枪响,父亲中了一枪,还有两枪或许是父亲中枪后打出去的,也可能是之前打出去的,看样子压根就没打中人,因为院子里没有其他的血迹,刘三应该是得手后就立即溜了。 可是,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父亲呢?他又能逃到哪里去?胜兰一时想不出丝毫头绪,偏今夜的雪太大,只怕什么痕迹线索都被遮盖没了。 她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睛。 “你们都退下,看样子凶手就是那个护院那个刘三了。小妹妹,你家在哪里,现在你们这里一个能负责人都没有,我们要查案,少不得要跑一次你家了”陆伯元想着抓几个下人回去也没用,他喝退了手下,歪着脑袋沉思了会,心想只要路途不太远,等天亮派几个下属跑一趟乡下也行,正好最近兄弟们一直待县城里闷的很,去乡下转悠转悠也不错,又不会空手回来。 “这么冷的天,就不劳烦各位长官下乡了,等明天我家人得了信过来,长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只要是为了抓住凶手,我们一定会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省的长官们跑来跑去的麻烦”。陆伯元话音一落,胜兰就毫不客气道。 请神容易送神难。胜兰早看出他心怀鬼胎,要是让他们找上了门,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敲诈呢!眼下只能先拖住,派人报信回家的同时说清楚这个情况,好让祖父也有所准备。 可是,祖父他,他能接受的了父亲的死吗?他是他唯一的儿子呀。还有母亲,知道消息后她又会如何?她的哮喘会不会立时就发作,那样会有生命危险的……一股悲凉的情绪再次从胜兰的心底里冒了出来,直冲的她眼鼻发酸,刚刚下去的泪水又忍不住的涌了上来,珠泪滚滚,接二连三的滴落在雪地上。 她抬起衣袖用力擦了一下眼睛,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小丫头,心眼倒是转的挺快”。陆伯元在玉阳县城横行霸道多时,还是第一次被个小丫头抢白了,他顿时本性流露,目露凶光恶狠狠道:“既然这样,那就先把死尸抬回去再查查,说不准还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这也是为了匡扶正义,为你家报仇着想。” 知晓自己已经惹恼了他,胜兰心中的愤怒几乎难以遏制,她抬起头看了看边上那帮看热闹的人,她不知道那帮人是什么来路,只是直觉的觉得不可能都和眼前这个败类是同一种人吧!于是她盯着那群人的方向,抱着一丝侥幸,偏着头咬着牙倔强的道:“长官是不是搞错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就应该全力排查县城找出凶手的下落,您在这里浪费时间围着尸体打转,万一因此错失了抓住凶手的机会,岂不是又要造成一桩悬案,那样也不利于您的前途吧!” “乖乖,厉害”现场沉寂了几秒钟后,参谋长高良率先拍了下手掌,有些赞叹道:“这小女孩不简单啊,小小年纪对着自家人的尸体没吓晕过去不说,还能这么镇定自若的数落我们陆大队长,胆识不小,算得上是个奇才,罕见的奇才啊,哈哈哈。” 他这一插话,看戏的众人目光中顿时都带了笑意,连带着陆伯元气的绷紧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他跺了下脚余怒未消道:“高参谋说笑了,不过是个口齿伶俐的臭丫头,什么奇才,哼,乱插嘴耽误老子查案。”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夜,天幕稍稍亮了些,北风也缓和了许多,雪片子飘的小了,却更密集,落出一片簌簌的声响,院子里的灯笼火把陆续熄灭了一部分,光线愈加变的晦暗朦胧,武兆铭站在油纸伞下,看着眼前那个被风雪遮的有些模糊的小小的身影,情不自禁的翘起了嘴角,低语了一句:“有意思。” “是有意思”身边的侍卫长官万松年也低语接了一句:“这孩子看模样顶多七八岁吧,够聪慧,是棵好苗子,只可惜是个女娃子,要是个男娃,我都想亲自带回去教养了。” “女孩子也好,聪明了不容易受人欺负”武兆铭笑了笑,瞧见一边的表兄陆伯元还在生气,知晓那个莽人迟早会给眼前的小女孩吃苦头,当下便迈出脚走到陆伯元的身边道:“表兄,给我个面子,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表弟?”陆伯元闻言吃了一惊,他看看武兆铭,又看看胜兰,表情有些狐疑,随即恍然大悟的笑道:“表弟该不会是起了爱才之心吧!可惜她就是一个小丫头,将来也当不了兵成不了才,没法子为你们武家效力的。” “表哥说笑了”武兆铭淡淡回道:“我只是先前见过她,想着既然有缘再见,就出手帮一把罢了。” “见过?”胜兰听的一头雾水,听着他那有些熟悉的声音,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大人物?不由自主的就抬头看了看。 “原来是他”恰巧武兆铭也在看向胜兰的方向,两人四目相对,胜兰见是白天自己在街上踩到的人,微微有些吃惊,眨了眨眼睛压下心头的惊诧。又见那个警察头子神色发愣,似乎不怎么敢得罪他,她心思转了两转,便立即起身行了个礼脆生生回道:“谢谢这位哥哥。”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想起他对自己说过的话,便大着胆子叫了声哥哥。 “既然是表弟认识的人,那就算了”陆伯元的目光在武兆铭和胜兰的身上转了又转,最终笑道:“兄弟们都回去吧,这案子就这样了,凶手的事还需从长计议,今夜辛苦了啊,回头我请大家去醉八仙喝酒。” “还是我请吧”武兆铭转过去背对着胜兰,揽住陆伯元的肩膀拍了拍道:“谢谢表哥,回头小弟自有厚礼送上。” “哪里哪里,咱们表兄弟还用的着那种虚礼吗?走吧走吧,他奶奶的这鬼天气,就这么一小会老子的腿都快冻麻了”陆伯元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转身和武兆铭一起勾肩搭背的走了。 “走吧走吧,趁着天还没亮,咱们再来个不醉不归……” “还喝呀,再喝就真爬不起来了” “那就继续打牌去,我还想把输给六少的钱再赢回来呢?” “就你那臭手啊,难……”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跟了上去,一群人很快出了大门,士兵们背着枪蹬蹬的走了,巷子里很快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滴滴的鸣了几声喇叭,远远的开走了。 听到那些人彻底走远之后,胜兰一下子瘫倒在小翠身上,看着眼前父亲的尸体,泪水肆虐,只觉得冷的要命,控制不住的浑身都在抖动。 正文 第十一章 小未婚夫 为感谢昨日*纸上一点墨*的长评,今日特来双更,这是第二更哦!请喜欢的朋友多多支持————————接下来是正文部分》—————————————————————————————————— 天空瓦蓝瓦蓝的,澄净碧透的就像刻意淘洗过,暖融融的阳光直射下来,晒化了檐下的冰棱,冰凉透明的水滴一滴滴的洒落在光洁的石阶上,汇聚蜿蜒成条条小溪。 胜兰一身缟素;身上穿着宽大的白麻布袍子、腰间扎着白布带子、头顶着长长的白布孝巾、满头乌黑的头发只简单的编了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扎着白色的头绳,就连脚上的黑棉鞋,也套上了白布套子。 那一身的白愈发衬的她素净的小脸白若凝脂,又因连日休息不好,她眼圈微微有些发青红肿,唇色也有些泛白干裂,看着憔悴不少,只有那双黑亮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于幽暗之中闪着点点星芒。 胜兰靠着廊柱坐在院子里的美人靠上,大半个身子晒在阳光下,有些茫然的目光扫过挂满白色帐幔灯笼的大院,扫过来来往往披麻戴孝的人群,扫过点着油灯放着牌位棺材的灵堂……最后落在了院墙一角高高的碉楼上,那儿此时空空,白天是没有人守卫的。 凶手已经可以肯定就是那个刘三了,回到小王庄后,胜兰特意找人去调查了一番,结果发现介绍刘三来王家的那个介绍人居然失踪了。这太不寻常了,有什么样的仇恨要费这么大的周折,还搞个卧底? 如果不是为了仇恨,那会是为了钱财么? 钱财?王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财主,都不知招了多少人的眼,招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土匪。 如今乡下的局势一天比一天混乱,听说附近几个庄子里有好几家富户都被土匪抢劫了,损失惨重。 小王庄虽然名字叫小王庄,却是附近最大的一个村庄。村民们从去年开始,就用泥土坯绕着村子筑了一圈围墙,当地人管这叫圩子。每天晚上都有专人在圩子边巡逻,防守严密,所以土匪一直没敢来进犯。 不光村里的巡逻队有枪,王家的护院也都有枪支,土匪要是真的来抢王家,硬拼未必能拼的过,可父亲是王家和巡逻队的主心骨,父亲没了,王家乱成一团,连带着小王庄的巡逻队都一时没了领导人物,这时候土匪再来的话…… 胜兰的背上立即冒出了一层冷汗,她猛然的起身,想去提醒下祖父和王家族长早做防范。 或许是坐的太久,她刚起身就觉得脑中一阵眩晕,眼前发黑,不由自主的就往前倒了下去。 “哎呀,兰妹妹小心”一个稚嫩的嗓音突然在她边上响起,同时一双白白的有点婴儿肥的小手伸过来摇晃着好不容易扶住了她。 “是你?”清醒些的胜兰看着眼前李承华胖嘟嘟的小脸,有些惊讶的问了一句。 李承华缩回自己的小手,目光有些不自在的看着胜兰;表情忧郁,粗黑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一团。 父亲出事的消息传出后,梅氏第二天就赶到了王家安慰母亲,最近这几天更是天天都在,不过梅氏一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过了年后,胜兰还是第一次见到李承华。 今日的李承华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的长棉袍和皮草小马褂,只是头上的皮帽子外又套了只白麻布孝帽,看来是已经去灵堂磕过头了。胜兰见他小小年纪一脸凝重悲怆的看着自己,心里头不禁觉得又伤感又好笑,便抬头问道:“李家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了,我是跟爹一起来的”李承华转眼看了看灵堂的方向,又看看她,踢了踢脚下的灰尘,小手拢在袖子里有些局促不安的道:“兰妹妹,斯人已逝,你别太伤心了,那只是徒留伤悲而已。” 说话间他脸色红红的,似乎是害羞的继续道:“我,我也不知道该什么安慰你,不过我想王叔叔是很疼爱你的,他在天上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为他难过。” 呃——他,他在安慰我!胜兰看着李承华一脸认真的模样,心中有些吃惊,下意识的想到;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主动安慰人了,品行果真不错,看来李承华确实是棵好苗子,将来没准是个好丈夫。只是,唉!胜兰在心里叹了口气,怕自己一时心思活跃忘了形,从脸上被李承华看出什么,便急忙的低下了头,装作伤感的摸样。 李承华见她这样,以为是自己触动了她的心绪令她伤心,神色更是不安。随后他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似的,红着脸从袖子掏出一只带着金色链子的怀表,颤抖着上前塞到胜兰的手中,结结巴巴的道:“兰,兰妹妹,这是我姨妈从上海给我买来的西洋玩意,看时间特别准,是我最宝贝的东西,现在我送给你,你,你喜不喜欢?你以后不要再难过了,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啊——”胜兰看着手中造型精致的怀表,心中突然觉得有些温暖,一时竟然忽略了对方还是个小孩子,顿了一会才想起来推却道:“不行,这是你姨妈送你的,我怎么能要?” “已经是我的东西了,我愿意送给谁就给谁,别人管不着”见胜兰不肯要,李承华急忙按住她的小手:“兰妹妹,你就收下吧,我,我喜欢你,我不想看见你伤心。” “你说什么——”胜兰大吃一惊,心想乖乖隆的冬,他家不是读古书思想很古板的么?怎么他才十一岁就会和女孩子表白了。 “我——”李承华一张小脸羞的通红通红的,他抬起一只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耳朵,有些不敢看胜兰的眼睛:“恩,那个,兰妹妹,娘都和我说了,她说,你以后会是我的媳妇儿,叫我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护着你,哄你开心。” 看这孩子都快羞成煮熟的虾子了,胜兰估计他肯定已经明白媳妇一词的含义了,她突然发现自己以前一直把他当小孩子真是大错特错,少年人是真不能小看啊!人家思想早熟的很,不管是什么家庭出来的生活在什么时代。 胜兰不由得在心里重新估量起李承华来,心想着以后可不能将他当成孩子看了。俗话说三岁看八十,就李家小少爷目前的模样品性来看,将来没准是个五讲四美的大好青年,只可惜父亲一死,自己与他是有缘无分了。 想到这里,胜兰还真有点心疼那只羊脂玉镯子,好东西呀,她还没戴上一天呢,真心舍不得退回去。可是自父亲去世后,王家的混乱是别人有眼就能看到的,若非还有祖父在,有族人帮衬着,她们孤儿寡母的守着那么一大笔财产,在这兵荒马乱的世代都不知道会落到什么下场。 眼下虽然还能过的好好的,以后的光景肯定会每况愈下。那亲事又没正式定下来,李家若是有心继续结亲,李承华的父亲就不会直到出殡的前一天才来吊唁了。 哎,看看眼前帅气的小男生,胜兰无奈的在心中叹气;这么好的少年,将来也不知道会便宜谁? 思量及此,她执意将怀表退给了李承华,板起脸正色道;“李家哥哥,那种没凭没据的事情,你千万别四处乱说,小心坏了我的名声。” “我没有乱说,是我娘亲口跟我讲的”见胜兰不相信,李承华更是急了,他拉着胜兰道:“不信你去问我娘。” “不用问了,你娘说话不当家,那事得回去问你爷爷去”胜兰甩开他的手,故意装作不高兴的道:“男女有别,古人七岁就不同席,李家哥哥,你是读圣贤书长大的,都十一岁了,还这样拉拉扯扯的,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兰妹妹,我——”李承华握着怀表,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张口结舌的道:“是我娘说的,我真没骗你。” “我也没骗你,不信你现在就去问你爹”李家这棵草再好,未来也不是自己的了,胜兰不想再和他纠缠,转身径直越过了他往灵堂走去,边走边道:“谢谢你的心意,不过我还有事要忙,告辞了,别来缠着我,不然我会生气发火的。” “喂,兰妹妹”李承华抬脚想跟上去,又怕胜兰生气,只能悻悻的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抓耳挠腮。 正文 第十二章 伤感 胜兰进了灵堂后,果然看见梅氏正陪在自己的母亲身边,她躬身上前喊了句梅姨妈,不出所料的察觉到梅氏看自己的眼神里有着些许愧疚不舍,心中明了梅氏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无奈的低了低头。又想起了父亲死时的惨状,再看看哭倒在边上的母亲孙氏,想起之前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场景,她不由得双眼噙泪。 胜兰默默的低头拭泪,想起了这几日孙氏一直情绪不稳定,便拉了拉梅氏的袖子哽咽着道:“梅姨妈,您劝劝我娘,兰儿已经没有爹了,要是娘再这样下去,兰儿怕自己连娘也没了,那兰儿,兰儿也活不下去了,呜呜呜……” 得到父亲的死讯时,孙氏当场就晕死过来,这几天天天哭倒在灵堂里,几乎是水米不进,短短几天人就消瘦了一大圈,哮喘病都犯了两回了,胜兰真怕她就这么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好孩子别伤心”梅氏一把将胜兰搂进怀里,流着泪对边上脸色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的孙氏道:“妹妹,你听听兰儿说的话,再看看胜宝,如今王大少爷不在了,你就是两个孩子的天,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两个孩子可怎么办?没娘的孩子最可怜呀!” “梅姐姐,我都知道,可我就是难受啊!佑全那么好的人,没做过一件亏心事,怎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待他呀!你不知道,他早上出门还好好的……”孙氏说着又哭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我们王家这些年一直行善积德,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我心里痛啊!” “这就是命”梅氏擦了擦眼泪道:“好妹妹,如今这世道乱,老天爷一时忙不过来,就出错了,死的人已经死了,咱们活的人还得好好的活,别忘了你眼下可不是一个人,你是两个孩子的娘啊!” “梅姐姐……”孙氏再次哭倒在地说不出话来,看的胜兰异常无奈,她终于明白王家这么大的家业,为何父亲一死家里的下人就六神无主的慌成一团。敢情是母亲平日里被保护的太好了,根本就没担起当家主母的责任,没有教导训练好仆妇。 看她这样只会哭哭啼啼像个小女孩似的模样,胜兰暗暗摇头;祖父身体不好,自父亲去世后就一直病倒在床上,家里的丧事全靠族人们相帮。祖父年龄也大了,受到老年丧子的打击也不知道还能熬几年,母亲孙氏又是这个脾性,在这乱世之中,自己和弟弟的未来真是岌岌可危。 “姐,姐,糖,糖糖”胜兰正沉思者,一边刚会走路的小弟弟胜宝一身粉蓝色的小棉袄外套了一层宽大的白麻布孝衣,小棉帽子上又戴了雪白的孝帽,臃肿的像个白雪娃娃似的。他挣脱了看护他的大丫鬟腊梅的手,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一把抓住胜兰的衣摆,努力的踮起小脚仰起头,冲她呵呵的笑着,另一只手高高的抬起,将手心里的东西送到她的眼前;原来是一块红红的山楂糖。 “糖—糖——”胜宝嘟着粉嫩的小嘴,黑宝石似的大眼睛水汪汪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见姐姐不说话,嘴里依依呀呀的,再次含糊的不清的请她吃糖。 才一岁多的孩子哪里明白他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以后的人生道路恐怕会艰难曲折许多。看着弟弟无忧无虑依旧笑的纯真开怀的笑脸,胜兰的泪水就像开了闸,止都止不住。她匆忙弯下腰搂住弟弟,将下巴靠在他的头顶上,小心的拍着小弟弟的后背道:“姐姐不吃糖的,胜宝吃,乖,胜宝最乖了”。 “大姑娘”腊梅擦了擦有些红肿的双眼,走上前抱起了胜宝,胜兰趁机低头拭泪。 “宝宝乖,姐姐不吃糖的……”腊梅一边哄着胜宝,一边背着孙氏和梅氏,伏在胜兰耳边悄悄道:大姑娘多劝劝少奶奶吧,她总是吃不下饭可怎么得了!” “我早劝过了”胜兰小声的回了一句,看着那厢孙氏正躺在梅氏的怀里,已经是处于半昏迷状态。又想起孙氏这几天一直重复着被救醒——哭——晕倒——被救醒——哭——晕倒——的过程,胜兰顿时觉得周身都很无力。她无奈的对腊梅道:“你把弟弟抱到娘的身边,说不定她经常看着胜宝还能想开点,别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吧——大姑娘这几天也没休息好,瞧您的眼珠子都红了,这会子也不忙,要不您先回去睡一会,要是连您也倒下了,少奶奶就更想不开了。”腊梅看了眼孙氏和梅氏,又看看胜兰,态度诚恳满是关切的叮嘱道:“大姑娘,我不太会说话,大少爷虽然走了,可王家还在,您是王家的大小姐,虽然您现在还小,可用不了几年就得靠您挑起这个家了。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万万别硬撑着,您年纪还小,要是这个时候伤了身,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胜兰很感激腊梅的关怀,腊梅是李妈的女儿,听说从小就随着李妈在王家做工,她为人虽然没小翠机灵,可看得出她那颗心是实实在在的忠于王家关心王家的。 胜兰有些感激,看着弟弟依偎在腊梅怀中格格的笑着来抓自己的脸,她心里实在是难受的不行,恨不得立刻就逃离这里,便对着腊梅点点头道“谢谢腊梅姐,我会注意的,这两天家里乱糟糟的,我弟弟就拜托你了,请你一定要照顾好他。” “大姑娘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腊梅有些受宠若惊的低下头给胜兰行礼。 “我先出去一下!”胜兰点了点头,转身和孙氏梅氏知会了一声,慌忙出了灵堂。 胜宝正想和姐姐玩呢,姐姐突然就走了,他很不开心,一直在腊梅的怀里扭啊扭的,满脸不舍的冲胜兰依依呀呀的挥手。 胜兰回头看了一眼,刚压下去的眼泪瞬时又滚了出来,她忙用孝巾掩了脸,快步出了灵堂往王家的中院走去。 王家家主王孝宗病倒后一直在中院休养着,前院设了他最爱的儿子的灵堂,棺木里躺着他儿子年轻冰凉的身体,一想到往日儿子的音容笑貌,他连迈过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儿子呀,那个全村最出色的青年人,能文能武,不仅将家里的田地铺子管理的井井有条,对他孝顺有加,让他早早的就退居后宅享受儿孙之乐。为人更是热情大方,和谁打交道都能博得对方的好感,这十里八村,认识的不认识的谁不夸王家的大少爷是个好人,年轻有为…… 自己修桥补路、乐善好施的做了几十年的好事,生平一件坏事都没做过,可为什么老天这么不长眼,要夺走了他儿子正值壮年的年轻生命啊?还是用的那样突然惨烈的方式。一想到儿子僵硬的身体和额头那个血糊糊的大洞,王孝宗就浑身颤抖,在心中狠狠的诅咒谩骂;那个黑心眼丧尽天良的刘三,若能抓住他,他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 作者有话要说:点击好差啊,是不是没什么人看我的书,好桑心。 精分一:你在正月里写这么沉重的东西,有人想看才怪。 精分二:文笔一般,内容哦那个情节不诱人,发展缓慢,能吸引人才怪。 作者:555555那怎么办? 精分三:努力写下去吧,字数码多了磨练文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多了情节也容易出来。 作者:(弱弱的说)好吧! 遁走码字去。 正文 第十三章 迁怒 王孝宗坐在正堂中堂画前的红木太师椅上,定定的看着窗外碧蓝高远的天空,饱经风霜的脸上,老泪纵横。 一直跟随着他的王家管家老江突然走了进来,瞧见主人的模样,他稍稍别过头吸了吸鼻子,才弯腰伏在主人的耳边道:“大姑娘过来了,您要不要见一见?” “她不在灵堂哭着,来这里干什么?”王孝宗顿时有些暴怒,他嘶哑着嗓子吼道:“要不是她吵着要去县里上什么洋学堂,他爹也不会死,她还有脸来见我!” 自从知道儿子死讯后,王孝宗心中痛极,不免就开始迁怒他人,这几天就没给过胜兰好脸色看,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她。 “老爷,大姑娘毕竟只有九岁,她还是个孩子”江管家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劝道。 “孩子?”王孝宗想起家中下人回来说起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自己这个才九岁的孙女面对荷枪实弹的大兵侃侃而谈,最终竟然说服了那群人退了回去没有继续找王家的麻烦。那个县城里的治安大队长鱼肉百姓的事情他听过很多,王家要是真被他盯上,不狠割一大块肉是绝对走不脱的。胜兰居然能将对方劝退了,她这样聪慧胆大,原本应该是王家的福气,可眼下却因为儿子的死,成了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是个孩子又怎么了,是个孩子也要对自己的错事负责,叫她老实去灵堂跪着,管他天大的事,等他爹下地了再谈。” 王孝宗怒吼一声,起身抓起身旁高桌上的青瓷茶碗重重的摔在地上,砰的一声,碎瓷片和茶叶飞溅了一地。 等在外面的胜兰听见了屋里的动静,她知晓祖父还是不愿意见自己,不等管家来通报,她便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回去了。 唯一的儿子突然身亡,换了谁在悲痛之余都会迁怒他人吧!胜兰很理解祖父现在的心情,别说只是不愿见她,就是骂她一顿打她一顿,她都毫无怨言。 只是土匪的事情一直让她心里不安。她思量着,实在不行就先去找族长吧!父亲死后,听说是族长家的儿子当了巡逻队的队长,这两天王家的丧事也是他领着族人在帮忙,先和族长说说,请他转告给祖父,祖父或许还能更重视点些。 胜兰匆匆的往外走,走到灵堂前面时,恰好看见李承华被一个年青男子拖拽着,不情不愿的出了王家的大门。 “爹,爹,再等一会好么?就一会,我还有话没和兰妹妹说呢?爹,你就等一下嘛!”李承华的声音可怜兮兮的,充满乞求。 “回家读书去,小孩子家家的乱想些什么,不听话看我不揍你屁股”李承华的父亲责怪了他一句。胜兰听见有什么东西轻啪了一声,李承华哎呦了一声,又嘟哝了几句。 胜兰没有听清楚李承华都说了些什么,倒是听见李父勃然大怒,怒喝道:“你还敢顶嘴了,皮痒了是吧!走,这会子人多,爹不教训你,等到家了要你好看……” 李承华哭哭啼啼的声音渐渐远了。 胜兰避到了廊柱后面,一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才敢出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整个王家大院就热闹了起来,人人端着汤拿着饼在吃东西。原来这里的风俗是出殡不能饿肚子,而且把出殡称作出棺,所有人都必须吃了东西才可以参加出棺仪式,就连一直吃不下饭的孙氏也被迫喝了几口汤。 胜兰喝了一大碗豆腐香菇青菜汤,又吃了一大块煎饼,听到她打了饱嗝了,小翠才放心的收起了碗,一边递了茶杯给胜兰漱口一边道:“待会出棺,咱们女眷是不能跟着去的,只能送到大门口。我估计少奶奶又能哭晕过去,大姑娘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少奶奶这些日子晕的多吃的少,喘病接二连三的犯,我看以后没个一年半载都养不好。” “唉,就是有个一年半载,想养好也难,娘那个性格?”胜兰摇了摇头:“算了,迟早她会想明白的”。 “这迟早是多久呀?”小翠有些焦急道:“一直这么作践下去,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呀!况且少奶奶本来就不健壮。” 对这个问题胜兰无话可说,低着头就当没听见。 匆忙的吃完早饭,出棺的时间就要到了,胜兰披起长长的孝巾,扶着孙氏跪倒在罩着大红锦缎缀金色流苏棺材罩的父亲棺木前,重重的磕了四个头,而后和身边的仆妇们一起强行扶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孙氏,退到了灵堂一边。 等参加丧礼的晚辈们挨个磕完头后,一群族人扛了长长的木棍,拎着粗粗的麻绳走了进来,七手八脚的准备抬棺材。 小弟弟胜保浑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事,见到人多,他开心的嘻嘻笑着,趴在腊梅怀里小手四处指着啊啊啊的想要说话,看得许多人心头发酸,不少女人都背过身悄悄的擦眼睛。 待一切妥当,时辰到,灵堂前的唢呐班子举起又长又大的喇叭,吹起了悲凉沉重的曲调。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起,抬棺的十六个人齐齐吆喝一声,同时挺直了腰板,庞大沉重的楠木棺材就稳稳的离开了地面,缓缓向外移去。 一个熟悉的本家侄子拎着酒水纸钱接过胜宝抱着走在了送葬队伍的最前面,胜宝一点也不怕那人,他咿呀呀的揪着大人的衣领玩,见状胜兰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刷刷的洒湿了衣襟。 太阳才刚刚升起,整个村庄还有一半笼罩在飘渺的青色雾气中。屋檐下的冰凌折射着朝阳金红色的光彩,远远望去,像是一排透明的水晶的琴键。似乎只要随便一碰,就能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在低沉的大喇叭声中,参加葬礼的众人排着队缓缓步出了王家大院,又在门口自觉快速的分成了几部分。和女眷们一样,唢呐班子也跟到门口就停下了,站在原地吹吹打打的目送着男人们簇拥着棺材一路往东而去。 门口的大道平坦干净,被冰冻的紧紧的,没有一丝泥泞。抬棺人的脚步声踏踏,整齐有序的一步一步的走着,越走越远。 王家大门口,王孝宗双手抱着拐杖,颤巍巍的站在墙边,白胡子飘飘,仰天涕泪横流。 几日下来,祖父竟像是老了十几岁,明明还不到花甲之年,却看着像个八九十岁的,胜兰一时心酸,多看了祖父两眼,被祖父身边的老管家一个眼色给逼了回来。 祖父还在责怪她呀! 胜兰擦了擦泪水,别过头去,扶着孙氏一起跪倒在了坚硬冰凉的泥地上,手掌撑着冷冰冰的地面磕头,泪眼朦胧的看着父亲的棺木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村口遮挡道路的圩子被拆掉了一段,那条路笔直的通向远方,出了庄子没了树木房屋的阻挡,道路尽头和田地连成了一片,只能远远的看到一条黑色的虚影。送葬的队伍冲开了近处的薄雾,又缓缓消失在远处的浓雾里,只剩下一些模糊的人形的影子,影影绰绰之间,就好像他们已经走到了天地相接的地方,一直走到了初升的太阳上去。 天际霞光万道红云朵朵,那些云排的密密的,被朝霞镀上了艳丽的颜色,一朵朵一层层的翻涌着,就好似海上的波浪,看着分外的绚烂诡谲。 “俗话说早霞不出头,晚霞行千里,今日的早霞这样美丽,一定不会有好天气。” 胜兰抬眼望着天际的云朵,喃喃自语,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父亲的死,仅仅是王家苦难的开始,接下来的日子,她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 ————————苍天啊大地啊,突然发现几个错别字,就在开头第一句,雷死我了,急忙来改,以后千万不能犯这个错了。 正文 第十四章 谅解 轰隆隆……一道闷雷陡然划过沉闷的夜空,惊的床上的老人浑身一抖,险些丢掉了手中的画像。 “打雷了”王家家主王孝宗颤巍巍的起身,放下手中儿子的画像,踏着脚踏下了地,缓缓走到了窗户边。 刚推开窗子,一股寒风便夹杂着水汽呼啸着灌了进来,吹了他一个透心凉,只见外面黑黑的没有一丝光线的天幕上,倏然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蜿蜒着从天幕的一边一直延伸到另一边,劈天裂地,像是生生把天幕扯碎成了两半。 “轰隆隆……”紧随其后的雷声由远及近,滚滚响过头顶的天空,震得双耳一时失聪,似乎连大地和房屋都在颤抖。 “老爷,小心着凉”江管家拿起一件裘皮披风给主人披上,顺手关了窗子,摇摇头道:“世道要不好了啊,老话说正月雷,遍地贼,今年老百姓的日子要苦了。” “早就已经遍地贼了,那些土匪可不都是贼。”王孝宗叹了口气,转脸问道:“村里的巡逻队最近怎么样了?家中的护院都还妥当吧!” “回老爷,巡逻队如今是族长的儿子领头,那小子别的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贪杯,族里有几个长辈正商议重新选个人出来。家里那些外地的护院都已经拿了钱走了,空出来的位置暂时还有几个没补上,这两天正在物色人选。”老江恭敬的回道。 “恩,如今土匪猖獗,那些当官的又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咱们只能靠自己,那个刘三还没抓住,他熟悉我们王家,现在家里的防卫是一刻也不能放松。” “老爷放心,我一定都会安排妥当的。” “恩,最近难为你了,家里的事你多照应下,陪我一起歇了那么多年,如今老了却又要忙起来,你辛苦了”。 “老爷说哪里的话,这都是我该做的”老江擦擦眼睛道:“我自小生活在王家,王家就是我自己的家,我为自己的家忙乎,有什么辛苦的呢?” 听了老江这话,王孝宗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外面传来一个下人惊慌高喊的声音:“老爷,老爷,不好啦,大姑娘病了。” “什么?”屋内的两人齐齐转过身去。 丧礼一结束胜兰就病倒了,其实早在父亲死的那夜她就受了凉,这些天又一直休息不好,就靠着一股劲硬撑着,等家里一切平静下来后,她心思一缓,疾病就排山倒海般压上了她瘦弱稚嫩的身躯,当夜她就发起了高烧,烧的全身滚烫,人都快迷糊了。 眼前一阵阵的发暗,意识都快不受控制了,胜兰居然还记得自己是穿越来的,很多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在心里死命的想着;不能说胡话不能说胡话,牙关紧咬,任凭浑身都在发抖,怎么都不吭一声。 “大姑娘,你坚持一会,你再坚持一会,药就快煎好了”迷糊中能感觉到小翠正坐在床前,哭着用毛巾一遍遍擦拭着她的额头和手脚,四周乱乱糟糟全是下人惊慌失措的忙碌声,胜兰觉得头被吵的很疼很疼,她本能的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睡一觉,或许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在脑海中翻滚的那一大片黑暗里,她看见了前世的自己;那个整日忙忙碌碌,穿行在公司与住处两点一线间的女子,她没有多少朋友,也没有家人的关心,每一个节日,都是自己孤寂的度过,整日里宅在电脑前……日子过的单调凄凉。 她还看见了自己出了车祸以后的事情;殡仪馆的告别厅内只来了寥寥几个同事和朋友,她看见自己的父母只顾着和肇事者争吵商量赔偿款的事情,连她的骨灰都差点忘了领…… 一颗心渐渐的沉了下去,对前世唯一的那点牵挂也没了。黑幕翻涌着遮去了前世的记忆,另有一处慢慢的亮起了光亮,画面从模糊逐渐转向清晰,近了,才看见是逝去的这一世的父亲王佑全的脸。他满脸悲伤的看着胜兰,冲她伸出粗糙的大手,想摸却又不敢摸,最终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爹——别走——”胜兰不由自主的喊出了口,脑中的画面陡然崩塌,无数记忆的碎片四散窜动,冲击着她沉重的大脑,让她头痛欲裂。嘴里却感觉湿漉漉的,像是有温热的液体不停的灌进来,她被迫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那液体真苦啊,一直从嘴里苦到了心里,苦的她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只能大声的咳嗽着,咳的喉咙生疼,大脑却渐渐平静了。 漫天的黑暗滚滚袭来,服了药的胜兰终于沉沉的睡着了。 “烧都退了么?” “都退了,大夫说,等大姑娘醒了就没事了。” “恩,一会醒了,弄一碗小米粥,再弄一份她最爱吃的银鱼羹给她,鱼羹少些,她生了病肠胃弱,这荤腥得少占点。” “知道了,老爷,您放心吧。” “千万仔细了,我就这么一个孙女,他爹已经没了,可不能让她再出事。都怪我,她才是个九岁的孩子,死的又是亲爹,自个伤心都来不及,我居然还责怪她,这些日子,我只顾着自己难过,她娘又是个不中用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淅淅沥沥的细雨声中,祖父的声音渐渐哽咽了。 胜兰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喉咙干裂的火烧火燎,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怕祖父看到自己哭会更伤心,就稍稍转了转头,侧过脸朝向床里面,任凭眼泪无声的流过脸颊,一点点的泅湿了枕头。 雨后初晴的早晨,空气中还遗留着淡淡的水汽,庭院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寒气袭人。天空泛着淡淡的灰白色,阳光斜斜的穿过做成冰裂纹形状的木窗格子,柔柔的照在室内的青砖地上。被刻意铺成四方连续花纹的青砖地顿时就被阳光隔成了两个世界;有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暖洋洋的,花纹斑驳,可以看见灰尘在光线中欢快的舞蹈。没有阳光的地方则阴冷阴冷的,散发着阴郁冰冷的气息。 “爷爷,爹走了,家里的护院可得挑个可靠的人好好管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要人可靠,哪怕是多给点钱,也不能让他们这个时候走。”刚刚病愈的胜兰围着貂毛披风坐在垫着厚垫子的藤椅上,全身包裹的严严的,仅露出一个小脑袋,蓬松厚实的皮草环绕在她的脸颊边,衬的她下巴尖尖眼睛大大,看得出瘦了不少。 “爷爷都知晓了”一边的王孝宗有些爱怜的摸了摸孙女的头发,叹了口气道:“爷爷已经安排可靠的人去管了,你就放心好好养病,你一个小孩子,别操那么多心。” 孙女仅仅只有九岁,却在儿子去世后表现出了令人惊叹的一面,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王孝宗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能接受。这个世道,几岁的孩子出去谋生担当起养家糊口责任的多的是。孙女本就聪慧,以前只是被保护的太好不知家中疾苦,如今被丧父之痛打击的变成熟点也算正常。 王孝宗不是迷信的人,从来不会主动往不好的地方想。 作者想说,有人喜欢这文么?喜欢的请多多支持。 精分一说:等你写到轻松的地方再来说这话。 精分二说:写作的时候要专心,不许卖萌打滚。 精分三抠抠鼻子:字数太少,还是不够看啊! 作者:好吧,滚走码字去。 正文 第十五章 话题人物 听了祖父的话,胜兰应了一声,默默的沉思着,心中却有些愤愤不平。 如今这叫什么世道啊!明明有政府,百姓却只能靠自己。土匪们四处为恶占山为王,在乡下烧杀抢掠,城里的大兵和驻军们管都不管。似乎大刀一天砍不到他们的头上,就跟他们完全没有关系。更是借着各种名义,想法设法的敛财剥削老百姓,简直比土匪还土匪。 胜兰一想到那天晚上那几个心怀歹意的警察,心中就愤怒无比,也颇有感慨。以前生活在和谐社会,从没觉得自己过的有多好,有事没事还伤春悲秋的。如今到了这里,才发现只要没有战争,没有动乱,安宁祥和的生活环境那就是天堂啊! 有多少人生在福中不知福呢! 忆起前事,胜兰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那晚出头帮助过自己的民国富二代帅哥。他的身份肯定比那警察头子高,边上又有个参谋长级的人物相陪,可以肯定是生于军阀高官之家了。自己并不认识他,他却能看不下去出手制止,心中应该是存着些良知的吧!只是不知道生在那样的权贵之家,迟早都要沐浴乱世的硝烟争斗的鲜血,他的良知还能保存多久。 其实胜兰真心高估了武兆铭,他当时之所以出手解围,并不是因为心存良知,而是对她个人感了兴趣,至于那点兴趣怎么来的?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下了一夜的雨,早晨的空气虽然寒凉,却闻着特别的清新,自来了玉阳县,昨夜武兆铭还是第一次没有跟着表哥出去鬼混,天一黑就上床睡觉了。 一觉睡到自然醒,看着窗外雨后初晴的清新风景,武兆铭觉得自己特别有精神,他连早饭都没吃,就先挥舞着胳膊跑进了陆家的后花园,找了片空地扎扎马步踢踢腿,又打了套长拳,就当是晨练了。 “真看不出表弟是这么勤恳的人,哎呀一大早该不会是我看错了,那边出太阳的才是西边吧!”随着声音,从一处芭蕉丛后款款走出一位身着墨绿色苏绣缎面旗袍的女子,举止优雅,容貌美丽。 那旗袍的面料是通体的墨绿色中夹了暗暗的几乎看不见的折枝梅花纹,又在左边肩膀和右下腰腹处刺绣着两支枝干虬结却花瓣清雅的绿萼梅,明绣与暗纹相得益彰。绣活精湛,那梅枝在阳光下栩栩如生,竟像是真的一般。旗袍剪裁合身,虽是夹了棉的,却并不显得主人臃肿,搭配着主人领口一圈光泽流转的白色珍珠圈,将主人温婉美丽的面容衬托的更加端庄大气。 那女子手持一本书,朗声笑着,很快就走到了武兆铭的身边。 “表嫂”武兆铭看到来人,忙停下来展颜一笑,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怜惜的情绪,朗声道:“怎么表嫂今日在家,不需要去学堂么?” 来人正是胜兰那日去洋学堂报名时遇见的国文老师杜老师,她名叫杜微雨,原是江南女子,远嫁入陆家成了武兆铭的二表嫂,虽然才二十几岁,却已经孀居多年。 当年他们夫妻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婚后相亲相爱伉俪情深。丈夫不幸病逝后,她念着丈夫曾立志要办学育人,秉其遗志,就来到了丈夫的老家,在这个偏僻的江北小县城里一手创办了玉阳女校。 “前阵子忙了好多天,如今开学了一切步入正轨,我就偷懒放了自己一天假。”杜微雨说着歪过头瞧了瞧武兆铭,有些打趣道:“这样看起来精神多了,总算有点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样子。前几天看你天天跟着你大表哥鬼混,还真怕你被他带坏了。万一来的时候还是个壮小伙子,回去的时候却被酒色掏空成了绣花枕头,惹得武督军一发怒啊,咱们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蕴含江南女子特有的灵秀轻巧,很是动听。听的武兆铭心思活泼,不禁眯起了眼睛也跟着玩笑道:“那表嫂可得管一管我,万一我真成了酒色之徒,你怎么跟我姐交代?” 杜微雨与武兆铭的长姐是从小长到大的好朋友,她呆在武家的时间不比呆在自家的时间少,她比武兆铭年长十岁,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在武兆铭的心里,就和他的亲姐姐差不多。 “武督军都管不了你,我哪有那个本事”杜微雨笑了笑,突然面色一转,正色道:“昨儿我听大嫂说你前些日子半夜英雄救美了一次,据说救的还是个几岁的小丫头,为这事还送了大哥一副珍贵的白玉麻将牌,是不是真的?” 武兆铭被问的一愣,随即回道“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是看到一个小女孩刚死了父亲,身边一个亲人没有,还要被治安队那帮人盘剥,觉得可怜罢了”说话间他星眸微闪,似是不甚在意的眯了眯眼睛,浓密的睫毛敲到好处的遮住了眼底那丝不自在的情绪。 “刚死了父亲,好可怜?”杜微雨听的表情一下子变的哀伤起来,她并没有注意到武兆铭的异常,叹息了两声有些愤愤道:“真是可怜,那孩子没了爹该多伤心啊!你大表哥也真是,这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孩子他也能下得了手欺负。” “是啊是啊!”武兆铭听了立即转移话题道:“大表哥也真是的,他又不缺钱,干什么跑去领着一堆人去做那种缺德事!眼下兵荒马乱的,老百姓的生活本来就够苦的了。”语气虽是淡淡,却明显有些不满。 杜微雨听的微微摇了摇头道:“你大表哥就是那个性子,听说他从小就爱和那些街面上的混混玩在一起,长大后别的没学会,吃喝嫖赌恃强凌弱最拿手。他才不在乎那几个钱呢,只是想耍威风开心罢了。做了事骂名全他担着,好处全被他下属得了去,也亏他还整天傻乐傻乐的,大嫂都快被气死了。你外公要不是儿孙多,估计早被气的闭眼了。” 说到这里她呸呸了两声道:“瞧我这嘴,差点就对老人大不敬了。对了,表弟最近有进步了啊,都能体会下层人民的生活疾苦了。改天要是有机会见了那小女孩,我可得好好感谢下,能让我们养尊处优的武六少爷忧国忧民,着实是个大功臣啊!” 说到这里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娇艳的容貌映在阳光下,比三月的桃花还要美丽。 看着她的笑容,武兆铭不由得在心底想起了早逝的二表哥,惋惜的暗暗叹了口气。他不想再讨论那个小女孩的事情,便偏头往别的地方看寻找话题,眼尖的一眼瞧见了杜微雨手中拿的竟然不是书而是本名册,便故意问道:“怎么表嫂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在家逛花园还要拿着学校的花名册子?今年的学生又没收满么?” “本来是收满了,只可惜却有一个人没来报道”杜微雨热衷学校的事情,心思一下子就被他勾了过去,她摇着手中的册子,颇有些遗憾道:“是个乡下来的小姑娘,学费都交了,不知为何开学一周多了还没来。” 正文 第十六章 心思 “乡下的小姑娘?”武兆铭心中一跳,想起第一次碰上那小丫头似乎就是在离玉阳女校不远的地方,当下就忍不住问道:“是不是一个八九岁的,跟着父亲在一起的小姑娘,长的挺漂亮可爱的?” “是啊是啊”杜微雨连连点头,眼睛眨眨将武兆铭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有些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啊,该不会?”未等武兆铭回答,她便惊的倒退一步,张口结舌道:“不是吧,你英雄救美的那个小姑娘?” “表嫂”武兆铭面色微微一红,有些不自在道:“估计就是了,那小姑娘的父亲被人杀了,她恐怕不会来上学了。” “真是可惜,真是……我看那王先生憨厚老实的很,在我面前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还能开明的送女儿进城读书,不像是坏人呀,怎么就被人杀了呢……”杜微雨闻言叹了一口气,低头惋惜了好一会才有些无奈的道:“唉,她不来上学,那学费我怎么退给她呀?十五块银元虽然不多,可对一户乡下人家来讲,也不算少吧!” “她家好像是户土财主,听说这里的乡下土财主富裕的很,应该不缺那点钱吧!”武兆铭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竟然相继浮现出了两次见到那小姑娘时的情景;一次她天真快乐、懵懂可爱,一次她痛失亲人、失魂落魄……心口微微有些发闷,武兆铭咬咬牙,强压下那份奇怪的感觉,装作若无其事的道:“表嫂不用觉得内疚,就十五块钱而已,还不够你请朋友喝杯茶的。” “唉,不是钱的事,是可惜又有一个女孩子上不了学”杜微雨叹了口气,想了想道:“算了,我去找人问问她家那地址离县城远不远,要是不远的话,托个人把钱送还给她,我既然无缘教她,又怎么好意思收她的钱”说罢她和武兆铭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表嫂,地上滑,你小心走慢点”武兆铭赶紧回了一句。眼看着杜微雨婷婷袅袅的走了,他铭回过头来,越发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不可思议;怎么竟然在意起一个乡下丫头来,别说那丫头才八九岁的样子,就算是十八九岁,他也不可能和她扯上什么关系啊! “我就是太无聊了,都怪这玉阳县太小,都没什么好玩的地方。”武兆铭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嘲着回了自己的住处,心想着要不等下拍个电报回家问问,要是父亲松口了,他就赶紧回金陵吧! 陆家花园里发生的这一幕胜兰自然是不知道的,远在乡下的王家大院里,寂静清冷的几乎整日里都听不到什么声音。 自丧礼结束那日下了雨后,最近一连十数日都是晴天,因为已经过了立春,风中的气息便一日暖过一日,晒着阳光时,已经让人有忍不住想要睡过去的感觉;春天来了,春困袭人。 胜兰瞧着花圃里的迎春花已经开出了灿黄的花朵,给悲伤笼罩下死气沉沉的王家大院带了一抹生命的馨香。闻着那淡淡的味道,仿佛心中连日来的阴霾被这花香轻轻的扫开了,胜兰有些欣喜的摘了几朵下来,在手中玩弄了一番后,小心翼翼的塞进荷包里。 触手摸到了冰凉光滑的东西,是那只羊脂玉镯子。因为太过喜爱它,胜兰一直将它装进荷包里贴身带着,此时她摸着它,一下子就想起了李承华那张胖嘟嘟的小脸,想到那日他羞红的像个煮熟的虾子一样来表白的情景…… 她不禁扑哧一笑,暗暗自嘲自己这一世才九岁就有了追求者,前一世她可是一直到三十岁连朵烂桃花都见过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大姑娘在笑什么?”听到胜兰的笑声,一边的小翠转过头来,放下了手中已经纳了一半的鞋底,伸手拉过荷包看了看道:“这只镯子真是漂亮,在外头只怕花上几百大洋也买不到这么好品相的。 说罢她有些丧气的又将荷包还给了胜兰,低声道:“最近梅少奶奶一直没来,我估计啊,李家是不会承认了。” 作为胜兰的贴身丫鬟,小翠早就知道了关于玉镯和定亲的事,此时她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看着胜兰道:“那李小少爷看着真不错,可惜了,只怕这门婚事是不成了。” “不成又怎么样?李承华呆傻呆傻的有什么好”胜兰若无其事的把荷包收好,无所谓的道:“再说了我才多大,还要为我爹守孝呢,哪想的了那么多!” “我是说这个镯子可惜了”小翠看到胜兰面色不愠,眼珠子一转便道:“瞧你天天把它带身上,这么喜欢,舍得退回去?” “为什么要退?”胜兰装作小孩子的样子,故作无赖道:“不退不退,这是梅姨妈送我的,除非她厚着脸皮亲自来要我还给她,否则我坚决不退。” “大姑娘,这可不成,这是信物”小翠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是能随随便便送人的!” “我不管,反正就不给,它现在是我的,谁也别想拿去”胜兰将荷包紧紧的抱在怀里,瞪大了眼睛天真的望着小翠。 “大姑娘,唉,不退就不退吧!”小翠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去做针线,一边做一边自言自语的道:“咦,怎么感觉又不像了,真是奇怪。” “什么不像?”胜兰听的吓了一跳,急忙追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最近大姑娘似乎变聪明了许多,有时候就像个大人一样。”小翠将手中的针放在头发上擦了擦,低头边忙活边回道:“其实最近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姑娘不像以前那样才正常,是我想多了。” “哦”胜兰心中一阵砰砰乱跳,慌忙应了一声,爬回躺椅上安静的晒太阳。 最近是她大意了,自父亲出事后,家里比较混乱,她有时候实在看不下去,就会出言指点一番,经常忘了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前些日子大家都在忙碌着没注意到这些,如今闲下来了,只怕自己的一举一动有一点不正常都会引发别人奇怪的猜想。 在这种偏僻落后的乡下地方,老百姓最是愚昧迷信。她想起自己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曾听说过;因为原主的身体明明都已经死透了却又活了过来,村人皆说是因为王家善事做的多,感动了老天,才又赐还了孙女的命。可如今父亲不在了,这感动老天的说法只怕就不成立了。万一有爱嚼舌根子的人胡乱猜测一通,她再表现的异常聪明不像个小孩子,难免会被人往多智成妖上想。 胜兰暗暗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行事一定要多加小心。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很快她便是想继续装成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也没有机会了! 正文 第十七章 土匪来了 胜兰一直都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夜的情形,那些记忆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此后一直过了许多许多年,经历了许多许多事,她都不曾忘记过一丝一毫。 那日是民国十四年二月二十一,白天天气晴好,春光明媚温暖。夜晚多云,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星光,夜幕很黑,风很大。 月黑风高杀人夜!才安宁了没多久的王家人怎么都没有想到,土匪竟然那么快的来了。 那一夜胜兰和平常一样的时间睡下,睡之前她还和小翠说了一会话,内容无非就是忧心家里的情况,感叹下母亲孙氏还能沉沦在悲痛中多久才能坚强起来。还有一些女孩子间的闲话;胜兰打趣的问小翠有没有心上人,小翠则格格的笑了一通,扭着身子说没有,就算有,她也不会在短期内嫁人,因为王家对她恩重如山,她想为王大少爷守孝一段时间。 守孝?小翠这是把自己彻底的当成王家的人了。胜兰嘿嘿的笑了笑,看着小翠白净秀美的面容,她在心中暗暗打定了注意;以后一定要帮小翠挑一门好亲事,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或许她也可以试着说服祖父收小翠做养女,反正她本来就算是王家的养女。 可胜兰这点打算,还没来得及实行便被摧毁了,毁的彻彻底底。 那一夜特别的安静,胜兰白天有点累,躺下后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但是自从父亲出事后,她的睡眠一直都很浅,很容易被异响声惊醒,土匪们的脚步一跳进院子里她就醒了。她只是愣了下,就敏锐的觉察到那不是平常家里巡夜人的脚步声,声音杂乱无章,四处乱窜。 不好!胜兰惊的猛然跳起来,她立刻套上衣服下床,在黑暗中摇醒小翠,两人心惊胆颤的听着动静,躲在黑暗中轻轻开了门往外跑,当时胜兰跑出去后,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过去救母亲孙氏。 王家大院不算很大,却也不小,胜兰和孙氏虽然同住在一个中院里,却被花圃阻挡着,距离并不算很近。两人贴着墙角还没跑几步,就看见院子里多了好几个举止怪异的黑影。 “土匪来了,大家快——” 就在此时,外院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的高喊声,那声音还未喊完,就被一连串砰砰砰的枪声打断了,下半句话戛然而止。 一股冷意瞬间袭上胜兰的全身,她禁不住抖了下,竟然忘了继续抬脚逃跑,好在身后的小翠及时醒悟过来了,她一把扯住胜兰躲到了一根廊柱后面。 枪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很快又有人高喊道:“土匪来啦,快跑啊!”紧跟着平静的王家大院突然就乱了起来,四处都是哭喊声,被惊醒的下人们衣衫不整的奔出门外四散逃跑。 在零星的火光中,胜兰瞧见又有几个衣着肮脏的陌生人端着枪从院墙上跳了下来,飞奔着直往孙氏住的房屋而去。 孙氏那边也已经被惊动了,小弟弟胜宝的哭声在深夜里听的格外清晰,黑暗中,透过仅有的一点光亮,胜兰看见母亲和腊梅慌乱的哄着胜宝,抱着他夺门而逃。 一声枪响,砰——仅穿着白色里衣的腊梅晃了晃,一屁股坐在了院中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怀中却依旧紧紧的抱着胜宝,一边的孙氏疯一样的扑了上去。 “兄弟们别开枪,抓活的,活的才能换到钱”熟悉的声音响起,一个土匪高喊着冲了过去,赫然就是一直没抓住的凶手刘三。 很快,她看见一个土匪抱起了胜宝,孙氏被一脚踹翻在地上,又被另一个土匪拖了起来。 ”娘——”亲眼目睹了一切的胜兰在最初的惊吓过去后,理智的将呼喊声咽在了喉咙里,她含泪看了眼母亲孙氏,乘着土匪没顾得上自己这边的情况,咬着牙拉着小翠扭头就往后院跑。 “大姑娘,少奶奶她……”小翠轻声哽咽了一句,脚步踉跄了好几下才稳住。此时院中已经有几个房间起火了,火舌穿过窗棂烧了出来,迎风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烟气缭绕熏人。 借助火的光亮,胜兰看见小翠披散着头发,白日里穿的那件翠绿色的棉袄松松的套在身上,扣子都没来得及扣上。散开了衣襟口露出了少女白色的里衣和脖颈下一片洁白细腻的肌肤,在夜色中闪着柔润的光辉。如玉一般的脸颊上,双眸水润潋滟,明亮美丽的惊人。 “小翠,快逃”那边胜宝的哭声瞬间变的尖锐起来,嘹亮的甚至有些刺耳,从没有这种经历的胜兰第一次知道,原来土匪竟然是这样的凶残,能面对空着手的普通人任意开枪殴打,真正的烧杀抢掠,他们根本就是一群暴徒。 她强忍着不去看孙氏和胜宝的情况,拉着小翠从耳房边上狂奔进后院,才一跑进去,身后就有匪徒追了过来,边追边喊着:“有人往后跑了,怕是王家的大姑娘,兄弟们快来抓住她。” 后院也亮着几根不属于王家人的火把,听到喊声,那几个土匪立即包抄了过来,小翠此时也镇定了许多,她见胜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反手拖着她慌忙钻进边上一处茂密的花丛里。 好在王家的后院够大,因为母亲喜欢侍弄花草,后院专门辟了一方苗圃,种了各种花木。此时虽然是百花凋零的时节,但深夜里那些花枝花丛花树花架成了最好的遮挡,土匪一时想抓活的又没开枪,胜兰和小翠两人才有了逃命的机会。 小翠凭借自己熟悉地形的优势七拐八绕的拉着胜兰从一处花丛窜到另一处花丛,最后在墙角下的灌木丛后面看见了一只平日里下人们用来挑肥料的大竹筐。 眼看就要被抓住,小翠盯着竹筐只犹豫了一瞬间,就一把翻过竹筐将胜兰罩了进去,说了句:“对不住了大姑娘”,转身脱掉棉袄拖在手里,独自跑出了花丛。 “小翠”透过竹筐上的缝隙,胜兰噙着眼泪看着小翠脚步决然的离开了。她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理智告她不能发出一丝的声音,可她就是忍不住的想要哭出声音来,她拼命的捂着自己的嘴,用牙齿咬住自己的手指,颤抖着蹲在筐子下无声的流泪。 绝望中胜兰只能默默的在心里祈祷,祈祷上天能对小翠好一些,能多照顾她一些……小翠的身影消失没多久,胜兰就听到有土匪的声音粗声粗气的喝道“在这边,站住,站住,不然老子就开枪了”紧跟着她听见小翠哎呀了一声。 胜兰的一颗心全提了起来,几乎立时就想掀开筐子冲出去,却又听见小翠骂了句:“呸,放开你的脏手”,紧跟着一个土匪嘿嘿的笑了一声,喜不自禁道:“好标致的丫头,这就是二当家提过的那个丫头小翠吧!啧啧,果真是个小美人啊,还好没伤着她。” 接下来的她听到了一群土匪哄笑的声音,中间夹杂着许多下流的言语,小翠的哭骂声接连不断的传来,不用看到胜兰也知道定是土匪们在调戏她。 热血一阵阵的涌上大脑,冲的头疼,胜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若是有一丝可能,她都想冲出去救了小翠,可是不行,不行,她现在只是个孩子,冲出去除了送死,没有别的下场。 独坐在黑暗中度日如年的等待着,胜兰没有闻到竹筐子上脏污的臭味也没有闻到自己手中的血腥味,她满脑子里都是家里人的安危,她不知道家里人都怎么样了?不明白土匪怎么会这么突然的就攻进了王家大院……她只能焦躁不安的缩在黑暗中听着动静。 她听见小翠很快被拉走了,远处又有枪声响了起来,噼里啪啦的一声又一声,好像是有人来救援了,土匪们怪叫着开始撤退……混乱持续了很久;枪声中夹杂着鸡飞狗跳声、男人的吆喝声、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哭泣声、追赶声……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慢慢安静了。 一直等到整个王家大院都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了,胜兰才敢掀开了筐子跑出去,慌不择路中,她一抬脚就被地上一截突出的树根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脸颊划到了花枝,耳边一片火辣辣的疼,有鲜血热乎乎的流了下来,她连擦一把都顾不上,只拼命的往母亲孙氏的住处跑,可还未跑进院子,老远就听到一片哭声。 正文 第十八章 人质 孙氏的卧房门口围了一圈的人,胜兰瞧见村里的大夫董先生低垂着头站在人圈外,脸上是一种非常沮丧伤心的表情,边上的人都在低头抹泪,人群里面传来了李妈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啕声。 “腊梅啊,我苦命的孩子啊,我的腊梅啊,这眼看着就要出嫁了呀,那帮不得好死的畜生,我这是哪辈子造了孽呀,他们要害我闺女的命呀……” 是腊梅!胜兰想起先前看到的一幕,顿时就觉得脚步有些虚浮,她踉跄着停下来深吸了口气,稳了稳自己慌乱的心情,随后跌跌撞撞的冲进了人群里。 见到胜兰过来,有人欣喜的叫出了声:“大姑娘,大姑娘还在,老天保佑,大姑娘没事。” 有人一眼看见了胜兰受伤的耳朵,急忙道:“大姑娘脸这边怎么了,哎呀,怎么这么多血?” 忙乱中,有人掏了帕子来帮胜兰擦,胜兰毫不领情的推开那人的手,径直冲到了李妈的身前。 人群中间血腥味扑鼻,火光下,腊梅脸色苍白的躺在李妈的怀里,下身的裤子湿湿的,看得出已经被鲜血浸透,更多的血液潺潺的流到了身下的石板上,将青色的石头都染成了绛红色。 再一次见到血腥的场面,胜兰已勉强能稳定住自己的心神,她咬了咬牙扑上去抓住了腊梅的手,哽咽着喊了一句:“腊梅姐。” 看到白天还健健康康的少女变成了眼前这般奄奄一息的模样,胜兰的泪水夺眶而出,心里痛的像被人狠狠扎了一刀,一阵阵的痉挛抽痛,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已近弥留的腊梅见到胜兰,眼眸微微的亮了点,她青白的嘴唇稍稍动了动,艰难的说了一句让胜兰此后每一次想起,都会泪满盈眶的话:“对不起,大姑娘,我,我没看好,小,小少爷。” “腊梅姐,你是好样的,你是好样的!”胜兰握紧了她的手哭喊着:“是我们王家对不起你,是我们拖累了你,腊梅姐,你撑住,千万要撑住啊!” 话音未落,她就看见腊梅眼中的光彩一点点的消失了,胸口猛然一个起伏,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头往边上一歪,就此香消玉殒,一双眼睛茫然的瞪的大大的,竟然是死不瞑目。 “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啊——”李妈一把抱紧了腊梅,将脸颊贴在女儿的额头上,哭的肝肠寸断。 “我娘,我娘他们呢,胜宝呢?还有我爷爷,爷爷怎么样了?”看着腊梅死了,胜兰呆呆的擦了把泪,猛然想起了其他人,她顾不得伤心,起身抓住身边的一个人大吼着问道。 “老爷在前厅里,夫人和小少爷他们,被,被土匪抓走了。”那人被状似疯癫的胜兰吓了一跳,慌忙回道。 胜兰立即松了手,冲出人群撒腿就往前厅跑。 此时的王家前厅内火光明亮,挨挨挤挤的站满了村里的人,胜兰一眼就看见原本成设古色古香的大厅已经被土匪毁坏的不成样子。 桌案全都翻倒在地,瓷器的碎片到处都是,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没有了,墙上的字画也被撕了一大半下来。祖父王孝宗低垂着头,呆呆的坐在大厅正中的一只椅子上,身边站着王氏族长和几名族里的长辈,几个人目光一致,全都死死的看着大厅中间的两口大箱子。 那是两口樟木箱子,长高均有两尺,三尺长,漆成了淡淡的棕黄色,箱子是新的,油漆很薄,能清楚的看到木头的纹理。 箱子是打开的,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胜兰不清楚那是不是自己家的箱子,她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冲过去一头扎进了王孝宗的怀里,哭喊了一声爷爷。 “兰儿,老天保佑,兰儿还在”王孝宗痛哭出声,一把抱住了胜兰哭着道:“你娘和你弟弟,都落到土匪手中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爷爷,好在你没事,好在你没事”胜兰一边哭,一边瞧见四周的人都满脸忧愁的盯着那两只空箱子看,不禁含泪抬头问道:“这两只箱子是怎么回事?” “土匪们临走前说,要王家三天后的夜里,装满两箱子大洋去村北十里坡的黑松林赎人,少一点没装满,就撕票。”一边的族长说完这话,忽然抬手啪的一下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跪在地上流着泪道:“都是我家那混账小子,巡夜的时候偷懒带大家喝酒,害的侄媳妇连孩子一起被土匪抓走不说,还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已经叫人将那混账捆起来了,要杀要剐,上家法还是族法,大家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胜兰这才明白,土匪之所以能那么快的冲进王家,得手后又顺利离去,是因为巡逻队喝醉了,没有及时发现敌情,匪徒刘三又熟悉王家的地形防卫,王家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看那两口箱子大的足能装的下自己,胜兰估计一只箱子几万大洋都填不满,王家不过是一户乡下土财主,家里最多的财产就是田地,根本没有多少现金,短短三天,哪里能拿出那么多的钱? 这是要逼的王家倾家荡产啊! “爷爷,咱们,咱们哪有那么多钱?”胜兰感觉自己的心霎时沉到了谷底,她颤抖着指向箱子:“咱家又不是开票号银庄的,三天哪里能筹到那么多的大洋?” “听说这帮土匪是从北面三省边界那流窜过来的,全是逃跑的兵**,不光手里的枪多,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做事心狠手辣。要是三天后收不到赎金,那侄媳妇和孩子可就……”边上的一位长辈叹了口气道:“我已经连夜托人去打听了,看附近的村庄乡镇里有没有人能和那帮土匪搭上关系,要是能找到中间人说话,哪怕赎金不能少点,多通融些日子也行啊!” “多通融些日子?只怕是拖的时间越长,人能救回来的可能性就越小”胜兰心中有些绝望,恍惚间,她的耳边清晰的出现了小翠被土匪调戏时的声音。母亲孙氏是有名的美人儿,就算如今有了孩子当了娘,她也比小翠漂亮的多,落到那帮流氓手里,下场可想而知。 而孙氏有哮喘的疾病,一着急一口气上不来就……胜宝才一岁多点,要是没了娘,没人用心照顾,在土匪窝里,那么小的孩子又能撑几天? 想到这里胜兰一把抱住了祖父的腿,哭着求道:“爷爷,不能拖时间,一定要快,要快点救我娘和弟弟,时间长了,我怕她们撑不住啊!” 想起儿媳孙氏的美貌和健康状况,王孝宗已经没了血色的脸上顿时又苍白了三分。 儿子已经没了,孙子就是他王家的独苗苗,要是连孙子也没了,王家就等于绝了后了,不不,王家不能绝后,孩子一定要赎回来,一定…… 王孝宗猛的站了起来,指着两口大箱子哆嗦着说:“老江,老江,快安排人去,去取钱,取所有值钱的东西,哪怕是卖房、卖铺子、卖地……只要能把人救回来,就算卖了我这条老命也没关系……” 话未说完,他便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往后一仰。 ————————————————————————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这几章,都会比较悲惨,二十章以后会慢慢转好! 关于这一段,作者简介里写的很清楚,女主会家破人亡,但未必会陷入绝境…… 好了不能剧透了。 作者不是后妈,但是,自己承认比后妈狠。 正文 第十九章 丧母 这一次的土匪袭击,王家损失惨重,除了各房各处被抢走了大量的财物外,家中房屋被烧毁了数间,八名护院死了两人,伤了三人。家中的仆妇除了小翠被掳走,腊梅被打死外,还有一名门房被拧断了脖子,一名洗衣老妈子被打断了腿,两个长工受了点轻伤。另外村里巡逻队也有人挂了彩,所幸伤的都不算很重。 这所有的丧葬费医疗费抚恤金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而更让所有人揪心的是,被土匪抓走的王家少奶奶孙氏和小少爷胜宝生死不明,土匪开出的条件太高了,王家虽然积极的行动起来,翻遍所有地方,东拼西凑,也只能凑出几千现大洋,丢进那两口箱子里,仅仅够遮个底的。 王老爷子吐了一口血昏迷了半天,醒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分发下人护院们的医疗费丧葬费等,用他的话来说,王家做了半辈子的善事,从没做过一件亏心事,不管眼下有多难,宁愿家人吃苦,也不能委屈了别人。 祖父就是这样一名磊落大义的人,感动之余,连胜兰也开始怨恨起老天爷的冷酷无情来,王家前世究竟犯了多少错,今生竟要这样的惩罚他们! 为了筹赎金,王家开始卖房卖地。王家的地多,大部分都是良田,就算在这种经常闹灾荒的年月里,也能卖不少钱。可短短三天,谁有那么大能力一下子买下几十倾地?土地价钱降了又降,也只卖掉了一部分。各处的铺子与房舍相对要好卖些,便宜点很快就有人接手,只有桐花胡同那套房子,因为才死了人没多久,价钱再便宜也卖不出去。 乡下现在住的祖宅更是卖不出去,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无可奈何之下,王孝宗不得不拖着病重的身躯四处奔走筹借。可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头里,交情是最不值钱的,知道王家已经没了希望,钱借出去九成九要打水漂。素日里交好的那些人家不是闭门不见,就是抢先诉苦没有钱,稍微仁义点的,给个一两百大洋了事,可那点杯水之薪,又能够干什么呢? 族里派出去的人根本找不到可以联系土匪讲情的人。那帮土匪流窜到附近并没有多久,除了同病相怜的受害者,王家找不到任何和土匪们有关系的人。也没人提起报官的事情,在老百姓的眼里,报不报官都是没用的,不报官还能少被官府敲一笔。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啊!到底还有没有正义法度可言!”胜兰坐在床榻上,无助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发泄,指头不经意的触及耳边,疼的她咝的吸了口气。她的耳朵边被树枝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足有两寸多长,就在脸颊边上,以后是铁定要留疤了。 不过此时的胜兰更本就没有心情关心自己的状况,眼看着祖父整日里东奔西跑,每一次回来神色都黯淡几分,苍老枯瘦的几乎脱了形。母亲和弟弟又生死不知凶多吉少,她自己心急如焚偏又什么忙都帮不上,焦急的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恨自己明明拥有成年人的灵魂,却一点用都没有。 王家在小王庄住了几十年,整个小王庄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受过王家的恩惠,种着王家的田地生活,王家出了这种事,整个村庄的气氛都变的压抑了。 一片惶惶不安中,日月轮流升起,时光飞逝,眨眼之间,三日之期就到了。 交易是在夜间,这一夜光线暗淡的王家大厅内密密的站满了人,空气沉闷的几乎令人发疯。 也多亏祖父王孝宗平日里非常照顾小王庄的村民和王氏族人,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族人们虽然拿不出多少钱财,却最大程度的在人力上帮助了王家。王孝宗平日的积德行善,总归还是有点成果的。 “老兄弟,我想着实在不行,就先把孩子赎回来,凑不齐两箱子钱,咱先凑一箱子换孩子的命总行吧……”王族长红着眼睛亲手合上了两口箱子后,转身询问枯坐在一边的王孝宗:“老兄弟,你看,这样成不?” “一切都拜托你们了”王孝宗在江管家的搀扶下颤颤的面对箱子边的几个人作揖,流着泪道:“请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带回来,至于媳妇……”他抱住了自己的头嚎啕道:“就算我王家对不起她,她若是因此出事了,我王孝宗亲自给她披麻戴孝赎罪。” “大爷,您不能这样,晚辈受不起。” “大爷,您多保重,我们一定会护好孩子的。” “大爷您放心,您就好好在家等消息吧,老天不会一直瞎眼,胜宝不会出事的。” ……………… 负责抬赎金去换人的王氏后人慌忙扶起王孝宗,匆匆忙忙的安慰着他,随后一队人便在族长的带领下抬着装了大半的两只箱子缓缓离开了小王庄。 为了替儿子赎罪,族长主动揽下了交换人质的事情。 胜兰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可自始至终,她都缩在角落里没有说一句话。她知道王家已经放弃了母亲孙氏,就目前的情况看,即便能付的起两箱赎金,孙氏能回来的希望也很渺茫,她不怪祖父和族人们心狠。 胜兰无力为这个母亲做些什么,只是一想起孙氏,想起这半年来与这个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就觉得心痛无比,难受的捂着嘴缩在角落里默默流泪。 等待是漫长的,王族长他们是半夜出去的,天刚亮的时候就回来了,不过是半夜的时间,胜兰却觉得好像比过了半个世纪还要漫长。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后,她立马就飞奔出去迎接。 胜兰跑的很急,她一口气跑出王家大院,跑到了村口的路上。因天还未亮,道路两旁树影丛丛,迷蒙黑暗。突然有个人迎面抱着包东西飞奔过来,差点撞到了她。胜兰一个踉跄站定,对方却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脚步不停的就消失在了村子里。胜兰有些奇怪,不过她也顾不上看那是什么人,只记挂着孙氏和弟弟,兀自继续往前冲着,气喘嘘嘘的一口气跑到村外的大路上迎接母亲和弟弟。 胜兰的视力很好很好,虽然天色还不怎么亮,光线黯淡,隔着很远很远,她还是看见走在青烟薄雾中的那一行人是抬了东西回来的,抬的不是箱子,看那卷起的形状,应该是个人。 “不——”尽管心中已经设想过千万次这样的情景,等真正亲眼目睹了,胜兰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心中有什么东西突然碎了,她无法克制住自己疯了样的扑上去,不顾别人的阻拦,拼命拉开了那半扇门板上的破席子;在晨曦中,孙氏美丽安详的脸一下子就露了出来。 她似乎走的很安详,面色虽然是死人的青灰色,却容颜整洁,头发梳的一丝不乱,嘴唇微微的抿着,乍一看,就好像是睡着了。 这一睡,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啊!胜兰张着嘴,任凭眼泪哗哗的淌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全身僵直,张着口连舌头都没了感觉。 原来,悲痛过头的人是哭不出来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再次压过了穿越者的灵魂,父亲死时,她还能有点自己的意识,轮到母亲了,这具身体就彻底不受她的控制了。 胜兰只能僵直的站着默默无声的对着孙氏哭泣。 “大姑娘,别这样,先让你娘回了家再说。”见胜兰哭傻了,众人都有些悲痛的不知所措。 “大姑娘,节哀吧,坚持些,你娘已经走了,胜宝又病了,你可不能再倒下去啊!你让你爷爷怎么活呀?”族长的话仿佛炸雷样贴着胜兰的脑门炸开,炸的她悚然一惊,一下子就恢复过来,这才发觉面前的一群人中没有小弟弟胜宝的踪影,这才想起方才那个撞了她的人似乎抱的是布包袱,一股更冷冽的寒意霎时又窜上了心头,她吓的慌张问道:“弟弟呢,胜宝呢,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正文 第二十章 殇 小弟弟胜宝在土匪窝里待了三日,被救回时发着严重的高烧,口吐白沫腿脚抽搐,大夫诊断的结果是;他得了严重的风寒和小儿惊风,能救回来的希望很渺茫。 难怪没有凑足赎金土匪也那么爽快的放了人,原来人质已经快不行了。 看到媳妇死了,孙子只剩下一口气,王孝宗再一次急火攻心的吐血晕倒,好在大夫就在边上,及时的针灸很快就让他醒了过来。 “老天不公啊!”王孝宗推开身边的人一口气冲进院子里,扑通一声跌跪在青石路上,仰天悲怆的怒喊:“凭什么好人没有好报,没有好报啊……” 一句话没有说完,他就猛然一个头磕下去,发出巨大的砰的声音,鲜血瞬间就飞溅了出来。 人们手忙脚乱的冲上去将他架了起来,慌忙的往房间里抬。 “爷爷”追着祖父跑出来的胜兰看着再次晕厥过去的祖父血流满面的脸,只觉得此刻明明是晴天,头顶上阳光灿烂温暖无比,自己却感觉好像掉进了冰窟窿一样;浓浓的寒气不间断的浸入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浑身无一处不觉得冷,无一处不想哆嗦。 她辗转了两世才得来的那么点家庭幸福啊!她跨越时空,好不容才拥有的一点亲情啊,就这样在短短的数天里,被老天爷摧毁的干干净净。 不管是对自己还是王家,命运都是何其的不公,何其的残忍! 仰望着头顶明晃晃的高空,胜兰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晃了晃,眼前一阵金星乱冒,突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身边人的惊呼声中,胜兰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头部磕在冰凉的石板上,没让她晕过去,反倒让她的突然变的清醒了。 母亲死了,丧事还要办。弟弟病重,需要可靠的人照顾。祖父已经痛极,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倒下。来帮忙的族人到底是外人,很多情况都不熟悉,要是连自己都倒下了,这个家就真的彻底乱了。 胜兰挣扎着爬起来,说:“我没事,请大家先照顾好爷爷和我弟弟,有什么需要的,请找江管家拿。” 看着众人疑虑异样的目光,胜兰想起此时家中账目上肯定是空空的,她便顿了顿又道:“若有需要花钱的地方,还请族长爷爷先用族里的经费垫一下,横竖我家还有点地,迟早能倒腾出钱来的。” “大孙女说的什么话?”就站在边上的族长连忙道:“应当的,应当的,大孙女放心,为了给我家那个混蛋小子赎罪,我老兄弟家的事,就是拼着脑肝涂地我也会办好的。” “那就多谢族长爷爷了,你们先忙,我去看看爷爷和胜宝怎么样。”胜兰低头向他行了一礼,快步去了祖父和胜宝的病房。 祖父只是一时气血攻心的晕倒,外加额头上的一点皮外伤。虽然对一个老人来说,这种突发事故非常的伤身体,可好在王孝宗体型偏瘦,估计平时没有什么脑部疾病高血压高血脂之类的,所以大夫诊断的结果是只要包扎好伤口多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胜兰见祖父没有大碍,心中略微放了点心,转身就去了小弟弟胜宝的房间。进去时,她看见胜宝的床前早就围了一圈的人,都是些王家族里的有照顾孩子经验的妇女。见胜兰来了,有个中年女子伸手拉了拉她,擦了下自己的眼睛道,哽咽道:“这可怜孩子……”下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扭过头不停的吸鼻子,看样子是在极力的克制住自己不哭出声来。 这也是个善良的人,胜兰有些动容,她并不认识那名女子,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只好低了低头快速越过那名女子走到了人群中间,说了句“各位婶子嫂嫂们好”便拉住立在床边的大夫问道:“先生,我弟弟怎么样了?” 眼前的大夫年龄约五十开外,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灰色棉布长棉袍,蓄着山羊胡子,五官柔和,面相很是慈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大夫姓刘,是王家族人特意一大早跑到邻村请来的,据说刘大夫最擅长小儿科,家中世代祖传,在方圆几十里非常有名。 知晓眼前的小女孩已经失去了父母,并且很快就会再失去一位亲人,刘大夫有点不敢看胜兰的眼睛,他低头转身自顾自的收拾好手中的药包,犹豫了一会才轻声回道:“还好,已经平静下来睡着了。” “是吗?那多谢刘先生了”胜兰听出他话音有异,知晓胜宝多半是没什么希望了,她低声的谢了一句,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自己的前世虽然没有结婚生子,却很喜欢小孩子,每一次看到小孩子们如花一样稚嫩美丽的脸庞,她就觉得未来无比的美好。可眼下,她居然要亲眼面对一个小孩子的死亡,这让她怎么受的了,怎么受的了! 悲痛绝望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胜兰扑到床边,抓住了胜宝一只露在被子外的小手。 他的手小小的,胖乎乎嫩嫩的,握在手里软软的,有着淡淡的温热……胜宝睡着了,他穿着一身嫩黄色的小袄,盖着粉绿色的被子,柔弱的就像初春草地上刚露头的一朵小花。他睡的安安静静的;小眼睛闭着,睫毛长长密密的遮着眼睛,像两把打开的小扇子,没什么血色的小嘴紧紧的抿着,稍稍有点嘟着,像是刚刚吃饱了奶…… 他白嫩嫩的小额头上有几处擦伤的痕迹,血珠子凝固了,形成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紫色点点,像是被淋上了的点点紫药水。胜兰伸手慢慢的抚上那处伤痕,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活活的划开了,划的鲜血淋漓,那种痛深深的蔓延进四肢百骸,再无治愈的可能。 刘大夫收拾好东西后,转身看了眼床下床上的一对小姐弟,摇摇头默默的走了出去。 四周安静的惊人,仿佛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妇女们全都低低的抽泣着,纷纷捂脸拭泪。 “大姑娘,你还是先去你爷爷那边吧!胜宝这里,有我们照顾”见胜兰拉着胜宝哭的久久不语,又见胜宝的呼吸声越来越弱,方才那个拉胜兰的中年妇女有些急躁的想让胜兰出去,看样子她是不想让小小的胜兰亲眼目睹着弟弟的死亡。 “没关系,我知道弟弟的时间不多了,我想多陪陪他”胜兰握紧了胜宝的小手,哭着回道:“娘已经不在了,我怕胜宝会害怕,我要陪着他,一直陪到爹娘来接走她……” 周围的人瞬间全都哭出了声,在一片压抑的哭声中,床上的胜宝渐渐没了呼吸。 “姐,姐,糖,糖糖”握着胜宝渐渐冰冷的小手,胜兰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日在父亲灵堂里的一幕;那时候的胜宝还是那样的可爱、健康、无忧无虑……泪水让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怎么也看不清楚胜宝的脸,她索性踮起脚用力趴上床亲上他的额头,贴着他的脸颊喃喃道:“胜宝乖,姐姐在这里陪着你,不怕不怕,等一会到了爹娘那里就有很多糖糖吃了,很多很多的糖糖……” 青天白日之下,一阵旋风忽然呼啦一声冲进了房间,冲的虚掩的房门突然大开,一下子碰倒了门后的高凳,不知道是谁放在高凳上的一只瓷碗叮的一声落在了青砖地上,一直往床的方向滚了两滚,才在众人悲伤的目光下“啪”的一声,碎成了几瓣。 床边的胜兰猛然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尖锐响亮、歇斯底里,听人揪心裂肺。眼泪如绝了堤的洪水,汹涌将她自己和胜宝一起淹没。她竭力的哭喊着,哭的全身抖动,似乎要把这些天的悲伤哀怨,这两世心中所积累下来的、对家的渴望、对亲情的渴望,统统的哭回来…… ***********************作者想说,到此为止了************* 二十章以后开始转折,不会再这么虐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过继 时间如白驹过隙,只一晃,二十几天便过去了。 春风拂暖,河水化了冰封,清凌凌的流淌着,清澈明晰的一眼就能看到底。河边的垂柳发出了嫩绿的新芽,柔柔的随风而舞,一条条一缕缕,像是裁剪好的丝绦。河对岸的桃花开了,花朵粉红鲜妍,一朵朵密密匝匝的缀满了枝头,衬着翠绿的叶,倒映着碧透的水,一株株灿若云霞。 村庄里的大小树木争相吐出了绿叶,地上的小草迫不及待的探出了脑袋,远远看去,各种深绿浅绿鹅黄绿、浓绿翠绿淡绿、层层参差融合,将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层如梦似幻的绿意中,搭配着河边的碧柳桃花,把普通的乡村田园,装点的诗情画意。 在热热闹闹的春光中,一片青灰色的王家大院显得格外的肃静。 这二十几天里,王家原来的仆妇走了大半,又因为接连去了三位主子,如今剩下的一老一少也不需要多少人服侍,便没有补上新人。 人一少,宅子内的很多房间就都空了下来,再加上主人心情不好,家里上上下下的人便个个小心噤声,不敢吵闹言语。结果,办完了丧事的王家大院里如今安静的就像不曾有人在此生活,每日里都静谧的令人心慌。胜兰常常觉得,有时候她坐在房里的时候,都能听到外面花树上花开的声音。 这句话说出来很美妙,可是真正的感觉起来,却让人觉得是那样的孤寂凄凉。 现在的王家大院就像一口孤独的老井,明明井台还好好的,井水也还清澈,却再也没什么人光顾了。荒草慢慢的掩盖过来,将整个井都遮挡在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荒芜的地方,只剩下一汪井水孤独的躺在黑暗幽深的井底,无声的、慢慢的消亡。 “老兄弟,我说的事,你好好考虑下”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王家的寂静,就像是有人突然往井里了投了一枚石子,咚的一声,溅出涟漪阵阵。 王氏族长今日突然登门拜访,坐在王家那被土匪抢劫破坏过、后来并没有重新修葺、只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前厅里。王族长喝了半碗不算上等的茶水,对着王孝宗东扯西拉了一会后,适时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他建议王孝宗从族里过继个孩子,好继承王家剩下的家业。 王孝宗闻言明显的愣了一下,他眯起了眼睛看着外面的院子,半响没有吭声。 今日的天气不太好,阳光虽然烈,却不时有大朵大朵的云彩飘过来遮住了太阳。每当阳光被遮住时,屋里就显得阴暗许多,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冷感觉自角落里连绵不断的透出来。明明是春天,空气暖热,王族长又喝了半杯热腾腾的茶,本该浑身汗热,可自坐进了王家大厅后,他不但一滴汗没出,相反还觉得背上有些冷飕飕的。 四下打量着破败却不陈旧的大厅,虽然以前那些华丽的摆设都没了,可剩余的架子和气势都在;雕绘刻花的廊柱,精工细作的窗扉,脚下铺设着光滑如镜没有一丝灰尘的水磨砖地,还有四周摆放的那些造型古朴厚重的檀木座椅……王家就算出了事大伤了元气,可王家还是王家,多少年积累下来的东西,哪能几天就全没了? 四下看后,王族长的心中暗暗有了计较;这大院前些日子死了不少人,终归阴气有些太重,日后家人若要住进来,定要请道士好好的做个道场去去晦气才行。 他这样思量着,心里不免就有些焦急,见许久等不到回答,他便放下茶碗,目光殷切的看向王孝宗。 王孝宗并没有发觉族长的异样心思,此刻的他正坐在大厅内的主位上,仰脸出神的看着外面的天空,下巴上的几缕白胡子飘飘的,鬓边一片雪白,布满皱纹的脸上,竟然连眉毛都白了大半,还不到花甲之年的人,怎么看都像个耄耄老者。 此时的他眉头舒展、目光平和,被这些天接连二连三的丧亲之痛打击的苍老消瘦了许多的脸上,是一种异样的平静,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就好像根本没听见族长的话。 见王孝宗沉默着不说话,王族长讪讪的重新端起茶碗喝了口茶,犹豫了一会又道:“老兄弟,佑全一家已经去了,你再怎么难受,也得面对现实。兰儿是个丫头,她将来总归是要嫁出去的。你这一大片家业,不过继个孩子到自己膝下,百年之后交给谁去呀?” “哪里还有什么家业?”听到这话,王孝宗平淡无波的脸上终于动了动,他低垂着眼皮凝视着脚下的砖地,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语音哽咽道:“都被土匪抢光了,哪里还有什么家业?” “外头的房子铺子是没了,可咱们不是还有这一大片祖宅么?再说了,你那地不也没卖完?我早算过了,就算抵押还完高利贷,剩下的也还有十几二十倾呢?那不都是家业祖产?”族长一边伸出手指头算账,一边神色兴奋似乎是在邀功道:“老兄弟,幸亏那日我临时机警,死拦着没让你借更多的高利贷,要不然,这会可就真的是人财两空啊!” “佑全,媳妇……是我对不起他们啊!我没护好他们娘俩!”王孝全听着听着,不由得又想起了儿子一家惨死的情景,压抑着哭出声来,两行晶莹的泪水快速的滚落,洒在黑色的杭绸衣襟上,瞬间就消隐不见。 见此情形,王族长先是有些手足无措,遂后有些感伤的擦了擦眼睛语重心长的劝慰道:“老兄弟啊,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想了,咱们活着的人还得好好过日子不是?老哥我是真心想帮你一把,你光守着兰儿过是不成的呀!族里的孩子我都帮你挑好了,都是清白听话的好孩子,年龄大的小的都有,爹娘也舍得。你要是答应过继就给句话,我立马就叫他们过来,看中谁谁今天向你磕头认亲,有了儿孙就有了延续,以后王家这一脉也不会断掉不是?” “不必了——”王孝宗吸了吸鼻子起身坐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族长的提议:“老哥,谢谢你帮我考虑的周到,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守着兰儿好好过日子。她爹娘兄弟才走了几天我就急匆匆的过继,我怕会伤了孩子的心。她是佑全剩下的唯一的一点血脉,我如今就是拼着一死,也要护好她,让她能开心舒适的长大。老哥你也不必多说了,你的情我领了,可过继的事,我不想再谈,兰儿是女孩子不假,可等几年她长大了,我招个孙女婿入赘,将来生个娃冠了我家的姓,家族也一样有了延续!” “老兄弟,那哪能一样呢?孙女婿毕竟是外人”王族长闻言有些吃惊。 自王孝宗的媳妇孙子都去了后,族中的人自然而然的就打起了王家家产的注意。正如王族长所算的账,如今的王家虽然经历了土匪一事,看着像是被掏空了,可把剩下的财产合算合算,还是很惊人的。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是靠土地出身,那三天筹款的时间,什么都好变卖,就偏偏占最大头的土地剩下了,在农村,有什么比土地更诱人的呢! 肥水不流外人田,十几二十倾地,再加上这么一大片祖宅,如此可观的一大笔家业,怎么也得留给王氏子弟,所以几个族中几个老早就和族长商议好了,一起推选了几个合适的孩子给王孝宗过继,其中有一个就是族长自己的孙子。 王孝宗家里数代单传,没有其他的亲人,哪个孩子被他看中,将来那一大笔家产就全是那个孩子的,王族长对自己的孙子很有信心,反正他有好几个孙子,缺一个也无所谓,可若是能继承这一大笔家产,将来全家都能跟着发达。 可王孝宗竟然想招人入赘,那自己的如意算盘岂不是全要落空?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谣言 王族长今日本是信心满满的来的,万万没想到王孝宗居然起了招赘的心思,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王孝宗早已背过头去,显然是根本就不想再听了。他有些无奈的张了张口,心中猫抓似的焦急,最终还是忍了下去,强颜笑道:“老兄弟说的是,是我太着急了点,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嘛!这事咱们过些日子再谈,再谈……” 他喋喋不休的连说了几句再谈的话,见王孝宗没有回话,心中略松了口气;只要王孝宗没斩钉截铁的拒绝,这过继的事情就有的说,至于胜兰那个丫头。 一个小女娃子而已,她若识趣,王氏一族给她口饭吃也无所谓,若她真碍了族里的事,就别怪族里狠心。 怪只怪这么多年来,王孝宗的家产是族里最大的经济来源,王氏一族早已离不开他,就算眼下那些钱财只剩下了九牛一毛,也要牢牢的攥紧。 自儿孙都去了后,王孝宗悲伤成疾,身体一直不好,和族长说了一会话后,他觉得很是疲惫。他没有过继的心思,也不想再听族长继续唠叨了,可碍着身份也不能直接撵族长走。便咳嗽了两声,拿过身边的拐杖颤巍巍的起了身,冲族长挥了挥手道:“老哥,我最近身子骨不济,这会子突然头晕的厉害,得先回去躺一会,你再喝杯茶坐一会,让老江陪你聊聊,实在是对不住了。” 说罢他就唤来江管家,让他先扶着自己去厢房歇息,等下再来陪族长。 “族长,您委屈一会,如今家里人手不够,都是一个人当两个用。我们老爷的身体又一直不好,白日里常没什么精神。您大人有大量,先坐这里喝喝茶,等小的把老爷安置好,立马就回来侍候您。” 江管家这话说的很好听,叫人挑不出一丝不敬的地方。知道是王孝宗不愿意和自己继续谈下去,王族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可为了心中谋划的大事却也不得不忍住。只能看了江管家一眼,强挤出几分笑容道:“没事,我自便就好,你们先回去吧,我老兄弟的身体要紧。”江管家闻言微微一笑,回头冲他作了个揖,扶着王孝宗慢悠悠的走了。 大厅里很快就只剩下了王族长一个人。 王家自从出了事后,家中走了不少仆妇,后来也没补上几个,所以这会子偌大的的客厅和前院竟然看不到几个人。 王族长独自坐在大厅了喝了口茶,听着外面没什么动静,便起身从客厅一直溜达到了庭院里。 脚底踩着光洁整齐的青石板路面,面前是修的精致华美的花圃,看着花圃里的牡丹已是枝叶扶疏,边上的海棠花开正浓,红艳艳的在阳光下闪着灼人的光华。海棠花枝下,摆放着一溜儿七八盆兰草,翠绿的叶片细细长长的在春风中晃动着,那青瓷花盆造型雅致,釉色均匀晶亮,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好瓷器。 再抬头看看四下里高大结实的房子;砖瓦磨合,精工细做,斗拱飞檐,砖石木雕,比自家那几间普通的青砖瓦房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王族长看的心头激动,下意识的微微点了点头,从眼角漾出了一丝不为人知的、贪婪的笑意。 过了没几天,一个传言快速的传遍了整个小王庄,一直传遍了附近好几个村子。 王家的下人们也听到了传言,有人将信将疑,有人破口大骂,但是大部分的人,都在第一时间相信了。 “王妈,我,我晚上能不能不和大姑娘睡一个房间啊?”夜晚临睡前,胜兰无意间听到自己的丫头小芽躲在门外小声的跟自己的奶妈王妈说话。 小芽是小翠被土匪抓走后补上来的,才十四岁,原来是后院打扫卫生的粗使丫头,胆子小,做事也有些笨手笨脚,可眼下是特殊时期,自王家出了事后好多人都不敢来王家做工,胜兰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王妈则是胜兰的乳母,本来她已经离开王家跟着儿子回老家享福去了,知道王家遭了难后,善良的她放不下这个自己奶大的孩子,又跑回来照顾胜兰。 “怎么回事?你不睡大姑娘屋里,这要是半夜大姑娘要喝口水什么的,谁来照顾?”王妈以为小芽想偷懒耍滑,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王妈,我,我害怕,外头都说,都说……”小芽结结巴巴的,到底还是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外头都说大姑娘是扫把星下凡,天煞孤星附身,不光克父母家人朋友,谁在她身边都会倒霉,八字不好的人顶不住她的晦气,连命都能送掉。” “胡说,这是哪个杀千刀的乱嚼舌根子”王妈护女心切,她一听这话顿时就被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小芽道:“你给我说清楚,这种混账话是谁传出来的,看我不报告老爷找人撕了他的嘴。” “外头都这么说,连我外祖家那边都知道了”小芽怯怯的回道:“王妈,这早就传起来了,外头都说大姑娘不吉利,我外婆还托人捎信来,叫我爹娘别让我在王家继续做下去了,要是王家一时不放人,就想法子先调到别的屋里,哪怕天天去挑粪挑水,也不能继续呆在大姑娘身边。” “这,这都是什么话?大姑娘不过是个孩子,她招谁惹谁了呀!”王妈好歹也是四十来岁的人,她哪能不知道这些话语的厉害,当下便捂了小芽的嘴道:“别再说了,这种没凭没据的事,不能跟着乱传,小心老爷听到打折你的腿。” “谁说没凭没据了?”小芽急的一把推开了王妈:“大家都说了,原来的大姑娘是好的,可自从大姑娘去年起死回生后,就不对了,去年大姑娘咽气的时候,可是好多人都看着的,都死的冷透了又活了过来,可不就是古怪?” “快别说了!”王妈匆匆的制止了小芽,喝令她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赶紧去灶房忙活烧热水去,待小芽委委屈屈的在她的威逼下闭嘴离开后,王妈自己则在一边陷入了沉思。 王妈因为早几年就回了老家,去年胜兰生病时她并不在场,只是听说了胜兰重病逝世后又起死回生的事情,赶着来看了一回。 当时胜兰得的是疫症,村里一共三个孩子得了,只有胜兰一个人活了下来,另外两个都是男娃。有一个都十岁了,壮的像头小牛犊子,家里条件还可以,爹娘也舍得花钱治,可就是没治好。 王妈还听说别的村也有孩子得了那病,也都没治好。而胜兰的母亲孙氏本来就身体不好,怀孕的时候又什么都吃不下,导致胜兰一生下来身子骨就比别的孩子弱,一年到头大病小病不断,基本就是用药养大的,当时得了那病后,所有人都以为她必死无疑,结果就偏偏是她活了下来。 当时不是没人往不好的方向想,只不过大家都说是王老爷子好人有好报,老天爷念他心善,把福气报在了孙女身上。 可如今看来,这老天爷要是真有福报,又怎么会把王家报应成这样?难道,这祸事真的是出在胜兰身上? 这些日子她来到王家照顾胜兰,因着突然没了双亲,这孩子看起来安静的很;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整日里就窝在院子里弄花养草,看着很是平常。可此时听了小芽的话,王妈细想起来,再对比下自己家孩子九岁时的模样,怎么都感觉不太对劲;这么小的孩子没了爹娘弟弟,自丧礼后居然一次都没哭过,还时常去安慰下自己的爷爷,不寻常呀! 难道,真的像小芽说的;她根本就不是原来的王家大姑娘了? 王妈一下子想起了传说中那些精怪害人的故事,不由得森森打了个寒颤。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对策 胜兰怎么可能不伤心呢!虽然只做了王佑全一家半年多的女儿,可因着前世缺失亲情的缘故,没人比她更贪恋父母的爱护和家庭的温暖。只不过她是穿越的人,经历了两世,对生死有些看淡罢了。她虽然难过,却更心疼祖父王孝宗,这个老人已经失去了儿孙,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亲人,若是自己再整日哭哭啼啼悲悲切切的,让他怎么走出伤痛。 所以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表现的淡然无知,尽自己所能的安慰逗弄祖父,希望他能开朗一些。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因此一时疏忽没有扮演好现在这个躯体年龄该有的样子,叫身边人起了疑心被谣言所惑,害怕她了。 不过是些谣言而已,胜兰很沉静,表面上并没什么反应。反正她现在就是一失去父母的九岁孩子,就算有反应又能怎么样?是哭还是闹? 她很理智的依旧整日里该吃吃该睡睡,努力学着做好一个小孩子,装作懵懂无知的对那些谣言置若罔闻,只是等到夜静人深之后,躲在被窝里睡不着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担忧的。 自古谣言最毁人,尤其是在这种思想落后消息闭塞的乡下地方,外面都快把自己传成妖精了,任事态这么继续发展下去,就算祖父爱护自己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王氏族人也会上门来找茬吧! 都怪钱财诱人啊!胜兰深深的叹了口气,丧礼结束后她听江管家和祖父盘过家里的账;除去丧礼的各项开支,还掉筹款时借的各种账目,王家还有近二十倾土地在手中。 胜兰不知道别的地方是怎么算的?她隐约记得在她前世生活过的乡下,一倾地等于十五亩。但是在小王庄这里,一倾地等于一百亩,近二十倾,就是还有近两千亩土地。 这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啊!任谁都会眼红吧!更何况这土地的主人又已经年迈,膝下还没了儿孙。 简直就是块不抢白不抢的大肥肉啊!也难怪王族长会上门提出过继的建议。如此大的一笔财富,王氏族人当然会眼红。有自己在的时候,祖父或许还能招个孙女婿入赘,要是自己没了,这些家产就等于是已经进了王氏族人口袋里的肉,再也飞不了。 这谣言是自那日王族长走了后就没几天就传出来的,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和他有关。可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自己的确是起死回生的人,家中也的确出了一连串的祸事,事实在此,面对愚昧的村民,她想辩解很难。 更让胜兰觉得要命的是她现在年龄太小,眼下这种情景,一个九岁的孩子,越表现的聪慧,越会被人往妖怪上想。自己很被动,只能忍着,乖乖的等着大人们的处理。胜兰相信以祖父对她的疼爱,绝对不会伤害她,可被王氏族人这么一搅合,自己以后还有没有好日子过,那就难说了。 唉,人活一世,真是艰难,到哪里都避免不了争斗。原来还以为王氏族人性格淳朴知恩图报呢,想不到到头来天下乌鸦一般黑。胜兰有些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心想着慢慢看着吧!先看看祖父的意思,反正走一步算一步,又不会明天就被拉去沉塘烧死,也没什么好怕的。 “欺人太甚,这佑全才去了几天,他们为了我的家产,就要把兰儿往死里逼呀!”此时王家大院的另一处房舍中,王孝宗气的脸色紫红,一口气差点堵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他喘着粗气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浑身颤抖道:“我就剩下兰儿了,兰儿要是出了事,我怎么活的下去?族里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真想不到我王家花了几十年的钱,最后却养出了一窝的白眼狼啊!亏我前些日子还很感激他们呢。” 他老泪纵横的拉着江管家的手道:“怎么办,老江?那些瞎话要是再传下去,兰儿名声被毁,这辈子嫁不出去事小。要是有人借此发挥,硬说她是妖孽要她的命就麻烦了!”要是族里真的为这事搬出了族规惩罚胜兰,连他这个亲祖父也没办法护着。 “都是钱财惹的祸,要是大少爷还在,他们哪里敢打咱家财产的注意”江管家擦了一把老泪,叹息着摇头道:“实在不行,就舍了这个家吧,他不是要过继吗?那咱就过继一个,至于大姑娘,想来族里弄出这事就是为了钱,看在钱财的份上,他们不会再为难她的。只要把大姑娘送到外地生活几年,那些谣言自然就会平息了。” “我不甘心啊!老江”王孝宗扶着桌子,瞪着气得通红的眼睛道:“我王家几辈子单传,家业都是自家人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王氏一族虽然也算是我们本家,其实隔的远着呢?我每年大把银钱供着族里,和他们拉关系,就是怕家里人少出了事没人照应。结果如今真出了事,回头他们就在我心口扎了一刀!” 王孝宗越说越愤怒,狠狠拍着桌子道:“凭什么我自己的家业不能留给自己的孙女,兰儿再怎么是女娃子,她也是佑全的孩子,是我家的骨血,那些个族里子弟,和我家有什么关系?” “老,老爷”江管家急忙按住主人,听了听四周的动静,才压低声音道:“老爷要镇定啊,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其实我早就想到了一个主意,只是不知道老爷听了意下如何。咱们先把大姑娘送到可靠的人家养着。然后挑个年龄小的过继来,这几年小心防着族里的人,表面上好好养那个孩子和他多亲近,暗地里想办法把家产一点点变卖了。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的,收成越来越差,土地也越来越不值钱,不如全换成金条大洋,将来也好给大姑娘添嫁妆。大姑娘手里钱财多了,到了婆家底气足,也不怕受气。” “这个办法好?”王孝宗思考了一会,伤心愤怒的的双眼顿慢慢亮了起来,他又四顾了一圈后,有些丧气道:“可惜这套宅子怕是不能偷着变卖。” “老爷,凡事留有余地,要是咱真的什么都不留下,王氏一族闹起来大姑娘的日子也平静不了,他们毕竟人多,大姑娘可只有一个人。”江管家见主人已经平静了许多,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想着这么好的房子却不得不留给族里那群贪心的人,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好,就这么办?”王孝宗沉默了许久,终于重重的叹了口气吩咐道:“明儿你找个可靠的人,去淮城送封信,把这事和兰儿的舅舅说说,看看他的意思。” “老爷这是要想把大姑娘送到淮城她小舅舅家去?”老江想了想道:“也好,淮城离咱这有两百多里路,不算近也不算特别远,大姑娘这个小舅舅人不错,是个可靠的,就怕他老婆吕氏……” “哼,男人的事情,哪里轮的得到女人做主”王孝宗不以为然的哼了声道:“只要孙文青对兰儿好,她一个妇道人家就不敢不对兰儿好。文青我是信的过的,他向来喜欢兰儿,能当自己眼珠子一样疼。兰儿交给他照顾,我放心。要是吕氏有意见,就告诉她,咱们不会让她白养兰儿,这每年该给多少费用,咱们一分也不会少他的,要是兰儿过的舒心,我以后还有谢礼。”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舅舅 一晃又是数天过去了,胜兰并不知道祖父已经暗中安排好了自己的去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充分体会到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威力。 随着谣言愈演愈烈,如今家中的下人仆妇见了她都有点面色惊慌。连最亲近她的王妈也开始疏远她了,小芽更是早早的去了别的房里,死也不肯再服侍她。弄的胜兰烦躁不堪,却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对策。这一日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摆脱谣言的危害时,忽然有下人来禀告,说胜兰的小舅舅来了,祖父叫她去趟前院客厅。 “什么?小舅舅来了?”听到舅舅突然到来的消息,胜兰有些诧异;王家丧礼结束后小舅舅才回去没多久,怎么又来了?舅舅一家居住的淮城离小王庄虽然只有两百多里路,可现在是民国;路况差,路上土匪又多,很难走的。他这么急匆匆的又跑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么? 难道是和自己有关?胜兰自然的想到了谣言的事情,不过淮城离这远,谣言不可能传过去,要是小舅舅真的是为此事而来,那肯定就是祖父差人送了信。可是这种事情找小舅舅来能有什么用?他又不能让外面的那些人闭嘴。 难道?胜兰苦苦的思索原因,忽然脑中一亮,惊讶的想到:不是要把我送到小舅舅家吧!苍天啊!难道是祖父被谣言影响了,他也觉得自己是个扫把星,要把自己扫地出门? 不不不,不可能是这样的!胜兰怎么想都觉得祖父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可心头的疑虑又没有更好的答案,便急匆匆的跑去前院,想早点弄个明白。 她一路小跑着出了中院的门,老远就看见前院的花圃边站了个身穿藏青色长衫的男子,他年约四十左右,有一张和母亲孙氏极为相像的脸,此人正是她的小舅舅,母亲孙氏的二哥孙少青。 “小舅舅”胜兰立即亲热的叫了一句,看着他那与孙氏酷似的脸,不由得觉得鼻子一阵发酸。 她这个小舅舅人还是不错的,王家出事的时候,因为离得远,孙少青得了信连夜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见到了孙氏的遗体。当时他就抱着妹子哭的死去活来,后来又当场拿出了一大笔钱给祖父。说是来得急,只临时带来了家里所有能筹到的现金,原想着帮妹子一把,却不曾想已经用不上了,就拿出来给妹子办个隆重的葬礼让她风光大葬。 祖父当然不会收他的钱,只不过当时王家确实账目空空没钱办丧事,只能先拿了用,说好了等办完丧礼家里缓过来再还给他,当时小舅舅还一个劲的说不要还,那些钱要留给胜兰这个外甥女花用。 这年头天下纷乱,人们大多只顾着自己。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就算是至亲的人也不一定能做到这样,胜兰的大舅舅就没做到这一步。知道妹妹一家出了事后,匆匆来吊唁烧个纸就走了,连话都不愿意多说,生怕王家会赖上他一样。 两厢对比这下,胜兰对这个小舅舅印象不错,虽然她没有这具身体原主人以前的记忆,可还是很愿意和这个小舅舅亲近的。 “兰儿,过来让小舅舅看看”小舅舅见胜兰过来,立即微微一笑敛起了脸上的伤感,大步上前一弯腰就把胜兰抱了起来,掂了掂道:“还好,没瘦,乖,兰儿要听话,每天要多吃多睡,开开心心的,才能快快长大,好不好!” “好!”胜兰应了一声,悄悄偏过头撇了撇嘴,心说我这身体好歹都九岁了,怎么一见面就抱啊。她是个拥有成人灵魂的伪萝莉,被个成年男子抱着心里非常的别扭,便扭着身子要下来,嘴里甜甜的道:“小舅舅远道而来,一定累了,兰儿去倒茶给小舅舅,小舅舅先坐下来喝茶休息好不好?” “兰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孙少青有些赞叹的放开了胜兰,牵起她的小手道:“外面日头毒,仔细晒花了你的小脸,来,跟小舅舅去里面说话去。” “好!”胜兰响亮的回应了一声,被他牵着走进了大厅,一进去,她就看见小舅妈吕氏正坐在客座上偏头同祖父在商议着什么,一张脸黑得像坛子里的腌菜,似乎随便碰下就能洒一手的酸水。 见胜兰同自己的丈夫一起走了进来,吕氏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了点,依旧没有半分笑容。 胜兰对小舅妈吕氏没有一丝的好感;首先吕氏面相不好,生的长脸高鼻子,小嘴薄唇,年轻丰腴的时候或许是个美人。可眼下已经步入中年的她瘦的皮包骨头;一张脸上刮不下二两肉,眼窝凹陷,颧骨高高的突起,鼻梁细直,一看就给人一种尖酸刻薄的感觉,让人觉得非常的不舒服。 其次就是吕氏人如其貌,确实是个尖酸刻薄不识大体的人,在这一点上,胜兰非常佩服老祖宗的相面之术,在吕氏的身上简直是准的要命。 胜兰不知道吕氏以前是什么样子,但是在当日王家的丧礼上,胜兰亲眼看到迟来一步的吕氏听到丧礼的钱是丈夫拿出来的,登时就冷下了脸。对她这个外甥女爱理不理不说,还不顾周围有亲戚乡邻在场,把个面孔板的比铁板还硬,时不时的出言讽刺丈夫。一直持续到数天后丧礼办完他们夫妻启程回家时也没半分缓和的意思。祖父知道这事后立即就差人去贱价卖了一部分田地,硬是把钱还给了孙少青,弄的孙少青尴尬异常。 要是祖父真的打定主意让自己跟着孙少青去淮城生活,我的个天啊,光天天对着吕氏那张苦瓜脸胜兰就觉得吃不下饭了,她才不要在这种人手底下讨生活呢! “兰儿来了呀!”今日的吕氏穿了一身老式的衫裙;莲青色的的衣襟上镶滚着黑底滚银边的绣花,搭配着黑色织银麒麟花纹的马面裙。头发盘了一个大大的圆髻堆在脑后,只装饰了发网和一点圆头的银簪子,这一身素淡的打扮衬的她本就有点发黄的脸色更显憔悴无光,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了不少。 见胜兰进了客厅,吕氏不慌不忙的抬起手招呼她,脸上却没有一丝温情的道:“我可怜的孩子,快到舅妈这边来。” 瞧见吕氏那不阴不阳的样子,胜兰心里很是不舒服,她强忍住厌恶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冲吕氏笑了笑,先向祖父王孝宗行了个礼,甜甜的叫了句爷爷,才又笑眯眯的跑到吕氏身边道:“小舅妈好,小舅妈您又来了,兰儿见到您很开心。” 开心,哼,你开心我可不开心。吕氏一早就反对丈夫要把胜兰接回自己家的事,此时她表面上假装慈祥的拉住胜兰的手,心中却在暗暗诽谤着,恨不得胜兰立刻就从她眼前消失,她这副虚情假意的模样自然逃不过丈夫孙少青的眼睛,看的他有些生气的咳了两声。 “小舅舅,你怎么咳嗽了,是赶着来见兰儿生病了吗?”胜兰也不想再对着吕氏扮假脸,便借机挣脱了吕氏的手跑回了孙少青身边,拉着他关切的问道。 “还是兰儿贴心”孙少青见胜兰这么关心他,心头对妻子的那点不快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他伸手拍了拍胜兰的肩膀笑道:“小舅舅没事,兰儿放心吧!对了,这次小舅舅是专程来接兰儿去玩的,兰儿想去淮城看看舅舅家是什么样子么?” 果然如此,胜兰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就转头去看祖父王孝宗,见祖父看着她的眼神依旧像往日那般慈祥,其中还夹杂了一丝恋恋不舍的情绪,明白祖父可能只是想安排自己暂时出去避避风头,便松了口气笑道:“好啊!可是兰儿又舍不得爷爷,那该怎么办呀?” 她是真心有些舍不得王孝宗,看着眼前白须老者孑然一身孤零零的模样,她心中非常的难过。父母丧礼结束时,她曾跪在他们的坟墓前暗中发过誓;她感谢他们将女儿的身体借给了自己,让自己拥有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她许诺以后会代替他们好好的照顾王孝宗,要尽自己所能让王孝宗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可是这丧礼才过了多久啊!她就要离开他去相对算是遥远的淮城了,虽说只是为了一时避难,可胜兰心里还是觉得很歉疚,舍不得丢下这个不幸的老人独自孤独的守在家中。要是有法子不用离开王孝宗,又能平息谣言就好了!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上路 不过如今村里的谣言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那种既不离开又平息谣言的两全其美的方法基本没有存在的可能,看情况不管是长期还是短期,她是铁定要离家一段时间避避风风头了。 胜兰悄悄的在心底叹了口气,不想再说什么,只是乖巧的低下了头,拉着自己的小辫子嘟着嘴巴皱紧了小眉头,露出一副非常苦恼的样子。 “就知道兰儿最孝顺了”王孝宗听了孙女的话顿时眼眶一热,连忙伸手将胜兰拉到自己身边,强迫自己露出笑脸道:“爷爷也不想离开兰儿,可是最近爷爷身体不好,总是没精神陪兰儿玩,很担心兰儿一个人时间长了会孤单。就请舅舅来接兰儿去住几天,舅舅家有两个哥哥可以陪着兰儿,淮城又许多好玩的地方,兰儿一定会喜欢那里的,兰儿听爷爷的话,去玩一段日子再回来好不好?” “不好”胜兰板着小脸认真答道:“爷爷生病了,胜兰更应该陪在爷爷身边照顾爷爷的,兰儿不应该只想着自己。” 胜兰现在最担忧的就是;万一这次去舅舅家不是短期小住,而是从此就要在那边生活怎么办?外面的谣言传的那般激烈王孝宗都没有相信,可见他是非常疼爱自己这个孙女的。在刚刚失去儿子一家的现在,自己算不算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要是自己走了,他会不会压抑生病? 他年龄大了,又受了那么多打击,万一生病了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对得起那一家人? 胜兰想来想去,就是不想去舅舅家,一定要去的话,也要想法子早点回来。 吕氏是个刻薄的人,没利益的事情她绝对不干,不可能白养活自己,可是刚刚舅舅说了带她去淮城的话,吕氏居然没有反对,难道,她已经和祖父达成了某种协议? 王家剩下的财产胜兰都知道,没有什么现金,看来就算协议内容很优厚,吕氏应该暂时也拿不到钱,所以吕氏虽然答应了,可心头不舒服,才会没个好脸色! 事实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吧!胜兰暗暗的想了想,觉得不走是不可能的,她怎么都得出去躲一阵子避避风头,短期内想必祖父的身体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长期的话,她可以从吕氏身上下手,逼她主动把自己赶回来。 只是那样做的话,恐怕会让小舅舅孙少青伤心,不过胜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毕竟姓王,去了孙家是寄人篱下,又摊上吕氏这么个舅妈,日子绝对不会好过。辗转两世她都没有守住家庭的幸福,现如今她连自己都快顾不上了,哪里还管的了别人。 今生今世,她只想守护好祖父,自己过的开开心心,那就行了。 “乖孙女”听了胜兰的话,王孝宗愈加舍不得,可是王氏一族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的在一边贪婪的看着,他生怕事情拖久了会有人忍不住伤害胜兰,他就剩下这一个孙女了,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侥幸。 于是他强忍住心头的不舍,拉着孙女的小手语耐心哄骗道:“乖兰儿,听爷爷的话,爷爷也舍不得的你,只是你舅舅想你想的厉害,他又不能一直住咱家陪着你,就接你去淮城玩玩,过一段时间就送你回来,不会太久的?乖,兰儿最听话了是不是。” 唉————看到祖父这样,胜利心头既无奈又心酸,只好装作委委屈屈的道:“那好,兰儿去,不过祖父一定要天天想着兰儿哦,一定要早点接兰儿回来哦!” “当然,爷爷最疼兰儿了”终于说通了胜兰,王孝宗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又怕伤感被胜兰看出来,只能继续强颜欢笑的逗她玩,弄的胜兰心里愈发的难受。 送胜兰去淮城的事情商定后,因吕氏个性不太好,王孝宗唯恐夜长梦多,怕吕氏在小王庄呆久了会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动摇心思,就和孙少青商议好连夜收拾东西,第二天一早就送她们启程回淮城。 “这么快?”胜兰非常吃惊,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懒得计较这些小问题,只是听话的看着下人们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大包小包的准备上路。 东西是王孝宗亲自看着人收拾的,除了一些过季衣物没有带,胜兰几乎所有的家当都被打成包了,她喜爱的玩具物品一样没落下,大大小小的箱笼包袱足足装满了一马车。 “唉,这哪里是去淮城小住,这分明就是准备一去不回嘛!”胜兰看出了祖父的心思,却也只能假装不知,装作孩童一脸天真的模样拉着李妈的手恋恋不舍的和祖父道别。 她年龄还小,去了淮城身边肯定要有个贴身的人照顾,小芽是肯定不会去的,王妈也不愿意。江管家招来家中下人问了一圈谁愿意服侍大姑娘,跟着大姑娘一起去淮城,只有李妈站了出来。 自腊梅被害身亡后,胜兰还是第一次看见李妈,短短数十日不见,李妈老了足有二十岁;头发白了大半,身形也佝偻了起来,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眼中一点神采也无,神情凄惶茫然。胜兰看着她就想起了以前的一家人幸福欢快时,腊八节李妈在大门口笑眯眯施粥时的样子,心头不由得又是一阵难过,不知道该和李妈说些什么,上了马车后就安静的坐着,一直闷声不语。 李妈自没了女儿后就习惯了沉默寡言,她以为胜兰是舍不得离开家伤心,本想哄她两句让她开心下。可两人身边还坐了个满脸不高兴自上了车就开始闭目养神的吕氏。李妈知道胜兰这次去淮城多半是不准备回来了。等胜兰到了淮城还要仰仗吕氏一家照顾,她拍吵着吕氏将来会对胜兰不利,便也没有说话。 车内的三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坐着,一路上半点声音也没有,惹的另一辆马车上的孙少青频频伸头张望,表情纠结,生怕妻子是在借机给胜兰脸色看。 就在这样安静的令人心慌的气氛中,马车渐渐转上了大道,速度也加快了许多,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一行人早上出发时还阳光灿烂,谁知道上了大路后没多久就乌云密布,进而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这个年代的路况极差,所谓的大路也不过是条沙石铺就的破旧道路,因着年久失修,到处都是坑坑洼洼,马车行上去摇摇晃晃,颠的胜兰头疼。下了雨后路面泥泞湿滑,更是难走. 很快两辆马车就先后出了问题;一辆陷进了水坑,一辆车轴发出嘎嘎的异响,弄的他们不得不下车推车检修。 雨下的不小,大概小到中雨的样子,再加上有点小风,淋淋洒洒的漫天飘扬,很容易打湿人的衣衫,因着雨具不够,舅舅和车夫分头去推车修车,李妈披着旧衣服,胜兰便和吕氏合打着一把伞,三人一起站在路边的大树下躲雨。 忽然后面的路上传来了滴滴的声响,胜兰循声望去,瞧见两辆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老式深绿色的军车停在了自己乘坐的马车后面。因着这一段道路狭窄,路面被马车阻挡,那军车一时过不来。穿着军装的司机有些不耐烦,按了两声喇叭后,他索性伸出头喊了一句:“哪家的,快把车子挪开,没瞧见这是军队的车啊,耽误了军情你们有几颗脑袋够砍的呀?”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下午发了一章,困极了去睡觉,一觉睡醒翻手机一看,段落全连在一起,赶紧爬起来改,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雨中 “怎么了?”军车后座上被车辆颠簸的睡着了的武兆铭陡然被司机的声音吵醒,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今日是他动身回金陵的日子;家人拍了电报告诉他,父亲还是坚持要送他出国留洋,并对他躲到玉阳县不回家的做法气愤万分,还说他再不回去恐怕会引发雷霆之怒,好在小小的玉阳县城他也早逛腻了,接到电报后就上了路。 “回六少,是路被挡了,前面有辆马车,好像陷坑里了”司机急忙回道。 “既然是掉坑里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叫两个人过去帮他们抬出来,乱扯什么军情”武兆铭看了看窗外,瞧见雨雾蒙蒙之中,一个穿着老式衣衫的妇女带着一个下人一个小孩站在路边,前面一辆马车整个轮子都掉坑里了,有两个车夫模样的男人正在奋力推车。 看样子像是过路的普通人家,武兆铭没有多想,责备了一句吩咐道。 那司机连忙应了一声,冲后面招了招手喊了两声,立即就有四个卫兵从后面的车上跳了下去,跑过去帮孙少青把马车弄了出了。 “多谢了,多谢各位军爷”孙少青一开始以为是挡了大人物的道,对方派人来责罚呢,没想到却是帮忙的,顿时点头哈腰鞠躬感谢了一番。 武兆铭急着赶路,见路障已被清开,便示意司机赶紧开车,路过那妇女身边时,他目光随意一瞟,看清楚那个小女孩时,不由得楞了一下。 “六少看见什么了?”边上的侍卫长官万松年敏锐的发现了他的变化,随即诧异的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透过朦胧的布满水汽的车窗,只见面前淅淅沥沥的春雨中,一个容貌秀美的小女孩瑟缩着站在一名老式女子身边。小女孩不过八九岁的样子,不似一般小孩子穿红着绿的模样,她头上梳了对可爱的双丫髻,扎着白色的绢纱蝴蝶结,穿了件月白色的小袄,淡蓝色的裙子。 小女孩的一身装扮清新素淡,再加上她小小年纪皮肤白嫩样貌过人,娇俏可爱的就像雨中枝头初绽的一朵梨花。只是她双臂都戴着黑色的孝章,一看就知道是父母新丧不久,叫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小女孩身边的老式女子虽然衣着富贵,却显然并不疼爱她,手中的一把大伞大半都遮了自己,反倒是小女孩小小的身子露了不少在伞外,裙子侧面明显湿了一大片。 “是那个小丫头?真是巧,居然又碰上她了”万松年也见过胜兰,他向来过目不忘,见此情景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挺聪明漂亮的女娃子,就是命不好。” 他没有去想她为何会戴了两个黑孝章,只是想起了那天夜里的事情,微微有些惋惜。 “她娘怎么也死了?”武兆铭低声嘟哝了一句,神态有些低迷,待车子开远后,他忽然抬头问万松年道:“她爹那案子,后来怎么样了?凶手查到了吗?”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你看玉阳县衙那一帮人有要查案子的样子吗?”万松年反问了一句,摇摇头道:“六少就别关注这些小事了,该想想回去怎么应对督军,我还是建议六少留洋去读军校,把那些个西方强国的用兵知识学过来。咱们中国落后,这两年督军辖地的局势也相对平安,正是外出学习的好机会。” “知道了,万叔”武兆铭没精打采的回了一句,像是已经愿意接受武督军的安排,破天荒的头一次没反驳万松年的话,惹的万松惊讶的挑了挑眉毛,下意识的又回头看了看雨中那个小小的身影。 “不晓得是碰到了六少的哪根弦,不过这年龄差别也太大了点”他暗暗的想了想,苦笑着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多心了。 万松年万万没有想到,今日这个看似柔弱不堪的小女孩,数年后会再次与武兆铭相遇,以她的美丽聪慧,自知沉着,成了六少生命中过不去的一个劫。 车中发生的这一幕胜兰并不知情,她只是躲在吕氏的伞下,静静的看着汽车缓缓的从自己面前开过去,至于里面坐的什么人,她没注意也不想注意。 雨有点大,吕氏手中的伞并不小,但她自私的只顾护着自己,胜兰一开始没怎么留心,等发现时衣服已经被打湿了一片。这春日雨水寒凉,衣服湿了后,风一吹立刻让人觉得寒气嗖嗖,周身瑟瑟的冷。胜兰怕自己因此被冻出个感冒咳嗽什么的,在这个年代也不好治,见马车已经被推了出来,她便迫不及待的钻上车去找衣服换。 李妈方才一直站在吕氏的另一边,没瞧见胜兰的衣服湿了,这会子她才发现胜兰的衣服湿了吕氏的却没怎么湿,不由得火冒三丈。可她是下人,不好冲着吕氏发火,只好先跟着胜兰上了车,故意大声嚷嚷道:“哎呀,大姑娘,你这衣服怎么全湿了,你不是站在舅太太的伞下的吗?怎么有伞还会湿啊!快快找干衣服换掉,这春天的雨水寒气重,最容易生病了,大姑娘身体本来就不好,前段时间才生了场重病,可得仔细着。” 孙少青闻言看了看吕氏,见自己的妻子干干净净的,裙子上只有零星的几点水渍,想起去世的妹妹就留下了这么一个孩子,顿时怒气冲冲的对吕氏道:“你看看你,你还有个当长辈的样子吗,下这么大的雨你都只顾着自己,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人?今儿兰儿淋了雨没事还好,要是她因此受了凉,看我回去怎么整治你!” 孙少青为人和善性子绵软,平日里不惹急了绝对不会过多管束吕氏,也极少在人前说出这么重的话。吕氏顿时委屈的两眼发红,可胜兰的衣服湿了是明证,李妈和那两个车夫都看见了。这事到底是她做的不地道,就算吵起来,被下人看了笑话不说,别人知道了也只会责怪她。 想了想吕氏只能咬了咬牙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不等丈夫说话,她就低头黑着一张脸也上了马车,坐下来后瞧见胜兰已经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见到自己的这个舅妈上车别说打招呼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一点礼数都没有,惹的她心里又是一阵气闷,对胜兰的不满愈发加深了。 胜兰是故意不理吕氏的,她本来还想着吕氏若是能对她好一点,哪怕只能做好表面功夫,她也会尽量好好和吕氏相处。可今天这事是彻底叫她寒了心,对于这种眼中只有自己的女人,她绝不会留面子,为了能早点回家,干脆就早早扯破脸皮,她还能活的自在点。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转折 因着路上的这点小事,胜兰彻底的对吕氏寒了心,换好干燥的衣服后,她就开始思考;自己难道非要去淮城避风头吗? 胜兰知道王家亲戚不多,离得远没听到谣言的更少,可是吕氏这样的为人即便是小舅舅孙少青人再好,胜兰去了也不可能有好日子过。只是为了躲避谣言而已,干什么非要委委屈屈的寄人篱下呢?只要身边有合适的人照顾,去哪里不一样? 想到这里时她忽然眼前一亮,当即想到了桐花巷的那套房子。 因为父亲死在那里的原因,桐花巷的房子没有卖出去后,就被祖父下令封了,现在正好空置着。如果自己能住进桐花巷,身在县城打听各种消息关心时局方便不说,离小王庄也近,万一祖父有个头疼脑热的自己第一时间就能赶到他身边。 而且一个人住也多了许多自由,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读书,比如不必再天天装小孩子。 至于父亲是死在那里的——呵呵,自己一个穿越人,最不怕的就是鬼神之说了。 就这么办,一定要回去让祖父答应自己住到桐花巷去,至于淮城,她不去了。胜兰暗暗攥紧了拳头,抬起头看着车窗外慢慢退后的风景,兴奋的准备实行自己的计划。 因为下了雨道路难走,马车走的很慢,一天是肯定到不了淮城的,晚上他们不得已投宿在一家客栈,胜兰自然和吕氏李妈同住了一间房。 胜兰在马车上想了很久,觉得吕氏肯定还不知道谣言的真相,不然以吕氏这样自私的个性,是绝对不可能收留个不吉利的天煞孤星回家的。 这样事情就简单了,要想吕氏赶自己回家,把真相告诉她就行。 于是晚上临睡前,胜兰找了借口打发李妈去店小二那要热水,自己则抓紧机会靠近了吕氏神神秘秘的问道:“小舅妈,您知道什么是天煞孤星扫帚星吗?” 吕氏对这个刚失去双亲的外甥女没一丝的好感,从前她和小姑子孙氏就不怎么合得来,如今要不是丈夫逼着,她根本就不想帮忙照看小姑子的女儿,她正想着以后要怎么对待胜兰才能自己舒心又不影响夫妻感情,突然听到胜兰这么一问,她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妙。 丈夫为什么要这么匆匆忙忙的把胜兰接回淮城,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怜悯这丫头失去了最亲的人吧!况且她爷爷还在,再怎么也不该去舅舅家生活。那老家伙还说希望自己夫妻两个以后就在淮城给胜兰说门亲事,让胜兰嫁在淮城,再也不要回小王庄,还为此许诺了一大笔金钱。 那个老家伙就剩这么一个孙女了,为什么不肯留在自己身边?王家一个月内死掉了一家三口,吕氏早就有些怀疑是不是王家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如今听胜兰这么一问,她一下子茅塞顿开,立马就起身皱紧了眉头沉声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外头好多人都说兰儿是什么天煞孤星,还说兰儿克父母亲人,说我爹娘和弟弟都是被我克死的”胜利吸了吸鼻子,酝酿了点泪水,装作非常伤心的道:“因为这些谣言,家里的下人们都不敢靠近我,还说什么谁碰上我谁倒霉,王家就是被我克落败的,我将来到了谁家,谁家就没好日子过,这些天我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呜呜呜——” “果然如此!”吕氏闻言顿时瞪圆了眼睛,气得嘴唇直哆嗦,拿着帕子的手攥的骨节根根分明,还没等胜兰说完,她就猛然往外走去。 “小舅妈,到底什么是扫把星啊?”见话已凑效,胜兰故意继续追着。 “臭丫头,我现在没空和你??拢?愀鲂∥辽瘛甭朗匣赝烦饴盍艘痪洌?蚩?啪统辶顺鋈ィ?诉诉说呐艿礁舯诜壳敖?棵徘玫纳较欤?呓凶牛骸八锷偾啵?茄就返降资窃趺椿厥拢磕愀?页隼此登宄?!?p>  成了,房内的胜兰微笑着悄悄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很快隔壁就传来了吕氏和孙少青的吵闹声:“孙少青,你安的是什么心,这样一尊瘟神你也敢往家里接,你是嫌我们母子三人活的太长了是不是?她连爹娘都克死了,还能克不死我这个舅妈?她爷爷做了一辈子善事都挡不住她的霉气啊!你以为你是谁啊,她就一实实在在的扫把星啊……” “你,你小声点,怎么能这样说孩子呢?她爹娘那是土匪干的坏事,和孩子没一点关系,快别喊了,丢不丢人呀你”孙少青刻意压着嗓子,听声音似乎是在拖拽制止吕氏。 “没她这个扫把星,她爹娘能出事?我看她爷就没安好心,他是故意把扫把星往咱家里推呀,他要是不怕的话,干嘛不留在自己身边,他们王家可就剩这丫头一个后代了。”吕氏哭哭啼啼的闹着,惹的客栈里同住一层的客人们纷纷开门出来看热闹。 “你小声点,你给我进来说话”孙少青慌张的拉扯着吕氏,匆忙把她拉进房间关上了门。 “我告诉你,今天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允许你接个扫把星回家养,你不疼两儿子的命,我疼。要是这丫头进了咱家,两个儿子出什么事,你能负的起责任吗?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十几年的夫妻,什么事我不是顺着你的。可今天这事关系着咱全家人的性命,我坚决不同意。” 即便是关起了房门,吕氏的嗓音还是透了出来,胜兰待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怎么回事,舅太太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来?”拎着热水的李妈在楼下就听到了吵架的声音,她吓的慌忙跑上来找胜兰:“大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舅太太和舅老爷会吵起来了?” “是好事,李妈”胜兰满不在乎的冲她狡黠一笑:“咱们不用去淮城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李妈被胜兰的神情吓了一跳,又听着隔壁吕氏一口一个瘟神扫把星的骂着,气的脸色刷白,当即就丢了热水壶哆嗦着道:“这舅太太怎么能这样,老爷明明说好了把大姑娘托付给她,她会好好照顾大姑娘的,她怎么能这样坏大姑娘的名声,还有舅老爷,他怎么也不管管,我苦命的大姑娘啊,这样下去你可怎么办……” 李妈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李妈,别担心了”胜兰叹了口气,上前拉住李妈的手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这样咱就不用去淮城看她的眼色生活了。” “大姑娘,你不懂”看着胜兰幼稚无邪的面孔,李妈心疼不已,有些无奈的道:“你要是留在小王庄,那将来可就很难嫁出去了。” “我不一定要留在小王庄啊,咱家别的地方不是有房子吗?”胜兰拉紧了李妈的手,一边听着隔壁的动静,一边伏在李妈的耳边小声劝她:“李妈,你看我小舅妈那样子,我就是到了淮城,能有好日过吗?你就不怕她苛待我吗?” “不是,不是还有舅老爷在吗?”李妈底气不足的反驳道。 “我舅舅又不能天天看着内院,家里还不是舅妈当家做主!到时候万一她看我不顺眼背后阴我下,我恐怕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李妈,你也不想我去寄人篱下受人欺负吧!”胜兰知道光自己一个人回去肯定劝服不了祖父,她有必要把李妈拉过来帮助自己,于是她看准机会立即的劝起李妈来。 “要是有法子,老爷又什么舍得”听了胜兰的话,李妈想了想,叹了口气回道。 “有法子的,李妈,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去别的地方”胜兰拿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认真的和李妈摆事实讲道理:“李妈你别觉得我人小就什么都不明白,其实我早就知道爷爷打的什么主意;他不就是想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养大嫁人,他自己再过继个孙子安抚下族里的人吗?其实我只要不呆在王家大院,不在小王庄,不碍着族里人的眼,去哪里都行。咱们家在县里还有套房子空着呢,现在这情况,我正好可以住过去。” “大姑娘是说桐花巷那套宅子,那可是……”李妈想了想,面上露出了一丝惊恐的神色。 “我知道很多人都说那宅子不吉利,可那死的人是我爹,我是他女儿,咱们都是王家的人。有什么好怕的,我爹要是真的有灵,也一定会保护我的?你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胜兰镇定自若的继续劝道。 “大姑娘说的对,其实我也不太赞成大姑娘去淮城,舅太太的为人实在是,唉,太自私刻薄了。”李妈终于被胜兰说动了,她想起了白天胜兰那身湿透的衣服,又听着吕氏还在隔壁大吵大嚷,一时间觉得心头愤懑无比;连最基本的表面功夫都做不到,大姑娘以后要是真在吕氏手底下讨生活,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 都已经闹成这样了,那淮城是肯定去不了了。李妈听了胜兰的话,暗暗下定了决心;明天她就带大姑娘回家,把这路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原原本本详详细细的告诉老爷,一定要劝老爷想别的法子,其实大姑娘说的没错,去县城也挺好。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再回桐花巷 吕氏知道了胜兰的扫把星外号后,死活也不同意将胜兰接回淮城,她不顾面子,在客栈里和孙少青吵闹折腾了大半夜,在她的拼死闹腾下,第二天孙少青无奈的只好又将胜兰送回了小王庄。 因为闹出了这样的事,孙少青不好意思在王家多待,将胜兰送回后他就匆匆走了,临走前他将胜兰叫到一边,哭着硬塞了一笔钱给她,说自己没用,拗不过吕氏,怕真接了胜兰回去也照顾不好她,只能留点钱给她,还嘱咐胜兰以后若有难处千万别忘了他这个舅舅,到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会想法子护着她的…… 小舅舅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娶了那么个不讲道理的自私女人!胜兰拿着钱,目送着小舅舅一个大男人擦着眼泪离去,心里既感动又无奈,不过她一点都不后悔。 在路上劝服了李妈后,回到家胜兰又协同李妈一起说服了江管家,在三人齐心协力的劝说下,听了吕氏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后,祖父衡量再三,最终同意让胜兰住进县城桐花巷的宅子里去,以后除了每月定时派人送去粮食银钱外,还安排了可靠的下人长期陪着她,确保她的安全和生活无忧。 因为扛不住族里的压力,祖父不得不过继了一个小孩子到自己膝下当孙子,不过那个孩子并非是族长家的,而是另一个和族长关系一直对立的族中长辈家的。 胜兰不知道事后族长会怎么想,不过过继后,关于她是扫把星的谣言倒是真的少了许多。 当然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了结,所以等一切都定下来后,又在家里陪着祖父休息了一段日子,胜兰便迫不及待的按时依照计划搬去了县城,走进了思念许久的桐花巷里。 推开落满灰尘的两扇大门,越过肃静依然的影壁墙,胜兰看到了一个长满荒草的空荡荡的大院子,被封起来没有人居住,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房子就开始破败了。 谁说物是人非的,没了人,物也会变的!胜兰拎着一篮子纸钱,进门后先走到院子中间烧了起来;那儿就是当初父亲逝去的地方,被鲜血浇灌过的青砖缝隙里如今已经长出了青青的草,嫩绿的叶片在风中颤颤的抖动着,开满了或白或黄的小花,一股属于小野花的芬芳早已冲淡了那一夜的血腥味,不过短短数月,便什么痕迹都看不见了。 人生就是如此,不管活着的时候经历多少坎坷、幸福、欢笑、泪水,死了之后都是很快就什么都没了。幸运的人还可以活在别人的记忆里,更多的人,都只能早早消失在时光的背后。 能够穿越,带着前世的记忆再活一世,自己真的,已经很幸运了啊! 烧完最后一张纸钱,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火光暗淡下去、青烟消散,最终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烬,胜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抬起头目光坚毅的看向天际;那儿碧空湛蓝,有白云浮散流转,看似飘忽任性,自由自在。 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活的幸福快乐!她盯着那些云彩定定的看了许久,忽然莞尔一笑,那一笑如春花绽放,若雨过天晴,似将一切的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房间里久没人居住,到处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想要住进去,首先就要打扫,大家很快就分好了工;长工小邱和新雇来的门房吴大爷负责清理院子和厢房,李妈和胜兰打扫正房。 拿着抹布拎着小水桶,胜兰兴冲冲的推开自己以前住过的卧室的房门,却惊讶的发现房间里像是遭过贼一样;东西凌乱不堪,箱子子柜子全翻到在地上,屋里值钱点又不沉重的摆设全都没有了,连原有的被褥都少了几床。幸亏她这次来把什么东西都带全了,不然晚上都没法住了。 “这怕是真遭了贼了”吴大爷仔细检查了门窗后道:“有撬门的痕迹,那贼肯定是得手又把门关好才溜,看样子是个胆大心细的贼,大姑娘要是不放心的话,就换个房间住吧!” “敢到刚出过人命案的院子里偷东西,可不就是胆大”胜兰笑了笑道:“没事,贼人肯定是看准了这里没人才敢来偷的,如今咱这有人了,他也就不会来了,实在不放心的话,明天咱去买把新锁,夜里或者出门的时候锁上就行了。” 她不想换房间住,这个房间里家具齐全,床啊桌子啊椅子啊什么的都是当初父亲王佑全特意为她挑好布置好的,去别的房间睡还要搬来搬去的麻烦。 “也行,这撬门的痕迹都落了一层灰了,想必那贼人得手后就没再来过。晚上院子里有我和小邱在,房子里又有李妈陪着大姑娘住,大姑娘不用害怕什么。” “我也是这么想”胜兰点点头,谢过吴大爷后,带着李妈从容的走进屋里收拾起东西来,扫地擦桌子换窗纱帐幔什么的,她和李妈两人一处处一件件的认真擦拭,一口气忙了大半天,直忙到下午,才把几间正房全打扫干净。 此时的庭院里也已经焕然一新了;沐浴在初夏温热的阳光下,胜兰瞧见各处房间窗明几净,墙壁整洁。地上所有的杂草都已经被拔光,垃圾被运走。青砖地面平平整整,一点儿灰尘都没有。石头井台擦的锃亮,边上的爬山虎被刻意洒了清水,干净清爽的绿意盎然。 最美丽的是房前的花圃,杂草枯枝被清理干净后,胜兰惊讶的发现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比她想象中的要美的多;已经过了花期的桃树枝叶繁密,结了小小的青桃子,远远看着就像绿叶间藏了一个个小小的毛绒球,非常的可爱。低矮的太阳花红红黄黄的铺满了树下的空隙,朵朵迎风舒展,绚丽热闹的像是匹杂色的碎花毯子。绣球花开的一大朵一大朵的,白里透着绿,洁白的小花片挨挨挤挤的团成了一个个碗口大的花球球,把枝叶都坠了下去。边上的蔷薇花枝则懒懒的爬在栅栏上,密密的开满了枚红色的小花,蔷薇花枝的边上,还探出了蝴蝶花小小的脑袋…… 花朵开的绚烂多姿,把一切都映衬的是那样的美好,看着眼前崭新的生活环境,胜兰觉得格外的舒心。自然而然的就想到;现在住处已经安定下来了,各种生活所需都已经到位了,她要快乐长大,总不能天天缩在这个小院里两耳不知窗外事吧! 她还是应该去读书的! 自从提议来桐花巷居住,胜兰就有过再去学堂读书的念头,如今她已人在县城,祖父离得远管不了,凡事自己当家做主,梦想自然要快速去实现。 真没想到,经历了一系列的伤痛打击,人生兜兜转转几个月后,她竟然又回到了当初准备读上学时的原点。 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么?胜兰一笑泯过去,安顿好后就将自己的打算说给李妈知道,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迫不及待的去了玉阳女校。 天气晴朗阳光正好,在春夏交接最美丽的五月里,校园里百花盛开处处姹紫嫣红,杜老师穿着一身粉紫色的碎花旗袍,窈窕立在飞泻如瀑的紫藤花架下,如一幅画一般落进了胜兰的眼眸,如花笑颜明眸善睐,人比花美,更比花娇。 幻想中的美好生活就这样近在眼前,从此以后,一切的一切,会很幸福吗? ………………第一卷完…………………… 新人一个,笨手笨脚的,一开始发文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分卷,就都弄一起了。 下一卷就是女主长大后的生活了,在她成年后,身边除了她那有缘无分的小未婚夫,和几次三番偶遇的六少,还会有新的男性角色加进来,不同的人物不同的身份,却同样深爱着女主。 女主成熟理智,不玛丽苏,不花痴,不贪钱,不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自然也不会刻意在几个男人之间周旋。 具体内容,还请您看文,作者会很努力的每天更新的。 求推荐收藏各种求——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七年后 艳丽的晚霞染红了西方的半边天空,夕阳金红的光线透过树荫的缝隙斜斜的洒下来,在青灰色的石板路面上照出了昏黄色的、细碎斑驳的图案,微风送爽,初夏的空气闻起来总是那样的芬芳清新。 玉阳女子学堂内的林荫路上,已经十六岁的胜兰剪了齐耳短发,一身蓝衣黑裙标准的女学生装扮,沐浴着潋滟的霞光,抱着几册书匆匆的往校门口走去。与此同时,校门边上一个同样装扮的少女频频向她招手,语气欢快的喊道:“胜兰、快点快点,位子早订好了,今天是刘芬第一次在外面过生日,去晚了她可要生气的。” “哎!”胜兰应了一声,飞快的跑过去,笑嘻嘻的道:“骆金凤你别骗我,才放学多长时间呀,刘芬自己都不一定到了!” “最后一节课你去了杜老师那不知道,刘芬他们早请了假先走啦!”骆金凤说着就拉过她往外走去,边走边把眼睛往胜兰的怀里瞟:“都放学了你还抱着书干什么?又是刚从杜老师那借来外国小说?” “是啊!”胜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几本原版的外文小说,写的挺有意思,我无聊时可以翻着看看。” 一转眼胜兰都已经在玉阳女校上了七年的学了,七年的时间,玉阳女校不断的发展壮大,变成了玉阳女子学堂。因为有了前世的学历打底,她跳着级轻轻松松读完了小学中学的全部课程,若不是顾虑着祖父如今时常生病身体不好,她早听杜微雨的话去省城读大学了。 前世她读的是外贸专业,对外语要求很高,她天生语感好,不但英语考过了专业八级,连辅修的德语都过了六级,还因为爱看日剧动漫,日语也马马虎虎。穿越到这里后虽然丢了一段时间,好在上学后及时补了回来。 杜微雨老师虽然教的是国文,但她出身名门,自小在南方大城市的教会学堂读书,说的一口流利的英文。又因为家中兄弟都在欧美各国留学,所以私藏了不少经典的外国小说,胜兰与她关系极好,便时常去借几本看看。 “哎呀,都是原版外文的呀!”刘芬英文学的不好,她一瞧见封皮上那花枝般缠绕的外国文字就觉得头大,有些羡慕的道:“外国字都弯弯曲曲的,我一看到就想睡觉,也亏得你能看下去。” “各有所爱嘛?你不是就更喜欢作诗,每一次诗社比赛都是你独占鳌头”胜兰微笑着回她,两人嘻嘻哈哈的,一路顺着中心大街往玉阳县最大的酒楼走去,路过同一条路的玉阳第一学堂时,一个瘦高的身影突然开口叫住了胜兰。 “胜兰,你放学啦!” 是李承华,胜兰当初进了玉阳女校读书后没多久就发现李承华在同一条街的玉阳第一学堂读书,两人在上学的路上时常低头不见抬头见,抛却小时候那件事的顾虑,李承华为人谦恭有礼,个性秉直,这些年下来与她倒也相处的不错,勉强算是好朋友。 胜兰笑着转头看向眼前穿着黑色立领校服的少年,停下脚步问道:“李承华同学,有什么事吗?” “那个,后天我和我娘要回一趟老家,家里有车来接,想问问你要不要也顺路一起回去一趟”李承华看到胜兰身边还有骆金凤在,说完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因为李承华家所在的李家庄和胜兰老家小王庄离的很近,前几年胜兰回家时经常会顺路坐李家的车,既方便又安全,不过这两年她和李承华都大了,为了名声着想,已经很少坐李家的车子了。 “谢谢,也帮我谢谢梅姨妈,不过不用了,后天我们班的同学们要一起出去游玩,没空回家呢!”胜兰笑着拒绝了。 “哦,这样啊,那我回头说一声!”李承华讪讪的回了一句,脸色微红,有些结结巴巴的道:“那,那就算了,再见。” “恩,再见”胜兰冲他摆摆手,为免对方尴尬,赶紧拉着一双眼睛骨碌乱看的骆金凤走人。 “咳咳,别走那么急嘛!咱班谁不知道那个李承华李少爷对你有意思,胜兰,你真够狠心的,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哦”骆金凤打趣的道:“哎,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对他有没有意思?听说你们可是一个地方的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骆金凤边说边夸张的比划着。 “停,你再说下去,我就回头去告诉李承华,说你暗恋他”胜兰板着脸坏笑着打断了骆金凤的话。 “胜兰,你想害死我啊,你明知道我都快嫁人了。”骆金凤立马去捂胜兰的嘴巴。 玉阳县毕竟是小地方,旧思想重,女孩子一般十七八岁就订婚出嫁了,就算是读书,也顶多读到中学,增添点找好婆家的资本就算了,没几个想继续读大学的。胜兰班上的同学里有一半都订了婚,大部分都打算一毕业就出嫁,骆金凤就是其中一个。 “是是是,就是知道你要嫁的人也在第一学堂读书我才故意要这么讲,谁叫你方才胡说,害怕啦,怕被你的未来夫君知道?”胜兰故意促狭的笑着,直羞的骆金凤一张脸红成了大苹果,一个劲的伸出胳膊要拧她的嘴巴,弄的她不停的躲闪…… 两人就这么吵吵闹闹的一路走到了醉八仙酒家前。 今日的醉八仙似乎有些不同,两人老远就瞧见醉八仙的大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个荷枪实弹的卫兵,不禁有些诧异,但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又很正常,便也大着胆子走进去了。 醉八仙是玉阳县历史最悠久最高档的酒楼,内部一共分为三层,第一层是大厅,普通食客用饭的地方。二楼是雅座,分为几个稍小的厅,可供小型的聚会和看戏听曲。三楼是一个个独立的包厢,据说环境最优雅、装饰的最豪华,里面还有不少时新的洋玩意,不过胜兰从没上去过。 今天是班上同学刘芬的十七岁生日,因为快要毕业了,大家关系又非常好,全班的女生都会过来,再加上刘芬自己的家人,少说也有三四十口,刘家就在二楼定了一个小厅。胜兰放学后耽误了点时间,此时和骆金凤一一起匆匆走进醉八仙的时候,早有同学站在二楼扶着栏杆往下招手:“胜兰、金凤,你们怎么才来呀?快点,就等你们啦!” “来啦,这不就到了吗?”胜兰一边仰着脸和楼上的同学打招呼,一边拉着骆金凤匆忙往楼上跑,没注意到楼梯上还有别的客人,一下子撞到了对方的身上,撞的那人与她同时歪了两下,差点双双滚下楼去,胜兰手中的书啪啦啦全掉在了楼梯上。 “对不起对不起”胜兰连忙道歉,也顾不得看对方的模样,赶紧弯腰去捡书,有一本正砸在对方的鞋子上,她刚要伸手,就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抢先拿起了那本书。 胜兰不由得抬起头来,看见自己面前站了个身材高大的军服男子。 男子二十多岁的模样,周身都是酒气的味道,一张喝的微醺的脸泛着淡淡的酡红,样貌英俊、身形笔挺,自眉宇间散发出一种从容凌然的气势,再加上那身明显很高级的军服,一看就知道大有来头。 “英文版的傲慢与偏见,哦,原来是借的”男子对胜兰的打量浑然不觉,翻了翻书轻笑一声道。 “玉阳县城里什么时候来了这号人物?”因对方气质不凡,胜兰悄悄在心底惊讶了一下,一时忽略了对方话中的意思,只是快速捡起了所有的书,仰头鼓起勇气道:“不好意思,长官,那是我的书。” 对方闻言爽快的合上书递了过来,接回书本时,胜兰忍不住瞧了他一眼,就见男子一双清澈深邃的双眸熠熠生辉,目光却如刀刃一般直直的落在自己脸上,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哼,登徒子”这种目光这两年胜兰见的多了,她不禁有些恼怒,低头拉着骆金凤快步越过对方上了楼。 待匆忙进了二楼的包厅后,方才一直没有出声的骆金凤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偏头贴着胜兰的耳朵悄悄道:“胜兰,你有没有瞧见方才那个军官的模样,长的好俊啊!” “花痴,小心我叫李承华把这话透露给你未婚夫去”胜兰毫不客气的掐了她一下,没有接骆金凤的话,只觉得心头隐隐有些疑惑:她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就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正文 第三十章 情动 武兆铭大步走出了醉八仙酒楼,立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黄昏中朦胧昏黄的街景,想着方才那个莽撞的人儿,他不由得就翘起了嘴角,显得心情极好的样子。 七年未见,他本来早已将她忘的干干净净了,却谁知造化弄人,他第二次来到玉阳县,却又见到了她。 如今的她虽然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可爱幼稚的小丫头,可模样却没有变多少,面对面时,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随着她的突然闯入,记忆的闸门哗啦一下就打开了,往日相遇的情景像是放电影般清晰的在脑子里快速闪过,连他自己都很诧异;都过去了七年的事情居然还能记得清清楚楚的,仿佛就在昨天才刚刚发生过,清晰的让他看清了每一次遇见她时的情景。 她小时候就长的很好看,早年他曾经设想过她若长大会是什么模样,也算是心有准备,可当长大后清丽秀雅的她陡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她比小时候标致美丽多了,那修剪的极平常的齐耳短发衬的她的脸形五官异常的精致,肌肤更是白嫩如瓷。她弯腰低头时,那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的扇动着,几乎每一下都扇在他的心上。她抬头时,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中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清澈闪亮,直看的他心头微颤。她挺翘的鼻子下,粉红的唇瓣若花瓣般丰润娇美,惹的他心头饥渴,勉力再三才控制住自己不去采撷。 她长的很美,也过的很好,一身蓝衣黑裙素净优雅,举手间有着浓厚的书卷气息。 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成了个女学生,还是自己表嫂的得意弟子,看看那些杜微雨一向都很宝贝的书在她手中,他瞬间就明白了她们的关系,同时也觉得很欣慰。 她看起来家境不错,她是中学生,以后很有可能考大学留洋读书什么的,她与自己的差距并不算非常遥远。 “六少,遇见什么好事了?”侍卫长官万松年这会才出来,他还不知道方才楼梯上发生的一幕,见武兆铭独自对着大街笑,有些吃惊的问道。 身边一个年轻的侍卫急忙小声的告诉他。 “一个女学生?”万松年有些无奈的挑了挑眉毛,走上前提醒道:“六少,咱们这次只是来给老爷子祝寿的,住不了半个月就得回去,你该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都要搞段桃色新闻吧!” “万叔,咳,我是那种人吗?”武兆铭突然被打断心事,闻言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 “是,金陵那边可是有好几位小姐为你要死要活的!”万松年眼带笑意:“六少可别跟我说那些小姐都是害的单相思跟你没关系。” “那些都是场面上的事情”武兆铭露出一脸头痛的样子道:“万叔,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婚事是不能儿戏的!有些女人看着是好,可是不能娶回家,只能婚前玩玩。” “六少,既然你知道这道理,那也该明白,有些女人是不能玩的”万松年正色劝道:“玉阳是小地方,这里的女子对名节看的重,不能跟金陵那些交际花比的,玩一玩女学生对你没什么损失,对她们可就是灭顶之灾。” “万叔,你想哪去了,我不过是遇见了一个熟人,感叹下缘分奇妙而已”武兆铭一下子被说中了心事,心头顿时飞过一片阴霾,有些不悦的匆忙掩饰道。 “一个熟人、女学生?”万松年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出武兆铭怎么会认识这里的女学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却也极有眼色的没有继续问下去。 两人各怀心事,被数名侍卫簇拥着离开酒楼上了车。 因为去的迟了,胜兰先被罚了好几杯酒,宴席开始后又免不了喝了几杯,她酒量很差,虽然喝的是低度数的甜酒,脸颊也很快火烧一样的烫起来,烧的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好容易撑到宴会结束,她连脚步都开始飘了。 这具身体真是不行啊!胜兰想起前世,自己虽然很宅和别人没什么交往,可一顿喝个二两高度白酒还是没什么感觉的,如今连几杯低度酒都喝不了,真是!她暗自扶额摇头。 因为住的近,宴会结束后,胜兰拒绝了同学们送她回家的好意,独自抱着书跌跌撞撞的扶着巷子的墙壁走回家。 桐花巷里住的大多是中产人家,这里只要天一黑,每户人家的大门外都会挂起灯笼,一户连着一户,就像路灯一样照的整条巷子都是明亮的。治安很好,胜兰一点都不担心会遇到危险。不过她才走了没几步,就远远看见前面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光亮下快速向她跑来,人还未到跟前,声音就已急切的传了过来:“大姑娘,你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长的很粗壮的小伙子;眉毛浓黑,一双大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上身穿了件很普通的白色对襟短衫,扣子没有全扣上,露出了胸口一片结实鼓涨的胸肌。下身是条普通的黑布裤子,脚下踩着千层底的布鞋。一身装扮虽然平常,却也收拾的干干净净,头发剪的短短的,像是刚洗过,在灯光下根根闪着水渍竖立着,衬的小伙子看起来格外的精神。 “是汶天呀?”胜兰眯着眼睛看清了来人,随即笑了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车行里活不多么?” 来人是胜兰家的下人方汶天,说是下人,其实只是胜兰收留的一个孤儿。当年胜兰住进四合院没几天,尚在病中的方汶天就来盗窃,结果被抓了个正着。胜兰见他衣着破烂骨瘦如柴,又发着高烧,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他在家里打杂。一晃就七年过去了,当年病怏怏的小偷方汶天如今长成了一米八几的壮小伙,院里的粗活重活基本都是他干的,因闲暇时间多,他还跑去车马行找了份事做,是个非常勤快能吃苦的小伙子。 “最近的活一直不多,我早就回来了。” 瞧见胜兰身形摇晃,又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方汶天应了一句,担忧的上前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有些焦急的道:”大姑娘怎么喝酒了,要不要紧,还能不能走,要不我背你回去吧!” “不碍事”胜兰先是有些尴尬的推了推他,转头瞧见四下无人,便反手攀着他健壮结实的臂膀,抓紧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今天同学过生日请客,不小心多喝了几杯,头有点晕,不过没事的,你借我扶一下就好。” 许是因为酒力的缘故,她的手掌柔软火烫,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那热度一下子就烫在了方汶天的皮肤上,感受着那片炙热,方汶天一双掩在浓密睫毛下的眼眸微微一颤,有些僵硬的站直了身体道:“那就好,咱们赶紧回去,看样子得熬点醒酒汤给你喝。”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暗恋 “恩”胜兰没有发觉方汶天的异样,点点头扶着他快步回了家。 一进了家门,方汶天便对着李妈的房间喊道:“李妈,李妈,快出来。” “什么事”李妈闻言走出来,一看见两人的样子就楞了下,匆忙迎上来接过胜兰道:“大姑娘这是怎么了?喝酒了,你这孩子,你酒量差,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不能喝的吗?怎么就没记性呢!” 多年的主仆情意相依为命,李妈和胜兰的关系早已超越了普通的主仆关系,因为关切,李妈的语气里有丝责怪的意味。 “呵呵,同学过生日请客,一时推脱不了”胜兰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低头羞愧的解释道:“我以为甜酒度数低没事的,谁知道……” “李妈,你先别问了,赶紧扶大姑娘进去歇着,我这就去烧点热水给大姑娘洗漱,再熬点醒酒汤。对了,大姑娘还饿不饿,等会要不要吃点粥什么的?喝了酒后空肚子睡觉会伤身的”胜兰还未说完,方汶天便连珠炮似的道。 “汶天想的真是周到“李妈闻言先笑了起来:“算了,赶紧去烧水吧!大姑娘这有我呢。” “真是麻烦你了,汶天”胜兰也笑了笑,方汶天就是这样一个细心勤快的人,这些年她都习惯了,方才她的确没吃饱,此时胃里有些涨涨的难受,便想了想道:“要不就煮点小米粥吧,别的我也吃不下了。” “好嘞!”方汶天响亮的应了一声,欢快的跑了下去。 “这小子,将来也不知哪家姑娘有福嫁了他”李妈看着他的背影笑道:“亏得大姑娘当年收留了他,不然咱现在可少了个壮劳力。” “是啊,多难得的勤快人,我有时候也庆幸自己做了件好事”胜兰进了屋躺在床上,背靠着舒适的大靠枕,有些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大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该避嫌,像方才那样扶着他的事,以后可别了,叫人看见了不好。” “恩,知道了。”连扶一下都不行,胜兰想起了前世男女交往时的自由,暗暗在心中骂了句万恶的旧社会。 李妈拧了毛巾来给胜兰擦脸,边擦边叹气道:“我看汶天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最近正琢磨着想帮他娶媳妇呢,只是他没爹没娘的,又没房没地,能看上他的姑娘少啊!” “李妈,没父母有时候也算是少了负担,咱们这院子空旷,到时候拨两间给他做新房,他就有房了,至于地嘛!我看他一身好力气,人又机灵能吃苦,没地也养得起老婆孩子。” “这倒是,等他娶了媳妇带进来,咱院子里还能热闹点。”李妈想了想,说着也笑了起来。 此时的厨房内,方汶天已经点着了火,正把一根根劈好的木柴往灶膛内扔,火苗舔着柴火,熊熊跳跃着照在他的脸上,照的他脸膛红红的;想起她方才抓紧了自己的样子,想着两人靠近后那股淡淡的少女馨香,想着那白嫩小手的热度,他不由自主的就笑开了嘴…… “噗通”幽亮的井水一下子晃动起来,水花四溅。 “大姑娘,我来吧!” 晨光中,胜兰刚把木桶扔到井里,方汶天就不知道从哪里跳了过来,一把抢过绳子道:“我来打水,大姑娘你要做什么用?” “好吧!”胜兰看着自家勤快的下人,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指挥道,帮我倒满一大盆放太阳下晒着,等晚上我回来浇花。 井水太冰了,胜兰总怕直接浇上去会把花冰坏,习惯性的要先晒一晒。 “好!”方汶天一边往上拎水一边问道:“听说大姑娘今天学堂里组织郊游,还要在外面野炊什么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重不重,要不要我帮忙送过去。” “还真要你帮忙”胜兰也不和他客气,直接道:“李妈帮我准备了两篮子吃食,我一个人是有些拎不动,原来准备让小邱送我过去的呢,谁知道临时他媳妇家有事,一早就出门忙去了。” “以后大姑娘有事就叫我,别客气”方汶天麻利的把一桶水倒进了脚边的铜盆里,端起来放到墙角下有太阳的地方。 “我是想啊!”胜兰半开玩笑的道:“不过李妈说你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了,要多给你点时间,让你好好赚钱准备娶媳妇,呵呵”她掩着嘴笑道:“汶天,和我说说,你有没有看上的意中人?要是有,我立马让李妈提亲去,放心,钱的事包在我身上。” 这几年玉阳县很太平,曾经一度闹的很厉害的匪患基本都被政府剿灭了,如今家里虽然没有做生意,可祖父留在小王庄守着近两千亩地,每年都能获利不少。家中人口不多花费也少,供养胜兰在县城里上学绰绰有余,没个月都给她充足的花销,再加上胜兰的小舅舅在淮城也时不时的托人送些钱来。目前她的日子过的非常滋润,不但足够养活这一院子的人,还存了不少私房。 “大姑娘,可不敢麻烦你们”方汶天闻言一下子急了,一张脸顿时变了颜色,急忙道:“这两年我还没打算娶媳妇。” “哦,你也快二十了吧!”胜兰见他焦急,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条件太差,先安慰道“你年龄也不小了,是该成家立业了,要是现在还没中意的姑娘,就从今天起开始努力的找,横竖有我和李妈给你做主,以后条件上不会让你委屈了人家的。” “不是,不是这个原因”方汶天急的脸红红的,抬头看了看胜兰又急匆匆的低下头去,嗫喏着道:“我,我现在,现在就想好好的挣钱,那个其实我,我,我……” 后面的话方汶天怎么也说不出来,其实他想说,我已经有中意的姑娘了,她就在我的眼前,只是我配不上她。可是这话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就变成了结结巴巴含糊不清。 “哈哈,瞧你那紧张的样子”胜兰的心理年龄比外表大的太多,看到眼前的小伙子羞怯懵懂的模样,她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学校里那些情窦初开的同学们,感叹着青春的美好,禁不住就自己先笑了起来。 方汶天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笑的没心没肺,暗暗的松了口气,心中却不免有些黯然。 他与她的差别,真的太大了。 她是主人,他只是她收留的一个下人,他本该谨守下人的本分,日日勤勤恳恳的做事,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等天长日久年纪大了,就寻个出身差不多的女人结婚生子,两口子相互扶持,一起努力赚钱打拼,平淡辛苦的过一辈子。 而她,则应该找一个和她一样家境优越、读过书的男子成婚,过着依旧事事不需要她操心的、富裕安逸的生活。 他什么都明白,只是管不了自己的心。七年在同一个院里生活,她的一颦一笑早不知在何时深深刻进了他的心底,她是他的主人,却也是他最心爱的姑娘。因为身份的阻隔,他不敢让任何人看出他的心思,只能默默的将爱意藏在心底,细心周到的为她做好每一件事。他想要改变两人之间的差距,他在外面拼命的干活存钱,只是不知道要存到何时才能足够娶她。 他绝不敢在这个时候就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他怕那层窗户纸一旦捅破,自己连这么默默守护她的机会也会失去。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再遇 胜兰完全没有发觉方汶天的心思,由于心理年龄比较大的原因,她常常会忽略掉自己目前是个花季少女的事实,对同龄人也常有一种看待晚辈的感觉,见方汶天紧张,她也失去了继续调笑他的心思,就回屋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了。 郊游的地点在城外的西山,因为要出城去路比较远,胜兰早雇好了马车,方汶天帮她把篮子提上车后,很自然的坐在车夫旁边要一路送她过去。为了安全着想,胜利当然不会反对,车夫很快就挥鞭驾车,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桐花巷。 今日天气极好;天空碧蓝,偶有几朵白云飘过,微风丝丝,清爽宜人,金色的阳光穿过街道边绿荫浓翠的树木柔柔射下,被枝叶间的空隙筛成了一地金色的花瓣。四下里鸟雀飞鸣,空气纯净清新,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一阵阵馥郁的槐花香,那清甜淡雅的味道闻的人身心舒畅。坐在马车内的胜兰不由得吸了吸鼻子,视线越过敞开的车窗四下寻找,正想看看哪边有槐树,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汶天,怎么回事?”她刚开口问了一句,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道:“请问车上的是王小姐吗?” 呃,谁找我?胜兰有些诧异的掀起车帘,瞧见自己的马车前面站了个穿军装的陌生人;二十来岁的模样,样貌平常,不过腰杆挺的笔直,一身灰绿色的军装整齐挺括,肩上还背着杆长抢。 看模样打扮,像是个侍卫。 她不记得自己有和军队的人打过交道,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我是姓王,你找我?” “是,我们长官有事相邀,还请王小姐赏光下车”那军人抬手冲她敬了个军礼,声音随和,显得非常有礼貌的道。 “你们长官?”胜兰见状心里越发觉得迷惑,她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和军队的人有什么瓜葛,疑惑中甚至有些突发奇想自己是不是无意中被哪个混混军官看上了! “我们长官的车就在那边?王小姐请”那军人见胜兰发呆,再次礼貌的邀请。顺着那军人的指点,胜兰看见前面道路的拐弯口停了辆罕见的老款黑色轿车,车子崭新,一尘不染,在阳光下闪亮发光,车前还站着两名同样装扮的持枪侍卫,看的她又是一阵心惊。 这可是她七年来第一次在玉阳县城看到这种电视剧里才能见到的老爷车,还是崭新带护卫的,不用想也知道车里的人肯定是军队的高官。这样派人当街拦车相邀,说是请她过去,其实根本就是强迫吧!她到底是得罪了哪路大神啊? 马车夫早已被吓的握紧缰绳不敢吭声,只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胜兰,坐边上的方汶天按耐不住跳了下去,挺身挡在车前道:“长官,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家大姑娘只是个学生,可不认识什么大人物。” “认不认识,王小姐一见便知”那军人不动神色的打量着方汶天,目光犀利的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才有些鄙夷的道:“你家小姐的事,应该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来做主吧!” “你——”方汶天顿时握紧了拳头。 “汶天”胜兰见他生气,怕他年轻气盛惹怒了对方吃苦头,急忙开口阻止道:“没你的事,你先让开。” 说罢她匆匆跳下马车,将方汶天推到一边,看着不远处的轿车问道:“恕小女子斗胆问一句,请问你家长官是哪位?我总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就过去吧!” “这——”军人有些为难,他来之前,只是听从武兆铭的吩咐要客气的把这位王小姐请过去,可没说能把身份透露给她,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那辆黑色轿车的车门一下拉开了,一位穿着淡蓝格子素色旗袍的女子款款下了车,远远的冲胜兰招手笑道:“胜兰,是我,过来跟老师一起走吧!” “原来是杜老师”胜兰见到了杜微雨,便知是虚惊一场,心想这可能是杜老师家亲戚的车子,倒是自己多心了,便冲方汶天点头示意,让他留下等着,自己则快步走过去笑道:“杜老师您真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被人当街掳走呢?” “呵呵,我原来是有这个打算”杜微雨还未来得及回话,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胜兰循着那富有磁性的声音看去,瞧见杜微雨身后的轿车上,一名陌生的军装男子起身下了车,站定后面带微笑的向她伸出了手:“开个玩笑,王小姐,幸会,还记得鄙人吗?” 他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身形高大挺拔,肤色白皙浓眉如剑,眼眸深邃,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透露出一种犀利冷酷的意味,铁灰色的军服装饰简约但华美熨帖,牛皮长靴锃亮,一身高档军装衬的他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英姿飒爽,气质卓越,一看就知道在军中的级别不低。 “是你?”胜兰认出他就是前日自己在醉八仙楼梯上撞到的人,心头微微有些诧异,没有去握对方的手。 “兆铭,这就是我的学生,胜兰,这位是我的表弟,刚从金陵过来,怎么,你们已经认识了?”杜微雨简单的介绍了下,有些吃惊的看着两人。 “有过一面之缘”见胜兰没有伸手,武兆铭也不在乎,很随意的缩回了手道:“鄙人姓武,名兆铭,在家排行第六,王小姐以后可以称呼我为武六,或者六少。” “见过六少“胜兰低头行礼,脑中却在疯狂的转动着:“姓武,又是高官,难道是江浙督军武家的人?”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七年多,胜兰早已弄清楚了这个世界并不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个世界,这里目前虽一样处于民国时期却又略有不同。 这个世界此时正处于军阀割据的时代,全国被大大小小的分成了十几片,各系人马占地为王。其中最大的四片分别被裴、武、齐、唐四军占领;裴家的地盘主要在东北三省一带,齐家在西部,唐家在南方,她目前所在的江苏包括浙皖鲁三地共四省是武家的地盘。 当前的武系军阀当家之主是江浙督军武凤岐,听闻他乃武氏嫡系,出身高贵睿智英俊,身边妻妾子女众多,面前这位六少身居高位样貌气质皆不凡,难道是武凤岐的儿子? 胜兰早知道杜微雨出身大家,也知道她的夫家玉阳土豪陆家背后有雄厚的靠山,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座靠山居然是武家。 出生在那样声名显赫的家庭,这个武六少就是个标准的太子级别的人物,居然出现在了玉阳这样的小地方,真是难得。 胜利心头讶异,不过两世的阅历经历早已让她养成了宠辱不惊的习惯,越是吃惊,她面上反倒越是平静,想通了对方的身份后,她面上只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轻声道:“六少真是客气,上次的事情很抱歉,是胜兰莽撞了。”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王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武兆铭半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小女生;今日的她穿了一件月白色底淡绿小碎花图案的旗袍。少女的胸部不够饱满,穿不出旗袍妩媚诱人的风情,但她身形纤瘦,腰肢盈盈不堪一握,面容皎洁白嫩,眼眸灵动如山间的一泓清泉,虽少了几分妩媚诱人,却多了份清纯妍丽,娇羞鲜嫩的就像路边刚刚结出花苞的栀子花,馨香尚淡,却也青涩芬芳。 美色当前,武兆明看的满意,心头亦有些赞赏;因家庭出身和外貌的缘故,极少有女子在他面前不露出花痴的目光的,这丫头年龄虽然小,定力却不错,看人时目光清湛平静,沉稳大气,不愧是表姐杜微雨盛赞的高徒。 她似乎愈发让他上心了。 “大姑娘”就在武兆铭准备开口邀请胜兰一起坐车时,方汶天却突然喊了句,他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停下来远远的向杜微雨和武兆铭鞠躬行礼,随即目光看向胜兰,有些急切的问道:“大姑娘,车夫快等不及了,咱们还坐马车吗?”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强抱 “坐”胜兰响亮的回了一句,不等杜微雨开口阻拦就急急道:“杜老师既有贵客同车,那学生就不打扰了,学生带了许多东西在马车上,搬来搬去也不方便,我还是坐马车好了。” “也好”杜微雨当了胜兰多年的老师,岂能看不出胜兰此时的心思,她看了看武兆铭的神色,当下便笑着回道:“那我们西山上再见。” “好,杜老师再见,六少再见”胜兰赶紧低头行礼,不顾武兆铭正欲开口挽留,转身快速回了马车上。 事情转变的太快,武兆铭有些无奈的看向杜微雨,带点哀求的语气道:“表嫂——” “少在我面前装,不管怎么样都不许你打我学生的主意,尤其是胜兰”杜微雨毫不客气的推开他上了车,坐稳了继续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方才的心思,你一早就套我的话哄我把她叫过来不仅仅是想见下我的优秀学生吧!” “表嫂,咳,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武兆铭看了眼正憋笑的司机,无奈的扶额。 “我这是防患于未然,先敲打敲打你,省的你犯浑”杜微雨态度强硬,见他苦笑沉默,随即又满是自豪的道:“怎么样,我的学生不差吧!比金陵城里那些女学生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单指方才见面时的那份沉稳,就比一般的学生强出许多”武兆铭诚心赞赏了一句,瞧着杜微雨瞬间心花怒放的脸,钻上车又道:“表搜,待会我也参加你们的郊游好吗?就是想再多见识几个优秀学生,瞧瞧您这些年的心血成就,如何?” “你想的美,待一边去,一堆的小姑娘你也好意思混进去,滚回去跟你大表哥逛花楼找粉头消遣去吧!别以为我在乡下就不知道你在金陵惹出的那些风流事。” 杜微雨毫不客气的戳了一下武兆铭的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武兆铭哀叹一声,目光转向身边的侍卫官,今日万松年不在,陪伴他的副官姓展,年纪与他差不多,最会看懂他的心思。 展副官笑着冲他点点头。 他顿放松了身体,微笑着靠在椅背上,坐看窗外的玉阳街景。 另一边,胜兰回头上了马车,坐稳了长吁一口气,看着车前的方汶天,忍不住就夸道:“汶天,谢谢你,方才我正想着怎么脱身呢!正好你就问了,真是知我者汶天也,改明我给李妈说说,让她多做几顿好吃的犒劳你。” 方汶天个子高,长的又壮实,饭量很大,胜兰想不出他有什么别的爱好,就估计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应该比较爱吃,随口说笑了一句。 “大姑娘说笑了,什么好吃不好吃的,我们每天不都吃的挺好的,要破费干什么,我就是看杜老师身边多了陌生人,怕大姑娘不习惯,才斗胆上去问的。”方汶天说话时的声音很轻松,可背对着胜兰的脸上却皱起了眉头;方才离的远他看的不真切,可总觉得那个年轻军官看胜兰的目光有些不正常,不像普通人见面客气的目光,倒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同为男人,他自然能察觉出那种兴趣的意思,下意识的就觉得心头有些烦躁,好在那人似乎是杜老师的朋友,杜老师的为人他是了解的;端庄有礼的大家闺秀,与胜兰亦师亦友情谊很深,有杜老师在中间,想必那人不会对胜兰生出什么非分的想法。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这种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向来就喜欢玩弄女人,以胜兰的摸样很容易就入了那人的眼,最近还是小心点好。他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就握紧了拳头,弄的本就有些战战兢兢的马车夫一路上不时的偷看他两眼。 今日郊游的地点是在玉阳县城郊外的西山,西山是座不知名的小山,海拔不过三四百米的样子,山势平稳寻常,山上也没有什么险峻秀丽的风景。只有清泉一眼,四季流淌不歇,泉水潺潺汇聚成湖。湖水清澈透明,湖边的地势开阔平缓,芳草萋萋,种满了花木。五月里正是鲜花盛开却又无骄阳灼人的时候,对于风景匮乏的玉阳县来讲,着实是个郊游的好地方。 轿车自然比马车快,上了山后,胜兰发现杜老师早已经在了,却没看见轿车和军人的影子,心下松了口气,便自然的走过去和老师同学们凑在了一起。 杜微雨也没有提起路上发生的事情,只是冲胜兰笑了笑,聊了会天后,就让同学们随意自由活动。胜兰的同学们大多出身富贵,这些富家小姐们平时除了上学,极少有这样的外出游玩的机会,都非常兴奋开心,个个都带了一堆的吃食玩具。 不过都是些十几岁的花季少女,带出来消遣玩乐的东西都差不多,无非是些书本风筝骨牌一类的,胜兰放了会风筝觉得有些倦了,便环顾四周,悄悄走远点挑了处相对僻静点的草坡,支起画架坐下来对着湖面专心的画风景。 今日山上的游客不多,三三两两的偶尔穿梭出现在花木丛中,因着这个季节连日都有贵人来此游玩,常有警察上山巡逻,所以这山上的治安很好,胜兰就算是一个人来也完全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 此时正是上午十点左右的样子,阳光温暖,她选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凉爽的山风吹的脚边的青草叶子丝丝摇摆,柔软的拂在她的脚踝上,即便是隔着白色的绒线袜子,也能感觉到那份轻柔娇嫩的触觉,一下一下的扫的脚踝酥酥的,弄的人心痒痒的,真想干脆睡上去。 面前青山碧水,洁净透明的几乎可以一望到底的湖水清晰的倒印出了岸边垂柳和花树的身影,若非偶尔泛过的一层细波,倒叫人看了分不清哪里是水面哪里是天空。忽略另一旁树林里同学们欢笑打闹的声音,这一边的风景安静优美,只偶尔能听见风吹草动的沙沙声,和岸边花枝上停着的一双喜鹊不时的吱吱喳喳的叫声,给静谧的湖面平添了几分生趣。 “若是有相机就好了,这种完全无污染的天然风景多美多难得啊!”胜兰心中有些惋惜,随即聚精会神的画了起来,她画画的水平尚可,取好景后,不多时就用铅笔在在画纸上画出了大概的景物轮廓。 身后似乎有人走了过来,胜兰以为是哪个同学,便没有在意,打好素描稿子后,她转身打开颜料盒子准备上色。 “居然是西洋画法”后面那人突然出了声,居然是个男人,吓的胜兰一下子跳了起来,踉跄着快速转身看去,险些冲翻了画架打翻了颜料盒子。 “六少”看着面前坐在草地上的军服男子,她先是惊讶,随即咬了咬嘴唇很快冷静下来,有些不满的问道:“您这么会在这里?”说话间她看看四周,咦,杜老师和同学们怎么都走远了? “不用看了,我把表嫂支走了,你的同学们正忙着烧烤野炊呢”武兆铭无视胜兰面上显现出来的疏离神色,懒洋洋的坐在草地上,半眯着眼睛声音慵懒的道:”这地方风景不错,王小姐继续画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这还叫不打扰”胜兰心中暗暗叫苦,有些怀疑他对自己有想法却又不敢相信,只好快速收拾起所有的东西准备走人:“既然六少喜欢这里,那小女子还是换个地方画好,小女子画技粗拙,实在不敢当面献丑。” “哪里?”武兆铭闻言一下子起身拉住了胜兰的手,厚着脸皮道:“我觉得王小姐画的非常好,素描功底深厚……” “你,放开——“才见面第三次就胡乱抓女孩子的手,真是风流成性,胜兰心中先前对他气质外貌上的好感顿时降成了负数,她使劲的抽着自己的手,怒道:“放开我。” 因为怕被同学们听见,她不敢大声的喊,只能压抑着轻声反抗他,心里憋屈的要死,若非顾忌着对方权势太高,又是杜老师的亲戚,她真想把脚边的画箱砸对方脑袋上去。 看见胜兰小猫炸毛似的又羞又怒的模样,武兆铭笑的越发得意,更是握紧了手不松开;她的手很小,手指纤长,握在手中软软嫩嫩的,肌肤非常的细滑,许是吹风久了,略微有些凉意,惹的他禁不住的就想要温暖她。 肌肤相触摩挲,很快撩拨起深埋在心底的爱意,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冲动的用力一拉,就将胜兰拉的站立不稳向前栽倒,恰好环进了自己的怀抱。 “你混蛋”毫无防备的胜兰一头扎进了男人宽厚炙热的胸膛,他军服上的扣子硌的她脸疼。这么轻易的就被人非礼了,胜兰简直气的火冒三丈,她不管不顾的骂了出来:“色狼、流氓,放开我,你放开我。” 她一边骂着,一边手脚不停的对他拳打脚踢,在他怀里蹦跳挣扎的像一尾刚被钓出水面的小鱼。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逃脱 胜兰两辈子都被受过这样的侮辱,她憋足了劲拼命挣扎,对着武兆铭连抓带踢,只可惜两人气力相差太大,武兆铭只两手轻轻一揽,就困的她动弹不得。 “你混蛋,你放开我——“胜兰气喘吁吁的推着武兆铭的胸膛,咬着牙不敢抬头去看对方。 “呵呵”武兆铭带着些玩味的笑意,俯下身凑在她的耳边轻轻吸了下鼻子。 怀中的女孩纤弱娇小,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那种香味和他平时所熟识的那些交际花小姐们身上的香水脂粉味完全不同,是一种青涩甜美的味道,是纯纯正正的少女的体味,只闻着这股清纯天然的味道,他体内的欲望就有些蠢蠢而动,身体不受控制的很快变得有些燥热。 胜兰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女生,她前世虽然没有恋爱过,可各种电视剧小说色片片漫画看了不知道多少,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很快就敏锐的感觉到了男人的异常,脑中一慌,顿时停止挣扎绷紧了身体。 武兆铭强压下体内沸腾的热血,低头看着怀中的佳人;今日她别了一只小小的蝴蝶发夹在头上,将耳际柔亮乌黑的碎发夹了一部分上去,露出的一只耳朵形状柔美细腻洁白,许是因为羞怯紧张,耳尖泛起了淡淡的粉红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一种半透明的温润感,像是美玉精心琢成。 真想咬一口!他紧紧的抱着她,被眼前的美丽温润和鼻尖萦绕的馨香吸引,不自觉的就张开了口,刚想付诸行动,下身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你——”武兆铭顿时痛的说不出话来。 胜兰趁机挣脱他的束缚,见他弓着腰捂着下身一脸狰狞的样子,她吓的脸色刷白,结结巴巴道:“你,你欺负人,我,我没有用力,不,你,你不会有事的。”说罢她拔腿就跑,连画箱都不要了。 居然被她趁机踢了一脚,可恶!她居然敢踢自己这个地方!武兆铭的一腔柔情顿时化成了滔天怒火,他痛的一时迈不开步子追她,见她飞快的从自己眼前消失了,恨恨的抬脚将面前的画箱踹成了七零八落。 疯了疯了,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踢他那里!胜兰边跑边懊悔;自己方才实在是太冲动了,他再怎么混蛋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自己强x,顶多搂搂抱抱占点便宜,不可能非礼她太久,自己怎么就连那一会功夫都忍不住呢?亏她还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觉得自己比常人冷静呢。那可是个太子爷啊!万一真把他踢伤影响下一代,她几条小命都不够赔的啊!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胜兰本想一口气跑下山回老家躲起来,可又怕武兆铭的人就在山下等着堵她,她不得不掉转方向跑向同学们所在的林子里,去找老师杜微雨庇护。 结果还真像武兆铭说的,杜老师根本不在,班上的同学们正围成了一圈在炭炉上烤着各式吃食,香气袅袅的飘过来,闻的人口水都快滴下来了。胜兰怕同学们看出自己的异常,只能放慢脚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尽量往人堆里挤去。 “胜兰,你怎么才来呀,快吃快吃,呀你怎么气喘吁吁的,脸还这么红?”好友骆金凤见她来了,立即友好的拉住她,顺手塞给她一只烤的金黄的鸡翅,其他的同学们见状也纷纷和她打招呼。 “你们真坏,烧烤都不叫我一声”胜兰有些心虚的道:“刚才我在那边画画,突然发现你们都不见了,吓了我一跳,看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就赶紧跑过来了。” 她擦了擦一头冷汗的脑门,夸张的用手扇了扇风,强挤出笑容道:“跑的热了,哎呀真是热!” “谁叫你只顾着画画都闻不见香味的!”这会子天气的确有些热,同学们都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自在,纷纷笑道:“还以为你非要坚持画完了才来吃呢,为这事我们还和骆金凤打赌,哎呀这回我们可输了。” 胜兰平时有个小毛病,做某件事情时总喜欢一口气做完了才去做另一件事,就像得了强迫症一样,比如说画画,她通常都是一气呵成,很少中途离开,特别讨厌别人打断她,同学们都熟悉她这个习惯,就没人去打扰她。 这个习惯真心不好,以后可得改改!胜兰想起方才那一幕,心底顿时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口里的鸡翅咬的没滋没味的,她担忧武兆铭会很快追过来找她算账,和同学们说笑了几句后,便有些紧张的问骆金凤:“杜老师呢,杜老师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走了有一会了”骆金凤抬头往远处看了看。 “老天保佑快点回来”胜兰小声的嘟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骆金凤奇怪的看着她。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杜老师了”胜兰嘿嘿一笑,装傻骗过了她。 疼痛消失后,武兆铭最初是想追过去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女学生抓回来的,可是躺在草地上晒了会暖暖的太阳后,他又果断的改变了注意。 自己方才的确有些太冲动了,一见面就又握又抱的,她是出身乡下守旧人家的女孩子,一定是被吓坏了,才会慌不择路的踢自己。 那模样真像只小野猫,还是只冷静有想法的小野猫。武兆铭想起她方才的样子,最初是挣扎的很厉害的,而后突然老实了许多,他还以为她没力气了呢,谁知道再后来,就在自己想要亲她耳朵的时候,她果断找准机会给了自己一击。 真是痛啊,看她小身板那么细,力气倒是不小!要是自己因此受点小伤,嗯,那就让她用一辈子来还吧!就算没受伤,也要她拿一辈子来还! 她不是骂自己流氓吗?那以后就让她好好见识下自己的流氓本性。 武兆铭甩掉外套闭上眼睛,叼了跟草舒展身体大喇喇的躺在草地上,整个人睡成了一个大字形,把个英俊潇洒的豪门少爷硬生生睡的像个粗野闲汉。 胜兰战战兢兢跟着同学们玩了半天,一直等到杜微雨回来,也没看到武兆铭。她想寻求杜微雨的帮助,可是可是,那种事情,她要怎么告诉杜老师呢?难道很直接的上去就说:“杜老师,您那个表弟今天非礼我了,命根子被我踢了一脚,不知道会不会报复我?” 可要是武兆铭不承认,自己该怎么办?毕竟是没凭没据的事。况且以他的身份地位,只怕多的是主动往他床上爬的漂亮姑娘,他怎么会脑子抽风看上自己这个乡下丫头,杜老师会不会怀疑自己居心不良?毕竟,他是她的亲人,而自己只是她的学生,亲疏有别啊! 可是不告诉吧!万一他真的来报复自己怎么办?胜兰想了许久,觉得惹不起躲得起,他是金陵人,不可能在这穷乡僻壤的玉阳小县城呆很久,只要能躲着不让他抓到,等他走了应该就没事了。 事不宜迟,等下她就立刻回老家,躲乡下村子里去,注意定了后,胜兰便匆忙去找杜微雨请假。 “怎么一下子要请那么久?”杜微雨有些为难的道:“这马上就要放假了,还有一次期末考,你请半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点?” “老师,我也不想,可是我爷爷最近身体一直不好,今天我总觉得心里慌慌的,想赶紧回家去陪他,老师,您也知道,我就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我想多点时间陪陪他,等他身体好点再回来。”想起时常卧病却一直都非常疼爱自己的祖父,胜兰说着就红了眼睛。 “好吧!不过要尽量早点回来,半个月真的太长了”杜微雨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同情的叹口气答应了。 “太好了!等会先跟着杜老师一起下山,然后马上就让方汶天送我回老家去,快一点的话说不定还能赶的上陪祖父吃晚饭。”见杜老师答应了,胜兰心中雀跃,简单的计划了一下,觉得事情非常可行,兴奋之余,忽略了有人喜欢半路拦截。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惹怒 “前面的人快停车,快停车”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胜兰正庆幸自己已经平安走过了一半的路,结果后头远远传来了汽车开动的声音和陌生人粗嗓门的叫喊声。 她掀开车窗帘子伸头一看,瞧见身后的土石路上烟尘滚滚,一辆墨绿色的军用越野车速度飞快的追了上来。 有人从车窗里探出了半个身体,正端着长枪对着自己的马车。 “是武兆铭的人”胜兰顿时吓得手脚发软,尽管心中非常恐惧,她还是理智的喊方汶天赶紧停车。 马再快也是跑不过汽车的,更何况对方手里还有枪,自己是肯定逃不掉的。 胜兰直恨的牙齿发痒;那个可恶的花花大少,因为怕他来复仇,自己一下山就编理由骗方汶天赶着马车死命往乡下跑,本以为能躲过去,结果还是被他发觉了。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方汶天狐疑的跳下地,看向身后的军车。 “王小姐,请下车吧,我们六少有请”军车一直开到马车旁边才停了下来,四个背着长枪的卫兵鱼贯跳下车来围住了马车,而后一个别着短枪,穿着侍卫服饰的男子缓缓下了车,径直走到马车前表情似笑非笑的道。 方汶天立刻转头看向胜兰。 他是和胜兰约好了去西山接她的,为了方便,他直接去车行租了辆小马车自己亲自驾着过去,结果一见面,胜兰就急迫的催促他直接送她回小王庄去。他觉得很奇怪,可是胜兰一口咬定是因为自己觉得心里发慌,怕乡下的老爷出什么意外才临时起意要回去。他勉强信了,听她的话一路快马加鞭的赶车,结果马车还没走到半路就有军车来追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当兵的想干什么?难道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军官真的对胜兰起意了? 方汶天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怒目看向来人。 胜兰慌乱的坐在马车上,紧张的还未来得及回话,又听见远处的道路上传来了一阵汽车开动的声响,伸头一看,瞧见在夕阳金红的余晖中,武兆铭的座驾黑色古董轿车缓慢平稳的开了过来。 “完蛋了,真的要完蛋了”胜兰想起上午自己踢了武兆铭的事,觉得腿脚像是坠了千斤重的巨石,怎么也站不起来。 “你,你们,我不去”她语无伦次结结巴巴的道。 这个时候,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自己过去了会有什么下场;说不定直接就被送到某处关起来慢慢折磨,也或许是很快就被玩腻了扔掉,再狠一点的,没准是先奸后杀曝尸荒野。 男人果然是不能看外表的,谁能想到他长的人模狗样,骨子里却是个色坯,上午青天白日之下,周围还有人在,他就敢上来拥抱非礼她了,眼下这郊外人烟稀少,他的座驾车厢里看起来阴暗朦胧,很适合那啥——非礼啊! 妈妈咪呀,千万不要,我才十六岁!胜兰此刻懊悔的要死,她早该告诉杜微雨的,杜老师一向对自己很好,她既是武六少的亲戚,就应该知道他是个花花大少,会帮助自己的才对,自己在西山时怎么就一时脑袋被驴踢秀逗了呢? 她坐着死活不起来,一张小脸上青白交加,看着异常的楚楚可怜。 “王小姐,请吧”车前的那个侍卫丝毫不为她所动,反倒是斜了方汶天一眼,又上前一步道:“王小姐,你还是赶紧下来吧,我们六少说了,若是王小姐不听话,必要时展某可以采取非常手段强迫王小姐过去。” “简直欺人太甚”听到对方居然这样逼胜兰,方汶天再也按耐不住,他移步强硬的挡在了展副官的身前,大声道:“我们大姑娘根本不认识什么六少,你们这样明目张胆的拦车劫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方汶天一动,前面的四个卫兵就齐齐抬起手中的长枪指向了他,看的胜兰一阵心惊肉跳。 “我们就是王法”看到眼前的小伙子热血护花的样子,展副官低头一笑,缓缓掏出了腰间的手抢,拿在手中示威似的旋了两圈。 看着对方手中那乌黑锃亮的小玩意,方汶天的心中瞬间被恐怖填满,他认识那个东西叫抢,也知道那玩意的威力有多大,对方只要随意的轻轻的动一下手指头,扣一下板机,啪的一声,自己就会立刻见阎王去。 他很想让开,可是看着身后马车上胜兰吓得惨白的小脸,他又迈不动脚步,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姑娘都护不住,自己还算什么男人?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心念转换间,方汶天的脸色虽然很难看,身体也吓的有些哆嗦,可他还是坚定的咬着牙挡在展副官面前一动不动,他就是死,也要护着胜兰。 “好小子,有种”展副官眼带赞赏的看了方汶天一眼,不疾不徐的把抢抬起来,径直抵在了方汶天的脑门上。 冰凉的触觉瞬间袭上脑门,一直蔓延到了全身,方汶天的身躯猛然僵直了。 “不要——”见枪已经指到了方汶天的脑门上,胜兰吓的慌忙跳起来,一溜烟窜下了马车,腾的窜到两人面前:“冷静冷静,大家都冷静一下好不好?” “展某一向都很冷静,就看这位小兄弟能不能冷静了?”展副官瞟了一眼胜兰,见对方虽然样貌长的很出挑,可还是一副娇娇怯怯的小女生模样,没什么女人味,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搞不懂他家六少到底看上了这丫头哪里。 方汶天则是瞪圆了眼睛,又惊又怒又恨的看着展副官。 他惊的是胜兰一看到他有危险立马就跳下了车,说明她是很在乎他的,她心里有他,这让他很是欣喜;怒的是对方太霸道,二话不说就掏枪威胁,太过嚣张可恶;恨的是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他很担忧胜兰,不知道那个叫什么六少的,把她抓去后会怎么样对待她? 若是她因此受到伤害,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方汶天努力的又挺了挺胸膛,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汶天,别这样,六少叫我过去,是因为我和他白天有点小误会,你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胜兰见双方依旧僵持不下,只能努力劝说方汶天,又见展副官神色略有缓和,看的不是很紧,她便立马踮起脚凑上了方汶天的耳朵小声道:“快去找杜老师来救我。” 说完后她拼命的冲方汶天施眼色,又怕做的太明显会引起展副官的阻挠,不管方汶天有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思,她横下心往他们中间一挤,把方汶天护在自己身后,大声道:“我可以去见六少,不过,你们要先放他走。” 武兆铭坐在刚停下来的车子上,透过车窗玻璃清楚的看见了这一幕;在夕阳瑰丽柔和的光线下,少男少女面对枪支相互紧张的对望着,一样年轻饱满的脸颊上满是关怀担忧,就在他凝视着猜测那个少年的情绪时,少女突然踮起脚,一手搭上少年的肩膀,凑到少年的耳边吻了一下。 是的,从他这个角度看,就是吻了一下。 她居然吻他,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吻一个下人,她怎么可以如此的轻浮放浪,她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一贯表现沉稳的武六少顿时变成了暴怒的狮子,他猛然掐断了手中刚掏出来的一支香烟,砰的一脚踹开车门,满脸怒气的大步走了过去。 我勒个汗,昨天一章发错了没人发现么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强吻 这一章前天发错了一次,昨天删除了,今天补上,下午三点正常更新时间发第三十七章。抱歉,下次不会在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汶天,你小心,六少……”听见武兆铭脚上的牛皮靴子踏在地上发出的沉闷的声响,看着那张阴沉的像冰山似的脸,再瞧着他眼中正熊熊燃烧的两团火焰,仿佛是如有神助,胜兰瞬间就明白自己方才的动作可能惹的花花大少误会了,于是她反应奇快的想要自己上前解释。 方汶天先是楞了下,而后立即就反手把胜兰拽到了自己的身后,不等她焦急反抗,他已经坦然的对上了气势汹汹的武兆铭。 ”六少——”展副官惊愕的问了一句,和几个卫兵面面相觑,都没搞明白怎么六少突然就发火了。 武兆铭黑着脸快步上前,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就猛的一拳打在了方汶天的脸上,打的他头一歪,半边脸立马肿了起来,鼻子也出了血。 方汶天正是十八九岁最热血的时候,当即就反手招呼回去。 可是他拳头才送出,武兆铭刻的第二拳就已经准确的落在了他另一边的脸颊上,这一拳更重,打的他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武兆铭是军校毕业,又是从小在军队里混大的,最擅长打架斗殴近身格斗,毫无基础只会蛮力的方汶天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你混蛋!汶天你怎么样了?”胜兰尖叫一声,扑上去想要扶起方汶天,却被武兆铭一把拉住了。 展副官立即施了个眼色,不等方汶天爬起来,那四个持枪的卫兵早已上前你一脚我一脚的踹了过去…… “住手,你们这些混蛋”胜兰挣扎不开,回头怒骂武兆铭:“快放开他,你凭什么打我的人。” “打的就是他”武兆铭话音狠戾的道:“打他已经够便宜他了,老子还想杀了他呢!” “你这个疯子”看见方汶天反抗了一会后,很快就被打的没有招架之力,身上接连挂彩,胜兰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她没有办法,只能反身抱住武兆铭的手臂开始哀求:“我求求你,快放了汶天吧,你们会打死他的,都是我的错,你别怪他好不好,你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求你放了他,我自小没什么亲人,汶天是我的下人更是我的家人,求你放过我家人一条命,有什么事只管找我算账,求你让他们住手吧!求你了……” 她本来没有哭,可是说着说着就哭的涕泪俱下,武兆铭本不为所动,可听到她哭诉自己没什么亲人时,他脑海中瞬间就显现出了当年他离开玉阳回金陵时,遇见她双臂戴着黑色的孝章瑟缩着在路边淋雨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软。 是啊!眼前的小伙子是她的下人,已经跟着她多年了,她或许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卫兵们手脚重,万一不小心打残了弄得她怨恨上自己,自己以后要如何和她相处?想了想,武兆铭火气虽然还未消,却还是冷着脸挥了挥手,让卫兵们放开了方汶天,自己则拖着胜兰转身就走。 “大姑娘,大姑娘”方汶天被打的口鼻流血、满脸青肿,身上的衣服上全是脚印泥灰,他被放开后第一时间就爬起来,急切的想往胜兰这边冲,被两个卫兵一边一个拉住了。 “汶天,你保重,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回桐花巷去,赶紧回去,这事千万别让我爷爷知道,千万别……” 胜兰一步三回头的喊着,话没说完就被武兆铭强行塞进了轿车里。 车子是崭新的,车厢里一股皮料金属的味道,熏的胜兰有些难受,她下意识的就想逃,还没来得及动弹,武兆铭已经欺身压了过来。 司机沉默着发动了车辆,轿车轰鸣几声掉头往城里开去。 道路有些坑洼不平,在车辆的颠簸摇晃中,武兆铭紧贴着胜兰坐着,转身板着她的肩膀,将她牢牢的抵在座位上,掌控在自己的怀抱里。 此时的太阳已经快落山了,黄昏的郊外四野荒凉,除了车子的声响,别的一切都安静的让人有些心慌,车厢里的光线很暗,胜兰有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火热的气息瞬间就包围了自己,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 “你,你想干什么”她很害怕,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 “哼,现在知道怕了”武兆铭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心中憋闷,冷哼一声道,说话间又离她近了些,呼出的气息直接喷在了她的脸上,弄的她身上一阵阵颤栗。 “我我我——”胜兰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她从未被男子这样对待过,这样近距离的威压让她非常害怕,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激怒对方做出什么禽兽事情来,只能尽可能的缩着自己的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你不是胆子很大,什么地方都敢踢的吗?”武兆铭见她怕的快缩成一团了,心中受用,更起了惩罚的心思,一把抓住了她垂放在腰间的左手,狠狠的抓紧后用力压在了她的腿边。 胜兰低着头一动不动,一声也不吭。 见她沉默不语,武兆铭更加不满,此时他的嘴唇离她的耳朵很近,看着眼前她细嫩的耳垂和脖颈,他突然就想继续白天没有完成的事情,只略一思索,便轻轻吻了下去。 肌肤感觉到他的触碰,出于本能,胜兰猛的一缩脖子,偏头躲开了。 避开后的瞬间她就有些懊悔,她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情很容易爆发,通常一个小火花就能引发燎原大火。可有时候顺从不会点火反抗反倒更能激起兽欲,虽说她觉得对方应该不会禽兽到在车上就把自己给办了,可万一惹恼了他,他欲火攻心智商无下限一发不可收拾呢? 所以她要想法子自保;就必须耐心的和他周旋,方才这样明显的躲避是肯定不行的。她懊恼之余,便抬头看向他。 朦胧光线中他眉目深邃,在车窗外一点天光的照射下,黑亮的眸子灿若星辰;高挺的鼻梁浓墨重彩,挡出了剪影一般的阴影;他唇形薄而微翘,即便此时有些发怒看着都很诱人;他脸型的轮廓很完美,既不过分阳刚,又没一份娘气,真真是个罕见的美男子。 偏美男此刻还一身戎装,里面的衬衫领口开了一粒扣子,隐约露出了锁骨,标准的制服诱惑! 若是回到前世,遇见这样的男子,胜兰相信自己一定会抵挡不住从了。 可惜现在不是前世,她如今是年仅十六岁的、家世清白的女学生,和他在一起,只能毁灭自己。 瞥了他一眼后,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迅速转头不再看他,她觉得看多了后,自己没准会迷失在他的美色里。 谁叫她前世今生,都是个标准的颜控呢! “你还敢躲——”武兆明的怒火被胜兰的举动彻底的挑起了,他见状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行把她头抬起来面对自己,冷冷道:“怎么,嫌弃我,觉得我还不如一个下人是吧!” “你,你说什么啊!”胜兰猛的醒悟过来,才知道他竟然还记恨着那事,急忙辩解道:“没有,你误会了,我刚才只是和汶天说句悄悄话。” “汶天?叫的真是亲热啊!”武兆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似乎越来越钻牛角尖了,他用力的握紧她的手,怒目瞪着她,看样子几乎要把胜兰吞下去,吓的胜兰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你,你别这样好吗?”胜兰的下巴被他掐的非常不舒服,并且,她觉得他身上的热量似乎越来越烫了,仿佛马上就要爆炸。她真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就能霸道成这个样子,自己还没怎么认识他呢,就好像早已是他的人一样,这叫什么事呀!果然长的帅又有权势的男人天生优越感爆棚么? 武兆铭紧紧的盯着她,敏锐的发现了她眼底露出了迷惘轻视的神色,顿时又是一阵愤怒,想要惩罚她的心思立马又占了上风,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粉润红唇,他脑袋一热,不由分说就吻了上去。 “唔——”胜兰的眼睛一下子瞪的大大的,脑袋里瞬间全是空白,身体僵硬,呆呆的任由他索取。 少女的唇瓣粉嫩香甜,柔软的像是随时都要化掉,武兆铭情不自禁的就张开了嘴吸吮,伸出舌头意图撬进她的贝齿获得更多。 “你这个色狼”最初的惊慌过去后,胜兰很快就清醒过来,竖起右手就抓向武兆铭的脸。 她的初吻啊!苍天,她保存了两辈子的初吻,就这么被个花心臭男人夺走了,她才认识他,紧紧见了四次面,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凭什么啊! 她心酸的要死,脑子里登时就乱了,露出了自己泼妇不饶人的一面,又开始对他乱抓乱咬。 这一次武兆铭早有防备,他轻松的就控制住胜兰的双手,用身体将她死死的压在座椅上,一手托起她的后脑,不管不顾的继续吻下去。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为什么喜欢 唇齿交接,她口中的香甜让他迷醉,她身上的馨香让他眩晕,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情窦初开的时候,全身的热血轰的一下就冲进了大脑,冲的他头晕乎乎的,全身燥热无比。 激情上涌,他疯了般忘乎所以,再也顾不得什么,大手迅速的插进了她的旗袍衣领,抓住了就要扯…… 呜呜……脖子里的肌肤感受到了他手指的粗糙,胜兰的心里防线瞬间就奔溃了,一下子就哭出了声音。 该死——听到哭声,武兆铭一下子清醒过来,暗骂了自己一句禽兽,赶紧放开了她,还带些讨好的口气道:“别这样,我不动你就是了。” “你混蛋,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胜兰一把将他推开,缩成了一团捂着胸口紧靠着车窗哭道:“你简直是禽兽,啊不,禽兽都不如,呜呜呜,人家才十六岁,还未成年,在车上你都下得了手,你个色狼、贱人、流氓、淫贼……” 她惊吓过度,快气疯了,脑中一片混乱,口无遮拦的乱骂一通。 见她哭的全身都在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武兆铭本有些自责,可被她骂了一通后,听着那些慌不择言的话语,他渐渐又觉得好笑起来,想着她终究年龄太小,还是个孩子,是自己太心急了。见窗外天色已黑,车子快开进了玉阳县城,便起了送她回家的念头,于是好言相劝道:“别哭了,等下我就送你回家,哭多了眼睛会肿的。” “真的吗?”胜兰骂了一通见他没有再生气为难自己,心中也安定了不少,闻言立刻就回问道:“你真要送我回家?回桐花巷?” “是啊”武兆铭轻声回了一句,含笑看向胜兰,夜幕降临,车厢里黑暗许多,只有窗口透进的一点点亮光,少女莹白的脸模模糊糊的,他看不清她满脸泪水的样子,只能看见黑暗中她的双眸清澈闪亮,水光盈盈颤动,不由得心中又是一动,忍不住就调笑道:“你不想回去更好,我那的床很大。” “流氓”胜兰咬着唇倔强的回了一句,扭头看了眼窗外,怯生生道:“送我回桐花巷吧,太晚了家里人会很担心的。” “你往乡下跑就不怕他们担心了?”武兆铭放松了身体在她身边坐下来,有些埋怨的道:“你是想躲着我吧,我有那么可怕么?” “你——” 看他一副轻松随意认识了自己八百年的样子,胜兰心中那个气呀!可又不敢直接顶撞他,只好闷闷的没好气的回道:“想想你自己做过的事。” “哦,什么事?”他故意装傻反问。 “你自己知道”双方差距太大,打不过骂不得更不能得罪,胜兰有些泄气的回了一句,哼了声不再回答。 武兆铭也没有继续再问下去,车厢里陷入了一片寂静,恰在此时,车子开进了县城,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这座古老的玉阳县城没有现代化的路灯照明,入夜昏暗无比,街上行人很少,除了汽车灯能照到的地方外,道路两旁黑影重重,只间或有商铺和居民家的屋里亮起了一点昏黄的光,越发显得夜色深沉寂寥。 在一片寂静中,胜兰突然开口问道:“你到底打算把我怎么样?” “我看上你了“武兆铭直截了当的回答。 “是哪一种看上?”胜兰接下来的话让武兆铭一愣:“是贪新鲜偶尔换个口味的看上,还是出自内心的喜欢?” 不等他回答,她便继续道:“应该是前一种吧!你在大城市里吃腻了大鱼大肉,突然到了乡下看见我这萝卜青菜,觉得鲜嫩可口想采一采,是吧!” “我——”他想说不是,却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语。 自从再次遇见了她,他的情绪就有些失控,连夜就派人将她如今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制造和她见面相处的机会,他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冲动,却一时忘了得到了以后该怎么办? 他的婚事,肯定是父亲做主,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决定权。 以她的身世背景,即便是她有能力读大学,毕业后成了年轻的女知识分子,能在金陵自谋职业脱离乡下姑娘的身份,想嫁给自己也是不可能的。 他顶多只能给她一个姨太太的身份,就这还得看他以后的正房太太能不能容人,如今都鼓吹新思想女性独立,同意纳妾的人家是越来越少。 见武兆铭陷入了沉默,胜兰轻笑一声,有些自嘲道:“在你们这些花花大少的眼里,大抵会觉得天底下贫穷又有几分样貌的女子都是见钱眼开的,你可以随便宠幸她们,完了给点钱财就可以了结,可是,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是!” 黑暗中,她声音轻柔,像是涓涓流淌过的山涧溪流,熨帖着人的心,却又在水的柔弱中注入了一点山石的坚硬,她眼中闪动着颤颤的光辉,似乎有泪珠流下来,吸着鼻子道:“我从小就没有父母,被迫离开家独自生活,这些年我看似富足幸福,可谁能知道我心里的苦。独自在外,我的心从来都是慌慌的,现在我还有个祖父勉强可以牵挂,等将来祖父故去了,我就真成了没跟的浮萍。我渴望家的幸福,对我而言,再多的钱财都买不来慈爱的父母和一起欢乐成长的兄弟姐妹。有了家,哪怕是顿顿吃野菜也是幸福,没了家,住在宫殿里也只有孤独和痛苦。我希望我以后的丈夫,能有能力给我一个家,一个幸福美满的、能让我的心灵放松享受的地方,让我别再一辈子孤单下去……” 埋藏在最深处的心弦不知何时已被触动,句句肺腑之言先勾起了自己的伤感,胜兰小声的啜泣起来,那一声声的呜呜咽咽,仿佛锤子般的敲打在武兆铭的心上,敲的他心头一片麻麻的疼,他想安慰她什么,却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轻轻的、试探着伸过手去,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汽车在桐花巷口停了下来,夜色很黑,夜风有点凉,胜兰擦了擦眼睛,拒绝了武兆铭披上来的衣服,说了声谢谢便低头下了汽车,她没有回头,径直快速走进了有灯笼照亮的胡同。 夜风吹起了她的秀发,吹的她旗袍的下摆翩跹的舞动着,她纤细的身影被灯光拉的很长,晕的淡淡的,看着是那样的纤弱不堪,仿佛随时都会消散掉。 武兆铭坐在车上静静的看着,一直等到她的身影走进了巷子深处,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外,才低低的说了一句,走吧!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怎么办 “呼——终于走了”听着汽车声远去,胜兰捂着胸口长嘘一口气,觉得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一下子抽光了,手脚发软的瘫靠在墙壁上。 看来武兆铭还是有点良心的!方才在车上,见他发现自己哭了后就及时停止了动作,胜兰立即就想到装弱诉苦或许能求的他放过自己,于是她便哭诉了那一番话。话中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却也包含了她大部分的真实情感,她不敢在他这个阅历丰富的高位者面前太过虚伪假装,只能先触动自己再感动他。 好在效果还不错,他总算是毫发无损的把自己送回来了,看情况,或许她还有几天安稳的日子可以过,还能有机会找杜老师帮忙,有望彻底解决他对的她念想。 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个棘手的人物?胜兰想起半路上武兆铭的粗鲁霸道,很是担忧;不知道他下次会怎么对待自己,也不知道方汶天怎么样了,他受的伤重不重,马车没汽车快,他现在应该还在回城的路上吧! 想起方汶天被殴打的一幕,胜兰心中既难过又有些惴惴不安,武兆铭真的太危险了,她不知道如果他执意不肯放开自己,自己能不能逃得掉,就算能逃得掉,这一院子的人会不会都受到连累。 唉!他为什么会看上自己呢,像他那样的人,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啊,干嘛和自己一个乡下丫头过不去,难道是那可恶的一见钟情?胜兰想起自己最初在楼梯上撞见他那一幕,觉得除了一见钟情真的没法再解释了,她努力的回想自己当日的衣着打扮,觉得实在没什么过人的地方,怪就怪,武兆铭的口味太独特了,他该不会真像自己说的,吃惯了大鱼大肉,想啃口青菜萝卜换换口味? 呃,念头一起,胜兰顿时连连摇头,要是那样,自己就真的惨了。 靠着墙休息了一会,她平静了心绪,才迈起步子准备回家。 小巷里此刻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胜兰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巷子入口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难道是武兆铭后悔了,又派人来抓我了”她顿时心中一慌,不由自主的就回头看去。只见身后昏暗朦胧的巷子中,一熟悉的高大身影快速的跑过来,步伐迈的很大,奔跑间带起一阵劲风,一直跑到她面前才停了下来。 是方汶天,他没事!胜兰心情激动的看着来人,刚想打声招呼,就见方汶天肿胀充血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脚步一移,整个人就扑了过来,双臂一伸,将胜兰抱了个严严实实。 “大姑娘,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就着小巷里灯笼的光亮,方汶天看见胜兰仪容整洁神色平缓,一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失控的抱紧了她,一叠声的道:“对不起,我没护住你,对不起……” 因为被殴打,他腮帮子肿的老高,嘴角还挂着血迹,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但是胜兰还是将每个字都听的请清楚楚。 这个情况——似乎——有点——不妙啊!被他紧紧的贴在胸膛上,他粗壮的胳膊勒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抬头看看少年人一张青紫交加肿胀瘀血的脸,胜兰嘴角抽了几抽,心里爆出了一个非常不安的想法:“方汶天他,该不会,喜欢我吧!” 她被这想法吓了一跳,匆忙就去推他,心里面觉得非常的尴尬。 胜兰一直把方汶天当做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人看待,她从没想过这个少年竟然会情窦初开爱上了自己,这种心理年龄上的差距感让她觉得非常的别扭,这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胜兰惊讶恐慌时,方汶天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样,突然松手放开了她。他低着头,擦着自己一脑门的汗水,脸上红的几乎要滴出血,呐呐的说:“大,大姑娘,我,我……” “回家再说?”胜兰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今天她遇到的突发事件太多,接二连三的冲击搞的她大脑已经濒临死机的状态了。见一贯大大咧咧的方汶天害羞成这个样子,再看看他脸上的伤,胜兰心中一软,不自觉的就柔声道:“你的伤势重要,赶紧回家让李妈帮你敷点药”说着就匆忙跑去喊门房开门。 胜兰突然晚归,李妈早就焦急万分了,若不是知道有方汶天陪着,她早奔出去找了。可眼下大姑娘虽然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却神情惊慌明显像是遭遇了什么事,身后的方汶天更是惨不忍睹,出门时好端端一个帅气小伙子,回来时变成了一个猪头。 方汶天的惨样看的李妈心疼的直掉眼泪,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胜兰刚想着该不该告诉李妈实情,一边的方汶天已经飞快的道:“和车行里的人打架了,没事李妈,你别看我这样子吓人,可我这都是皮外伤,不重的,养两天就好,我没吃亏,被我打的那家伙才惨呢,没个七八天都别想下床。” 他疼的龇牙咧嘴的,还拼命挤出笑容,冲李妈呵呵傻笑。 “你个傻孩子,架也能随便打啊!外头的那些流氓都是有背景的,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哪打的过他们,听李妈的话,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吃一亏长一智,以后凡事一定得忍着点。” “知道了知道了”方汶天一边回答,一边冲胜兰狡黠的笑,胜兰实在不忍心看着他那可怜的模样,便摇摇头先回屋了。 过了一会,李妈帮方汶天上完药回来,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姑娘,你给我老实说说,汶天他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胜兰知道李妈眼光毒辣,可她真的不想告诉李妈关于武兆铭的事,因为就算让李妈知道了,也只是多一个人担心而已,她坚持道:“汶天自己不是说了吗?和车行的人打架打的?”“你当李妈我这么大白活了呀,他褂子上的脚印可不是一般人能留下的,那是军鞋底子的印子啊!”李妈有些焦急的道:“大姑娘你就别瞒着了,汶天是什么性子我懂,他一向是个沉稳孩子,轻易不会惹事,他是不是闯了什么大祸得罪了当兵的?” “没事,李妈,真的没什么?”见李妈如此火眼金星,胜兰底气不足,有些心虚的道。 “大姑娘,有什么事我老婆子虽然没办法解决,但好歹能帮着出出主意不是?”李妈见胜兰已经有些慌张,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继续又道:“今天隔壁的张婶说,她早上出门卖菜时,瞧见有当兵的拦下了你们的马车……” “那个——唉——”胜兰知道话说到这里,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只能叹了口气把武兆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是个什么督军的儿子,督军是咱这一片四个省的最大的头头?”听了后李妈吃惊的瞪圆了眼睛,拍着自己的胸口道:“乖乖,这样的家庭,放在过去那就是顾命大臣王府啊,那武六少,就是王府的贝勒爷呀?这家世地位,咱们,咱们就是送上门去做妾都不够格啊!” “是啊!”胜兰无奈的附和着。 “大姑娘,我,我不是说让你去做妾,我是说,这样的人家咱惹不起啊!”见胜兰情绪低落,李妈惊讶之余又是心疼又是担忧:“要不,咱想法子躲吧,躲的远远的!” “我是想躲,这不是跑到半路被追回来了吗,还连累汶天挨了一顿打”胜兰一脑袋扎床上,痛苦的揪着头发道:“怎么办怎么办?李妈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呃——”李妈沉思了一会,忽然神情古怪的问道:“大姑娘,你真的确认那武少爷是看上你了?不是一时兴起逗你玩的?他那样的家庭,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就能一眼看上大姑娘你呢?” “我怎么知道”连自家人都怀疑,胜兰郁闷的对着枕头捶打一番。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决心 “六少,回来了!”武兆铭回到住处,侍卫长官万松年见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心头诧异,立即挥手让别人离开,亲自迎上来接过了他的外套挂好,又泡了杯茶递到他手中,关上门待他安稳坐下后才问道:“六少有心事?” “嗯”武兆铭猛的仰头喝了一大口茶,微烫的茶水急促的涌进喉咙,呛的他差点咳嗽,咕噜咕噜连喝了几大口后,他才觉得心中焦躁不安的感觉稍微平定了些。 “六少这般失态,不会是为了女人吧?”万松年上前接过武兆铭的茶杯放到一边,又从桌上的珐琅烟盒里抽了一支香烟出来,送到他手中并殷勤的帮他点上,才慢悠悠的继续道:“六少不妨和万叔说说,哪家的女孩子这么好,能让你一见了面就失魂落魄的。” 万松年原是武督军的贴身侍卫,服侍武督军多年,后来被派到武兆铭身边,几乎是看着武兆铭长大的,他虽然只是个侍卫长官,却更像个长辈。 这两天武兆铭行事虽然没有带上万松年,但万松年是什么人,他不但早有耳闻,还已经隐约猜出了大部分。 “万叔”武兆铭抽了好一会烟,才声音嘶哑的低声回道:“那个女孩你也认识的,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什么?”万松年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随后脸上立即露出惊异的神色:“你说是七年前我们来玉阳遇到的那个父亲被杀的小女孩?” 武兆铭肯定的点点头。 居然是她!孽缘啊!万松年顿时哑口无言,有些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当年那女孩不过八九岁的样子,乳臭未干小丫头一个,也不知道是触到了武兆铭的那根神经,弄得武兆铭回了金陵后还关注着她父亲被杀的案子,知道是土匪作乱又查出她母亲兄弟都是因此而亡后,他居然亲自派人深入玉阳的乡下,详细调查后拟了一份计划,说动督军调兵将当地的土匪一举剿灭了。 因为随后武兆铭就去了德国留学,再也没提过那小女孩,当时万松年并没有立即联想到那个丫头身上,以为武兆铭是下了一次乡下见识到底层人民的生活困苦才有了为民除害的想法,他还责怪自己太过敏感胡思乱想来着。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段孽缘竟然隔了七年才开始正式冒头。 堂堂武家的六少爷和一个乡下丫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别说督军了,家人任何人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连纳妾都不太可能。 一定要尽早斩断两个人的往来,不知道那女孩子那边怎么样,武兆铭这边一定要速断速决。 万松年心思定下,沉稳的问道:“那六少自己呢,你打算将她怎么办?” “我不知道,而且,她很怕我”武兆铭想起方才在车上时胜兰哭哭啼啼的的模样,想起她说只想要一个家时的情景,觉得很是无奈,低声颓然道:“她只想要个家,真正的家,可是,我现在给不了她。” “给不了,就别耽误人家”万松年斩钉截铁的道。知道对方不是贪慕权贵财富的女子,他略放了心,想了想又道:“六少,要不咱们还是尽快回金陵吧!兴许六少只是一时见了故人心绪冲动,并不是真正的喜欢呢?等回了金陵天长日久,没准慢慢就忘记了。” “嗯——”听了万松年的话,武兆铭一声不吭的抽着烟,拿过烟盒子一支接一支的抽,抽完后沉默了许久,才低低的应了一声。 见他如此,万松年好不容易才轻松点的心情顿时又沉重了,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武兆铭看似花心,实则心里是个非常专一的人,他很难动情,而一旦动了,就是天雷烈火,一焚到底。 但愿这一次,只是个小小的意外,那点小火苗,千万别燃起来。 万松年在心底悠悠的叹了口气,起身悄悄的出去并反手带上了门。 房内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灯光被刻花的羊皮外罩阻挡了一部分,又被占了室内大半的黑暗吞没许多,只剩下一团朦胧的晕黄色,稍微离的远一点的地方就照不到了,缭绕的烟气中,武兆铭端坐在角落里灯光照不到的红木太师椅上,摸着冰凉的扶手,低头沉默的想事情。 他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女孩子能如此轻易的撩动他的心弦,能那么随随便便的就钻进了他的心底,他不是情窦初开的十几岁的少年人,可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比个少年人还不如,刚才在汽车上,他差点就失控将她……他从未如此失态过,他觉得她就像一个魔咒,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不知道是从那一次遇见起,就把他深深的困了进去。 他对她的感情发展的很快,快的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他本是那万花从中过,片叶不粘手的金陵武六少啊,怎么就被一个乡下小丫头迷了眼?难道真是被玫瑰牡丹腻味了,看上了清纯的小茉莉了么? 他在心中暗暗嘲笑自己,嘲笑自己听了她一番哭泣后,竟然就心软了、退缩了,甚至,想离开一了百了了。 他八岁起就跟着兄长在军营里生活,经历过数次生死,看过无数离别,打架杀人从未心软过,混了这十几年,如今竟然为个女孩子怂了,说出去,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可是可笑归可笑,事实就是如此,他现在真的没法给她一个家,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只能害了她。 他不甘心的攥紧了拳头,默默的思索着,良久,又慢慢的松开。 第二天一大早,胜兰就匆匆跑去学校找杜微雨老师,她怎么想都觉得,要想摆脱武兆铭,只有走杜老师这一条路。 可是杜老师不知为何却没来学校,因为不少同学都知道了她请假的事,见她来上学纷纷过来询问,胜兰一时脱不开身,心不在焉的编了谎言逐个唐塞过去后,正心急的想要不要直接找去杜老师家里,结果学校的门卫跑来说外头有人找她。 “什么人会来学校找我?不会是武兆铭吧!应该不是吧,以他那样的身份恐怕早直接闯进来了!”胜兰边想边走,老远就看到学校门口站了个穿军装的男人。 那个男人她认识,就是昨日拦住她马车拿枪指着方汶天脑门的人,他好像是姓展,看装束应该是武兆铭的副官。 展副官年轻英俊,一身制服笔挺合身,衬的身姿挺拔气宇轩昂,惹的路上的行人频频注目,他浑不在意目无表情的站着,手中拎着一只明显有裂纹修补过的木质画箱。 见胜兰过来,他肃穆的眉眼微微舒展,浅浅一笑道:“王小姐,你好。” “你好!”胜兰一眼就认出他手中的正是自己丢在西山上的画箱,看到不是武兆铭,她心底稍稍松了口气,面上有些无奈的问道:“是你家六少要你送来的?” “是”展副官说着就把画箱递了过来:“东西被我家六少不小心弄坏了点,不过已经修好,不影响王小姐使用,还请王小姐谅解。” “谢谢,不敢”胜兰实在酝酿不出什么好心情对待武兆铭的人,冷着脸接过了画箱。 “还有一事需要告知王小姐”展副面对胜兰的冷面,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依旧浅浅一笑道:“我们六少很快就要回金陵了,短期内他可能不会再来玉阳。” “是真的吗/”胜兰顿时欣喜的抬起了头,眼神雀跃无比,就差大喊一声太好了。 “真是,六少到底看上这丫头哪一点了?”展副官心中诽谤,面上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平静的道:“王小姐的画画的不错,我们六少看的一时兴起,就在你的绘图本子上留了几句话,请王小姐回去后注意查看一下。” “知道了”真是,要留言就直接说留言好了,拐弯抹角的有意思嘛!胜兰有些火大,咬着牙闷闷的回了句。 “王小姐记得就好,告辞”展副官说完微微一笑,也不等胜兰反应过来,就转身上了停在不远处的军车。 走吧走吧,走的越远越好!看着对方扬长而去,胜兰既愤怒又无奈的抱着画箱站在原地,很想蹲下来就地画圈圈诅咒他们。 只可惜有很多事情都是只能想不能做的,她狠狠的在心里骂了几句后,见对方走远看不见了,就慢慢回了校园,寻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悄悄打开了画箱,想看看武兆铭到底给她留了什么话? ————————————————求推荐票票啊,那位有的话,甩几张给我吧!你们不知道,我现在仅有的那几张票票三分之二都是自己投的,看看那点推比,悲了个催的……俺小心肝拔凉拔凉的…… 正文 第四十章 留言 画箱里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不是胜兰平时的摆放方式,明显被人重新整理过,自己常用的绘图本子摆在最上面,打开后第一眼就看见了。 胜兰带着郁闷的心情拿起本子翻开,最初的几张画上还好好的,她刚庆幸自己不爱乱涂鸦,画的中规中矩没有让人吐槽的地方,结果下一页,画面边上的空白内就出现了陌生的批评大字。 那字写的龙飞凤舞、笔力虬劲,明明是用水笔写的,却写出了毛笔的挥毫大气来,看得出写字的人受过极好的教育。他用笔在画上毫不客气的打了一个圈,拉出一条线标注道:“这里的建筑透视错的离谱,你既然学的是西洋画法,怎么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胜兰看的气结,那张画是简笔风景写生,画的是校园一景,被武兆铭圈出的那栋小楼她当时有事先走了没画完,余下的大部是她回去凭借记忆补上去的,结果就被他挑出来批评了,真是的,他是她的谁呀,这未免管的也太宽了。 胜兰气呼呼的一页页翻下去,后面的画上或多或少都有被他批评的地方,胜兰承认他眼光狠毒,批评的很对,可心里就是不舒服,一直翻到没有画了,底下空白的画纸上被他留了一行大大的字:“乖乖呆在玉阳县城等我回来,否则——” 则字后面的横线被他拉的很长,力透纸背,连下一页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划痕,看笔画就能想象出他写这行字时是如何自信满满睥睨别人,胜兰一想起他的霸道就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恨恨的把绘图本子丢在了地上一脚踩了上去,闷声怒道:“凭什么啊,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处,凭什么啊……” 一连发飙的踩了好几下,她才无奈的又捡起本子,一边心疼的擦着页面上的灰,一面自言自语道的骂道:“就凭他的权势地位,就凭他是官二代,这什么破世道,可恶,太可恶了……” 这边胜兰无可奈何的拿自己的绘图本子出气的时,另一边武兆铭正在与杜微雨告别。“怎么这么急着就回去了”杜微雨有些不舍的问道:“先前不是说要多住些日子的吗?是不是金陵那边有什么事?” “军中事务,有些紧急”武兆铭笑道:“表嫂不用再送了,反正金陵离玉阳也不算很远,下次有空,我会再来的!” “你上一次来的时候,可是七年前,下一次又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杜微雨叹口气道:“也罢,眼下你有军职在身,强留不得,回去帮我带话向督军和夫人问好,啊对了,顺便请你姐姐帮我查查金陵几所大学这两年的招生状况。” “表嫂有学生要考大学?”武兆铭微微一笑,很感兴趣的问道。 “是啊,虽说我们玉阳女校不怎么样,可好苗子还是有几棵的,不管她们的父母同不同意,我这当老师的该做的一点也不能省”杜微雨认真道:“回去叫你姐用心点查,把那些打牌逛街的时间都给我用起来,我是实在没空了才拜托她,可不许随意糊弄我。” “这点小事,我让手下的人去跑跑就好了,保证查的详详细细让表嫂满意”武兆铭笑着回道,脑中早已想象出胜兰穿着大学校服的画面,其实杜微雨不提他也有这个想法,胜兰年纪还小,是该先沉下心好好读两年书。 等她大学毕业,自己在家族中又已站稳了脚跟,两人的障碍也就小了。 他昨夜思索了许久,虽然同意了暂时回金陵避开她,却没打算放过她,他武六少看入眼的女子,岂能轻易放弃。 “也好,你姐那个大马哈性格我还很有点信不过”这年头军队的力量最强大,几乎是无所不能无孔不入,查点招生状况自然是小意思,杜微雨也觉得让武兆铭的人来查更放心点,便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辞别了杜微雨和陆家一干人等,武兆铭心情极好的上了车,上车后他虽然没怎么说话,却一路都翘着嘴角。 他自顾自的开心,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坐在他身边的万松年一直皱着眉头。 万松年有些担心,昨晚几句话后,武兆铭虽然看似想开了,同意了他的建议提早回金陵,今天一早却暗中派人去接触了那个女生,那就说明六少根本没有死心,对那个女生还抱着极大的幻想,为了替督军和六少的未来着想,万松年暗暗决定,若今后再有令六少糊涂的事情发生,他一定会亲自出手制止。 避过身边武兆铭明显很兴奋的脸,万松年转头看向车窗外,放在座位下的一只手暗中捻了捻指尖,眼帘微合,将眸中的担忧与谋算尽数遮了下去。 武兆铭走了,离开了玉阳回几百里之外的金陵了,而且短期内不会再回来,尽管他还留了一句很威胁的话语下来,可胜兰还是觉得心里一下子顺畅许多,似乎瞬间天就变的更蓝,树就变得更绿,花就变得更红,连普通的空气都变得香甜了。 轻轻松松的走在校园里,胜兰回忆着这两天发生的事,觉得是一切都是那样的突然,突然就遇见了他,突然就被他……然后现在,他突然消失了。 整个事情发展的简直比龙卷风还迅速,快的就像一场梦,弄得她现在偶尔都有点恍惚。不过这份轻松总归是暂时的,悬在头顶上的刀子还是彻底解决了好,等晚点杜微雨到了学校后,胜兰立即按计划把自己和武兆铭的事情透露给了杜微雨知晓,毕竟想彻底摆脱武兆铭,她还必须要杜老师的帮助。 “你是说,兆铭他对你?”杜微雨盯着胜兰,用一副难以置信的目光惊讶的将她从头扫到脚,震惊的连嘴都合不上了:“怎么可能,他一共才来了几天?” 看吧,事实就是如此,胜兰不由得在心底叹口气,暗自庆幸她现在不是空口无凭,她有“证据”。 “是啊,学生也没有想到,杜老师您看,这是六少暗中留下的,您说,学生该怎么办啊?学生真的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学生知道自己高攀不上他,绝对不敢有那个非分之想。”胜兰低着头,把绘图本子打开到武兆铭留言的那一页,有些惊慌羞怯的递了过去。 “这还真是他的字迹,可恶,真是太可恶了”看到了那句话,杜微雨先是楞了下,随即愤怒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失却了平时的端庄优雅,怒气冲冲道:“他在金陵惹了一堆风流债不说,居然还敢把注意打到我学生的头上,真反了他了,我说他怎么那么积极要帮我查资料呢,感情是另有所图啊!” 杜微雨说到这里还不解气,刚想继续说下去,眸光扫到胜兰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的样子,顿时就想道这个学生自小命苦,孤零零的一个女孩子遇事连个依靠都没有,看她那样满脸惊恐的模样,一定是被武兆铭吓坏了…… 杜微雨不由自主就软了心思不想再发飙下去,伸手揽住胜兰的肩膀哄道:“胜兰,别怕,凡事有老师在呢,老师知道你心里是肯定不愿意的,以后老师护着你,管他武六少武七少,有老师挡着,你谁都不用怕!” “谢谢杜老师”胜兰抬起头艰难的冲杜微雨挤了挤眉头,笑的比哭还难看。 胜兰绝对不想给武兆铭当姨太太什么的,一来是她接受不了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有一腿,二来是她知道这种乱世之中身在权力中心的男人都踩在风口浪尖上,他们的身边绝对是高危地带,说不定哪天就遭遇个刺杀什么的挂掉了,她穿越两世,历经生死,惜命的很,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险。 有杜微雨护佑,自己能暂时安全一段时间吧!不知道长远后会怎么样?真希望武兆铭那家伙回了金陵后立即就被各路美女勾走了魂忘记了自己,可万一他要不忘呢,那又该怎么办? ——————————————————————昨天在文里求推荐,章节发了一会果然就有几票推荐了,应该是一位朋友投的吧!非常感谢! 这周下了榜单没有推荐了,点击一下子跌了十倍下来,有点心凉啊!早上和编辑聊天,我问我这文现在是不是很扑街,以后还有米有机会冲上去?因为至今收藏还没过百,明显已经扑到家了,然后她给了一个不好的答复,说看民国文的人很少,想冲上去比较难,不过劝我不要灰心。 其实我也没灰心,只是有点失望而已,不过文写的不好是自己的问题,怨不得别人,这本书我发文前酝酿很久,对它倾注了许多感情,也早预料会扑街扑的很惨的情景,所以也算是心有准备啦,什么都不想,安安稳稳写下去了就好了。 看了此书的朋友们,请放心吧!作者绝对绝对不会太监的。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亲事 感谢xy8561朋友的推荐票,所以今晚加更一章啦,希望其他的朋友们能继续支持哦! —————————————————— 没了武兆铭那尊煞神挡路,又有杜微雨的关心爱护,胜兰的日子过的还算惬意,不知不觉间,近一个月就过去了,繁花芬芳的五月是春的末尾,五月一过,春意消散,似乎只是转眼之间,炎热炙人的夏日就到来了。 一连数日骄阳肆虐,满天连片云丝都看不见,玉阳县的夏季炎如火炉,桐花巷王家四合院内,庭院里的青砖地被晒的滚烫,一脚踩上去那热意登时就能透过鞋底子传上来,似乎随手放个生鸡蛋上去都能烤熟。屋檐下的树木花草叶子全都无精打采的蔫了,一片片皱巴巴的垂着,像是被太阳晒走了生气。 房外烤的人冒火,房内热的人流汗,到处都是热浪袭人,偏墙上的爬山虎藤蔓间还有几只鸣蝉在声嘶力竭的鸣叫着,吵的更令人焦躁不安。 “什么,定亲,你说我爷爷给我定亲了?什么时候的事?”炎炎寂静的院落内,安静的屋舍里突然传出了胜兰惊讶的尖叫声,随着一同传出来的,还有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响,听的井台边准备打水洗菜的李妈浑身一激灵,差点失手把菜筐子丢井里去。 她赶紧起身匆忙打了桶水把菜泡了进去,转脸就往客厅跑,一路高叫道:“大姑娘,你是不是把那套新买的茶盏打了,作孽呀,才刚买了三天,要五块大洋呢?” “李妈,重点不在这里好不好,你有没有听见,江叔说我爷爷要给我定亲了,定亲了呀?”胜兰既惊讶又委屈的叫道:“我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胜兰口中的江叔,是王家老宅里江管家的侄子,此人年约三十多岁,也是小王庄人,在县城里开了个小小的粮油铺子谋生,平时经常来胜兰这里送米送面,与四合院里的每个人都很熟悉,此时正坐在客厅里胜兰的对面喝茶。 李妈迅速拿着簸箕扫帚进了客厅,扫起地上的碎瓷片和茶水茶渣,她边扫边平静的回道:“大姑娘已经十六了,放乡下这年龄都能出嫁了,早该定亲了,老爷挑了多年,如今终于找到合适的了,那是好事呀,大大的好事!” “李妈,你知道以我的名声,在老家那不可能有什么好亲事的,我,我不想嫁给村里那些大字不识的莽汉啊!”胜兰急的都快哭出来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坏事一桩连着一桩,这武兆铭的事情还没彻底解决呢,又冒出门亲事来了。 她现在虽然从根本上说也算是个村姑,可好歹也是上过洋学堂的地主家的小姐,再加上前世的生活阅历,要她回农村嫁给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只会在土里刨食的男人为妻,那简直跟杀了她一样难受啊! 她还不如直接从了武兆铭呢?好歹有钱有势有貌还受过高等教育能有点共同语言。胜兰急切的问道:“江叔,你快说说,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定的是哪户人家,人长什么样家里是做什么的?” “啧啧啧,不愧是上过洋学堂的,真不害羞,哪有姑娘家问这么直白的”李妈半是打趣半是责怪道:“大姑娘你别急,老爷看中的人应该错不了,他要是能随意将你许给一个莽汉,你也留不到今天。” “哎呀,李妈”胜兰狠狠的跺下脚,咬着唇期待的看向江叔。 江叔赶路热的一脸的汗,刚坐下喝了几口茶正捏了草帽在扇风,见状连忙回道:“大姑娘别急,我也是昨个回家才听我叔叔提起的,他说老爷也只是在相看,还没确定,不过估计八九不离十了。他想着大姑娘好歹是在县城里读书喝洋墨水长大的,怕大姑娘以后突然知道会接受不了,就吩咐我来暗中透个消息。” “真是的,这么大的事爷爷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下呢?”胜兰急的不行,追问道:“江叔叔你快说,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呀?” “是老爷的一个什么老朋友介绍的,城南顾家湾人,家里兄弟七个,没有姐妹,这个小伙子今年十八岁,排行第五,叫顾玉林,听说人长的不错,个性也好,还读过几年书。”见胜兰着急,江叔当即简略回道。 “年龄合适,人长的好,个性也好,又读过书,这条件在村里不难找媳妇,怎么会同意找我这个扫把星?”胜兰脑子一转就想道:“江叔,我在老家是什么名声人人都知道,顾家湾离咱小王庄也不算远,这顾家只要随便派个人过来就能打听到了,怎么还能同意结亲?是不是他们家有什么困难?比方说特别穷啊?” “大姑娘真是聪明,一下子就想到关键点了”江叔立即眼带赞许的回道:“顾家之所以想攀这门亲,确实是穷的过不下去了。他们家七个儿子,已经有四个娶了媳妇生了娃,一家子二十来口人就住着六间草房子,听说家里的田地只有五六亩是自家的,其余全是佃来的,七兄弟一年四季给人当长工做学徒打零工贴补家里,穷的叮当响。” “我就知道,想娶我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胜兰气呼呼的坐下来道:“七个兄弟,一大家子要吃饭的人,还那么穷,我爷爷为什么想同意,他就不怕我嫁过去受苦吗?” “大姑娘,这你就不明白了,老爷是真心为了你好,才想应下这门亲事呀?”李妈在一旁倒是听的频频点头,见状忍不住插嘴道:“顾家湾那里我熟悉,只要是姓顾的,就是顾家湾里的大户,和所有姓顾的都沾亲带故,不是孤门小姓。那顾玉林又有六个兄弟,这以后就是实打实的六门亲,嫁过去家里有什么事都有亲戚帮衬着,不怕被外人欺负了去。眼下那顾家是穷一点,可没地没房咱不怕,我们王家多的是地,到时候陪个几百亩过去,压箱底的钱再多装点,帮着造几间新房子出来,以后不光能过上好日子,那顾家肯定能把你当财神爷供起来,哪里能让你受苦!” “有钱哪里找不到吃软饭的,干嘛非要嫁到顾家湾去?”胜兰早就下定决定不嫁回乡下去,她甚至根本就不想嫁人,她一个人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嫁人了就要要侍奉公婆服侍丈夫生儿育女,受一堆的罪,眼下的日子虽然还算太平,可没准哪天就乱起来了,到时候她拖儿带女的逃难都不好逃。 况且现在乡下医疗卫生条件很差,说不定她生孩子的时候就挺不过去挂了,她就是想嫁人,也要找个能有共同语言的知识分子,一起去大的城市里安个家,生孩子好歹能找个好大夫或者去医院生。 这么早就定亲把自己一辈子圈在乡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的呀! 胜兰大声的反对道:“李妈,你光想到好的了,万一他们起了坏心先娶了我再谋害我想夺钱财怎么办?他们家兄弟众多势力大,我可没有娘家人做靠山,不行,说什么也不行,这门亲事我不能答应。” ”这——“李妈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转头询问的看向江叔。 “这个大姑娘不必担心,我叔叔说老爷早派人打听过了,那家在顾家湾是出了名的厚道人家,名声极好,而且听说那个叫顾玉林的小伙子原来是过继给别人家的,后来出了意外才回了顾家,早年也像样的读过几年书,文邹邹的写的一手好字,性子和善沉稳,要不是家里太穷、他从小身子骨就有点弱不擅长农活,早被人定下来了。”江叔想了想,仔细回道。 “身子骨弱?是什么样的弱?”胜兰当即抓住了这一点问道:“不能下地干活,能挑水劈柴干家务么?老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要是没能力去外面谋生,家里的农活又干不了,文不成武不就的,我嫁了他还有什么盼头?” “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江叔一时被逼的说不出话来,一连结巴了好几下才有些尴尬的回道:“不过叔叔告诉我,老爷也只是有八九分意思想定亲,这亲事还没决定下来,大姑娘要是执意反对的话,赶紧回家劝劝老爷,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样啊!那我还真得抓紧”胜兰闻言松了口气,这才察觉到自己刚刚有点迁怒于人了,江叔是好心特意来告诉她这件事的,她这么咄咄逼人的和他说话,实在是有点过分。想到这里她立刻就道歉道:“江叔,对不住,我刚刚是太心急了。” “理解,理解,大姑娘客气了,这婚姻大事嘛!总该慎重点的”江叔立即笑了笑语重心长的劝慰道:“不过这事大姑娘还是该仔细想想,老爷既然想为你定下这门亲事,那一定是考虑周全的,大姑娘切莫一时意气,万一误退了一门好亲,那后悔都来不及啊!” “是啊是啊,咱家这名声条件,嫁人不能挑人家的门第财富,关键就得人好”李妈也伸头劝道:“大姑娘考虑一下,老爷总不会害你的,要真是厚道人家,对方人品没的说,那肯定能过出好日子。” “婚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胜兰小声的哀叹了一句,想了想道:“不管怎么样,我得赶紧回趟老家去,对方的情况我还一点不了解呢,万一真被我爷爷定下就惨了!”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少年心事 “也是,怎么着也是关乎终身的大事,咱们是该回去好好摸摸底”李妈点头想了想道:“这样吧,大姑娘在家等一下,我这就去找汶天,让他直接从车马行里租辆马车回来,咱们收拾下立刻就回小王庄去。” “那个——恩,算了,就汶天吧!”因为察觉到了方汶天对自己的心思,胜兰这些日子一直有意无意的和方汶天保持着距离,她本想说让小邱去租车的,突然想起那样的话方汶天可能会有想法,就把快要说出口的反对意见又咽了回去。 李妈倒也没注意,匆忙就走了。 “大姑娘,既然你们都决定回老家了,我也就不多打扰了。”事情已经传达,江叔适时的提出告辞。 “多谢江叔了,这么热的天还劳您跑了一趟,您稍等一下”胜兰说着也不等江叔应声,快速回了自己房间取了盒自己刚买来还没来得及吃的点心,又加了两盒上等茶叶,一起重新包好回客厅递给了江叔:“江叔,您拿着,劳烦您特意跑了一趟,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点心您带回去给孩子们解解馋,茶叶您留着自己喝。” “使不得使不得,大姑娘,这怎么好意思。”江叔连连推辞。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江叔您就别和我见外了,今天这事可多亏了您”胜兰强行把东西塞到对方手中,一直将对方送到大门外。 江叔今天透露的消息,实在是帮了她大忙了,那点点心茶叶算什么,要是时间来得及,她一定会备份厚礼相赠。 江叔出了四合院的门一路缓缓的走出了桐花巷,拎着手里的包袱,想着那个清雅的女孩子,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大姑娘这模样性情,要是当年王家没出事,那提亲的恐怕早踏破门槛了,那轮得到那一穷二白的顾家呀!真是,哎,命不好啊!”他摇摇头,叹息着离去了。 方汶天在车行里突然看到李妈来了,听说要立刻租马车回乡下,他很奇怪,就有些担忧的问道:“最近太热了,是不是乡下的老爷身体不舒服?” “不是,唉,这里人多,等下再告诉你”李妈拿了钱给他:“赶紧的,挑辆结实的赶路快的,大姑娘急着回去呢。” 一听说是胜兰急着回老家,方汶天二话不说,就找管事的租了辆轻便结实的小马车,亲自赶过来带上李妈,才出了车行的大门,他就急迫的问道:“李妈,到底是什么事?这大热天的大姑娘怎么想起在这晌午最热的时候回家?” “不急不行啊!”李妈叹口气道:“听说老爷有个朋友最近给大姑娘做了个媒,介绍了一个顾家湾的小伙子,老爷觉得挺合适的,想定下来,可大姑娘这边还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呢,这不急着赶回去探消息嘛!” “什么?”方汶天闻言惊的猛的一拉缰绳,无意识的生生勒住了马匹,弄的马车摇晃着一下子停住了,颠地李妈差点翻跟头。 “臭小子,你怎么赶车的?”李妈刚骂了一句,就见方汶天回身猛的撩起了车帘子,目光炯炯的盯着她问道:“你说大姑娘要定亲了?老爷要给大姑娘定亲了?” “是有这回事,不过汶天你这么大反应干嘛?”李妈惊异的问了一句,就见方汶天眼光直愣愣的又回过身去,扬起马鞭狠抽了一鞭子,又将马车赶的飞快。 “这小子,怎么突然就魔怔了”李妈又被颠的一滚,刚想继续骂,突然醒悟了过来,伸头看了看方汶天,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低声道:“不会吧!难道汶天对大姑娘有意思?哎呀呀,我怎么早没看出来呢,这——这可怎么好?” 李妈立即回想起平日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不由得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在心里默默的计较着:“汶天这孩子哪里都好,可就是没爹没娘的,又没个兄弟姐妹亲戚朋友帮衬着,大姑娘要是真嫁了他,两人都是光杆司令,都没有家族倚仗,日后容易被人欺负——唉——不行不行,大姑娘绝对不能嫁给他……” 一听说胜兰可能要定亲了,方汶天心里就慌的不行,这些日子他明显能感觉到胜兰在疏远他,他想着可能是自己上次的莽撞把她吓到了,心中稍微有些后悔。想着两人还在一个屋檐下相处,整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总有的是机会弥补回来,他便也没有刻意接近她,可要是胜兰定亲嫁人了,那他就彻底没机会了。 他着急的把马车赶的飞快,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回了桐花巷,刚停下车子迫不及待的跳下去冲进院子里,大喊道:“大姑娘?” “哦,汶天,你回来啦!赶紧的,快去收拾两身衣服带上,咱们这次回去可能要多住几天。”见到方汶天回来,胜兰微微一愣,瞬间就恢复了常态。 她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对方也不曾刻意向她表白过,不过一点感觉而已,她没那么敏感,在他面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大,大姑娘”方汶天紧张的剧烈喘息着,有些无助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平息了下自己一路慌乱的心情,才低头沉声问道:“听李妈说,老爷要给你定亲了?” “还不一定呢?”胜兰见他担忧的满脸通红,自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本想和他解释清楚,可现在又没时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道:“先回去看看再说。” “那,大姑娘你……“方汶天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后面的李妈已经追进来喊道:“大姑娘,东西准备好了没有,还有什么要拿的吗?” 见方汶天正呆愣着站在胜兰面前,李妈立即毫不客气的推了他一把道:“臭小子,还不快回去拿衣服去,天这么热,今晚肯定不回来了,不带换洗衣服你明天想臭死谁呀?” “是是,我马上就去”有李妈在,方汶天憋在心里的话到底没敢说出来,迅速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姑娘,汶天他好像不太正常——”见方汶天走了,李妈立即问胜兰,抬头紧紧的盯着她瞧,想从她脸上看到什么不一样的情绪来。 “管他呢,在外面别闯祸就行,家里我都交代好了,你也赶紧收拾东西走吧!”胜兰越过她,目无表情的径直出门上了马车。 “嘘——看来大姑娘对汶天没一点意思,那就好,那就好啊!”目送着胜兰上了马车后,李妈站在原地长出一口气,才开心的扭着小脚一步三晃笑眯眯的回了自己的卧房收拾东西。 “真是瞎操心——唉——”胜兰坐在马车上悄悄将李妈的表情全收进了眼中,不禁有些幸福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而就在此时,西厢房的一扇半开的窗户后面,拿着换洗衣物的方汶天突然手一松,任由衣物全撒在了地上,他怔怔的站着,脑中反复回味着李妈那一句:“大姑娘对汶天没一点意思……”慢慢就红了眼圈。 “她对我没意思,她感觉到我对她的情感了?可她不喜欢我……不,这不可能,一个院子生活七年了,怎么样都该有点感情的,她不会对我没意思……她不可能一点都不喜欢我的……”方汶天的脑中一时乱哄哄的,把自己要做什么事都忘记了。 他呆呆愣愣的,一直到被李妈的喊声惊的拿起衣服出了门,被亮晃晃的日头晒的脖子发烫,一直爬上马车坐下来,拿起了油亮的小皮鞭,都还觉得自己云里雾里的,仿佛一跤跌进了烂泥坑里怎么都爬不上来…… “汶天,怎么车还不走,你发什么呆?”直到胜兰清脆的声音如银铃般的在他身后响起,方汶天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果然是魔怔了,又没向她表白过,怎么就认定她不喜欢自己呢?”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迟了一步 炎炎骄阳下,马车一路冲出了玉阳县城,直往乡下奔去。 连日不曾下雨,乡间的泥土路面被踩的平平整整、晒的白亮亮的,裂出了无数道干纹,马车驶过,路上的浮灰瞬间被奔跑的马蹄和车轮扬起,形成了一大团沙土烟雾,弥漫在马车的周围,光看着都觉得呛人。 即便是坐在有车帘阻挡的马车厢内,胜兰也觉得呼吸间鼻子有被塞住的感觉,呛的难受。天气太热,狭小的车厢内闷热不堪,她与李妈两人都热的拿着蒲扇不停的扇风,就这样还有汗水不停的自额上流下来,一道道的流过脸颊流进脖颈,直热的胜兰呼吸急促、心头发慌。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连最勤劳的农民也不肯在这种天气里出来劳作,路上和田野间看不到一个人影,胜兰坐在阴凉的车厢里尚且热的有些受不了,坐在车外被烈日暴晒和尘土包围的方汶天肯定更是难受!马车行驶了一会后,看着外面火辣辣的太阳,胜兰有些不忍心,撩起车帘子喊话道:“汶天,太热了,停下来喝口水再走吧!” “不用了,大姑娘”方汶天伸手扯了扯头上的草帽,顺带着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沾满尘灰的额头上立即就多了一道清晰的脏污痕迹。坐在车厢里的人自然不用下车喝水,他瞬间明白胜兰是关心他才想停车休息的,心中顿时泛起了一层暖意,美的咧开了嘴笑着回道:“大姑娘别担心,我不渴的,赶路要紧,咱们熬一会等到家了再歇。” “也好”胜兰听见他话音里带着欢喜,同刚才出门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完全不同,心中大致能想到是什么原因,怕再劝下去他会继续误会自己,只能怏怏放了帘子缩回头去。 好在小王庄离县城并不算太远,方汶天驾车技术高超,策马扬鞭间将个小马车驾的稳当当跑的飞快,又跑了半个小时,就驶进了王家大院。 一回到家,心急如焚的胜兰连先坐下来洗把脸喝口水都顾不上,跳下车就一阵风似的冲进大院找祖父。 王孝宗正与江管家一起坐在穿堂里下象棋,突然看见孙女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他心中了然,有些无奈的看了江管家一眼,低声道:“老江啊——” “老爷莫怪,我这不也是担心大姑娘以后知道会激烈反对嘛!早知道早想的开”江管家连连赔笑,看向胜兰的眼光却有些惋惜;“大姑娘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爷爷,江管家“胜兰跑的气喘吁吁的,扑上来弯腰扶着棋桌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爷爷,听说,听说你要给我定亲?” “是啊!”王孝宗平静的回道:“上午刚刚换了庚帖,已经定下了。” “什么?”胜兰顿时大惊失色:“爷爷,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商量下?” “等你回来,你会同意吗?”王孝宗放下棋子凝神看着胜兰,慢悠悠的反问了一句,见她要开口反驳,他立即又道:“别以为爷爷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读了几年书就不想回乡下了。可你也不想想,你一个乡下丫头,又是这样的家世名声,嫁到城里去,能嫁到什么样的好人家?谁能正眼看你?可那顾家就不一样了,顾家世代忠厚老实,都是善良人,穷是穷了点,可看在陪嫁的份上,当着乡里乡亲们的面,他们是绝对不会歧视你给你罪受的,顾玉林那孩子我也见了,是个斯文俊秀的好后生,识文断字的又没什么脾气,虽说身子骨弱了点,可也配得上你。” “爷爷,这毕竟是我的终生大事,您这么能不招呼一声就把我定出去呢?” 一路顶着大太阳匆匆忙忙的赶回来,居然还是晚了一步,胜兰气的差点背过气去,王孝宗是个传统思想严重的乡下老人,他能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多少年沉寂下来的老想法是不可能一下子被说通改变的,激烈反对肯定不行,可胜兰又不甘心就这样听话嫁人。 她心思一转,立即就想到只能先试着劝说,便泪汪汪道:“爷爷,您不是最疼兰儿的吗?怎么这一次居然连商量都不肯和兰儿商量呢?兰儿和他又没见过面,这万一以后彼此都不合眼缘,日子怎么过啊?” 说话间她心中也在不停的盘算着;顾玉林是地道的乡下孩子、农民一个,就算幼年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眼界又能开阔到那里去?她不是鄙视他家穷见识短,可前世的经验早告诉她;学历水平相差太大的人绝对不能在一起的,没有共同兴趣爱好还是小事,怕的就是鸡同鸭讲世界观人生观完全没有能搭的上的地方。 要她这个没有兄弟姐妹生活富裕的前世现代社会大学生今世女中学生和一个家里一堆兄弟的穷的连温饱都有问题的落后社会的乡下农民结婚,天,她用脚后跟想都知道未来肯定是愁云惨淡黑暗无比啊。 这绝对是门不合适的婚姻,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嫁,坚决不能嫁啊! 哭了两声后,见王孝宗沉思着不回答,胜兰心中窃喜,还以为对方被自己说动心了,扑在王孝宗面前继续眼泪攻势哀求道:“爷爷,您再考虑考虑吧,要是性格不合,再怎么也过不到一块去,这亲事眼下才刚定下而已,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吧?等我查探清楚,要真是不合适,咱就退了吧?” “胡说,退婚是能随便说的!”听了胜兰的话,一向和蔼的王孝宗突然怒喝一声,态度出乎意料的强硬:“你读了几天书就不把老家的礼法规矩放在眼里了,你看看这十里八乡,有几家退婚的?才定下就想退婚,你让顾家的面子往哪放?我们王家的面子往哪放?你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我——”胜兰被吓了一跳,登时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王孝宗说罢看见孙女的脸都哭花了,又有点不忍心,稍稍软了语气道:“兰儿呀,爷爷也是为了你好,你爹娘不在了,爷爷说什么也不会委屈了你,亲事自古就讲究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你们年轻人见识短浅不如我们老人家经验丰富,终生大事就得长辈来把关才安全,那顾家爷爷也是再三考察、精挑细选才定下的,真的是户好人家,你嫁过去肯定能过上好日子,你信爷爷的话,爷爷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有时候,越是好心越能害死人啊! 胜兰真是欲哭无泪,她很想态度强硬些继续抗争下去,可王孝宗年纪大了,早年间接连丧子丧孙的遭遇让他痛极攻心伤了身体,这些年基本一直都是靠药物支撑着,一生气动怒就容易出问题。她再怎么着急愤怒也不敢和他硬顶,生怕把他气出个好歹来,当下只能继续哭道:“可是爷爷,你好歹让我见一见那姓顾的再做决定啊,要是就这样一点不认识两眼一抹黑的嫁过去,成亲当天他家临时换个人我都不知道——” “又说糊涂话了,新郎也能随便换的?你当是唱戏呐!”听了孙女的胡话,王孝宗登时又有些火大:“你呀你,都是上洋学堂上出了野心思,我看以后别去了,反正识的字也够多了,你女孩家家的又不能抛头露面出去当官什么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回家老实嫁人才是正经!”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乡村美少年 “爷爷!”胜兰没想到王孝宗在这件事上这么固执,见一时说不通,她只能暂时转移目标向江管家求助:“江管家,您也劝劝我爷爷吧,这不是读书多的问题,突然要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我心里慌呀!” “老爷,大姑娘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以前盲婚哑嫁那一套”江管家见状摇头苦笑,只得帮忙低声劝道:“大姑娘是个自小就有主意的,您是该听听她的意见,这老话也说了,强扭的瓜不甜是吧?” “就知道你会站在兰丫头那边?”王孝宗气呼呼道:“这桩婚事费了我多少心思你又不是不懂,我是一直把兰儿当命根子看待的,要是顾家那小子不好,我能舍得吗?我能放心吗?” “是,是,老爷说的是”江管家也怕把他气出好歹来,顿时不敢再提。 王孝宗说完见胜兰不敢吭声,只是跪在一边抽抽噎噎的哭,心头不由得又软了下来,想着自己膝下也就剩下这一个孙女了,这丫头毕竟在县城读了七八年的书,接触的同学老师都是贵人,心气高也是正常,怪就怪先前他见顾玉林人不错,家里虽然穷了点,可父母兄弟都是厚道人,又是自己多年老友做的媒,一兴奋没等胜兰回来就把亲给定了。 他原先想着胜兰毕竟女孩子一个,能有多大心思?知道定亲了别扭几天也该同意了,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大热天疯一样的跑回家不说,还哭的泪人似的,他都几年没看见她哭成这样了,要是她真的看不上顾玉林,死活不同意嫁,难道自己还能真硬下心把她捆上轿子不成? 想到这里他只得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道:“罢了罢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这两天就在家歇着,我找人将那顾玉林约来给你看一眼,挑不出大毛病,可不许你提退亲的事?” 胜兰知道王孝宗心里是有些松动了,顿时大喜过望,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依旧哭哭啼啼道:“也不用找他来,在人前他当然会故意表现的好了,明天我亲自去顾家湾一趟,躲在暗处悄悄看,也容易认清他的本质。” 胜兰心里早打定了注意,既然亲已经定下了,自己这头想退可能比较麻烦点,不如想法子让那顾家退,这些年拜王氏族人所赐,她的妖孽扫把星名声在乡下已经很响亮了,折面子的事不差退婚这一条,没准退了婚,以后老家这边就没人再敢打自己的注意了呢。“随你——”王孝宗无奈的摆了摆手。 胜兰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带着李妈坐着马车,依旧让方汶天驾车,直接去了顾家湾。 顾家湾离小王庄三十多里地,村子很大,被一条大河分割成两片,那河本是南北流向的,却在顾家湾村口生生转了九十度流成东西向,因河流在此拐了个湾,村中的居民又多姓顾,所以得名顾家湾。 今日的天气依旧很热,只是天空多了些云彩,遮的阳光弱了点,又有些风,一路上倒也算凉快,胜兰一行人起的也早,一路紧赶慢赶,刚过了吃早饭的时间就到了顾家湾。 因被大河穿村而过的缘故,又高又宽的河堤成了顾家湾村里最主要的道路,这个季节绿树成荫,河堤两旁种满了粗壮高大的杨树,叶片密密遮天蔽日,树下的青草茂密青翠,远远看去整条河堤就像是一条翠玉通道,还没走进去,就有一股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 毕竟是定了亲的对象,胜兰觉得自己直接找到顾玉林家里很不合适,就让方汶天在河堤上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马车停下,让李妈先去顾家打探一下,想法子把那顾玉林约出来见面。 停下车后,胜兰也跟着下来透口气,送走李妈后,她贪恋树底下柔风凉爽,没有立即回马车上,站在马车前四下看了看。 此时正是早晨八九点钟的样子,阳光虽炎却不烈,河堤上野草芬芳,四周树林静谧,只偶尔有鸟儿扑扇着翅膀从头顶上的绿荫间穿过,河堤下面被树枝灌木遮掩了边缘的大河无声的缓缓流淌着,水面平稳浮光鳞鳞,空气中弥漫着自然清新之气,一切都显得那样天然美好。 胜兰瞧了两眼河面,正想转头看看别的地方,忽然就看见河堤下面一处靠近水面的地方,有个白色的人影分开茂密的灌木草从,提着一只竹篓子,弯腰一步一步的爬了上来。 那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个头不高,身材消瘦,抬头间依稀可见模样很是秀气,皮肤不是普通农家少年那种健康红润的黝黑色,而是泛着淡淡红晕的细白,在一片碧绿丛中显得格外醒目。 等对方慢慢走的近了,胜兰才看清楚少年的模样;他生的眉目疏朗,略微有些淡的眉毛和一双睫毛很长的大眼睛颇给人一种纯真的感觉;高挺的鼻梁粉白细腻,不过嘴唇的颜色略淡,看着似乎有些贫血;下巴尖削,半遮着耳朵的头发略微有些蓬乱,微敛的眸光忧郁深思,气质文弱清冷,很像是个从电影里走出来的日式花美男。 只是花美男的衣服太过寒酸了点,普通的白色对襟短衫上打了好几块补丁,肥大的黑布裤子上也补了几处,光着脚穿着一双草鞋。 空寂安静的环境里突然多出个人来,方汶天也闻声好奇的看了过去,那少年慢慢爬上河堤,抬头间见胜兰和方汶天都在看自己,抿唇微微一笑,笑容隐约有些羞涩。 看少年的衣着便可知他家境很不好,应该是个普通的农家少年,可他的衣袖和裤管都挽了起来,露出的手臂小腿纤细白嫩,手指修长,一点都没有突出来的常年干活造成的粗大骨节,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农家少年该有的特征,反倒是书卷气浓郁,像是个刚从学堂里回来的学生。 “他到底是不是学生呢?”胜兰一时看不出少年的身份,就在心中猜测着。 那少年是一路扯着草茎树枝爬上来的,下面水源丰富草丛密集、泥土湿滑,他的草鞋上糊了不少潮湿的泥土,上了河堤后,他先抬脚在草丛里蹭了蹭,将那些烂泥蹭掉,才起身整了整衣服,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拎着竹篓子笑眯眯的和胜兰方汶天打招呼:“二位看着面生,是外地人来的客人吧,来咱顾家湾走亲戚吗?” 他不笑的时候给人感觉有些忧郁,可笑起来时却很开朗,牙齿洁白整齐,白亮亮的都快可以去做广告了,看得人心情不由自主就跟着舒畅起来。 “是啊,我们来找人”胜兰也笑着回道。 “那你们怎么不进村去呢?是不清楚具体地址吗?”少年有些疑惑的道:“我就是顾家湾人,村里没有我不认识的,刚好我要回家去,你们要找谁,我去帮你们通报一下吧!” “谢谢,不用了,已经派人去了”自己此行是见不得光的,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胜兰当然拒绝。 “也好,这里凉快,你们慢慢等也没关系”那少年说着就要走,这时候远处的路上突然有人喊道:“玉林,你今天又收获不少吧,鱼多还是虾多?” “什么?你就是顾玉林?”胜兰闻言吓了一跳,还没想到该说些什么,一边的方汶天已经大声问道。 “是啊!你认识我?”顾玉林惊讶的看了眼方汶天,扭头向喊话的人回道:“今天没什么鱼,全是虾,可惜了我昨夜下的饵了。” “哦,虾也不错吃的”那人呵呵笑了两声,听声音慢慢远去了。 “大姑娘”方汶天急切的看向胜兰,想要催促她,原本就是特意来找顾玉林的,既然在此遇上,那就快点把话都说清楚的好。 “顾玉林是吧,能耽误你一会吗?”胜兰迅速压下心头的诧异,平静的微微一笑道:“我是小王庄的人,来和你淡淡那门亲事。” 虽然顾玉林的摸样气质明显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太多,可胜兰并没有因此生出什么别样心思来,她虽然躯壳年轻,可灵魂早熟透了,没有老牛啃嫩草的爱好,像武兆铭那种二十多奔三十的男人她勉强还能凑合,对顾玉林这种十七八岁的柔弱少年实在提不起兴趣。 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和顾玉林成亲,也一定要和对方说清楚。 “你是——王家大姑娘?”顾玉林当即就猜到了胜兰的身份,他只略微惊讶了下,脸色微微有点发红,继而就平静的问道:“你是不是不满意那门亲事?” “是——”既然对方这么直接,胜兰也不和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就道:“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所以想来找你谈谈,希望你能主动提出退婚。”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退亲凭据 “这——”顾玉林略微有些犹豫,他抬眼看了看胜兰,有些羞涩的低声道:“那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让你家先提出退婚,就是为你家的名声着想,我家大姑娘已经考虑的这么周到了,你还有什么顾虑的?”见潜在情敌犹豫,方汶天忍不住插话道。 “方汶天,你到一边去,这是我的事,你少插嘴!”方汶天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见他这样冲动,胜兰有些生气,要他避开。 “我,好吧”方汶天不敢和胜兰顶嘴,垂头丧气的走到一边去了。 “王姑娘,那个,我刚才的意思是,我家提出退亲的话,对你的名声不太好,毕竟你是女孩子”方汶天刚走开,顾玉林就急着解释道。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家先提出来事情容易解决一些,毕竟我的外号本来就不太好听。”胜兰见他年纪虽然小,却知道先为女方着想,略有好感,点点头谢道。 同时心想着难怪祖父急匆匆的就给自己定亲了,比起这些年上门提亲的那些媒人口中的大龄鳏夫、丑陋少年以及个别残疾人士,这顾玉林怎么看也是翩翩好少年一个,模样脾性都很难得。 “既然王姑娘坚持,那玉林也不强求”顾玉林闻言沉默了两分钟,脸上平平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低头拎着手中的竹篓子颠了两颠,才道:“不过那亲事是长辈做主定下的,这么快就退掉的话,恐怕会惹怒长辈,玉林觉得,王姑娘还是等一等的好!” “等?”胜兰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乡下姑娘出嫁早,一般情况十六七岁就成亲了,十八九岁的就算大龄新娘了,自己已经过了十六岁,再等的话,能等多久?不会还没等到退婚,就被送上花轿了吧! “我三叔公身体不太好,他好心好意帮我做下这门亲事,才高兴了没两天,我就去退亲,恐怕他老人家会被气出病来!”看见胜兰的表情不悦,顾玉林急急又道:“王姑娘,我也知道没缘分的事情不能强求,只是觉得太急着退婚真的不太好,连个合理的理由都编不出来。” “也是”胜兰想起祖父王孝宗的身体也不好,对这桩婚姻又很坚持,要是顾家现在上门退婚的话,没准真能把他气晕过去,她想了想有些烦恼的问道:“那你说还有什么好办法?我们年龄都不小了,拖不了太长时间。” “不瞒你说,我身体不太好”顾玉林眼眸微亮,看着胜兰有些狡黠的笑道:“不如我们缓个半年,等冬天的时候我以身体不好为由去退婚,恩——每年一到冬天,我就大病小病连着病,人也会憔悴许多,你爷爷见了,定然会心疼你答应下来的。” “你这个注意听起来是好,可是,万一你要不病呢?”少年人眼眸闪亮,说不出的青春朝气,看的胜兰心头微动,也狡黠的笑着回应道:“而且,就算你病了,万一你家人不但不同意退婚,还我给你冲喜怎么办?” “这,万一我真病的不行了,你爷爷不可能舍得你冲喜的”顾玉林避开胜兰的目光,有些苦笑着转头看着河面道:“就算你家人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到时候恐怕由不得你,我不信你,除非——”胜兰直接道:“还是那句话,干脆点,你给我写凭据,就说你为了家人着想,坚决不能娶一个扫把星进门。” “这——还是不好吧!”顾玉林楞了一下道:“那样还不是损了你的名誉?” “我早就不在乎那些了!”胜兰加紧逼迫道:“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你的,而且我们之前并不认识,你口说无凭,我没法信任你,你就干脆点写凭据吧,听说你会写字的不是吗?” “是——”顾玉林的声音有些怅然,他看看胜兰,看看她身边的马车,又抬眼看看不远处一直紧张的盯着他们看的方汶天,最后视线落在自己脚上那双沾满泥巴的草鞋和打满补丁的裤子上,眼眸中泛起了一点异样,但很快就压了下去,他低低了应了句:“好吧,那你等一会,我回去找人借纸笔。” “不用了,我都准备好了,你等着”胜兰说着就喊了句:“汶天,把车上纸笔拿来。” 为了能顺利退亲,她自然是什么情况都考虑到了,她早就带好了纸笔,一边的方汶天一直在紧张的关注着他们,见解决的顺利,他比谁都高兴,答应了一句:“好嘞”就迅速跳上马车拿了纸笔过来,还顺手拿了张坐凳下来当桌子。 见东西齐备,顾玉林倒也没有犹豫,当下拧开墨水瓶子,抓起毛笔刷刷刷一气呵成,胜兰站在边上看着,发觉他的字的确写的不错,笔锋苍劲有力,大气沉稳,应该是下苦功夫练过,不禁又对他高看了两眼。 写完后,顾玉林吹了吹墨迹,问胜兰:“还可以吧!” 胜兰仔细一看,他写的是:“王祖父尊前,玉林自幼体弱多病,近年来愈加严重,以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与废人无异。玉林原本家贫,能得王祖父青睐结亲,已觉不安,又听闻兰姑娘聪惠美丽,更自惭形愧,恐自己福寿短夭,误了兰姑娘的终身,思来想去,斗胆请王祖父退回庚帖解除婚约,为兰姑娘另择良人,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敬祝健康……顾玉林。” 内容写的半文半白,不过表达还算清楚,胜兰一看就皱起眉头道:“不是说好了用另一个理由的吗?你怎么还这么写。” “我是男人,名声坏一点没关系”顾玉林眼帘低垂,看不出什么情绪,放下笔道:“王姑娘觉得可以的话,那就这样了,我家中还有事!” “好吧!”上门逼着名义上的未婚夫写字据和自己解除婚约,胜兰觉得自己今天这事做的是有点过分,顾玉林还算好脾气,要换了别人,恐怕别说退亲了,应该早发飙了吧! 她心中愧疚,便陪着笑脸道:“谢谢,今天打扰你了,对不住。” “不必客气,我们本来就不适合”顾玉林的声音低沉,转身拎起竹篓子就走,居然连句告辞都没说,明显看出情绪不太好。 这种情况,任谁情绪都不会太好吧!胜兰耸耸肩,收起那张纸仔细叠好,转身上了马车,只等着李妈回来就立即离开顾家湾。 有了这张纸,回去劝祖父答应退亲应该会容易多了!胜兰边想边等着,没过几分钟李妈就回来了,老远就笑着喊道:“大姑娘,你听我说……” ”得,肯定是打听到什么关于顾家的好消息,想劝我打消退亲的念头呢”胜兰无奈扶额,吩咐方汶天道:”一会上路了车子赶的快点,李妈要是夸顾家好,你就专挑那有洼坑的路面走,颠散她的老骨头。” “知道了,大姑娘”方汶天这次回答的异常干脆,退亲的事情有了眉目,潜在情敌已经构不成威胁,他现在的心情比谁都高兴。 是该想个法子敲打下方汶天了,这么一天天下去,只怕他会越陷越深,胜兰听见方汶天话音里的笑声,刚松懈点的心情顿时又变的烦闷起来。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冤家路窄 “大姑娘,你听我说,那顾玉林家家风真是不错,我一连打听了七八户人家,没人不说这家人厚道老实的……”李妈喜滋滋的爬上车告诉胜兰,结果她刚开始讲话,胜兰已经不耐烦的喊道:“汶天,可以走了。” “得——驾——”随着方汶天响亮的一声吆喝,马车动了几下,很快就跑了起来。 “唉唉,大姑娘,这顾玉林还没见到呢,你怎么就走了”李妈见状急忙道:“汶天,快停车,快停车……” “不用停了,已经见过了”胜兰直接告诉她道:“方才在河堤上遇上了,他也觉得我俩不合适,已经答应退婚了。” “啊——”李妈吃惊的张大嘴巴,愣了好一会才惋惜的道:“我特意上门没找着,怎么就那么巧碰上大姑娘了呢,哎呀,听这村里人议论,顾玉林那小子是真不错,要不是家穷身子骨弱……” “他再好,和我不适合也是不成的”胜兰知道李妈这也是心疼自己,不忍心直接和她反驳,耐下心哄她道:“李妈,反正事情都决定了,你也别多想,横竖我还小呢,以后未必就碰不到更好的。那顾家人口太多了,要真嫁过去,那么一大家子人,处的好还好,处不好一辈子都别想安生,我又是个自小没兄弟姐妹的,哪会招呼那么多人。” “可是——”李妈脑中一直想着村里人夸赞顾玉林的话,还是有点不死心。 真是——唉——什么扫把星克亲命,那还不都是土匪害的和王家族人故意传播出去的!别人不清楚,难道自家人也不清楚吗?自己才十六岁而已,有必要刚碰到一个一穷二白的病秧子,全家人都急吼吼的要把自己推出去吗?难道除了这顾玉林,自己以后就找不到家世好的人品样貌也好的做丈夫了? 胜兰心中很有一种挫败感,她知道对于李妈这种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人,再劝下去只会徒增自己的烦恼,便想了想,借用武兆铭的名头恐吓道:“李妈,别想了,你忘了那督军公子的事情还没解决呢,顾玉林就是再好,我现在也不能和他扯上关系,定亲更是万万要不得,万一那姓武的回来知道这事,恐怕顾玉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啥,那人还会回来?”李妈听的一愣,顿时就不敢多话了,贴着她小声的悄悄问道:“那人不是回金陵了么,怎么,还没死心?杜老师挡不住他?” “杜老师手下可没有大兵和抢”胜兰小声回道:“你想想,他要是真能死心,干嘛还特意派人把画箱给我送回来,还留了话?” 胜兰虽然是临时起意借武兆铭这事恐吓李妈,可她自己心底也的确有些不踏实,虽说有好一阵子没有武兆铭的消息了,可她就是有一种感觉,觉得以他之前的表现,他可不能就这样默默无声的放过自己。 “那,那可怎么办?”李妈吓的喏喏的瘫坐着道:“那可是个大官,咱惹不起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胜兰见目的已达到,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姿势坐着,又安慰李妈道:“你也别太担心,现在我也只是猜测。” “咱们小门小户的,怎么就惹上了这种大人物哟!”李妈愣了好一会,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也再没心思再说顾家的事了。 车厢内终于安静了下来,此时的马车早已下了河堤驶上了大道,道路两旁没了树木的遮荫,马车被火热的太阳直射着,车厢里面里很快就被烤的闷热难耐。 胜兰只好掀起了车帘子透风,瞧见还算宽阔的道路两旁,全是一望无际的田地,当季的高粱杆子细细的,碧绿的铺满了干热的土地,已经长出了一尺多高,虽还没有长成茂密的青纱帐,却也生机勃勃,四下里安宁祥和,一片太平景象。 “这个世界,倒是挺太平的”看着外面那与她前世记忆中差不多的乡村风光,胜兰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虽说已经太平了好几年了,可毕竟是处于军阀割据世代,这太平天下应该维持不了多久吧! 既然这个世界很多地方都和前世她生活过的世界很像,那应该也会像前世的民国那样动乱起来吧,会很快战火四起,开始分久必合的历程么? 又杞人忧天了,都不是一个世界了,还比较什么!胜兰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正要收回目光,突然被路边一处凉亭里的正在喝茶的两个人吸引了。 那两人一胖一瘦,都穿着蓝色的警察制服,戴着大盖帽别着抢,虽说警察一般都住在城里,可偶尔也会下乡办点事,这看着没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只不过可马车从他们身旁掠过时,刚好那个个头瘦一些的警察无意的转了下头,叫胜兰看见了他的模样。 虽然马车跑的很快,仅仅是一掠而过的瞬间看见,可眼尖的胜兰还是看了个清楚。 她脑中猛然一震,瞬间就呼吸停滞,脸色也变得苍白。 那张平淡无奇的脸早早已经深深的刻在了胜兰的心底,他曾无数次的出现在胜兰的脑海里,提醒她不要忘记。她至今都清楚的记得;七年前那张脸曾经在王家出现过半年的时间、失踪前夺走了父亲的命,再后来,他出现在一个漆黑的夜里,随着他一同出现的,还有砰砰的枪声和家人的哭声以及当年的王家大丫鬟腊梅身下那汪洋似的一滩鲜血…… 虽然胜兰当年只有七岁,可因拥有前世成年人的灵魂,她永远都记得那个冬夜父亲惨死的模样,记得母亲和弟弟被土匪抢走时的哭声,记得祖父一次次呕血昏迷王家乱成一团的场景……许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因,那些仇恨深深的融进了她的骨子和灵魂里,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凶手的模样也变化了许多,可她还是眼尖的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刘三!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在心中一下子蹦出了对方的名字,她咬紧了牙关,禁不住就高声喊道:“汶天,停车。” “什么,大姑娘,怎么了?”正在赶车的方汶天听着胜兰话音紧急,以为出了什么意外,顿时就听话的把马车停了下来。 “大姑娘,怎么了,喊停车做什么?”李妈看见了胜兰的异样,也有些惊异的问道。 “我——”胜兰一头冷汗,明明之前还热的难受,这会却觉得背上一阵阵的泛着凉气。从认出刘三到喊停车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心中已经闪过无数种念头;报警、找人抓住他、杀了他……可最终那些念头又都被她一一否决了;待车子停稳,她的心绪也平静了些,深深的呼了口气。 “大姑娘,到底怎么了?”等不到胜兰回话,方汶天忍不住转身问道。 “汶天,下车去咱们刚才路过的那个茶亭买点茶喝”为了不误认他人,胜兰想再仔细确认下,她伸手拿起边上的茶壶递到方汶点手里,看着他言语慎重的道:“记住,买茶是小事,想办法看看那个瘦子警察的左手背上是不是有块铜钱大的青色胎记,若是有,想办法问出他们是哪边的警察叫什么名字?还有,千万别透露出咱们是小王庄王家的人,更别说咱们在县城是住桐花巷的。” 那凶手刘三容貌平凡无奇,当年在王家只做了半年护院,人很低调,与他交好的人很少,再加上他早有预谋刻意隐藏自己,事后想起来时,王家上下几十号人,居然没人记得他有什么明显特征,只有胜兰那时候还小,刘三对她防备心不高,偶然一次擦枪时让她看见了他手背上的胎记。 前几年政府发动剿匪时,胜兰曾特意去看了一趟,目的就是想看着刘三伏法,结果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她和祖父都以为他肯定是死在乱枪之中了,万万没想到他不但没死,还混成了警察,大摇大摆的又回了玉阳县。 “如果真的是他,这个畜生绝不可以饶恕”胜兰愤怒的咬紧了牙关,心中恨的几乎立时就想过去砍死刘三,可是愤恨的同时,她的心底也燃起了一个希望。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仇人 既然刘三没死,那一直没了消息的小翠是不是也有可能还活着?通过刘三,能不能找到她? “小翠,你还好吗?”一想起小翠,胜兰的脑海中就会显现出七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日日陪伴在她身边的美丽少女为了掩护她决然离去的身影……土匪们调戏的笑声深深的刺痛了胜兰的心;当年若不是小翠临时机警将她掩藏起来,她肯定也会被抓进土匪窝,王家的下场定然会更凄惨…… 小翠,是胜兰幼年的伙伴、家人、更是她的恩人,她发过誓一定要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胜兰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没有流下来。 “大姑娘,咱王家和那人有仇吗?”方汶天又问了一句,他虽然还不知道当年王家的惨案,但从胜兰话音和情绪里,他敏锐的觉察出来了。 “先别管了,你快去,其他的事等回来再说,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胜兰又强调了一句,给了方汶天一块大洋,催促他赶紧去了。 “大姑娘,你是不是,是不是看见当年的土匪了?”一直愣着的李妈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她颤巍巍的一把抓住了胜兰,泪水滚滚道:“告诉我,是哪个?是不是害死腊梅的那个畜生?我要去杀了他,我现在就去杀了他,我的腊梅啊……” “李妈,冷静”胜兰反手抱紧了李妈,咬着牙低声劝慰道:“还不能肯定,我只是觉得看起来像,一切的一切,等汶天回来再说……若真是当年的土匪,血债血偿,这一次绝不会让他再跑掉!” 不一会儿,方汶天就拎着茶壶跑回来了,他匆匆忙忙的,跑的整个额头上都是汗水,喘息着低声回道:“大姑娘,我看的很清楚,那瘦子警察的左手背上,当真有块铜钱大的青色胎记。” “是吗?”虽然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胜兰还是被消息冲击的有些激动,她紧紧的抓住了李妈的臂膀,咬牙问道:“还有呢?” “那人姓齐,是从隔壁县新调来的警察局治安分队长,是来咱玉阳上任的,恰好路过这里。”方汶天不明白对方和胜兰到底有多大的仇怨,他一边回答,一边有些担忧的看着胜兰,见她面色还算镇定,心中略放松了些,说完后带着歉意道:“就这些了,大姑娘,别的我问不出来。”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听出对方的身份来历,这已经很不错了,胜兰再次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心中疯狂骚动的感觉,低声吩咐道:“走吧,咱们先回家,汶天,回去这事和谁都不要提起,尤其是我爷爷。” “是——”方汶天应了声,立马就扬起了马鞭。 “大姑娘,大姑娘你告诉我,是不是确认了?他到底是哪个,大姑娘,我要报仇……”车子一动,被胜兰劝的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李妈瞬间又狂躁起来,她急的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疯狂的要推开胜兰下车。 “是当年那个护院刘三,我爹就是他杀的,也是他带人抢了咱家……”回忆起那些凄惨的往事,胜兰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的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她死死的抱住李妈,哽咽着劝她:“李妈,冷静点,咱们一定要冷静下来,他现在是警察,有枪,咱们不能硬来,这仇是一定要报的,可是得想个稳妥的法子,你放心,咱们已经知道了他现在的身份,他跑不掉。” 血液中有什么东西熊熊的燃烧了起来,胜兰觉得自己整个头脑都被冲的有些发晕,眼底也隐隐涨痛,她终于明白了小说中描写的那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是一种多么悲愤激动的感觉了,原来仇恨是可以让一个人从内到外瞬间爆发的,爆发的似乎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她一边劝着李妈,一边竭力的克制着自己,当李妈终于安静了下来后,她疲惫的的闭上眼睛,开始仔细思考报仇的可行性。 报仇的事说着简单,其实还是很困难的那,刘三既然能逃过当年的剿匪行动改头换面当上警察,肯定是个非常狡猾大胆的人,还能当上分队长,那背后定然已经有了张关系网,而王家在政府和军队里没有任何认识的人,自然不可能公然通过告发将他逮捕定罪,要报仇,就只能用不光明的手段暗杀。 可即便没有杀人的经验,胜兰也知道想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个警察而不被人发觉有多难,不管在什么年代里都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这件事她不可能亲自动手也没那本事动手,目前身边也没人有这个本事,她唯一的路子,就是花钱买专业杀手来干。 买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先不说她的钱够不够买凶,就说人选这个大问题,虽说这个年代亡命之徒应该很多,可惜胜兰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她的生活交际圈子很窄,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道上的人,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去哪里能找到这种人? 仇人近在眼前,自己却什么事都做不了,这种感觉让人非常的憋闷,坐在颠簸的马车上,胜兰想来想去,怎么都没个头绪,再加上天热,她烦躁无比,忍不住一脚揣在了车厢板上。疼痛一下子袭来,疼的胜兰缩了脚连连抽气,她这才发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模样一定很糟糕,再看看身边一直在哭、哭的眼睛都肿了的李妈,她猛然惊觉;不能这个样子回去。 这件事铁定不能让祖父王孝宗知晓,老人家若是知道害死自己儿孙的凶手就好端端的活在县里,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冲过去找对方拼命,这事太刺激神经了,他身体承受不起,在没把握报仇之前回家最好提都别提。 可自己和李妈眼下这个样子回去,王孝宗一问就得露馅。 想到这里胜兰一急,立即就喊道:“汶天,改道,马上回县城去,不回小王庄了。” “啊——”方汶天很是惊诧:“咱们都快到村口了。” “那你把车子停下,跑回去和家里说一声,就说我不满意那门亲事,赌气先回县城了,然后别管家里怎么想,赶紧回来赶车回县城。” 这是胜兰情急之下想到的最合适的离家借口,她觉得这个借口虽然会让王孝宗生气,可有江管家在边上劝着,应该不会气着老人家。 “好——”方汶天基本没在小王庄生活过,他对王家大院的一切都很陌生,巴不得赶紧回县城去,闻言立即就将马车停在村口的树荫下,自己跑步回去报信了。 果然,王孝宗听到胜兰赌气回县城的消息时,气的顿时就摔碎了杯盏怒道:“兰丫头这是想气死我呀,竟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回县里去了,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明天就派两人去把她从洋学堂给我拉回来,都是读书读野了心,早知道当年我就不该同意她住到桐花巷去……” “老爷息怒啊,大姑娘也是小孩子脾气”江管家立即劝道:“老爷,您就让她任性几天吧!她肯定是找不出顾家的茬心里憋屈呢,只要她不天天嚷着要退婚,要上学就让她上呗,反正亲都定了,她还能上几年?迟早要回来乖乖嫁人的。” “老江,就知道你会帮着她劝我,你就纵着她吧,迟早纵出祸害来”王孝宗起的唠叨的几句,心中也明白定亲的事确实有些委屈胜兰了,慢慢泄了气后,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叹口气道:“唉——女大不中留啊,这丫头片子越大心越往外拐,不赶紧把她嫁出去,我这天天连觉都睡不安稳。” “老爷说的是,不过咱家大姑娘才十六呢,这亲也是刚定下,再怎么着急也得等到明年,要不然顾家还以为咱上赶着嫁他呢,怕是会看轻大姑娘的。”江管家略一思索,继续劝道:“老爷自己心里明白,顾家这样的人家,到底是有点配不上大姑娘,要是顾家再看不起大姑娘,那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你存心护着她,怎么说都有理由,算了算了,就让她一个人在县城里再逍遥一段时间吧!”王孝宗颇为无奈的挥了挥手,不想再说下去。 胜兰一路匆匆的回了县城后,下车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桐花巷四合院里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简单的开了个会,说了下当年王家发生的事情和凶手刘三的情况,吩咐大家以后要小心行事。 “玉阳是小地方,大家在一个城里生活难免会遇上,我不肯定刘三还能认出当年王家的人,也不肯定他还记不记得这处宅子,不过凡事就怕个万一。他是心狠手辣之人,过去做的恶事毕竟是他的案底,万一他认出咱们来怕咱会坏了他现在的前途,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胜兰尽量把可能的危险分析出来给大家听,这些话都是她在路上想到的,尽管有些太过小心,不过防患于未然总归不是件坏事。 “尤其是李妈和小邱,你们两个当年都认识刘三,要格外小心,以后出门碰见穿警服的,尽量绕着走。门房大爷要注意些,日后若是有陌生人或警察上门盘问,你就说咱们都是外来的租户,你就是被雇来看房子的,对这房子以前的任何事都不知道。” “是”门房大爷低了低头若有所思的没有吭声,小邱却捏紧了拳头有些义愤填膺的问道:“大姑娘,那畜生当了警察了,咱们就没办法报仇了吗?”他也亲身经历过当年王家的惨案,自然记忆深刻复仇心强。 一边抱着娃的小邱媳妇见状,立即悄悄拉了下小邱的衣角,不停的向他施眼色。 “办法肯定会有的,但不是现在,现在咱们需要时间去了解他的情况,要把他现在的一切都摸清楚才好下手,好了,大家记住我的话,以后凡事小心为主,遇上那刘三一定要绕着走,千万别打草惊蛇。” 有了孩子的女人自然会顾虑很多,胜兰假装没有看见小邱媳妇的动作,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后,就让大家各忙各的去了,只悄悄把方汶天留了下来。 经历了顾家湾一行,胜兰觉得,有些事情,她必须和方汶天说清楚了。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表白 “大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单独和胜兰共处一室,方汶天显得很激动,他的神色既兴奋又紧张,有些局促不安的问道。 “汶天——”胜兰仔细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方汶天正是十八九岁最富朝气的年龄,因常年干活的缘故,他身体长的很壮实,胸膛厚实,宽肩细腰,身形非常的健美。他模样也生得很好,浓眉大眼高鼻梁的,五官虽然不算很精致,不是特别的帅,但衬着被太阳晒的黝黑的皮肤,别有一股阳刚之气。他若是生在好时代,在校园里去篮球场上随便跑两圈,定然就能迷倒一大片小女生吧。 就算不幸生在了这个乱世,又是个孤儿,以他现在的模样性情,胜兰相信也会有女孩子对他暗送秋波的,他应该和同龄人一起品尝爱情的甜蜜,享受初恋的美好,而不应该和自己这个外表年幼,实则年龄一大把的奇葩穿越者在一起。 胜兰承认自己心里早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没那个激情,也没那个心境陪着一个毛头小伙子慢慢成长,她不想耽误方汶天,决心要尽早斩断他对她的念想。 这种拒绝的事情说起来容易,可实行起来就比较困难了,胜兰已经忘了自己上辈子在中学时期有没有拒绝过男生,是怎么拒绝的? 因为经验缺乏,胜兰脑子里明明已经把想说的话都想好了,可当两人真正的面对面坐下后,她一看到对方那纯真火热的眼神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对她而言,方汶天和顾玉林有很大的不同,顾玉林只是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她随意怎么打击对方都不会心疼。而方汶天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伙伴,她不想他伤心,她想彻底拒绝他的同时还能维持原来亲如一家人的关系。 可对已经动情的少年来说,让他将情绪恢复到原点着实是个难题,胜兰生怕过犹不及乃至弄巧成拙,以至于将方汶天留下后,她犹豫了好一会,时间浪费了许久,斟酌半天才开口道:“汶天,其实你的心意,嗯,我早知道了,不过——” “你知道?”方汶天原本是坐着的,听了这话后猛的一下站了起来打断了胜兰的话,他惊的脸颊发红,结结巴巴的道:“大,大姑娘,你,你都知道了,我——” “咱们是一起在这院子里长大的,你什么样子我不了解?”胜兰尽量平静的、装作若无其事的道:“就你那点心思,只怕这院子里的人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我怎么会不知道。” “那,那……”被暗恋的女子当面说破心事,方汶天的脸色很快红的似血,他像所有初尝情事的少年人一样,在喜欢的女子面前害羞的连话都说不出话来,看他那窘迫的模样,胜兰心里愈发觉得自己罪过。 多可爱的少年啊!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前世十六岁的时候,遇上这样的男生,她一定会羞涩的答应,欢喜的和他谈一场青涩如春花初绽般的恋爱! 只可惜这个世上是没有如果的,她已经是个灵魂苍老的人,配不上这样生气勃勃的少年郎了!胜兰在心底稍稍感叹了一番,看着眼前面红耳赤的少年,无奈的摇摇头,避过他炙热的眸光,继续硬着心肠道:“汶天,实不相瞒,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家里的亲人一样看待,你在我心中就像兄弟一样,我从没想过你会对我有那样的心思,我觉得我不适合你,你以后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子的。” 胜兰总是这样,她常常被两世累积的年龄阅历所累,不自觉得就将自己当做了一个中年女子看待,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其实才十六岁,正是女孩子最甜美动人的如花年纪,当她一本正经的装作很老成的样子对方汶天说这些话时,她根本就想不到,本就生的很美丽的她,加上这样落落大方、毫不忸怩、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羞涩拘谨的神态,反倒更容易吸引心思单纯的少年郎。 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一般都会喜欢外表美丽,性格坚韧成熟的女子的,方汶天也不例外。 “不——”听了胜兰这话,处于窘迫之中的方汶天猛的抬起了头,他目光火辣辣的直视着她道:“大姑娘,我喜欢你,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喜欢你了!我不觉得我们不合适。” 经过了顾玉林一事,方汶天眼下对自己信心大涨;对方和他一样一穷二白,只不过人品好些,模样好些,就能获得王家老爷子的同意和胜兰定亲,而自己除了没亲人,读书不多字写的难看些,实在找不到比那顾玉林更差的地方,更何况顾玉林还是个病秧子,自己健康的很。 他在路上的时候就想了一路,觉得以自己的条件,只要再多努力些挣下点身家,等顾家退亲后,诚心向王老爷子求娶胜兰,王老爷子未必会不答应。 只要王老爷子答应了,胜兰是个孝顺姑娘,她不会公然违背老爷子的意思的,更何况自己和她一个院子里生活七八年了,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只要用心,她迟早能接受自己。 此时的他自信满满,早在心底将自己和胜兰的未来生活想象了十七八遍,连将来要生几个娃都想好了,又怎么会被胜兰的一句不合适吓退呢? 方汶天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最黑亮透澈的水晶,在室内并不算明亮的光线下散发着诱人的璀璨光辉,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热情而大胆,几乎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胜兰,看的她心头一阵狂跳,差点就在他的目光下自乱了阵脚,就在她匆忙的掩饰情绪时,他又继续道:“大姑娘,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是把你捧在心尖尖上那样的好,绝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的,我会努力活出个样子来,让老爷答应把你嫁给我。你放心,我有脑子有力气,有能力赚钱,我一定会让你嫁的风风光光,以后活的快快乐乐的。” “呃——不不不——汶天……”本打算斩断对方的想法的,结果却被对方当场表白了,事情出乎意料,弄的胜兰有些惊愕,她慌忙想要开口反驳,结果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外面小邱媳妇在院子里惊慌的喊道:“大姑娘,不好了,不好了,我刚瞧见李妈拿了把菜刀跑出去了——” “什么?”一听说李妈是拿了刀出去,胜兰顿时就惊的跳了起来,她当然知道李妈是去报仇了,再顾不得和方汶天说什么,一把推开他就往外冲,急道:“糟了糟了,得赶紧把李妈追回来,千万不能让她跑到警察局去……” “大姑娘”方汶天本是站在门边的,毫无防备的他被胜兰的突然举动推的一个踉跄,差点撞到了门板上,他在情急之中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道:“别急,有我呢,我跑的快,我去追。” 话刚说完,他便有些呆滞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握紧了胜兰的手不松开。 “你——”胜兰条件反射的连抽了两下都没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急的怒道:“你倒是快去呀?” “啊,哦”感受着手中女孩子手掌的柔软滑嫩,方汶天的整个心都提了起来,仿佛有一种电流刹那从她的手上传了过来,瞬间电上了他的全身,直电的他全身酥麻,连头脑都有些晕了,贪恋着不肯松开,直到被胜兰的怒吼声惊醒,他才面红耳赤的放开胜兰,撒腿跑了出去。 “完蛋了,这下真的大条了”看着那个风一样飞跑的少年身影,胜兰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她很想就此回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再不与他接触,可是一想到挥舞着菜刀跑出去的李妈,她又不得不抬脚追了上去,边追边喊道:“汶天,往警察局的方向跑,快,一定要把李妈截回来。”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看见 警察局就在玉阳县城的中心大街上,而桐花巷就连着中心大街,从四合院跑到警察局,距离也就一千多米,一般人几分钟就跑到了,更别说情绪激昂的李妈。 胜兰再也没心情想方汶天的事,匆忙跟着追了上去,好在小邱媳妇喊叫的及时,方汶天又年轻力壮跑的快,两人在桐花巷口和中心大街交界处追上了李妈。 此时的李妈双眼赤红,拿着菜刀跑的头发都乱了,明明是一双小脚,却跑的飞快,还边跑边口中念念叨叨,像个疯子一样。见方汶天追了上去,她挥舞着菜刀边躲边喊道:“汶天,大姑娘,你们别拉着我,我要去报仇,我要去杀了那畜生……”惊的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这真是急疯了,就算真要报仇,也不能这样喊着去啊!胜兰急得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加快速度使劲跑过去,见先到一步的方汶天手快的抓住李妈夺下了菜刀,她立即冲上去捂住了李妈的嘴巴,抱住她死命往家里推。 “李妈,咱们回家,回家好好商量,那报仇的事,得缓缓来,咳咳,急,急不得”胜兰许久没跑的这样急过,直跑的她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咳嗽连连。 “呜——大姑娘,你让我去杀了呜——那个畜生,我要杀了他呜呜……”李妈双眼赤红,用力掰开胜兰的手,不甘心一个劲的挣扎着。 李妈个头高大,虽然年纪大了,可常年做家务锻炼的很有力气,她不动胜兰想控制住她都有些困难,更别说她眼下疯子一般的挣扎了,胜兰被她推的连连踉跄,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虽然因为天气热,此时街上的行人不多,可普通老百姓最热衷看八卦,一看这边有个老太太喊着要杀人,立即就有人围了上来,见此情景胜兰慌忙道:“方汶天,你快点帮忙把李妈背回去。” 方汶天闻言把菜刀往腰间一别,跳过来就要动手,才一拉李妈,围观的路人中就有个个头高大的黑脸汉子冲过来道:“哎,你们两个年轻人,怎么回事呢,欺负一个老婆婆?” “没有没有,她有疯病,这会子正发疯呢,我们是急着带她回家!”胜兰连连解释,捂着李妈嘴巴的那只手竭力不敢松开。 “看样子她是你家下人吧!没欺负你捂着她嘴干什么,看着挺干净标致的小姑娘一个,怎么做事这么恶毒呢?就算是下人,这么大年纪了也算是长辈,这么能这样欺负呢?”黑脸汉子不但不信,反倒开始打抱不平了。 这不明真相的见义勇为真是坑人啊!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快里三层外三层了,胜兰真恨不得自己能立即变身大力士,上去把那人一脚踹的远远的。 可事实是她只能连连点头微笑,陪着笑不停的解释:“真没那回事,您误会了,我们真没欺负她,要欺负,就不会让我一个小姑娘动手了”胜兰心里哀叹着,边说边示意方汶天赶紧行动,两人一个背一个扶,都想快快把李妈带离这是非之地。 “哎哎,别走,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倒是说清楚,欺负一个老太婆算什么本事!”那人见他们想跑进桐花巷,急的直接拦在了他们前面,张开双臂大义凌然道:“放下这位老婆婆,要走,也得把话说清楚再走。” 苍天啊,这位壮士,您真的误会了,看着李妈憋的满脸通红,胜兰也是急的满头是汗,还没来得及再解释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紧跟着有人拿腔捏调的喊道:“前面发生什么事了,都堵着路干什么,快让开,让开。” 围观的人扭头看了看,纷纷退让,很快就让出了一条路,有人适时喊道:“警察来了。”“警察!”那见义勇为的黑衣大汉见状也让到了一边,依旧不依不挠的道:“警察都来了,你们还不快把这位婆婆放下。” “警察?”胜兰只愣了下,迅速和方汶天对望了一眼后,两人当即加快了脚步冲进了桐花巷,边冲边道:“我们这是家事,就是警察来了,也管不了那么多。” 折腾了这么久,胜兰都快没力气捂李妈的嘴了,李妈的情绪虽然稳定了些,可看着还很激动,放下来肯定还会继续嚷嚷,幸亏有警察来了,不然碰上那种热心人,一时半会他们还真脱不了身。关于那刘三的事情是秘密,是绝对不能被李妈当街喊出来的,不然他们以后就是暗中想法子报了仇,也很容易被人查出来。 出于好奇,已经冲进了桐花巷的胜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视线对上两个骑着马的警察时,她心中一跳,瞬间懊恼不堪,恨不得立即抽死自己。 好巧不巧,她居然和刘三的视线对了个正着,而且对方看见她时,眼中明显露出了异常惊愕的表情。 一股凉意瞬间袭上了胜兰的全身,她知道,刘三一定是认出了她。 当年刘三在王家当了半年的护院,自然是认得胜兰的母亲孙氏的,而且孙氏最后是死在土匪窝里的,即便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年,可作为当年的凶手头子,胜兰觉得刘三绝不可能忘掉那些人和事。 而胜兰的样貌酷似孙氏,刘三一定是看着她想到了孙氏身上,才会瞬间显得那样的惊愕。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又是桐花巷,是当年父亲王佑全被刘三杀害的地方。 刘三肯定很快就能想到她是王家的人,是当年死在他抢下的王家大少爷的女儿。 他会不会因此对她起了杀心,对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起了杀心? “汶天,快走,李妈,对不起您再忍着点,”胜兰抓紧了李妈的手,让方汶天加快了脚步,三人迅速消失在桐花巷深处。 “怎么回事?”人群中的刘三勒住了马匹,眯着眼睛看着远去的身影,有些好奇的问道。 “跑的可真够快的,长官,是两个年轻人当街欺负一个老婆婆”见胜兰他们趁机跑了,那见义勇为的男子先是有些不甘心的追了两步,想起警察就在身边,又停了下来,有些泄气的道:“八成是家事。” 既然是家事,那警察也不好插手,刘三哼了一声,挥挥手让那人离开,骑在马上盯着那巷子看了又看,才驱开人群继续往警察局去。 “齐队长,您别看了”见刘三频频回头看向桐花巷的方向,旁边那个胖警察呵呵笑道:“那丫头我认识,是咱玉阳女子学堂的学生,天天上学打这条街上走,人长的是很标致,可就是不能惹。” “为什么不能惹,他们家很有势力么?”刘三旋转着手里的马鞭,若有所思的问道。 “不是,是咱玉阳女校的学生都不能惹,齐队长,您刚到咱玉阳还不了解,这女子学堂的女校长啊,是陆家的儿媳妇。陆家您知道吧,那可是和金陵的武督军有姻亲的,前些日子陆家老爷子过寿,武督军的少爷亲自来送的寿礼,凭着这层关系,那陆家就是咱玉阳的土皇帝,随便跺下脚,整个玉阳都得跟着抖几下。谁敢去动陆家儿媳妇的学生?万一那媳妇发起飙来,咱们别说这身皮了,连脑袋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胖子警察说到这里,见刘三脸色不太好看,立即就猥琐的笑道:“齐队长您要是真想女人,这女学生虽然不能惹,可咱玉阳别的地方有的是漂亮姑娘,前面拐个弯就有条烟花胡同,那里的您可以随便挑。” “呵呵,我就随便多看了两眼,倒是惹的你一堆话”刘三说着摸了摸腰间的抢,微笑着递了根香烟给胖子警察道:“我刚来玉阳什么都不清楚,拜托兄弟好好和我说说,那陆家到底是什么情况?玉阳女校就那么厉害,连个女学生都能跟着横起来了?” 正文 第五十章 预料 且不说那胖警察如何和刘三吹嘘陆家的情况,这边胜兰一头冷汗的把李妈弄回家后,想起刘三那惊愕又阴冷的眼神,一关上大门,就有些后怕的说了句:“不好啦!” “大姑娘,你咋不让我去报仇,我要报仇啊!”李妈满脑子都是报仇的事,被强行带回来后,她见大门被关出不去了,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开始捶地痛哭。 “李妈,我不是说过吗,这报仇的事,得从长计议,像你那样拿着菜刀挥舞的满街的人都看见,能报的了仇吗?只怕还没走到刘三身边,就被他一枪崩了,李妈,你也活了大半辈子了,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见好好劝说无用,胜兰不得不严厉起来斥责李妈:“你到底是想报仇,还是想送命?” “我,我,我要报仇啊!”李妈楞了下,捂脸大哭起来:“七年过去了,我是做梦都想给腊梅报仇啊,我可怜的腊梅,她死的那么惨……” “我爹也死的很惨”胜兰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还有我娘,我弟弟他们,哪个不惨,我就不想报仇吗?可要报仇,也得先护好自己,咱们要好好活着看该死的人怎么死,而不是陪着他一起死,你知不知道,刚才你这一闹,消息很可能会传进刘三耳朵里,要是被他发觉,咱们不但报不了仇,大伙的命全都得搭进去。” “怎么会?大姑娘,我”李妈听的一下子止住了哭声,她也不是真傻,方才冲出去不过是因为一时愤激,这会子冷静下来很快就明白自己的错处了,随即哭着解释道:“大姑娘说的对,刚才是我糊涂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自从知道了那畜生还活着,心里就冒起了一股子邪火,怎么也压不下去,脑袋一晕就冲过去了。” “这不怪你,李妈”胜兰叹口气,蹲下去将李妈扶了起来:“你是心疼腊梅姐压抑的太久了,现在明白就成,以后可千万别再这么糊涂了,如今人家是警察,咱们是小老百姓,论权势地位,咱们都只有挨整的份,可不能贸然出手害了自己。” “知道了,大姑娘,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忍着,一切都听大姑娘的,只要能报仇,忍多久都没关系。”醒悟过来的李妈连连保证。 “不会忍太久,咱们不找他,他也会找上门来”胜兰苦笑着道:“方才你那一闹,只怕已经惊动他了。” “什么?”方汶天和李妈同时大吃一惊:“那刘三看见咱们了?” “不是你们,是我,方才的事不是惊动了警察吗,我回头看了下,来的警察里有一个就是刘三,就是这么凑巧,他刚好路过了,而且,我觉得他已经认出了我。”胜兰压下心中的不安,尽量语音平静的告诉两人。 “他认出你了?”方汶天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怎么还会认得你,你当年不就是一个小孩子么?” “我当年也不小了,而且,我和我娘长的很像,刘三肯定认得我娘,自然能认出我”胜兰解释了一句,想了想又道:“我觉得大伙可能都有危险了,那个刘三是个亡命之徒,他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他认出我后,没准会怕我们去告官揭他老底,先下手为强除去我们。” “不,不会吧!”李妈颤抖了下。 “有什么不会的,前两年政府是出了大力剿匪的,枪毙了多少土匪大家可都亲眼看见过,听说那县衙大牢里现在还关着一些土匪呢,要是让上级知道刘三曾经是个土匪头子,你觉得他现在的分队长还能当下去吗?他会舍得脱掉警察这层皮继续逃命吗?” 一县警察局的治安分队长虽然听着不怎么样,可也是几十号人的头头,吃穿住用都是官家的不说,还能配枪配马,整日里可以耀武扬威,比起那整天靠抢劫吃饭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土匪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是个人都知道这两个身份的差距。 方汶天和李妈顿时陷入了沉思。 “话说回来,就算刘三不怕我们去告密,他难道不怕我们找他报仇吗?”忆起往事,胜兰再次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杀父杀母的仇恨不共戴天,除非我们家的人都死绝了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否则就算我不报仇,他也不会放心的。” “大姑娘,那你岂不是很危险”方汶天惊了一下,当即道:“我去套车,我现在就去套车送你回乡下,咱们先躲起来。” “没用的,躲的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要真起了杀心,我难道能躲一辈子”胜兰当即拒绝了,刘三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年她想的很清楚;那个人心狠胆大,而且非常的有细心耐心,当年能为了抢劫王家上门做了半年的护院,现在他既然敢回玉阳县,肯定已经做好了碰见仇家的准备,自己要是真被他盯上,躲回王家也不一定安全,就算安全了,自己也受不了明知道仇人就在眼前却报不了仇的憋闷罪。 “那要怎么办?”李妈着急道:“要不咱们去报官,现在就去,告诉那警察局的头头,刘三以前是土匪。” “咱们没证据,那些人不会信的。” “怎么没证据?我就是证据,我亲眼看见他当年领着土匪打进的王家……”李妈手舞足蹈,说着又有些激动起来。 “李妈,过去了那么多年的事,光凭你一张嘴就想定人家罪是不可能。更何况现在刘三已经改了身份,他现在姓齐,是新调来的警察局治安分队长,你没证据,他立刻就能以诬告之罪把你关起来,关个几天折腾死你、不让你活着走出警察局都有可能。”胜兰再次严厉的打断了李妈的话。 “那怎么办?大姑娘,咱们总不能就呆在这等着他来下手吧!”方汶天非常焦急的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让你出事,要是王家不安全,我就送你去别的地方躲一躲。” “眼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胜兰拍了拍自己的头,觉得脑子里纷纷乱乱的,心情异常的沉重难受,不知道是不是那所谓的第六感,反正她就是觉得心头很不踏实,好像真的有危险要来临一样。 她很害怕那种感觉,却又隐隐觉得有些兴奋;现在刘三和她都在明处,互相都只能下暗手解决对方。她这边还没有头绪,但是刘三那边说不定已经有了结论,如果他的目标真的是她,那她完全可以守株待兔,做好个陷阱等他上门。 只是这样的设想实在太危险了点,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刘三有枪,且杀人经验丰富,而自己这边几乎全是老弱病残,没有武器,双方真见面了,最大的可能是她只有挨枪子的份。 胜兰很怕死,可是经历了当年的惨案,念着王家一家人对她的好,她一直都非常的想报仇,在逃命与报仇的矛盾夹击之中,她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瞧见院子里小邱媳妇一直满脸惊慌的抱着孩子看着他们,心头不免有些触动。 回老家搬救兵吧!好吧,先不说王孝宗会怎么反应,老人家的身体能不能受到刺激,小王庄的王家族人正巴不得她和祖父赶紧死了好霸占财产呢,遇到这种事不幸灾乐祸就不错了。 想瞒着那些人的眼皮出去花钱收买亡命之徒,短时间,很难,长时间的话,没准还没等到刘三出事,她已经被家人强行送上花轿嫁人了。 把关于刘三的事情仔细的再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胜兰估摸着刘三就是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刚到玉阳县就来桐花巷杀人,他那种细心的人,起码也要踩个点再下手,这两天桐花巷应该还是安全的,只是不管自己是要报仇还是逃命,都不能拖累别人,她当即就打定了注意要先将院子里不相干的人都安排出去。 其实这院子里也没住几个人,除了她和李妈、方汶天,就剩下小邱和他媳妇外加两个孩子,另外还有个门房大爷。 于是她想了想,喊来小邱道:“小邱,你是有孩子老婆的人,你不能冒险,带着老婆孩子先回家躲一阵子吧!不过走之前,得把枪留下,那枪还能用吧?”小邱当年在王家时,也是有枪护身的,后来跟着胜兰来了县城,虽然一直没用上,但那抢一直就放在他房里。 “能用也不行,大姑娘”小邱一听就急了,他以为胜兰要拿那枪去找刘三报仇,急忙道:“那是土枪,打不了多远,又笨又大的,比不上警察的枪轻便,你拿那抢,还没扣下去呢,人家子弹就已经飞过来了。”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要你把那枪留给汶天,顺便教教他怎么用,好歹也是把枪,拿在手里吓唬人总可以吧!”胜兰知道方汶天和李妈肯定会跟在自己身边,便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好好的跟小邱解释道:“虽然吃不准那刘三到底会不会来找我麻烦,不过以防万一,你们还是先避一避的好,我要考虑两天,暂时还不想离开这里,又怕院子里人少了住的心里不踏实,留把枪长长底气。” 抱歉,今天有事耽误了下,更晚了点。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匪徒 “不行,既然已经知道有危险,你就不能留在这里,我送你回小王庄去”方汶天头一个反对。 “我刚从那回来,不想很快就回去”胜兰继续解释道:“刘三才刚到玉阳,他最起码也要和这里的警察一起喝个见面酒吧!他今晚不可能有空来找我麻烦,你们给点时间让我想想,我就住这一夜,明天再决定走不走。” “可是——”小邱也犹豫着。 “没什么可是的,小邱你走你的,你孩子小,当爹妈的心情不稳会影响小孩子的,你是当爹的人了,千万别让孩子担心。”胜兰坚持要小邱先走。 “大姑娘,你说,那刘三真的会来咱院子里?”一直情绪不太好的李妈突然插嘴问道。 “只是说有这个可能,不一定”一切都是揣测,胜兰虽然有那个直觉,却也不能确定,只能含糊的回答她。 “那我不走,我留下来,等那个畜生上门了我砍死她”李妈说着目光就落在了方汶天腰间的菜刀上。 “李妈——你再不冷静的话,就是他站在你面前,你也砍不死他”胜兰对李妈的冲动已经有些无奈了,她不想再??孪氯ィ?1沟目戳似渌?艘谎郏?诹税谑值溃骸岸急鹚盗耍?乙丫?龆?耍?裉煨n褚患蚁茸撸?欧看笠?敢獾幕耙沧甙桑?液屠盥桡胩烊?讼攘粝吕纯纯辞榭觯?魈煸僮摺!?p>  要是今夜不出事,明天胜兰是一样不肯走的,她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其他人:“我就在这住这一夜,不可能出事的,这样你们放心了吧!” 只是再多留一夜,又可以留下来陪胜兰一起,方汶天想了想,倒是没怎么反对,李妈自然更不会反对了,小邱有些欲言又止,被自己的媳妇瞪了两眼再也说不出声,倒是门房大爷笑呵呵道:“我都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没见过,这么点捕风追影的事不放在心上,我老实看我的门,就算真有人来,他也不可能闯门房走大门的吧!我不会有危险的,我不走。” 门房大爷的笑声爽朗,连带着胜兰的心情也跟着明朗了不少;的确是有点捕风追影,想了那么多最坏的打算,其实全是自己瞎揣测出来的,这世上长的像的人很多,自己不过是和刘三对望了一眼,对方到底有没有认出她还难说呢,就搞的大家全都如临大敌一样。 想到此胜兰笑了笑,故作轻松的伸了个懒腰道:“还是大爷看的开,今天这事确实是我想多了些,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安全着想,大家该走的还是得走,大爷要是执意不走我也不强求,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夜里睡觉可得警醒着点,出了事可不能怪我哦!要是没出事,您就白天多睡睡补回来,反掌咱小心驶得万年船,仔细点总没错。” “是我老头自己决定的,当然怪不到大姑娘头上”胜门房大爷又呵呵的笑了几声,见其他人都没反对,事情已经说定,胜兰便让大家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自己回了房间坐床上休息。 今天是一大早就出门的,忙忙碌碌事情一件连着一件,眼看着天都过了晌午了,大家午饭都还没吃,散了后李妈急忙下厨去做饭,她手脚利索,没一会功夫,就做好端了进来。 胜兰在床上躺了一会,正觉得肚子饿的难受,听到立即伸头看去,瞧见李妈端的盘子里放了一大碗的菌菇菜汤,一摞子金黄的葱花鸡蛋烙饼,还有两碟家常菜;炒的碧绿的小白菜和切成细细的青椒丝炒肉看着格外的鲜嫩诱人,诱的她食欲大发,当即就跳起来匆忙洗了下手,扑过去抓起一张饼就吃。 “哎呦,大姑娘慢点”李妈赶紧把饭菜放到桌子上摆好,瞧见胜兰大口的吃饼喝汤,她楞了一会,有些忧心忡忡的道:“大姑娘,那个刘三要是真的来了怎么办啊?” “让他来呗”胜兰咬着饼吃的含糊不清的道:“我还没想周到,不过”她抬头看了看房梁,沉思了下道:“不过我觉得不管他来不来,咱们都得在家里做点陷阱,不然今晚我肯定睡不踏实。” “吊个坛子,一进门砸他脑袋上,弄张大网什么的网住让他逃不掉”胜兰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各种电视剧场景,综合想了想简单的道:“砸不到他就网住他,网不住也得让他吃点亏,反正就是让他来的容易出不去,他不是想杀人么,夜里我们都躲在房间里,他总得进来才能杀人吧!” “我懂了,大姑娘你先吃,我这就去准备”李妈说着就冲了出去,丢下胜兰独自一人吃饭,等她吃完,李妈已经伙同方汶天搬了一堆东西进来。 “这两只坛子里装的是生石灰,咱们把它吊在刚进门的地方,往里面再吊张网,还有这几根小铁钉,咱们把它钉在薄木片上,放床前的地上,还有这几个大爆竹,大姑娘带身上,发现有人进来就点着了扔过去……”李妈一样样的指给胜兰看,直看得胜兰眼角一阵阵的抽,心中暗叹“天啊,比我想的还周到”。 东西指完后,李妈又拉着胜兰出门,指着院墙道:“咱们要不要在那边墙根下挖个坑,让那畜生一进来就掉坑里去?” “李妈,这些主意不是你想的吧!”胜兰瞧着那铺的齐整的青砖地面,觉得挖坑还要先把转头拿掉,实在是工程浩大,时间肯定来不及,不太同意,又觉得李妈一个老太婆,脑子不可能那么活络,就回过头去问方汶天。 “是我想的主意”方汶天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道:“我还想着把大姑娘的床挪个位置,别对着窗户,再拉个屏风挡着,叫谁也看不见床上是什么样子!” “主意很好,就这么办吧!”胜兰赞许的看了方汶天一眼,点头同意了。虽然这些办法都很浅显,但让一个没有经验,没读过几天书,没有看过电视电影的十几岁的小伙子一会功夫想出这么多也算不容易了,她自己绝对不会比他想的多多少。 吃了饭后,三个人就按照设想的一起开始布置,因为除了保命外,还想抓人,胜兰又绞尽脑汁想了一番,利用前世学的那些物理知识杠杆原理,尽可能把陷阱又改的坑爹了许多,将刘三来或者不来的各种情况都分析了一遍,仔细嘱咐李妈与方汶天不能轻举妄动后,晚间小心翼翼的和衣上床了。 尽管心中一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但胜兰依旧不能肯定刘三到底来不来或者什么时候来?不过根据她前世学到的知识,刘三要是真来的话,多半会选择在凌晨两到三点之间动手,那时候人的精神最疲惫,睡眠最深,最不容易听到外界的动静,因此她将房里的蜡烛一直燃到快十二点才熄灭,伪装成熟睡的样子,然后翻身躲到早就布置好的床底下,躺在黑暗中静静的等待。 黑夜静悄悄的,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胜兰躺在床底下,觉得心中很是忐忑,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刘三不来的话,自己顶多就是麻烦点明天起来把机关陷阱都弄开,可要是刘三真来的话,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对方要是用刀,自己勉强能有几分躲藏的余地,用枪,自己没有防弹衣和钢盔,那可是一打一个准,绝对死翘翘啊。 “我一定是疯了,才想留在这里玩命!”胜兰将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心中不知道是懊悔还是兴奋,惶惶不安的等待着,她默默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强迫自己静心点专心的等啊等,不知道等了多久,忍不住打起了哈欠,她今天一天都没闲着,身体真的很累了,熬到下半夜还真有点熬不住。 结果一个哈气还没打完,她突然感觉到连在手指头上的线开始动了。 “他来了”胜兰心中倏然一跳,顿时惊的挺直了脊背,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动不动的躺在黑暗中,静静感受着细线从手指上一点点的、慢慢的滑过。 那线是她特意设计了连在门上的,只有开门才会造成线滑动,线是很细的丝线,不会发出任何声响,黑颜色的,贴着地面在夜间绝对看不出来。 线动了,就说明有人悄悄开了自己的房门,这半夜三更的,来人多半是刘三无疑,虽然躲在黑暗中看不到刘三的人,但胜兰还是心如擂鼓,紧张的几乎全身都在颤抖。 恐惧的感觉瞬间包围了她,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不会很怕死,可面对有可能是来杀自己的人,她直觉的害怕的要命,哆嗦了两下后,她咬着唇僵硬的扭了下身体,无声的将耳朵贴在了地面上。 刘三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任何声音,感觉到他正试探着一步步往床这边走来,胜兰一咬牙,猛的将头边的一根绳子一拉。 那绳子是活扣,一拉就开,随着绳子一松,所有精心设计的机关全部启动,只听见房中乒乒乓乓咣当咣当的一阵乱响,有陌生男人跟着闷哼了几声,没了动静。 “哈哈,中招了”胜兰心中一喜,刚想喊方汶天和李妈,就听见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床边阴测测的说:“别动,不然我就崩了你。”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抓获 胜兰的呼吸瞬间就停滞了,她脑中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见方汶天的声音紧张颤抖着在门前响起:“放下枪,不然我一枪送你上西天。” 早有灯光亮了起来,胜兰木偶般的愣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渐渐清醒了点,在黑暗中悄悄的往外看去,这才看见有个陌生男人贴着床蹲在床边,一只手拿着枪正贴着地面反过来对着床底下的自己,借助微弱的光亮,她隐约可以看见那只手的手背上,有一片铜钱大的、青色的胎记。 男人的另一只手伸在前面,料想还拿着另一支枪对着方汶天。 果然是刘三!身上的热血顿时急速的涌向大脑,胜兰脑子一热,咬牙道:“汶天,别管我,直接崩了他!” “有种”刘三身体一僵,随即笑道:“好,想不到王姑娘年纪轻轻,倒是胆识过人,老子这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早就罪有应得了,临死前能拉个漂亮姑娘垫背也不错。”. “你想的美,啊呸,谁要和你一起死!”恐惧到极点过后,胜兰反倒迅速冷静下来了,她一边故意大声嚷嚷道:“汶天,还不快动手,对着他脑门打,这么近的距离,一枪肯定就能打开花。”一边悄悄握紧了身边临时特意买来用作防身的镰刀,无声的慢慢挪动着身体。 “大姑娘——”方汶天的声音里有些犹豫。 “小子,不怕你家大姑娘被打成筛子,你就尽管开枪”刘三的声音虽然听着沉稳、不疾不徐,可细心点分辨却明显有些颤抖,说明他也怕了。 他肯定会怕,床底下那么大一块地方,胜兰躲在暗处,他一枪未必能打中胜兰,可方汶天的一枪却足够送他上西天。 想明白这一点,胜兰趴在黑暗中攒足了劲,缓缓举起了镰刀,继续高喊道:“汶天,我都不怕死,你怕什么!快开枪,李妈……”话音未落,她的猛的一刀砍在刘三的手臂上,同时自己往边上一滚。 “啊——”刘三惨叫一声,手一软,背后床上又传来一阵劲风。 咚!一只菜刀结结实实的砍在了刘三的脑袋上,砍的他头一歪,眼睛直愣愣的,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一直藏身在床上的李妈瑟瑟发抖,看见刘三倒下去了,她才颤抖着扔了菜刀跳下床道:“我,我砍中他了?” “砍中了”方汶天冲上来在刘三的脑袋上又重重的加了一枪托,随后快手捡起地上的绳子,迅速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听到人被解决了,胜兰立马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就着看门大爷举着的火把的亮光,她瞧见屋子里狼藉一片,被五花大绑的刘三满身都是石灰粉末什么的,腿上还有血迹,看样子先前那些陷阱暗器还是打中了他。 他头上还被李妈砍出了血淋淋的一道大口子,满头满脸都是血,衣服湿了一大块,血腥味扑鼻,看着很是渗人,不知道是死是活。 好血腥,胜兰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心中一阵砰砰狂跳,再看看有些惊吓过度的李妈,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原本她是计划床上不留人的,只塞点衣服做出人的形状来迷惑刘三,结果李妈偏要躲在床上,她一开始还害怕李妈容易冲动会坏了事,想不到关键时刻多亏了李妈! 这就是复仇的力量么! 胜兰有些感慨,刚想安抚李妈,忽然又想起了小翠的事,急忙喊方汶天道:“快给他脑袋包扎一下,先别让他死了,我还有事要问他呢?” 方汶天闻言没有去动刘三,反倒是一把拉住了她,揽住她的肩膀急问道:“你没事吧!” “我,我很好!”胜兰心口一紧,急忙推开他道:“还不快点,血再这么流下去,他会死的。” 李妈站在床前呆愣愣的看看刘三,又看看自己的手,泪如雨下的哭道:“你这畜生,你还我腊梅的命来……”说着就往刘三的身上扑。 “李妈,冷静,快冷静,小心惊动邻居引来警察”胜兰一把捂住了李妈的嘴,小声道:“李妈,人都抓住了,他死定了,报仇的事您再也不用担心了,等问出小翠的下落,咱们立刻就送他去见阎王,现在千万别再闹出动静来,万一惊动了邻居就麻烦了!” “对啊对啊,他现在是警察,失踪了肯定会有人来查的,咱们得赶紧把人处理了,把房间收拾干净,尤其是那些血迹,一定要擦干净。”门房大爷也道。 “先别让他死,汶天,快帮他包扎下伤口”胜兰不敢去看刘三那冒血的脑袋,躲着脚再次急道。 “好”方汶天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他随即就转身扯下了床边的帐幔,胡乱将刘三的脑袋缠起来,一边的门房大爷将房内的灯具全部点燃后,又跑回自己的房间拿了点药回来,两个人一起动手,将刘三的伤口简单的包扎好。 胜兰又费了一番口舌把李妈安抚好,留下门房大爷陪着她一起打扫房间,随后和方汶天一起将刘三拖进了一间空置的厢房里,点了灯连夜开始审问。 一盆冰凉的井水泼下去,刘三很快就呻吟着醒过来了,看见胜兰,他的目光先是有些惊异、随即恶狠狠的盯着她,就像要把她吃了一样。 “怎么,死到临头了还不服气?”胜兰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冒险胡弄了下竟然真的把凶手给抓住了,此时心中正激动欢喜的很。她不是圣母,对这种名符其实的匪徒绝对没有同情之心,虽然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心头还有些紧张,还是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盛气凌人的道:“说,当年被你们从王家抢上山的姑娘小翠现在那哪里?她怎么样?” “小翠?”刘三的愣了下,想了想后很快就露出了淫荡的表情,笑道:“你问的是王家那个小丫头?当年爷玩腻了后,就卖窑子里去了,那丫头姿色不错,卖了不少钱。” “你这个畜生”胜兰当即一巴掌抽在了刘三的脸上,怒道:“是哪里的窑子?” 当年的小翠才十六岁啊!放在后世,根本就还是个孩子,虽然胜兰这些年一直想过小翠有可能是这样的下场,可真实听到了,还是觉得心如刀绞;那么纯洁美丽的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被土匪毁了,她真恨不得立即拿刀捅死刘三。 “爷卖女人都是让手下的兄弟去的,谁知道卖哪里去了!”刘三吸了口气,冷笑一声,露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道:“反正爷已经落到了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不过……”他话锋一转,语带威胁道:“爷现在今非昔比,好歹也是个警察局的分队长,你杀了爷容易,善后可不容易,你们动刀子之前,可得想好后果!” 啪——胜兰当即甩手又给了他一巴掌:“你当初杀我爹时,可想到后果了?你带人抢了我家,害死我娘和我弟弟时,可想到后果了?你胆大包天,敢回玉阳不说,还第一天就跑桐花巷来杀人,可想好后果了?你没想到吧!告诉你,本姑娘既然敢抓你,就敢杀了你,想威胁我,没门。” 都快死了还敢威胁她,胜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所有仇恨一起涌上心头,指着刘三鼻尖一通大骂后,又用尽全身力气啪啪啪连抽了刘三几个巴掌,直抽的自己手都疼了。 “真想不到,一个乡下丫头居然出落的这样厉害,是爷看走眼了”刘三撇嘴吐出一口血,腮帮子被打的肿了起来,头上的伤口也开始往外渗血,他依旧嘴硬的笑道:“爷认栽,想怎么做,就赶紧动手吧!” “说出小翠的下落,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胜兰后退一步,冷冷的注视着刘三,故作狠辣道:“要不然,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丫头,想威胁爷,你还嫩了点”刘三依旧强硬道:“爷杀过的人少说也能塞满一屋子,什么没见识过,连死都不怕,还怕打么?”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胜兰想着电视剧里那些坏人的样子,故意笑的阴阳怪气,吩咐道:“汶天,找个大口袋来把他装进去,咱们连夜回小王庄去,带他去我爹娘的坟前点天灯。” “你——”点天灯三个字一出,刘三立马变了脸色,一边的方汶天也吓了一大跳。 ———————————————————————————————— 最近一直看着自己的收藏一会上一会下,跟心跳一样,跳来跳去的原地踏步,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个扑街货了,实在写不出诱人的情节。不过,坚信着再扑街都会有人看的,所以坚持写下去——谢谢!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报仇 “点天灯?”方汶天目光惊异的看着胜兰。 “是啊,对付这种罪大恶极的人,就应该用最残酷的手段,他当年害了那么多人命,只怕点天灯都解不了乡亲们的恨呢!”胜兰挑挑眉毛,再次对着刘三露出一抹冷笑,直看的对方心头一阵毛骨悚然。 “你这个小丫头,心思也太恶毒了”刘三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是土匪出身,自然知道点天灯是一种什么样的刑罚;原来的点天灯是将犯人扒光衣服,用麻布包裹,再放进油缸里浸泡,入夜后,将他头下脚上绑在木杆上从脚上点燃,活活将人烧死。后来土匪们又发明了个简化版的,就是在犯人的脑上钻个小洞,倒入灯油并点燃,可让犯人在极度痛苦中被烧死。不管是哪一个版本,都残酷至极,令刘三只想了想,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哼!恶毒,你要面对杀害父母的仇人,没准会比我再恶毒个千倍百倍”胜兰轻蔑的看着刘三,学着很坏的样子微眯着眼睛故俯身拍了拍他的脸,又狠抽了他一巴掌后,扯了扯嘴角:“如今你都是砧板上的肉了,是聪明人就识相点,我可听家里面的老人说过,那被点了天灯的人,能痛苦的连续哀嚎个一夜都死不了。” “你——你——”刘三的咬着牙连续说了好几个你字,终于在胜利那冷酷的眼神中败下阵去,他全身颤抖了几下,头上的冷汗一颗颗落了下来,语气也软了许多,有些哀求的道:“王姑娘,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小翠的下落”。 “不知道具体地点,大概方向也不知道吗?”一提前小翠,胜兰心里就痛的厉害,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就变得尖刻起来;“没有小翠的消息,你就休想死的痛快。” “王姑娘”刘三的表情诅丧至极,看样子都快哭出来了:“我,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帮兄弟都死绝了。” “不知道,就慢慢的想,要是到了我爹娘坟前还想不出来,就活该你被点天灯”胜兰愤怒之余,抬脚用力将他踹翻在地上,叉腰喘着气道:“汶天,堵上他的嘴,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回小王庄去。”“是,大姑娘”方汶天迟疑了一下,才声音有些颤颤的答应了,他方才被胜兰凶狠的模样吓的有些愣住,他从未见过那样阴狠冷酷的大姑娘,她在他的记忆里,一直是温柔甜美、娇俏可人、说话细声细气非常淑女的模样。 可是面对刘三时,她居然露出了那样令人心颤的阴冷笑容,还提出了什么点天灯那种异常残忍的杀人方法,她简直就不是她,难道,是因为那些仇恨被压抑的太久了么? 方汶天一边堵着刘三的嘴巴,一边觉得心里酸涩的痛;仇恨居然让美丽善良的她露出了那么阴暗的一面,她的心里到底压抑了多久?为何自己同她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七年,竟然从未察觉到她有那样心伤的一面、从不知道她的家人受过那样深的伤害,是她掩藏的太深,还是自己根本就没能走进她的心里、没能了解她?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越想越怜惜胜兰,看向胜兰的目光,也比平时温柔伤感许多。 胜兰并未觉察到方汶天的变化,抓住刘三加审讯再加上打扫收拾现场,忙忙碌碌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眼看着天就要亮了,怕天亮后被人看见会有什么麻烦,胜兰让方汶天把装在口袋里的刘三扛到了马车上,然后嘱咐了门房大爷几句,就带着李妈一起趁着天还没大亮,匆匆出城回乡下去了。 回到了小王庄,胜兰让方汶天一直把马车赶到了王家大院里面,喊来江管家屏退了多余的下人,才将刘三扔到了祖父王孝全的面前。 面对害死自己儿子一家的凶手,王孝全先是激动的瞪大了眼睛,继而全身都在哆嗦,他颤抖着久久说不话来,上去掐着刘三的脖子怒视许久,最后放了手,沉稳的让江管家去召集村里当年那些受害人的家属,一起商讨怎么处置刘三。 胜兰的本意是想秘密处死刘三的,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警察,可回到了乡下转念一想;刘三才刚到玉阳,又改名换姓,在城里失踪的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乡下来。况且到了这乡下谁知道他是警察?反倒认得他是土匪的人比比皆是,他的罪行是铁板钉钉没的开脱。而政府自从剿匪后,对土匪一直抓的很严厉,乡民们用私刑处死一个土匪,上头就算知道了也没人怪罪,就没反对任由祖父决定了。 当年王家的下人护院大部分都是本地的村民,在那次王家被土匪抢劫的事件中有不少人被土匪打死打伤,听说抓住了当年的土匪头子,那些受害者的家人们立刻全都跑了过来,将王家大院围了个水泄不通。消息很快就传的全村人都知道了,也有更多的人认出了刘三,有不少人忍不住上前对他拳打脚踢,若不是王孝宗一直吩咐下人好好拦着,只怕刘三当场就要被打死了。 最后村里的长辈们出面开了个小小的会议,因刘三罪大恶极,大家一致决意将其直接处死,当着全村人的面,刘三被拉到了胜兰父母的坟头,由一个当年受害人的家属亲自动手,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 多年的仇怨就这么报了,刘三死的还算痛快,只可惜,他一直到死,都没想出小翠的下落,弄的胜兰刚刚报了仇的心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事情了结后,王孝宗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岁,多年仇怨得偿,再次经历大悲大喜之后,他的精气神一下子差了许多,当晚就卧床不起,吓得胜兰后悔不已,日夜守在祖父的床头衣不解带的伺候,生怕祖父就这样去了,自己辛苦抓回刘三,反倒是做了件坏事。 “兰儿呀,人是你怎么抓到的”过了几天王孝宗的病情渐渐稳定,他能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个。先前一直急着处置刘三,他一直都没来得及问清楚,此时诸事皆了,他自然就想起了此事。 “就是,就是遇见了他后,认出他是当年的土匪,就做了个陷阱让他跳进来”胜兰慌忙回道,完了见祖父不吭声的盯着她看,明显还有追根究底的意思,知道糊弄不过去,叹了口气不得不将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胡闹”王孝宗一听完就气喘吁吁的怒道:“简直是胡闹,你这是玩命啊!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你给我跪下。” “啊——爷爷”胜兰知道王孝宗这是担心自己才会生气,她眼睛一热,急忙跪下道:“爷爷,你看我这不没事吗?” “有事,有事就迟了”王孝宗伸手点了点胜兰的脑门,痛惜的道:“你呀你,你让我说什么好,我王家就剩下你这根独苗了,虽是女娃子,可我一直把你当命根子看,你要是出了事,你让我怎么活的下去?我死了进了阴间,怎么向你爹娘交代?你好歹是个大姑娘家,怎么做事就这么莽撞不让人省心呢!” “爷爷,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胜兰低眉顺眼老老实实的认错。 “还有下次?”王孝宗浓眉一抖,大声问道。 “大仇已报,没有下次了”胜兰抹了抹眼泪,故意撒娇的回道:“这次我是知道爹娘肯定会在天上保护我,才敢放开手干的,以后绝对不敢了,爷爷,兰儿向您保证,真的不敢了。” “眼下你人大了,心思也多了”王孝宗双手握紧了拐杖,在胜兰面前的青砖地上使劲捣了两下,哼了一声道:“你嘴里说着不敢,可指不定一转身跑到县城又背着我自作主张去了,你都是定了亲事的大姑娘了,不能再这样一个人住外面了,这样吧!”王孝宗想了想道:“反正你的书也念得差不多了,依我看,以后就留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学学针线做饭什么的准备出嫁,桐花巷那房子,能卖卖掉,不好卖咱就租出去算了。” “啊——不行呀”陡然听到祖父要把自己留在家里,胜兰吓了一跳,立马就急了。 “有什么不行的”见孙女反对,王孝宗将手中的拐杖猛地往地上一捣,发出咚的声响,吹胡子瞪眼道:“难不成家里还住不习惯你!翅膀硬了是吧!明天就让李妈去把县城的东西都收拾回来,至于那个叫什么方汶天的小伙子,他就别回来了,咱们和他非亲非故的,能养活他那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而来,让他自己谋生去,那么大个小伙子整天跟在你身边,不像个样子,也不怕被人嚼舌头。” “爷爷”胜兰还想分辨。 “就这么定了,难道你非要气死我不成?”王孝宗怒吼着把拐杖扬了扬,吓得胜兰赶紧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好嘛!辛辛苦苦七八年,这一夜又回到了解放前,早知道,她就不回来了。 —————————————————————————————— 明天作者去无锡看樱花节,所以,明天不能按时更新啦,要等到晚上回来再更新,估计九点左右吧!先知会一声,抱歉哦!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杜老师来访 胜兰就这样被王孝宗强行留在了家里,碍着祖父身体不好不敢当面作对的她规矩了几天后,看着院子里那被围墙遮挡成四四方方的一小块天空,她郁闷无比的道;“李妈,你说那个顾玉林怎么还不上门退婚啊?” “大姑娘,这亲才定了几天,那顾家小子不是说最好等冬天退婚的吗?”李妈事后曾详细的询问过那天胜兰和顾玉林的交谈内容,胜兰也没瞒着她,什么都说了。 “他再不来,我要考虑将那凭据交给爷爷,我家先提退婚了。”王孝宗这次是铁了心要管教胜兰,不但不让她回县城,连王家大院都不让她出,整日憋在一方宅院里,身边除了李妈,连个能说上话的同龄人都没有,还没半个月呢,胜兰就觉得自己快要被憋疯了。 “不行不行”听了胜兰的话,李妈急忙反对道:“老爷身体才好一点,这时候不能受气。” “等他能受气的时候,恐怕我已经坐上顾家的花轿了”胜兰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其实那顾家也还好,顾玉林那小子……” “嗯——” 李妈刚想趁机夸顾玉林几句,被胜兰一个生气的眼神截断了话题,她立马讪笑道:“大姑娘,我也就是说说,说说而已,你别生气。” “别说了,我反正不会嫁给他的,哎呀,我要出去出去,谁告诉我怎么离开家!”胜兰烦躁的抱着头嚷嚷道,反正这回院子里就她和李妈两人,不怕话被传到祖父耳朵里,她可以自由发泄。 “要是汶天在就好了,让他赶着马车在外面接应,然后我偷偷溜出去……”胜兰嘟囔着道,自从她被软禁在家里,方汶天就被祖父赶回县城了,没了他这个得力助手,胜兰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 “大姑娘,那可使不得,叫人看见了可不得了”李妈一听就急了:“大姑娘千万不能动那个念头。” 那样子看起来挺像私奔的吧!胜兰自己想了想也觉得不妥,俏皮的吐了下舌头,滚榻上看书去了,留下李妈一个人看着她的样子长长的松了口气。 当日胜兰被王孝宗留下后,方汶天本来是不愿意独自回县城的,后来被江管家硬劝走了,李妈虽然不知道江管家说了些什么,可看的出方汶天走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像是受了打击的样子,李妈猜测十有八九和胜兰有关,最近方汶天看胜兰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肯定被江管家看了出来。 虽然胜兰的确对方汶天没那意思,可烈女怕缠郎,留这个性情火热的帅小伙子在身边,李妈觉得迟早会出事,所以她现在是支持胜兰被关在家里的,方汶天不是良配,那什么什么督军家的公子就更不提了,考虑来考虑去,还是觉得那顾玉林靠谱;两家离得近,批次知根知底,有亲戚朋友帮衬,关键的是,顾玉林那小子品行的确不错。 “趁现在这个机会,我可得好好劝劝大姑娘”李妈想了又想,正想上前和胜兰再说几句,忽然外面有人喊道:“李妈,老爷喊大姑娘去前厅,城里有客人来找。” “城里有人来找我,谁呀?”胜兰吓的一下子蹦了起来,心说不会是刘三的案子发了吧!转念又一想,不太可能,要是刘三的案子发了,就不是上门找人这么简单了。 “是个不认识的有钱的贵妇人”外头的下人老老实实的回道:“老爷让大姑娘赶紧过去。” “贵妇人?不认识的!”胜兰一下子就想起是谁了,惊呼了一声不是吧,赶紧整理整理衣着,一溜烟的就往前院去了。 到了前院客厅,果然看见杜微雨正含笑坐在客座上,杜老师今日发髻高耸,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苏绣折枝玉兰花旗袍,披着白色的流苏披肩,脚上的白色小皮鞋亮亮的纤尘不染,装扮时髦大方,整个人明媚美丽的就像夏日里盛开的莲花,清雅端庄、雍容贵气,看的家里那些面见过世面的下人仆妇们个个直了眼睛。 “胜兰,你还好吗?”见到胜兰过来,杜微雨远远就打招呼。 “杜老师”许久不曾见到恩师,没想到老师居然找到家里来了,胜兰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热,她一时忘了和爷爷打招呼,直接奔向杜微雨道“您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准备一直呆在家里再也不联系老师了?”杜老师笑了笑,拉着胜兰的手有些责怪的道:“我特意去桐花巷找你,结果你不在,可把我急的,还好碰上了你家的下人,问明白了后就让他送我过来了。” 那个下人,应该是方汶天吧! “大热天的,害您跑到乡下来,真过意不去”胜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说话间她抬眼四下瞧了瞧,没有看见方汶天的身影,估计是被拦在外头了,心头一时有些怅然。 她虽然不喜欢方汶天,可毕竟和他一起在同一个院子里生活了七年,基本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兄弟看待,她心里是有点担忧他的,数日不见,也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咳咳——”见胜兰一进来就只顾着和杜微雨说话,坐在一边的王孝宗有些不高兴的咳嗽了两声。 “爷爷”胜兰立马松开杜老师的手,站到王孝宗身边道:“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我们玉阳女子学校的校长,姓杜……” “不用了,我已经认识了”王孝宗冷着脸哼了一声,他是老派的人,对眼前装扮时髦美丽的的杜微雨没有一丝好感。在他眼里,这个穿着旗袍露着胳膊小腿的女人妖妖娆娆的很不正经,还当什么校长,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都没有,难怪自己孙女心思野了,都是跟着这种女人学坏了,早知道洋学堂的先生是这个样子,当初他就该铁了心不让胜兰去上学。 王孝宗又悔又气,对杜微雨的态度明显相当不好。 “爷爷,我们杜老师人很好的”胜兰敏锐的觉察到祖父不高兴的地方,急忙辩解道:“杜老师出身名门,是江南的大家闺秀,懂得事情可多啦,同学们都说,能当杜老师的学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我情愿你没那个福气”王孝宗不为所动,依旧冷着脸道:“兰儿已经过来了,杜校长有什么事就快说吧!这天气热,乡下环境差,又蚊子苍蝇一堆的,比不得城里舒适,杜校长完事就早点回城吧!恕我王家粗茶淡饭屋舍简陋,不敢留您太久。” “爷爷——杜老师”这是明显的逐客了,胜兰一时觉得尴尬万分,顾忌着祖父的身体面子,只能无奈的对杜老师笑了笑。 “老爷子言重了,晚辈觉得你家的茶水非常好喝,水质甘甜茶叶清香,很合晚辈的胃口”杜老师早就知道胜兰的家庭情况,知晓眼前的老人对胜兰的重要性,她并没有和王孝宗置气。只是端起茶碗姿态优雅的喝了一口,随即打开了桌上的手提包,掏出了厚厚的一摞资料,递给胜兰道:“这是杜老师特意帮你找来的,金陵各个大学这几年的情况和招生状况,你仔细看看研究研究,看想上哪一所学校。” “杜老师,谢谢”胜兰心中一阵欣喜,却不怎么敢表露出来,看了眼身边的祖父,小心翼翼的刚想伸手去接,听到了咚的一声。 王孝宗将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捣在地上,压抑着愤怒大声道:“不许接。” “爷爷”胜兰的手一下子停在了半空,强忍着没敢多说什么。 “不许接听到了没有”王孝宗非常气愤的道:“杜校长,多谢您费心了,不过我家兰儿是乡下女孩子,识的字已经够多,没必要再去读什么大学,兰儿已经订了亲,她快要嫁人了,不宜再外出抛头露面,也请您以后没事不要再来打扰他。” 听了这话,杜微雨一下子急的脸色发红,看着胜兰一副相当为难的样子,她稍稍压了压自己的火气,才缓缓道:“老人家,我敬重您是胜兰的长辈,知道您也是爱护她,不想和您吵,可胜兰是个好学生,她有读书的天赋,她完全可以考上大学出去过舒适的新生活,而不必留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一辈子与泥土打交道,您这样做,是强令明珠蒙尘,埋葬了金子的光华,您这是不对的。” 杜老师是文人,即便很生气,说话也有点文邹邹的,王孝宗则是地道的乡下大老粗,他虽然有些听不懂杜微雨的话思,但意思还是很明白的,闻言更加愤怒道:“对不对我心里有数,兰儿是我的孙女,我要怎么管教他是我的事情,没你一个外人说话的份,老江啊!送客。” “你——”见王孝宗这样粗鲁不讲道理,杜老师气的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 作者今天去了无锡看樱花,游览了蠡园和鼋头渚,行程很累,坐车晕车了吐的半条命都快没了,蠡园还好,古人的园林还是非常有看头的,鼋头渚没啥看头,至于那啥樱花节,完全就是坑爹啊!樱花是有,还正盛开,但是花树没想象中那么多,而且樱花的颜色偏淡,粉白的,不对作者的胃口,感觉还没蠡园的碧桃花好看。最关键的是,到处都是人啊人,拍张照片看不到自己全是别人,那种地方,本地人非节假日去逛逛很好,外地人大老远跑过去实在不值啊,压根没有宣传的那么好看啊!反正作者是属于后悔一族,白浪费了一天的码字时间!好吧,罗嗦了这么多,碎碎念发泄下,亲爱的读者朋友不要介意哦!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吵架 “您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杜微雨也气红了脸道:“我是胜兰的老师,这些年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有多优秀我比您清楚,您违背她的意愿强迫她留在家中嫁人,只会埋没她的才华造成她的痛苦,那根本就不是爱她,是害她” “我疼自己的孙女,怎么就是害她了?”王孝宗闻言也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拄着拐杖颤巍巍道:“你还有脸说我不讲道理,你也不看看自己,一个年轻的妇道人家,不留在家里伺候公婆带孩子,穿的伤风败俗四处抛头露面不说,还顶撞人家长辈插手人家的家事,你这就叫讲道理吗?亏你还是个先生呢!你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什么是礼仪廉耻吗?你穿成这样子,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你——”杜微雨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如此能言善辩,她平时生活里接触的人不是对她彬彬有礼,就是恭恭敬敬,还从未遇见过王孝宗这样顽固粗鲁的老人家,当下被他的话语中伤的一句也说不出来,直气的整个人都在哆嗦。 “杜老师,我爷爷是乡下人,不会说话,您别放在心上”眼见的祖父说话太过分,现场的气氛一触即燃,胜兰赶紧上前扶住祖父,急忙向杜老师道歉,同时频频向江管家施眼色,示意他也赶紧上前劝架。 “哼,我哪里说错了,我没说错”见孙女偏向外人,王孝宗更是气的不行,他脸色紫红,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胜兰生怕他气出什么毛病来,扶着他不敢吭声。 “老爷,您消消气,杜老师是城里人,现在城里都是这样打扮,不独杜老师一个人这样。”江管家会意,也立即上前劝了王孝宗两句,随后又恭敬的对杜微雨道:“杜校长您先请回吧,我家老爷今天心情不好,乡下人不会说话,有说错的地方还请您海涵。” “罢了罢了,算我多管闲事”杜微雨本不想就这样算了,可瞧见王孝宗的脸色不好看,知道一时和他论理不通,又见胜兰尴尬着急,她有点心软,就气咻咻的收起了东西,跟着江管家走了出去。 “杜老师您慢走”胜兰喊了一句,瞧见祖父难看的脸色,没敢上前去送。 一直看着杜老师出了王家大门,王孝宗才坐了下来,他甩开胜兰的手,怒哼了一声道:“什么城里人,城里人就不知羞耻吗?穿的衣服露胳膊露腿的,像什么样子,说了两句还顶嘴,仗着自己出身好多读过几天书,就瞧不起我乡下老头子,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了?” 反正这会子杜老师已经走了,胜兰也不怕再被她听见吵起来,为了祖父能早点消气,她干脆就缩着脖子,一声不吭任由他发泄了。 “你也是,我当初要是知道洋学堂的先生就这样,我打死你也不能让你去上学”王孝宗气呼呼的说了几句后,见孙女站在一边装傻发愣,知道胜兰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忍不住就拿起拐杖打了她一下。 “哎呀——疼——”胜兰小兔子似的窜了起来,一把抱紧祖父的胳膊撒娇道:“爷爷,不能打,您就我一个孙女了,要是打伤了,心疼的可是您自个。” “你这个小孽障,就知道揭我伤疤。”闻言王孝宗举起的第二拐晃了两晃都没落下来,竖了老半天才红着眼圈道:“知道爷爷就你一个孙女了,还天天气我,真要把我气死不成。” “兰儿不敢”胜兰知道自己无意又触动了祖父的伤心事,不禁也有些懊恼,急忙跪下道:“是孙女错了,爷爷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算了,算了,越大越不省心,给我滚回你的房间反省去,以后再不许见什么杜老师和城里的人,没我的话,一步都不许出院子。”忆起去世的儿子一家,王孝宗心底苦涩,他叹了口气,再没心情责罚胜兰,挥着手要她离开。 胜兰急忙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回了自己的院子,回来后她以不放心祖父身体为由,支使李妈去客厅探望祖父,自己则乘机从后院的角门偷偷溜了出去,一出去,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角门边上,车边站着方汶天。 看来江管家果然读懂了她的心思,胜利心中欢喜,急忙就跑了过去。 “大姑娘”看见胜兰出来,方汶天那双本来很诅丧的双眼中顿时就闪出了喜悦的光彩,他一个箭步迎上前,刚想和胜兰打招呼,就见胜兰把手伸到嘴边做了个嘘的姿势,同时轻声问他:“杜老师在车上?” “在”方汶天点点头轻声回道,还想继续说句什么,胜兰已经越过他一脚踏上了马车,迫不及待的钻车里去了。 他顿时呆住了,望着还在晃动的车帘子,脸上露出一抹怅然若失的苦笑,摇摇头走到了一边继续站着。 “胜兰”猛然看见胜兰钻上马车,杜微雨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一把抓住她很是担忧的问道:“你爷爷怎么能那么顽固,你真要留在家里嫁人么?” “不会的啦,杜老师,你也知道,我没那么听话”胜兰嘻嘻一笑,故意装作无所谓的道:“我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眼下又在气头上,我不能和他硬顶,只能等过一段日子他想法没这么激烈了再想法子劝服他,您不用担心,不过今天我爷爷今天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对不起,老师,让您受委屈了。” “老师没什么委屈的,就是担心你,你是老师教出来的最好的学生,要是在乡下随便嫁个大字不识的农民,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杜老师摸了摸胜兰的头发很是感慨的道:“想不到这乡下民众的观点还是那么落后,看来这国民教化之路,还很漫长啊。” “杜老师您又有感而发忧国忧民了,眼下这是乱世,比起别的地方,咱们这里的老百姓能安居乐业已经算是幸运了”胜兰害怕自己溜出的太久会被祖父发现,时间紧急,不敢浪费时间多说,急忙绕开话题道:“不说那些大事情,杜老师,方才那些大学资料,等我下次回县城去您那拿吧!反正现在在家看了也没用,白惹得我憋的慌。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县城呢?”杜微雨看着胜兰,目光温柔的道:“大学都是要考试的,你要真想读大学,必须要早作准备,难道你爷爷在家里都不许你读书吗?” “那倒不是”胜兰讪讪的道:“是我自己没心情,最近一直在想法子怎么回县城去,想的什么书都不想看了。” “你还没想到办法?”杜微雨闻言就有些急了,担忧的问道:“要不要老师帮你?” “这个——”看王孝宗对杜老师的厌恶程度,胜兰觉得真要借助杜老师的帮忙离开家没准祖父更会气得暴跳如雷,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再想想吧,爷爷身体不好,不能受气,我总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气着他老人家才好。” “难为你一片孝心,也是,老人家年纪大了,真气出什么你也不放心,这样吧,老师回去帮你想想,要是有主意了,就再来找你。”杜微雨叹了口气道, “恩,您要是再来,还让汶天送您,他赶车又快又稳,技术可好了”胜兰笑了下,岔过话题又和杜微雨闲聊了几句就下了马车,刚一下来,就看见方汶天面对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多日不见,方汶天似乎变憔悴了一些,人瘦了,模样也没以前精神了,胜兰看着有些心疼,忍不住就道:“汶天,你这些日子是不是没好好照顾自己,怎么都瘦了?” “我,没,没有”见胜兰关心他,方汶天整个人都变得活络起来,以往的精神一下子就回来了,他摸了摸头发,傻笑着道:“我这些日子天天吃的饱睡的好,过的好着呢!” “是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看着眼前的少年流露出一如从前那般既兴奋又紧张的模样,胜兰的心头虽然有些不安,知道他过的还好,却也安慰了许多,忽然又想起了刘三的事情,就走上前靠近方汶天压低了嗓子问道:“那个,关于刘三的事情,城里有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没——就是挨家挨户搜查了几次”乍然看见胜兰靠近自己,方汶天眼眸中的喜悦难以言喻,虽然动作有些拘谨,人却更开心了许多,他看了看四周,也压低了嗓子回道:“反正查上门时,我们都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警察也没难为我们,问几句就走了。” “那就好”胜兰稍稍放了心,对他笑笑道:“我和李妈短期内可能还回不去,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要是累了乏了就早点回家歇着,别硬撑着在外面干活,身体要紧。” “我都晓得的,大姑娘放心吧!”方汶天的笑容愈加灿烂,当日独自被江管家以老爷的名义数落了一番赶回县城后,他的确意志消沉了几天,可很快就被老人的意思不代表胜兰意思的想法激醒了,就每日勤勤恳恳的做事赚钱,把桐花巷宅子里的一切都照顾的好好的等胜兰回来。这些日子他虽然也很想念胜兰,可怕引起胜兰的麻烦,他不敢回来探望她,今日终于有了机会见面,他本以为胜兰不是很在乎他呢,眼下见她关心自己,心中就犹如吃了蜜一样香甜,整个人都乐呵了起来。 “那你和杜老师早点回去吧!我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胜兰说着就往回走,还没进角门,就看见江管家跑的跌跌撞撞,对着她匆忙喊道:“大姑娘,不好了,有当兵的来咱家找你,来了好几个。” ———————————————————— 抱歉,今天又更新晚了点,昨天晕车吐惨了,今天一天还晕乎乎的胃疼的难受,最近真心觉得在电脑前呆久身体变差了,中午跑出去打了会篮球晒了会太阳出出汗才觉得好了点。人啊,还是要动起来才能健康啊!女人真心不嫩懒。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金陵来人 “当兵的,不会是因为刘三的案子吧?”胜兰心头一阵紧张,急忙问道:“知道是什么事吗?是爷爷让你来找我过去的?” “不是”江管家急忙摆手道:“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看那人的样子怕是来者不善,老爷让你赶紧躲起来,千万别出头,说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绝不能和一群当兵的男人扯上关系。” “要真是冲我来的,我躲起来也没用”胜兰把心一横,径直就往前院冲去:“不行,爷爷年龄大了,万一和真和那些人冲撞起来就麻烦了,我要过去看看。” “哎呀,大姑娘,这不行啊,老爷说了不准你过去的”江管家想拦没拦住她,见状急的连跺了两下脚,匆匆追着胜兰去了。 “当兵的,怎么会有军人来找胜兰的麻烦,我也得去看看”听到动静的杜微雨也早已下了马车,见角门开着且无人阻挡,就径直走了进去,方汶天也想到了刘三那事,早急的心痒痒的,见状赶紧也跟进去了。 胜兰从后院一口气跑到前院,直跑的气喘吁吁,刚进前院就看见有四个持枪的大兵站在自家院子里,不由得心头一阵紧张,不过那四个大兵虽然看似无聊的在随处张望,见她过来却没有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瞧,还主动往边上让了让,态度和善,让胜兰一颗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点。 不过等进了客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姿笔挺的人物时,她还是呆了一呆,才有些张口结舌的问道:“展,展副官,怎么是你?” 和胜兰的一脸惊慌不同,展副官笑容沉稳,表情疏离的恰到好处,见胜兰进来,他从容的点点头回道:“正是展某,王小姐好啊!”随即又转头对一边满脸担忧的王孝宗道:“原来王小姐的确在家,只是不知道王老爷子为何拒不让王小姐出来见客呢?” 看见孙女居然认识当兵的,王孝宗先是有些吃惊,随即心头的担忧有一半转化成了怒火,更是憎恨起什么洋学堂女校长来,听了展副官的问话,他黑着脸哼了一声回道:“兰儿还是个姑娘家,哪能随便见外客。” “哦”展副官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王老爷子这话可说错了,我们又不是来找王小姐娘聊天说闲话的,这人命关天的大事,是王老爷子一句推脱的话就能包庇的吗?” “人命?我孙女不过是个女学生,天天规规矩矩的上学,哪里和人命扯上关系了”王孝宗也知道刘三的的警察身份,他听了这话自然而然就想到原来是刘三的案子发了,自己刚刚差点冤枉了孙女,以为孙女在外面读书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当下心中愧疚,护犊之情又冉冉生了起来,打定主意要护住孙女,态度强硬道:“长官,您说话要拿证据出来,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呵呵”展副官装模作样的笑了笑;他能拿出什么证据来?他也刚到玉阳县城没几天,先前偶然听到了那桩警察失踪的案子,根本就没怎么在意。 然后就是随武兆铭一起去桐花巷找人时扑了个空,详细打听了下才知道那丫头居然回了老家还因故被强行留下来了。武兆铭当即就让他来王家带人,可王家是当地大户,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他再怎么土匪也不能直接上门抢人,到了小王庄后听到村民议起了王家大姑娘抓住了仇人的事情,他心思敏锐,前后日期一对,就想到了那桩警察失踪案上,临时来王家讹诈一下,想着只要能顺利将人带走就行了,匆匆忙忙的,哪里有时间准备什么证据。 “爷爷,您别急”看见来人是展副官,胜兰心里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又有些愤怒;居然找到她家里了,这叫什么事?还好自己在家及时出来了,要不然万一把武兆铭的事情扯出来,惊了祖父怎么办?他们有权有势,就可以这样肆意妄为么?他们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 不过心中再怎么气,她也要先照顾好祖父,于是胜兰急忙上前小声的安抚王孝宗道:“爷爷,这人我认识,以前去过我们学校,和杜老师家里有点关系,放心,我是杜老师的学生,他不敢乱来的。” 听到来人和那个打扮妖娆的女校长有关系,王孝宗对杜微雨没好感,心里没啥惊喜,又惧怕着展副官他们的身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点点头没有吭声。 “展副官,你到我家来,到底是什么事?”见祖父暂时安稳了,胜兰清清嗓子,态度不卑不吭的对展副官道:“我爷爷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希望你们别弄的他老人家担心,有什么事情,直接冲我来好了,别连累我家人。” “只是有点线索,想请王小姐回县城协助调查个下罢了”展副官自然明白胜兰的意思,心说还好先编了个理由上门,不然万一真把眼前这个老态龙钟的家伙惊出什么来,看她维护家人的样子,肯定会把仇算到六少身上,那就真的惨了。 于是他当即也客气的道:”王老爷子放心,展某也是例行调查,问完话就放王小姐回来,不会为难她的。” “不行,兰儿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进了警察局还能说的清什么?”王孝宗立刻就反对,在他的思想里,如今的警察局就是过去的衙门大牢,哪有年轻姑娘没事进衙门的,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知道会被人怎么讲呢,他的宝贝孙女的名声已经够不好的了,可不能再加上一条。 “那可由不得你”展副官瞟了一眼胜兰,带着笑意逼迫道:“这是查案,公事公办,谁都不能拒绝,王老爷子当是卖菜么,还能讨价还价的?” “反正不行”王孝宗铁了心要护着孙女,态度坚硬道:“你们要带,就带走我,我孙女不能去。” 此时的胜兰站在一边看着祖父维护自己,心头觉得很是温暖,她看得出展副官的样子是不想得罪她伤害她祖父的,才会这样耐心的和一个乡下老人交涉。一时突然觉得这的确是个离开家的好机会,她最近这段日子真的在家呆腻了,做梦都想回桐花巷。可一想到跟他一起回了县城后肯定要面对武兆铭那家伙,心中又打了退堂鼓,一时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此时,杜微雨也闯进了王家客厅,瞧见展副官在,她先是一愣,随即惊讶道:“展副官,你怎么会在这?你来找胜兰?” “杜老师”胜兰见杜微雨来了,喜出望外的叫了一声。 杜微雨身后的方汶天也认出了展副官,他顿时想起了前些日子那个霸道的让手下打了他一顿、还当着他的面拖走了胜兰的军官,心头一阵激愤,一张脸顿时变得比锅底还黑。 瞧见被自己赶走的杜微雨又来了,王孝宗的脸色变得更难看,看见杜微雨与上门的当兵的认识,他想起了孙女的话,怕再惹恼了她会对胜兰不利,就强惹着没有吭声。 “杜校长”看见杜微雨,展副官露出一抹苦笑,明知自己的来意已经掩藏不住了,还是欲盖弥彰的道:“我来请王小姐回趟县城,帮忙查一桩案子。” “哦,案子,什么案子轮到你一个侍卫长官来查了?”杜微雨对刘三的案子一无所知,她认为是武兆铭又开始打胜兰的注意了,那个家伙,她前些日子才去了信严词警告他不能动自己的学生。这次见他回玉阳办事,谈笑间没有提过任何和胜兰有关的话题,还以为他是知道错了改正了呢,想不到转眼就派人追到自己学生家里来了,他这是想干什么?强抢民女么? 杜微雨顿时火大,冷笑着道:“你回去和六少说,就说有我杜微雨在,他休想动胜兰一个指头,再让我发现他这样胡闹,别怪我和他不客气,胜兰是我的学生,什么案子都和她没关系,你们以后统统离胜兰远点。” “好吧!”展副官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王家遇上了杜微雨,以杜微雨和武家的关系,要是真把这事捅出去,武兆铭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他知道自己这趟肯定是白来了,没准连武兆铭这次的玉阳之行都白来了,当下就干脆道:“既然这样,那展某先告退了,杜校长,再见,王老爷子,误会了”说罢他转身就出了门,挥了挥手带上四个大兵离开了。 见对方这么容易就离开了,王孝宗不禁高看了杜微雨一眼,想起了自己先前骂她的话,一时老脸发红,有些惭愧的道:“杜校长,多谢为兰儿解围,先前,是我王某人过分了。” “王老爷子不必道歉,您是长辈,说几句重话算什么”杜微雨素来教养极好,先头她虽然很是气愤,可眼下人家都道歉了,又是年纪大的老人家,她当然也不会再追究,不过她真不想丢下自己的得意门生留在这样一个思想顽固守旧的乡下老人身边,当下灵机一动,想了想道:“王老爷子,我觉得以今天这情况来看,胜兰是真不能再留在家里了。”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他的打算 被展副官上门索人的举动所惊,王孝宗也担心胜兰继续留在家里的话,对方没准还会上门,牵扯出刘三的事情会很麻烦,被杜微雨劝说了一番后,又知晓对方一直孀居在家,王孝宗对能为丈夫守节的女子很是敬重,当下对杜微雨更有好感,就松口答应暂时让胜兰回学校避避风头。 坐在晃动的马车上,看着祖父苍老孤独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胜兰心的中一阵阵发酸,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是不孝;她本应该留在老人身边,陪着他快乐的度过晚年生活的,可自己却偏偏要离开家,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一大片院子,她占了人家孙女的身体,享了人家孙女的福分,可真的没尽到人家孙女的孝道啊! “胜兰,别难过,你这也是没办法!”杜微雨见状安慰她道:“只要你过的好,老人家就开心了,我看你祖父说话时精气神挺足,身子骨还行,你以后经常回来看他就是,不用太担心的。” “谢谢杜老师”胜兰叹了口气,转念想到自己要是真的继续留在家里的话,万一武兆铭那家伙会继续派人上门骚扰,到时候没杜老师在场,自己逃脱不了,那祖父就真的要急死了,眼下这样暂时离家,虽然伤感了些,总比让老人家一直提心吊胆的好。 见胜兰情绪不太好,知道她肯定是为了武兆铭的事情忧虑,杜微雨也有些无奈,只能继续安慰她道:“你放心,待会等回了县里,你就住到我在学校的宿舍去,兆铭那家伙再怎么浑,也不能直接跑女校宿舍找你,我那生活用品齐全,你先安心住下来,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讲就行。” 杜微雨的宿舍和女学生们宿舍是连在一起的,就在玉阳女校的一栋小楼里,眼下虽然学校放假没有上课,可还有一些学生没有离开,全是十来岁的女孩子。女校是禁止男人入内的,学校花重金聘了不少守卫,宿舍管理的更是严格,武兆铭要是真跑宿舍找自己,非得大费周折不可,况且有杜老师看着,他也没那么多机会,胜兰点点头,感激的嗯了一声。 知道胜兰回了县城,那以后和自己见面的机会就多了,方汶天心中高兴,将手中的马鞭甩的啪啪响,赶得马车行驶的又快又稳。而就在胜兰进了玉阳女校,到宿舍里整理自己的东西时,武兆铭正躺在陆家的客房里生闷气。 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挤出点时间大老远从金陵赶到玉阳,原以为能见到自己牵挂的人,却没想到压根连她的面也见不着,还得到消息说她的家人为她订了亲,要把她嫁人了! “嫁人!”武兆铭一想到这事心中就郁郁的气;他看上的女孩子,怎么能随意嫁给别人,若不是展副官回来说胜兰很维护家人,而且她祖父确实年龄大了恐怕受不起多少刺激,他真的想现在就跑到乡下逼着王家退了那亲事,强行带走胜兰。 至于杜微雨,他还真没放在心上,她不过是胜兰的老师自己的表嫂而已,她管不了胜兰的一切,更管不了他。等他把胜兰带回金陵,就算杜微雨把这事捅到他家里,他也没什么好畏惧的,而且这种事捅出来,对他可以说是不痛不痒,对胜兰或许是大事情,杜微雨既然心疼胜兰,就不会那么傻。 可话虽这么说,眼下他见不到胜兰是事实,骂了空手而回的展副官两句后,他烦躁了好一会,听到杜微雨回来的消息后,知道对方肯定会来找自己算账,就干脆先找上门去了。 “表嫂,真巧啊,想不到表嫂居然会去乡下!”武兆铭一进门就嬉皮笑脸的道:“表嫂好兴致,展副官不太会说话,他没惹你生气吧!” “惹我生气的是你,不关展副官的事”杜微雨见武兆铭过来,心头怒火大起,把他拉到院子里的僻静地方,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的信你都没看吗?” “看了”武兆铭低了低头,依然嬉笑着道:“可我不愿意放弃,我是真心喜欢那丫头。” “真心?”杜微雨闻言更是生气,伸出手指敲了敲武兆铭的脑袋奚落道:“六少爷,你说你是真心,谁敢信啊!秦淮河畔那些大小花魁交际花,估计没少听你说这两个字吧!我问过你姐姐了,她说你自留学归国后,一直不务正业,天天和一群纨绔公子们鬼混,在军中也只是混了个闲职。至今正事没做几件,红粉知己倒是交了不少,胜兰又不是天仙下凡,她何德何能,能入得了你的眼,得到你的真心?” 武督军妻妾众多,家里子女也多,他有四个成年儿子,武兆铭是其中最小的,因隔着姐姐的缘故,排行第六。 他上头的其他三位兄长分别排行老二、老三、老五。二少早年战死,现在三少和五少都是父亲武督军身边的重臣,而最近两年督军的身体每况愈下,选谁做接班人却一直没有明了,三少和五少都在攒足了劲争权夺利。 武兆铭留学多年,回国后军中早已没他的位置,在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插脚进去搅混水。为了家宅能多一份安宁,他捞个闲职混混日子就行了,表现的越不堪,才越不会被兄长拉拢左右为难。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能和杜微雨讲的,当下见杜微雨误会,他也只能厚着脸皮继续笑道:“表嫂误会了,那种欢场女子以色娱人自贱轻浮,只能玩玩而已,哪比得上胜兰清纯美丽知书达理,不瞒表嫂说,上次我对她一见倾心,她在我心中的地位,远比那些女子高的多。” “再高又能如何,你能娶她过门么?”杜微雨越听越怒,闻言更是讥笑道:“可别忘了你的身份地位,你是督军的儿子,你的婚事,自己做得了主么?你那样的家庭,是她能高攀的上的么?既然你连最基本的婚姻都给不了她,还谈什么真心!” 杜微雨这话一下子说中了武兆铭的心事,他面色一黯,一时无话反驳。 见武兆铭被自己说的消沉了,杜微雨当即乘胜追击,叹了口气带着些劝诫的意味继续道:“六弟,不是表嫂特意反对你,而是现实情况在此,胜兰跟了你早晚都只有被抛弃的下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学生掉火坑里,你若是真对她有好感,就该也为她想一想,她无父无母的,自小就孤苦伶仃,将来再被男子抛弃,你要她以后怎么活?你会害死她的!” “表嫂,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的”听了杜微雨的话,武兆铭脸色黯然的沉默了一会,突然抬头灿然一笑,俊美容颜英气勃发,他挺直了脊背,微笑着道:“事在人为,我不会抛弃胜兰,我会想办法,让她慢慢站到我的身边来。” “你能想出什么办法?是让她去读书镀金,还是为她找个大靠山?”杜微雨见自己方才的话全白说了,不由得就心急的道:“不管怎么样,总是需要时间的吧!你想想你今年多大了,你以为你还能单身逍遥多久?我可听你姐姐说,督军和夫人已经在为你的亲事忙碌了,相中的都是权贵人家的小姐……” “婚姻的事,我不点头,难道父亲还能将我绑进礼堂不成”武兆铭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道:“我会先安排胜兰去金陵读书,让后再慢慢想其他的法子提高她的身份地位,反正她现在年龄还小,我也没准备这两年就娶她。” “你简直是异想天开,要是让督军知道你为个乡下姑娘不肯成婚,他肯定杀了胜兰的心都有了”杜微雨见越来越说不通,急得愤愤道:“总之我不许你动我的学生,你从哪里来赶紧滚回哪里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表嫂这么快就要赶人了,我可难得来一次呢”武兆铭故做无赖的耸耸肩,撇着嘴巴道:“表嫂放心,我不会常住玉阳的,现在也不是大学开学的时候,我这次只是来看看她,等下次才会带她去金陵的,表嫂既然讨厌我,那我暂时不在你面前出现就是。”说罢他居然真的抬脚就走了。 “喂,下次也不行,我不许你动胜兰,听到没有,否则我就写信告诉督军,让你的计划提前流产”杜微雨跺着脚跟在武兆铭背后威胁。 “随便”武兆铭头都没回,留下杜微雨一个人气的心口发颤。 被杜微雨数落了一番后,武兆铭一回到房间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他兴奋的道:“你说她已经到了县城,就在玉阳女校?” “是啊”展副官含笑回道:“已经住进去了,估计是为了躲避六少您呢。” “不住桐花巷了啊!”武兆铭笑的眼睛亮晶晶的,抬手整理了下自己衬衫的领口,大步就往外走:“走,我现在就去找她。” “啊!”展副官瞧了瞧外面将暗未暗的天色,有些为难的道:“天太晚了,那是女校,咱们不能硬闯,万一闹出什么来,杜校长明天会找您拼命的,还是等明天吧。” “明天我表嫂在,更没机会”武兆铭脚步不停边走边道:“谁说我要闯进去了,找人递个话,叫她出来。” “六少”展副官非常为难的道:“王小姐知道是你,肯定不会出来的。” “嗯,这倒是”武兆铭闻言停下了脚步,想起了展副官去王家时用的借口,嘿嘿一笑道:“那也容易,她不是还有个下人在县城里吗?把那小子抓过来,然后告诉她那小子涉嫌谋杀警察,不信她不出来。”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她误会了 “武六少,你真是卑鄙”夜色下的玉阳女子学堂门口,胜兰一脸愤怒的上了车,对坐在黑暗中的武兆铭怒道:“我已经来了,叫你的手下放了汶天。” “我要是不放呢?”终于看到想看的人了,武兆铭心情极好,他伸手就去拉胜兰,被她反手一下打开了。他倒也不恼,继续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拉的她直接跌坐在座椅上,撞进了他的怀抱里。 夏日的衣衫单薄,少女身躯柔软,软玉温香入怀,除了带来触觉上的愉悦心动,鼻尖也被她的幽香萦绕,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武兆铭整颗心都被吊了起来,他忍不住抬手将她拥抱在自己怀里,不顾她的激烈抵抗,将下巴抵在了她的头发上,一边贪婪的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一边轻轻摩挲着她顺滑的青丝,举止流氓无比。 “你到底想干什么?”胜兰被他矫健有力的胳膊箍的紧紧的,几乎连动都动不了。她连挣了几下都没有挣开,隔着薄薄的衣料,肌肤早感受到了男子身体的火热,她一时又羞又气,眼看着汽车摇摇晃晃的开了起来,紧张的一颗心砰砰乱跳,几乎想要尖叫出声。 可想起方汶天还在他手中,她又不得不冷静下来,深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同时感受到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后,胜兰稍稍偏过头去,躲开他下巴的触碰,看着黑黝黝的车厢轻声的道:“你放了他,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动我的家人,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 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吸引了他,让他一个堂堂督军少爷这样上心,为了见自己,居然抓人要挟逼她上车。然后一见面就开始搂搂抱抱动手动脚,手段实在是下作,人品实在是低劣,她对武兆铭越来越没好感,原先是惧怕的多,现在厌恶已经占了上风。 “为了一个下人,居然说出了要恨自己一辈子的话,难道自己在她心里,真的就一点地位也没有?”武兆铭心中不悦,咬牙闷闷的道:“要放他也可以,只要你能哄得我开心!” 哄,是要她主动对他卿卿我我投怀送抱么?才不过见面几次,就算是恋爱中,也发展不了这么快吧!他把自己当什么人了?胜兰顿时气的脸颊发烫,忍不住就骂道“你流氓,想人哄找别的女人去,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呵呵——”听见她紧张的声音发颤,武兆铭这才醒悟过来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心头一阵好笑,故意调侃道:“哦,可我就是流氓,就是想你哄怎么样?你方才不是骂我卑鄙吗,那我就卑鄙给你看好了。” 他说着一只手就放到了她腰间,隔着衣服恶作剧的抓了一把。 “啊,你别——”胜兰没想到他还真开始耍流氓了,想起上次车中强吻差点着火的事件,她一时大惊失色,被他抓的整个人都哆嗦了下,声音也急的带着哭腔了,使劲的瑟缩着身体。 “不抓了他,你会出来么?”见胜兰害怕,武兆铭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收起了继续捉弄她的心思。车厢里的光线黑暗模糊,他虽然看不清胜兰的脸,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抵触,费心见到了佳人,佳人却对自己无意!他不由得苦笑了笑,叹口气低声在她耳畔道:“放心吧!你那个下人会毫发无损的回去的。” “恩——”感觉到武兆铭变老实了,胜兰一直悬起来的心也稍稍放下了点,她不再惊慌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只冷静的回了一句:“那你要说话算话!” “男子汉一言九鼎”感觉到她顺从了许多,武兆铭心中得意,继续抱紧了她,很不能将柔弱的她融在自己心间,永远带在身上。 这段日子他回了金陵,日日出没于风月场所,身边美女云集,身处衣香鬓影之中,他却觉得无比的空虚落寞,看谁都入不了眼,直到午夜梦回,那一抹清谈的身影在梦中出现,他才惊觉自己根本就放不下她了,他强忍了许多日,到底还是忍不住来找她了。 多日不见,刻在心底的思念让他此刻怎么都舍不得放开她,他贪婪的抱紧她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感觉。此刻怀抱中的人虽然安静的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可他还是能感受到她的不悦和抵触的。即便如此,他抱了许久她也没有动,这让武兆铭有些惊讶,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沉得住气,刚刚下去的戏谑心思立马又上来了,手又开始不安分的往她身上摸去。 “六少”胜兰强忍住发狂咬人的冲动,按住了他放到自己腰上的大手,沉声问道:“六少,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了?” 武兆铭楞了一下,没想到胜兰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其实胜兰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她想说的完整一句话是: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了,我改还不成吗? 这种军阀人家的纨绔子弟,她真心惹不起,躲又一时躲不掉,只能找法子让他先嫌恶自己了。 “怎么会突然问这个”武兆铭沉思了会,笑着反问了一句,稍稍松开了她。 天色很黑,车子慢悠悠的行驶在古老狭窄的街道上,借着街边铺子的灯光,武兆铭看见胜兰的眼睛水亮亮的,像是月夜的波光,脸上有几分惊魂未定的样子,粉嫩的脸颊如花朵一般鲜嫩,在黑暗中显得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她到底还小,自己这样怕是要吓坏她了,为了以后,还是要耐心点吧”武兆铭在心底叹息了下,说服自己放开了胜兰。 一得到自由,胜兰立马往边上挪,一直挪的靠到另一边的车窗,尽可能坐的离武兆铭远一些。 看到她小心翼翼飞快逃离的模样,武兆铭心里既好气又好笑,伸手敲了敲座椅道:“别离的太远,我又不是狼,不会吃了你的。” “色狼不是狼,色狼都是人”胜兰心里诽谤着,咬着唇飞快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这个督军公子实在让她捉摸不透,一会是流氓登徒子,一会又变绅士的,情绪变化太快,弄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招架了。 狼?话一出口,武兆铭就发觉自己说错了,他自嘲的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礼貌一点,缓缓的道:“胜兰,别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也不会把你家那个下人怎么样,我就是太想见你了,不得已才抓了他。” 听到他开始老老实实的和自己说话,胜兰先是楞了一下,有些错愕,随即又警惕起来,不知道他想打什么主意,想了想依旧冷冰冰的问道:“你几次三番来找我,到底想把我怎么样?你究竟是看上我哪一点了?” “你哪一点我都喜欢”听到她的问话,武兆铭以为她是开始在乎自己,顿时开心的笑眯起了眼睛,声音愉悦的道:“我这次来玉阳真的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过的好不好,顺便告诉你一声,等年后我会带你去金陵读大学,你提前准备准备。” “什么?”听到他居然如此坦然霸道的安排自己的人生,胜兰一时气结,不由怒道:“大学我自己会上,不劳您烦心。”“不烦,能为你做事,我甘之如饴”武兆铭自小做事霸道惯了,他想着自己的打算,想着两人的将来,一时情绪激动,根本就不会顾忌胜兰的情绪,他自顾自的继续讲道:“胜兰,等你到了金陵,我会安排你去读最好的大学,住最好的地方,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会尽可能让你过上优越的、真正的富家小姐一样的日子,我还要带你去结识各种大人物,培养你的交际能力……” “够了”没等他说完,胜兰就已经愤怒的截断了他的话,她怒火高涨,厉声道:“你什么意思,是想包养我,顺便把我培养成交际花吗?” 胜兰此刻真是愤怒无比,心头一股火焰腾腾升起;他说的那些话,哪一样都是她难以接受的。安排她读大学,她连挑选自己喜欢的学校都没资格了;安排她的住处,意味着她再也没有自由,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让她过上优越的日子,是要把她当金丝雀养起来么?带她出入交际场合,是要她学会周旋在各种男人身边吧! 原来他看上她,只是看中了她的美貌?是他觉得她一个乡下姑娘没见过世面,就可以被他随意玩弄于股掌之间? 胜兰直气的浑身都在颤动,她双眸喷火,盯着武兆铭一字一顿的道:“姓武的,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我王胜兰虽然家穷,出身差,可也是好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我有我的尊严和骄傲,你别以为自己有钱有势就了不起,你那些安排,我不需要,也不稀罕!” “你不需要也不行,我要做的事,还没人能拒绝”武兆铭本来见胜兰误会了,还想解释一下的,结果被胜兰接下来的话又激怒了。他自小身份高贵,身边人不是捧着他就是顺着他,几时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责骂过!他好心好意被她说成龌龊,他顿时也怒了起来,一下子扑过去压住了她,板着她的肩膀狠狠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过了年我就来接你,要是你敢跑,小心你爷爷的命。” “你——” “砰——” 胜兰刚要挣扎,突然车后传来一声枪响。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愤怒与温情 怎么回事?两人全都愣住了。 “停车”惊愕过后,武兆铭当机立断命令司机,胜兰这时候也醒悟了过来,她推开武兆铭扭头就往后看,只见车后面一片雪亮的汽车灯光,有大兵模样的人慌乱的拎着枪跑过。 “汶天”胜兰记得她被逼上武兆铭的轿车时,看见方汶天被押上了后面的一辆军车,方才在轿车中,她一直没有注意到那军车是不是还跟在后面,这会子一看,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见车停稳了,立刻就要去开车门。 武兆铭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胜兰的手,他一手揽住了她,一手迅速掏出了配枪,大声喝问道:“出什么事了?” “六少,那小子挣脱了绳索,和看守他的人打了起来——不小心,动了枪”展副官不知道从哪里跑到了车窗边,大声的回了句话,看到胜兰,他明显犹豫了下。 “是汶天!”胜兰听了这话,顿时觉得脑中轰的一下,全身热血上涌,她惊叫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一下推开了武兆铭,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武兆铭赶紧追着她下了车,就见她小小的身影跑的箭一般的快,一转眼就跑到了后面的军车边,扑倒在地上的一个人身上。 方汶天满身泥灰的蜷缩在地上,肩背处一个血窟窿正往外冒着血,白色的土布衣衫已经被染红了大半,痛的他眉头整个皱成了一团。看到胜兰,他艰难的张了张口,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晕了过去,吓的胜兰魂飞魄散,哭喊着扑到他身上。一边手忙脚乱的掏出手帕往他伤口上按,一边回头对着武兆铭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送他去找大夫,他需要治疗,快点,他需要治疗……” “六少,要送医吗!”出了这种意外,展副官难辞其咎,他面色如土,低声问呆站住的武兆铭。 “送,送最近的医馆去,然后去当地驻军那把军医喊来,这是抢伤,普通大夫恐怕医不了”武兆铭脸色铁青的吩咐了一句,随后弯腰上前拉了胜兰的手臂道:“让一下吧,马上就送他去医馆。” “滚开”胜兰一把甩开他的手,哭着道:“都是你,要是汶天死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看着满身是血的方汶天,胜兰害怕的要命,立时就想起了数年前父亲和家里的大丫鬟腊梅中枪去世时的情景,那鲜血的腥味久久的萦绕在她的梦里,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来。她很害怕再次亲眼看着人死去,尤其是一起长大的方汶天,她早把他当成了亲人,血脉相连的亲人。 “汶天,你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拉着方汶天的手紧紧的不肯松开。 “王小姐,救人要紧”展副官迅速带人上前将方汶天搬了起来,胜兰不得不松了手,被武兆铭强行拉到了一边。 武兆铭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当时把方汶天抓上车后,他如愿见到了了胜兰,一时高兴就把什么都忘了。而抓了方汶天的侍卫们没得到他吩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方汶天,索性就跟在轿车后面,谁都没想到方汶天一个乡下小子,居然大胆的挣脱了绳索想要逃走,打斗间有个不明所以的士兵稀里糊涂开了一枪。 “该死,没用的东西,都是一帮吃闲饭的”到了医馆后,看着胜兰完全不理他,只顾着方汶天的死活,武兆铭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了几个侍卫身上,抬脚把他们狠狠的踹倒在地,一个个骂的狗血喷头。 展副官迅速找来了军医,几人迅速围着方汶天开始施救,将胜兰挡在了房间外头,忙忙碌碌了很长时间才出来。一位年纪最大的军医走在最前面,他一边擦拭着手上的血水,一边道:“不用担心,射击时离的太近,子弹穿透了身体,但是没有伤到要害部位,伤者只是因为失血太多才一时昏厥过去,伤口我们已经处理好了,好好护理防止感染很快就会好起来,我看小伙子身体挺壮实,多养养应该就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胜兰喜极而泣,连连鞠躬致谢:“多谢医生,多谢您。” “不用客气”军医笑了笑,看看胜兰,再看看她身后脸色难看的武兆铭和一众侍卫,有点搞不明白情况,匆匆客气了几句留了点药物,嘱咐了一番就要离开。 看着胜兰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内室探望伤者,武兆铭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颓然挥了挥手,示意展副官送军医回去,沉默了几分钟,才慢悠悠的走进了内室。 床榻上的方汶天此刻还在昏迷中,他的伤口已经处理好,裸露的上身缠着厚厚的绷带,虽然因为失血过多,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可正值最美好青春的年纪,再虚弱的病色也掩盖不了他周身那扑面而来的朝气蓬勃的气息。 方汶天身体健壮,躺在草青色的竹席上,他裸露的肌肤结实饱满,肌肉线条流畅完美,厚厚的胸膛微微的起伏着,仅仅露出一个上半身,已经完美的展现出了少年男子躯体的健美,看的胜兰微微有些脸红。她本想拿床单帮他盖上,却看见他身上还有残留的血迹没有擦干净,看到屋子里有现成的热水,就拧了毛巾仔细帮他擦了擦。 武兆铭走进内室时,正好看见胜兰伏在床边细心的擦拭着方汶天的臂膀,看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掠过他光裸的上身,小心翼翼的像是在擦一件稀世珍品一样,他心中顿时又冒起了一股无名火,冲过去一把拉住她道:“你干什么?” “你没长眼睛吗?”胜兰见是武兆铭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怒气冲冲的反问道。 她此刻非常的恨武兆铭,若非是他,方汶天又怎么会受到这样大的伤害?子弹透体而过,那得有多痛啊!还失血过多,几年连感冒都没有一次的小伙子晕了半宿还没醒,这压根就是掉了半条命啊! 有权有势,就可以这样随意的伤害无辜、伤害他人吗?这样的人,根本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更不提他还要挟自己去金陵当他的禁脔,要是有能力,胜兰真恨不得立马跳起来将他打成猪头,纵使没有能力和他斗,她也没有耐心再给他好脸色看了。 “就算受伤了又怎么样?”武兆铭自知理亏,但被心头火逼的半分不愿退让,他一把将胜兰拉开,夺过她的毛巾扔回盆里,怒道:“不过是个下人,有必要你亲自动手吗?未婚男女这样子成何体统。” “不过是个下人,那是你以为”胜兰攥紧了拳头,死命将心底的滔天怒火压下,冷冷的直视着他道:“我和汶天一张桌子吃了七年的饭,一个屋檐下说了七年的话,我和他从来就不是主子和下人的关系,我当他是我的亲人,是兄弟,做妹妹的给兄长擦擦伤口,有何不可?关你武六少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 “就凭我想管!”武兆铭先是愣了下,才怒吼一声道:“反正我不许你去服侍他。”他气场全开,说话间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目光凛然气势逼人,受过多年军训的高大身躯散发着浓浓的威压感,像一堵墙一样生生将胜兰和方汶天隔开,堵的她一时心头发颤,呼吸不顺。 “你管的太宽了点,你凭什么管我,凭什么……”在他的强势阻挠下,胜兰一时间觉得自己特别的无助软弱,气愤的话语冲出口后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呜咽声,她周身剧烈的抖动着,直愣愣的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从脸颊上滚下来,连绵成两条晶亮的珠链,缤纷落在脚边。 她倔强的抬着头,看着他哽咽着问道:“我很害怕,你有没有想到,刚才汶天差点死了,我一直把他当亲人看待,我差点又失去了一个亲人,你知道我失去了多少个亲人,你知道我一共才有几个亲人吗?……” 武兆铭的整颗心都被哭的揪了起来,看着她泪水弥漫的脸,他脑中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她幼年的遭遇;想起那个雪夜中跪在尸体旁边的小小身影,想起那个双臂都戴着黑纱淋在雨中的孤寂小女孩……他忽然觉得心中突的痛了一下,一股懊悔的情绪陡然冲起,冲的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伸开双臂温柔的将她抱紧在自己怀里,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俯身在她耳畔小声道:“别哭了,别哭,军医不是说了吗,他不会有事的……” “呃,他这算是怜惜还是安慰?”胜兰被他抱了个措手不及,她本想用哭泣获取他的同情退让,让他自觉离开这里,就像那一次在车里时一样,可没想到,他的反应似乎有点过头了,这是他温情善良的一面吗? “水,我要喝水,水……”就在胜兰被抱得发呆时,床上的方汶天发出了含糊的叫声。 正文 第六十章 离开 夜慢慢的深了,四下寂静,病床上的方汶天喝了水继续昏睡,疲惫至极的胜兰照看了一会后,很快就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乌黑浓密的秀发披散着遮住了脸颊,只露出一抹雪白的脖颈,蓝色的学生制服面料柔软贴身,细细的勾勒出了少女窈窕柔软的曲线,随着她有节凑的呼吸,那曲线也微微的动着,一点点的映进了武兆铭的眼底。 在安静的连掉一根针都能听的很清楚的房内,武兆铭手夹着一支香烟站在窗口,身姿笔挺,脊背稍稍触着老旧的木窗格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边的少女,他眉头紧锁,表情有些不耐烦,缓缓抽着烟,默默的吐着烟圈。 听见方汶天要水喝的声音后,他很快就松开了胜兰,看着她殷勤的跑过去给病床上的人喂水喂药,服侍的周到细致,的确一点都不像是主人与下人的关系。他心头不悦,却因为人是他手下伤的,心中理亏说不出斥责的话,又有些不忍面对她的眼泪,就站到一边听之任之了。他本以为她喂那小子喝完水,服侍那小子睡了后会有空回头招呼自己。谁知道她居然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看着床上的人,把自己当空气一样不理会,而且,还很快趴床边睡着了。 真是岂有此理,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被女人这样忽略过,直气的胸中发闷,夏日的深夜有些闷热,满室的药味更熏得他烦躁无比,可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他却怎么也狠不下心上前把她拉起来,一支香烟抽完后,他的愤怒终于按捺不住,抬脚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六少,回去吗?”见武兆铭出来,展副官立即上前问道。 “恩,对了,谁开的抢?回去关一个月的禁闭罚两个月的饷”好容易促成的见面闹的差点出人命,武兆铭满腔怒火没处撒,对展副官的态度很差,压抑着嗓音怒道:“你也是,罚两个月的饷,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平时干什么吃的。” “是,属下知错”展副官连连点头认错,说话间偷眼看了看房内,低声问道:“六少,王小姐这里……” “别管她,军医都给她找来了,人也没事了,还想怎么的。”武兆铭甩开展副官大步走了出去,恨恨道:“不过是个下人,死了有什么要紧。” 展副官闻言暗暗摇头苦笑,给边上的侍卫递了个眼色就匆匆追了上去,一行人很快就上车离开了。 听着汽车的声响渐渐远去消失,胜兰才敢慢慢起身站了起来,看到房外已经没有穿军装的人的身影,她捂着胸口长嘘一口气。 终于走了!她就是想逼武兆铭走才试着故意装睡着的,原来想着大不了被他拉起来,可他居然只默默的站了一会就走了,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越来越看不懂武兆铭这个人了,你说他霸道吧,他是真的霸道,二话不说就强迫你怎么怎么样还要插手安排别人的生活!你说他心狠手辣吧,他确实不把一般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可偶尔却会流露出善良的一面。你说他不为别人考虑吧,他明明有时候又挺体贴的……真是人格多面难以分析。 “管他什么样,反正都不可能是真心喜欢我,还安排读大学,安排你妹啊!”胜兰一想到他说过的话就很生气,尤其面对着还在昏迷中的方汶天,她怎么想都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方汶天受伤严重,被那一枪打的在医馆里足足躺到第二天下午才清醒过来,醒来看到胜兰在他身边,他又喜又急,第一句话就问道:“大姑娘,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见他都到这份上了,还牵挂着自己的安危,胜兰非常感动,拦着不让他爬起来,心痛的埋怨道:“你傻呀,那些当兵的都有枪,你跑什么跑,还好没打着要害部位,要是你被打死了,我回头也不用活了。” “我,我就是担心大姑娘,怕他伤害你”方汶天听见胜兰说自己也活不下去,以为她是对自己感情深到同生共死,心里顿时温暖无比,兴奋的连身体的痛楚都觉得淡化了,他一把抓紧了胜兰的手,目光灼灼道:“大姑娘,你没事就好,我,我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都这样了还说什么别担心?”胜兰心头一动,脸上却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只是缓缓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低声道:“你失血太多,身子亏的厉害,再躺一会吧,我去看看药粥煮好了没有”说罢就匆匆转身出了房门。 “大姑娘方才,是有些害羞了吧!”见胜兰没有立刻反感自己而是找借口从容离开,方汶天兴奋的握紧了拳头,低头轻笑。 唉——这小子是越陷越深了,以后该怎么办啊?躲在房门外的胜兰见状,懊恼的举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心中欲哭无泪。 方汶天在医馆里一共躺了七天,前两天都是胜兰在照顾,后来李妈来了,即刻就把她赶回了学校,只允许她早晚来探视下,弄的方汶天暗中叫苦不堪。 武兆铭那夜回去后,第二天被得到消息的杜微雨秘密堵上门狠骂了一通,杜微雨走后他郁闷得砸碎了房内的一套杯盏,弄的展副官等人心惊胆颤了半天。 因着杜微雨的刻意阻拦,武兆铭再想见到胜兰是难上加难,几次三番失败后,金陵又传来急电,他不得不丧气的回了金陵,临走前托人给胜兰留了封信,大意是叫她等着,他年后一定来接她去金陵读大学,胜兰只瞄了一眼,就鄙夷的撕碎扔掉了。 她是想去读大学,但不是这几年,这级年她还要好好陪着祖父孝敬祖父呢。她也不打算去金陵,天下之大,有好大学的城市多的是,她干嘛非要去金陵。 武兆铭这个大威胁走了,胜兰立刻就搬回了桐花巷,又欢快的恢复了以前自由自在的日子,隔三岔五的回一次老家,王孝宗看着过的越来越开心的孙女,倒也没提继续把她关在家里等出嫁的事,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年底。 眼看着过年了顾玉林也没来提退婚的事情,胜兰托人打听了下,说是顾家长辈病重,一家子都忙着求医问药呢,胜兰想想也就算了,没有去催促。 玉阳县的冬天很冷,年前阴雨连绵多日,过了年后又连着下了好几场雪,化雪后苦寒无比,到处都冷飕飕的结了厚厚的冰,胜兰怕冷,在家里的日子就整天窝在房间里守着炭火,陪着祖父下棋聊天,一步都不想出门。 可越不想出门越有事情,才过了年几天,胜兰的小舅舅孙少青就来信,说她大表哥要成亲了,让她这个做表妹的无论如何也要去喝个喜酒。 胜兰虽然没有见过大表哥,谈不上什么感情,但是小舅舅这些年一直暗中给她寄钱寄物,这份恩情她是一直记在心上的,当下就选定了日子备了马车准备去淮城。方汶天养了半年的伤,身体早已康复了,他年轻有力又会驾车,王孝宗虽然心头顾忌,可看着外头泥泞冰冷的道路,想想从小王庄到淮城的路途遥远,为了孙女的安全着想,还是让他陪着胜兰去了。 于是在非常寒冷的日子里,胜兰带着李妈和方汶天,赶着马车去了一趟淮城,路途上的艰辛自不必说。到了孙家后,舅母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看得出很不欢迎她,大表哥性格拘谨,看到远来的陌生的漂亮表妹,连话都说不出几句。只有小舅舅孙少青见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欣喜的又哭又笑,拉着她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开心的不得了,弄的胜兰很是唏嘘。 孙家虽然对她还不错,可胜兰到底没来过淮城,处处都不习惯,等大表哥的婚礼一结束,她就准备告辞回家,谁知道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大雪,不得已耽搁了下来。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两天一夜,下的地面积了厚厚的一层,一直到第三天的旁晚还没停,胜兰正在孙家客房里和李妈唠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路回家,小舅舅孙少青突然带着一个满身是雪的人闯进了她住的院子,一进门就惊叫道:“胜兰,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舅舅”胜兰吃了一惊,不明所以的迎了上去。 “大姑娘,您快回家吧!老爷”回话的是那个满身是雪的人,听见他开口了,胜兰才认出他是家里的下人,叫什么江七的,也是江管家的一个亲戚。 江七浑身都是雪,眉毛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衣服头发全成白色的了,他嘴唇发紫,整个人冻的哆哆嗦嗦的道:“老爷他,他昨天摔了一跤,大夫说,说快不行了,您赶紧回去,迟了,就赶不上了。” 胜兰脑中轰的一声,差点跌倒在地。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被困 夜很深,天空乌沉沉的,寒风呼啸,雪花凌乱的飘舞着,遮住了所有的道路和景致,天地间皆是灰茫茫的一片,空气冰冷冻入骨髓,连呼吸都有些不顺。除了风雪声,四周的旷野寂静的只能听见身下坐骑的奔跑声和自己的喘息声,稠密的雪花扑扑的打在人身上,打的胜兰脸颊发疼,她的睫毛上满是冰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冷吗?”方汶天扯着缰绳,一边甩起马鞭狠狠的抽了马儿一鞭,一边关切的问道。 “不冷,别管我,快一点”胜兰抱紧了方汶天的腰,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背上,声音凄惶的回道。 因着连日大雪,道路被堵,得了祖父重病的消息后,胜兰一行人只能选择连夜骑马回去。她不会骑马,只好让方汶天带着她,听着四下里风雪肆虐的声音,想着年迈的祖父,她心急如焚,根本顾不了寒冷,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尽可能早点赶回去。 不知道方汶天是不是在车马行里学会的骑马,不过他骑术精湛,虽然带着胜兰,两人共骑一匹,也把小舅舅孙少青和其他几个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风雪如刀,吹在脸上冰凉刺痛,胜兰抱紧了方汶天靠在他背上,裹着狐裘披风,围着厚厚的围巾,依旧觉得寒气入骨,而方汶天只临时找了件厚袄子穿着,迎风冒雪的挡在她前面,肯定会更冷。 “汶天,你冷不冷,披风给你穿吧?”胜兰摸到方汶天的胸前一片冷凝,融化的雪花早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襟,结成了硬邦邦的冰霜,触之冰冷,她赶紧去解自己的披风。 “别动,我不冷,我要挥鞭子拉缰绳,一直在动呢,比不得你”方汶天急忙制止了她的动作,急道:“大姑娘,别想这些了,赶路要紧,咱们要回去见老爷,你是姑娘家身子弱,万一冻坏了,撑不到家怎么办?” “可是你身体才好。” “我壮实着呢,没事。”方汶天再次拒绝。 “你——自己注意点”见他执意不肯,胜兰也没有办法,只能默默的抱紧了他,扯着自己的披风尽量把他的腰腹遮了遮。 自从听到祖父摔跤的消息后,胜兰心中就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可她怎么都不敢往那方面去想。祖父王孝宗算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至亲,若是王孝宗逝世,她就真的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再没人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全心全意的疼她一个人,她就彻底没有家了。 老天保佑,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胜兰默默的在心中祈祷着,风雪呼呼的吹着她的脸,冰的整个脸颊都快僵掉了。 风雪夜,两百多里路,又是两人共骑一匹马,速度怎么都快不了。那些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神马都只活在传说里,两人赶了整整一夜的路,一直到了天亮,才看见了一片雪白中粉妆玉砌、被冰雪覆盖的宛若童话世界的小王庄。 天亮后风雪就渐渐停了,暖暖的太阳很快升了起来,将温暖的阳光尽数洒在两人的身上,让快要冻僵的两人稍稍有了些暖意。方汶天的腿脚都冻麻木了,拉着缰绳的手也早已没什么感觉,可是感觉到胜兰的手臂一直牢牢的环绕着自己的腰,他心中又升起了无限的气力,吆喝了一声,策马跑过满是积雪的道路,快速往王家大院冲去。 好容易到了王家大院的门口,疲惫至极的两人下马的时候几乎是同时摔下来的,还好地上的积雪厚厚的,倒也没摔着。大门是紧闭着的,胜兰挣扎着爬起来,看到门上没有贴上白纸,略微松了口气,一把拉掉身上沾满雪的披风,扑上前死命的拍着大门,大喊道:“我回来了,快开门,快开门。” 一连拍了几十下,直拍的手掌都发麻了,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扇,一个很少来往的王氏族中长辈皱着眉头看了看胜兰,皮笑肉不笑道:“大姑娘回来啦,哎呦,瞧着一头一脸的雪,冻坏了吧!先回房换件衣服……” “你怎么在我家,我爷爷他怎么样了?”胜兰吃了一惊,心说不好,立刻推开他就冲了进去,依旧有些麻木的双腿连累的她险些跌倒在地,她跌跌撞撞、摇摇晃晃一边往院子里跑,一边高喊道:“江管家,爷爷,我回来了。” “瞧大姑娘这样子,一定是累坏了,还是先去歇会吧!”胜兰还没跑几步,几个王氏族里的妇女就从抄手游廊下冒了出来,七手八脚的上前架住了她,不由分说就把她往边上拖去。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我要去见爷爷,放开”胜兰不停的挣扎着,可是冻累了一夜的身体哪还有力气,没几下就被拖到了东厢房的耳室门口。 “放开大姑娘”方汶天腿脚冻的全麻了,见胜兰进了门,他一时无法追赶,就落在了门外面,此时才稍稍缓了点。看见胜兰被困住,他匆忙冲进来想帮忙,才一进门就被一群壮汉按住了,然后直接被抬起来扔到了门外,随即大门迅速的关了起来,将他关在了王家大院外。 看样子爷爷是真的不行了,王家族人这是迫不及待来接收财产了,胜兰恨得眼中冒火,却又无可奈何。耳室又小又窄,堆满了杂物,除了门,就只有一扇小小的窗子,还被钉了木条封死了,光线阴暗,散发着一股冷飕飕的霉味。 几个妇女毫不手软的把胜兰扔进了耳室内,随即门就被关上落了锁。她立即爬起来拼命的搬东西砸门,砸了许久,没把门砸开,只砸来了王氏族中长辈的一句话:“大姑娘,好自为之吧!我们也不想要你的命,可你要是再这样不知好歹下去,族里人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原来关起来已经算是客气的了,胜兰真的很想讽刺对方一句,可是想到自己的处境,她只能恨恨的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势单力薄,这个时候就是把她打晕打死,也没人能来救。 所幸小舅舅孙少青还带了几个人在后面,应该很快就到了,好歹,能为自己撑撑腰吧! “老天保佑,希望方汶天能及时把情况告诉舅舅,让舅舅能有法子对付王氏族人,希望爷爷能再多撑一会。”拼死拼活的赶回来,近在咫尺却见不到祖父的面,胜兰心中难受,只能流着泪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着。 没有炭火,耳室内阴暗冰冷,堆了许多杂物,可偏偏连一张椅子都没有,胜兰奔波了一夜,又冷又饿,站了一会就受不了。她也顾不得脏不脏了,直接从杂物堆里翻出一床破褥子坐了下去,她抱紧了肩膀,缩卷着冰冷的身体,耐心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胜兰的心中也一刻比一刻焦急,她等了许久,眼看着快要到中午了,依旧没有人来放她出去,就在她沉不住气准备再次砸门时,外头传来了混乱的叫声。 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一片,院内似乎吵闹成一团,院外有人在骂骂咧咧的砸门,还有人高喊着在找自己。 一定是舅舅他们到了,胜兰心中一喜,才站起来,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 枪响,怎么会有枪响?是谁动了枪?胜兰记得方汶天是没有带枪的,小舅舅的随从倒是有人带了抢,难道是舅舅和王氏族人产生了冲突动了枪?她顿时想的大惊失色,使劲的拍着门喊道:“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外面此时安静的出奇,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那声枪响压下去了,她心中焦急,越发大声的喊起来,没多久,就听到了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来到房门前,紧跟着有人咔哒一声打开了门上的锁。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写女主家破人亡死了爹娘,连她可爱的小弟弟都没放过,结果被骂烂文,可是很快就要把她祖父也写死了,不会又吓走一大堆的人吧! 作者觉得,在那个年代,家中亲人死光光只剩下一个的多的是,所以作者不会手软,而且也是情节需要,如果你觉得文还能继续追下去,请继续支持,非常感谢。如果觉得看不下去,咳,只能欢送了! 作者还是会按照自己的大纲一路写下去,不会因为有人反对就改文,因为很多情节是早就构思好连环在一起的,一改,就全乱了。不过后续情节会慢慢写的轻松随意点,不会再太沉重了。 这周推荐效果不佳,下周被编辑放弃要裸奔了,仰望那些十万字就收藏几千的大神们,我终于磕磕绊绊的冲过三百收藏大关了,谢谢还在支持的朋友们。好吧,作者心态很好,会一直好好写下去的,哪怕只剩下一个人在看。 这算是承诺咩!(*^__^*)嘻嘻…… 透露一点,作者之所以心态如此之好,完全是从淘宝得到了启发;我发现在淘宝上,不管什么样奇特款式的衣服鞋子都有爱好者都卖的出去,所以觉得读者的口味和买东西的人应该差不多的,不管写成什么样的文,总会有人看吧! 何况,我真觉得自己的文虽然不算好,但也不能归到烂文里去,最起码语句通顺主次分明情节条理清楚。 好吧,不敢再自夸丢人现眼了,难得有个假期,春光明媚,适合踏青,大家有时间还是多出去活动活动的好!锻炼身体,健康美丽,不要老呆在电脑前啦! 正文 第六十二章 遗产 木门一下子被推开了,满院子的雪光顿时映了进来,刺的胜兰一时有些眼晕,待最初的光线刺激过后,她望着眼前那身着黑色呢子大氅的高大身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怎么会是武兆铭?他怎么会出现在王家大院? “胜兰”胜兰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武兆铭身后的杜微雨已经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摸了摸她冻得麻木的脸颊,心疼的道:“都快冷成冰块了,胜兰,你还好吧?” “我很好,杜老师,谢谢”看着武兆铭和他身后的一众侍卫大兵,再看看四周那些神情诅丧恐惧的王氏族人,胜兰很快就清醒过来。她推开杜微雨,说了句不好意思,又对着武兆铭说了句谢谢,随即就冲开人群往内院跑去,边跑边道:“江管家呢,我爷爷在哪边,他怎么样了?” 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时间和杜微雨他们说什么客套话了,她满脑子都是祖父王孝宗的安危。 “胜兰”杜微雨楞了下,赶紧跟了上去,同时有两个持枪的士兵也跟了上去。 “六少?”展副官见武兆铭站在原地没有动,立即上前请示。 “把这院里领头的人都给我抓起来”武兆铭扫了一眼堆满杂物脏乱冰冷的房间,想起刚刚看到的胜兰那冻的白里透青的脸色,知晓她在雪中奔波了一夜后居然被人关了起来,心头一时愤怒无比,眸光微动,目露杀机。他缓缓看了眼四周,伸手摘了手套,掏出腰间的配枪咔哒拉了一下枪栓。 侍卫们悚然而立,王氏族人们更是一个个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见有持枪的军人随同,没人再敢拦胜兰,她一路畅通无阻的跑进了内院,看守王孝宗和江管家的王氏族人得到消息也早跑开了,胜兰顺利的跑进了王孝宗的卧房。 此时的王孝宗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露出的脸颊色如金纸,已近弥留之际,江管家老泪纵横的坐在主人床边,神态焦急不安,不时目光殷切的看向门外,瞧见胜兰奔跑的身影后,他当即激动的站了起来,大声道:“大姑娘,你回来了,老爷,你看,大姑娘回来了,她回来了!” 他激动着呼喊着,伸手去摇晃床上的人,已经半闭上眼睛的王孝宗闻言艰难睁开了眼睛,目光浑浊迷茫,他竭力张了张口,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兰儿回来了,在哪呢?” “我在这里,爷爷,你怎么样了”胜兰扑到床前,一把抓住祖父的手。 “真是兰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见到胜兰,王孝宗立即兴奋的眼眸发亮,说话虽然依旧含糊不清,声音却大了许多,听到胜兰又是一阵心酸流泪。 “爷爷,是兰儿不好,兰儿来晚了,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她拉紧了老人枯瘦的手臂,哭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虽然这些年王孝宗的身体一直不好,她也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当王孝宗真的快不行了,胜兰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她无法面对,也不敢面对自己将会成为一个孤儿的事实,她用力的握紧他的手,牢牢的握住,生怕只要稍微一松,亲情就永远离自己而去。 “孩子啊——爷爷,不中——用了啊!可惜,看不到你出嫁喽!”说了许多话,王孝宗的气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他憋着劲,用力的说道:“那顾家,好,你别——”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听爷爷的”胜兰连连点头:“只要爷爷能好起来,我现在出嫁都行,我马上就嫁过去,爷爷您别说话了,您喝了药没有,您要好好养身体……” “傻孩子——”王孝宗微微摇了摇头,打断了胜兰的话,努力的道:“兰儿,靠近点,爷爷有话,和你说。” 江管家见状,立刻快步出了房间,将紧随胜兰而来的杜微雨一行人拦住了,同时还关上了房门。 “爷爷您说”房门关起来了,屋里光线昏暗寂静,没有他人,胜兰知道王孝宗怕是要安排后事,心中酸楚,擦了擦泪水赶紧凑过头去听。 “这屋子西面窗台下,贴墙根往里数,第七块砖头下面埋了个匣子,你去拿出来。”王孝宗有气无力的道,一句话刚说完,就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爷爷——” “快去——” 这是要留遗产了!在王孝宗的催促下,胜兰流着泪赶紧跑过去,数了数很快就找到了那块砖头,她随手拿了放在墙角的铜鞋拔子当工具将砖头撬了起来,放到一边后又在下面挖了一会,发现了一只差不多有大半块砖头大的、黑色的小木匣子。 “爷爷,是这个吗?”她将砖头放回原地后,立刻把匣子拿到床前举起来给王孝宗看。 “是,咳咳,打开。” 匣子没有锁,只是用搭扣搭起来的,手一掰就打开了,入目的是五根大拇指粗、十几厘米长的黄澄澄的金条,金条下面,还压着一叠厚厚的纸张。 “这是?”胜兰哭的说不出话来。 “兰儿呀,那金条是爷爷这些年攒下来的,原想等你成亲时给你压箱底,现在等不及了,只能先给你,你拿出来收好。”仿佛是回光返照,看着那些金条,王孝宗的呼吸出奇的平静,他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话音平和清晰。 “至于下面那些地契和房契,你一个女孩子家拿了也不一定护的住,回头叫老江和你舅舅进来,我另有安排。”王孝宗说着看了看门外,道:“现在就去吧,你舅舅要是还没到,就先把老江叫进来。” “爷爷……”胜兰捧着匣子,哭着不肯离开。 “听话啊!”王孝宗艰难的拉了拉她的手,目光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胜兰无奈,只能拿起金条收好,将盒子放在王孝宗的枕头边,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的开门出去。 外面院子里早已经聚了一堆的人,除了武兆铭和杜微雨,小舅舅孙少青也已经带着人赶到了,胜兰将江管家和舅舅叫进去后,回头才发现,方汶天居然不在! “汶天呢?”她想起方汶天被王氏族人扔出去的那一幕,以为方汶天出了什么意外,顿时担忧的冲过去拉住一个下人问道:“方汶天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方汶天冻了一夜,受了风寒,找到我时话刚说完就晕了过去,这会子在县城的医馆里躺着呢?不过他没什么大问题,你就放心吧!”杜微雨上前拉住胜兰,叹了口气看了看武兆铭,才道:“要不是他找到我,我们还不知道你家里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瞧你都冻成什么样子了,别站在外面了,赶紧找个暖和的房间歇着去,再叫人给你烧点姜汤来喝了暖暖身。” “谢谢杜老师,我不走,我要等爷爷好起来!”居然是方汶天找了杜老师来救自己,才阴差阳错的惊动了武兆铭,知道方汶天不会出事后,胜兰稍微放心了点,依旧慌张的盯着祖父紧闭的房门,担忧的想着祖父的事情,根本就没把自己的健康放在心上。 “胜兰,别这样!”杜微雨刚劝了句,就见边上的武兆铭眉头一皱,指着旁边的开着门的西厢房道:“叫人把炉火都搬进去,再烧一壶姜汤送来。”然后不由分说,上前扯过胜兰,几步就将她拖了进去。 展副官立刻去办事,杜微雨则惊慌的追着他们进了厢房:“表弟,你轻点。” “女人就是这样,分不清环境场合,只会一味作践自己”武兆铭有些生气,拉了张椅子将胜兰甩在上面,没好气的道:“冻了一夜,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啊!” “我?”胜兰被他甩的一阵头晕眼花,扶着脑袋说不出话来,从客观上讲,她明白武兆铭的做法是对的,可从情理上讲,她真的想守在祖父的房门外一步也不离开,现在祖父的身体安危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她哪里还顾得上自己。 “谢谢你”冷静下来后,她还是很感激武兆铭的,若是没有他,只怕自己现在还被关在阴冷的耳室里,不等祖父去世,恐怕是不会被放出来的。 她终于明白为何祖父会看上顾玉林了,顾家很穷,可人多,很多时候,人多好办事,人多就不容易被人欺负,今天她若是有许多得力的亲戚陪着一起回来,王氏族人也不敢做的这么嚣张。 如今为了抢夺王家的财产,王氏一族是彻底与她撕破了脸面,武兆铭和外头那些士兵都是她招惹来的,王孝宗一旦去世,这小王庄以后肯定再无她立足之地。 想起病重的祖父,想起早已经去世的父母,胜兰心情沉重,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见胜兰安静下来,武兆铭无视杜微雨不悦的目光,站在门边抬脚跺了跺,牛皮靴子上的碎雪烂泥溅了一地。 胜兰闻声看过去,瞧见他不但靴子上脏污不堪,身上做工考究的黑色大氅下摆上也沾了不少泥水,看着星星点点的。想起外面那么大的雪,他居然能为了自己跑到乡下来,心中一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武兆铭跺掉了靴子上的泥雪,便转身准备进来,背对着外面积雪的光亮,他的面孔显得有些模糊,不过因为距离不远,胜兰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笼在军帽阴影下的浓眉如剑,一双澄澈的眼眸英气逼人,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勾起的唇角挂着丝所有若无的笑意。 好像有什么东西呼啦一下子撞进了心底,记忆的闸门猛然打开,一个早已消失在记忆深处的人影瞬间浮了上来,和眼前的人融为一体。 ********谢谢支持,昨天看了评论真的非常开心,最近这几章又到转折点了,很快要开新篇章了。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放下——放不下 “怎么可能是他呢,不会那么巧吧!”记忆潮水般的翻涌起来,幼年时偶遇的画面清晰的展现在胜兰眼前,她定定的看着武兆铭,脑中有着瞬间的恍惚。 武兆铭敏锐的发现了她的异常,他微微一愣,随即问道:“你怎么了?” 此时的胜兰面色憔悴,气色白中泛青差到了极点,一副憔悴的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见她目光瞬间失神,武兆铭以为她身体虚弱的快要坚持不住了,急的一下子走过来,扶着她的肩膀关切的问答:“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找地方躺一会。” “不用,我还好,谢谢。”胜兰心头乱跳,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微微转身避开他的触碰。 边上的杜微雨立刻上前推开了武兆铭,弯腰抱着胜兰的头,拍了拍她的背关切的道:“听说你昨夜一夜没睡,顶风冒雪的赶路,都冻透了吧!听老师的话,就先去休息一会吧!放心,不过是休息一小会,你爷爷不会有事的!” “杜老师”胜兰虚弱的将头靠在杜微雨的臂弯里,感受她身上的温暖,听着她温柔的声音,眼眶很快就湿润了;若是自己还有母亲,定然也会像杜老师这样关心自己爱护自己吧!不,应该会比杜老师更要关心爱护自己吧! 想起自己的身世,胜兰禁不住泪水滚滚;前世的母亲忙于赚钱,从未陪伴过自己成长,她活到三十岁,都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滋味。好不容易穿越了,有了个幸福的家,有了疼爱自己的父母,可是好日子还没过几天,他们就双双去了,而今祖父又病重,老天爷是要将她唯一的亲人也夺走了吗? 她辗转两世历经生死,却连最基本的家庭幸福也享受不到,命运对她是何其幸运,又是何其残忍啊! “杜老师,我很害怕”胜兰伸手抱紧杜微雨,哽咽着道:“我好怕爷爷去世,我怕他走了,我以后就再也没有家了。” “傻孩子”杜微雨闻言眼泪也落了下来,低声安慰她道:“不会的,你爷爷吉人天相,他不会有事的。” 身后的武兆铭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转身看向窗外,眼眸平静深邃,再不言语。 王孝宗年迈体衰,本就身体不好的他摔了一跤后没撑几天就去世了,他一生善良正义,修桥补路帮助乡邻博了一个王大善人的称号,却遭遇了老年丧子丧孙的悲痛,去世时病床前只有一个孙女在,还是个换了灵魂的冒牌货。 胜兰悲痛欲绝,一想到故去的王家一家人,心头就好似压了千斤重的巨石,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同时也觉得自己悲凉无比;从今以后,她在这个世界里,就是真真正正的孤儿了啊!没有亲人,没有家,就像是没了根的浮萍,只能到处漂泊了。 老天爷让她穿越一场,究竟是让她干什么来的啊! 她在葬礼上哭晕了好几次,受了风寒的身体发起了高热,差点撑不到葬礼结束,好在因为有杜微雨和武兆铭带来的人出面压制,王氏族人不敢再动谋夺家产的心思,老老实实的把丧礼办的很隆重,一点也没有让她操心。 葬礼快结束的时候,胜兰意外看见了前来吊唁的顾玉林,他看着比夏日的时候高了些,也更瘦了些,身体单薄的像个纸片人,虽然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精神看起来却很不错,长睫毛下的双眸亮亮的,像是盛了阳光,隐隐藏满了活力。 他穿了一身灰黑色的棉袄棉裤,衣襟袖子和裤腿上都打了好几块补丁,如此瘦弱又衣着破旧,再加上他独特的忧郁沉静的美少年气质,使得他在周遭一堆普通农人中显得格外出挑。 听说他就是胜兰的未婚夫,不少人都悄悄的多看了他两眼、背后议论了几句。 乡下人的审美观自然和干活离不开关系,有人说顾家这娃长了个小白脸的模样,瘦的风大点就能刮飞了,一看就是个不中用的,胜兰嫁过去,只怕也没好日子过。还有人说难怪顾家会同意和胜兰结亲,这样的病秧子哪家姑娘敢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嫁了他只能喝西北风去。也有的人说看他那病歪歪的样子,只怕要不了几天就会被胜兰克死—— 因为祖父已经去世,如今那婚事自然就是胜兰自己做主了,于是她寻了空悄悄把顾玉林约到了一边,秘密商谈退婚的事情。 “我爷爷已经去世了,现在那婚约我自己就可以做主,只要你家长辈点头退了庚帖,咱俩的亲事就可以结束了”胜兰认真把情况清楚分析给他听:“因为财产的事,王氏族人容不下我,等丧礼一结束,我就要离开小王庄,以后也有可能会离开玉阳,我希望你回去把事办的快点,不要等我走了,亲还没退掉。” “不能退亲,最起码现在退不掉,我家人不会同意的”顾玉林摇摇头道:“你爷爷刚去世,我们家就提出退亲,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人人都会认为我们顾家贪图钱财,见你没了依靠就悔婚,那样太难听了,我爹娘最重名声,是绝对不会同意在这个时候退婚的。” “那该怎么办?”胜兰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只得叹口气道:“我以后要去外地,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你应该一直在家的吧!不退婚的话,你以后娶妻会不会受影响?” “那也不能现在退”顾玉林笑了笑,消瘦的面容清秀的像是个女孩子,眼中水光闪闪,纯净透澈的就像屋檐下刚凝结的冰棱,他抬眼看了看胜兰,目光在她的脸上略作停留,转脸看似无所谓的道:“反正我最近几年也不想成亲,你要是真的一走不回来,等时间长了没音讯我家人自然就明白了,那婚约也就没什么约束力了。” “也好,既然你这么想,我也不强求,谢谢,毕竟给你家添麻烦了!也谢谢你来吊唁我爷爷,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再见。”胜兰谢过了他,转身刚要走,却被顾玉林叫住了。 “王姑娘,你真的要离开玉阳吗?是为了读书还是什么?我听说,你中学已经毕业了。”他脸色微红,有些羞怯的问道。 “读书吧!”胜兰点点头道:“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眼下国家四分五裂的,万里路不好走,可万卷书还是可以读的,我喜欢读书,可能会去外地读大学。” “读大学啊,真好!”顾玉林羡慕的声音中微微有些伤感,但随即他就笑道:“那,祝福你以后,会越来越好。” 他的笑容腼腆干净,春风般的温柔明朗,仿佛能将那愉悦的情绪一直感染到别人心底,看着他的笑,胜兰觉得整个心情都舒畅了许多,点点头回了句:“也祝你以后越来越好。”便快步离开了。 顾玉林真是个很可爱清纯的少年!胜兰边走边想:“自此一别,估计以后就再难相见了,真希望未来他能找到一个和他一样清纯美丽的妻子,能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 胜兰边想边走,低头走了没几步,差点撞上一个人。 她抬起头,看见了李承华慌乱局促的目光。 许久没见到李承华了,胜兰微微有些错愕,随即就镇定的打招呼道:“李承华,你怎么来了?” 因为幼年两人差点定亲的缘故,自当年胜兰家里出事后,李承华的父亲和爷爷一直制止他和胜兰来往,两人在县城上学时因为学校离的近,时不时还能遇见,又因为李承华母亲梅氏的缘故,也来往过多次,不过随着两人一天天的长大,来往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这几年在胜兰的印象里,李承华是个非常优秀的男生,当年那个小男孩长大了,知道自己和她不会有可能后,就再也没有冲动的向她表白过什么,尽管身边的人都能看出他对她有好感,可是出于责任,他从没有亲口吐露出半分,也很少刻意的制造两人相处的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显得越来越理智,胜兰很欣赏这样理智的男生。 “我听说了你爷爷的事,就特意过来一趟”李承华肯定听到了她与顾玉林的对话,不过他并没有询问,只是语带伤感的安慰她道:“胜兰,节哀顺变。” “谢谢,承华哥哥”胜兰小时候是叫他哥哥的,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叫过了,既然彼此都是心灵成熟的人,对方的理智也早胜过情感,叫一句又能如何呢! 听到胜兰叫哥哥后,李承华明显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抹惋惜的微笑,轻声问道:“兰妹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先回县城吧!别的慢慢再想”,目前胜兰自己也没什么头绪,祖父去的太突然了,她根本就没预料到,也没时间想怎么安排自己的未来。 “再过几天,我就要去金陵读大学了”李承华沉思了会道:“要不你也去金陵读大学吧,我外婆家有亲戚在那边,只要我娘一句话,他们一会好好照应你的。” 自己要是真去金陵读书,那是绝对不能和李承华有什么联系的,要不然没准会连累他。胜兰想起武兆铭,心中早打定主意不去金陵,闻言便摇摇头道:“谢了,我短期内还不想外出读大学。”说话间她瞧了瞧院子里灵堂的方向,低声道:“我起码也要等爷爷过了百日再考虑自己的事。” “那以后,你多保重”说话间李承华的目光暗淡,想了想又道:“你以后还住桐花巷吧,那等到了金陵后,我给你写信。” “好,我也会给你回信的。”胜兰应了一句,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他们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过了,两人都很是拘谨。 现场的气愤有些尴尬,过了好一会儿,李承华才悠悠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兰妹妹,我定亲了。” ————————————————————非常感谢淘淘书友的打赏,太开心了,作者这两,心情好的就像外面的艳阳天,明媚无限啊明媚无限!o(n_n)o哈哈哈~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拒绝 “啊——”胜兰愣了下,立即条件反射的问道:“谁家的女儿,你不是要去上大学吗,怎么在这个时候定亲了?” “北面新乡唐庄大地主唐金山家的四姑娘,今年十七岁,没有读过书,是老式的闺阁女子”李承华的表情非常沮丧,他摇摇头道:“我不同意,可是我爷爷做的主,我反对不了。” “既然反对不了,以后就好好对那唐姑娘。”让一个受过新思想教育的高学历青年娶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姑娘、接受包办婚姻,的确有些残忍,可事已至此,同为女人,胜兰自然会多为那唐姑娘考虑些。 “我会的——”听到胜兰的话,李承华的目光中有些失望,他很失落的道:“爷爷说等我大学毕业就回来成亲,可我有些不敢想象,我连见都没见过她。” “离你大学毕业还有几年呢,这几年里,你大可想法子多见见她,以你爷爷的目光,她肯定是那种温柔贤淑的女子,不会差到哪去的,就算不识字,和你也未必没有共同语言。”胜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继续胡乱说道:“没读过书的姑娘未必就比不上读书的,你别先入为主,把人家尽往不好的地方想。” “我知道!我有分寸的。”许是李承华也察觉出两人在一起太久不合适,当下便中断了话题,苦涩一笑道:“我来了许久,也该回了,兰妹妹,再见,你以后要是有空,就去看看我娘,她一直都很担心你,她最近身体不太好。” 梅姨妈病了啊!那一定要去看看,胜兰一想起那个和善的妇人,心头便满是温暖,担忧的回道:“我一定去拜访,只是我现在一身重孝的,怎么也得过了头七再过去,免得冲撞了姨妈,姨妈是哪里不舒服,不严重吧!” “不严重,你晚点去看也没关系”李承华点点头道:“那我先告辞了。” “好,再见。”胜兰也点点头,就看见李承华微微一笑,瘦高的身影一转,大步走开,很快就消失在院墙的拐角处。 “包办婚姻,不会造就一对怨偶吧!”想着李承华沮丧不甘的模样,胜兰不由得叹了口气。 办完了祖父的葬礼,送走了小舅舅,所有的事情都了结后,胜兰将家中的东西简单的收拾了几个箱子,坐上方汶天从县城车行租来的大马车,在李妈和杜微雨的陪同下,离开了小王庄,离开了自小生活的家园,回玉阳县城。 遵照王孝宗的遗嘱,她将王家祖宅、建造的朴实气派的王家大院留给了王氏族人,一同留下的,还有家中上千亩土地的地契,毕竟在名义上,王孝宗曾过继了王氏族中的一个孩子,那些都是那个孩子该得的遗产。 至于遗产中其他的部分,桐花巷的宅子是胜兰的,房契自然给了她,还有一些土地分给了她小舅舅孙少青和忠心耿耿、在王家当了一辈子下人的江管家。 可是王氏族人并不满意,在他们的思想里,江管家伺候了王孝宗一辈子,主子临终赏点东西给下人可以。可胜兰是要嫁出去的女儿,她凭什么继承王家的财产?还有胜兰的小舅舅,那更是外人,凭什么拿王家的田?可是因为杜微雨一直陪在胜兰身边,她夫家名头太过响亮,还带了许多扛枪的大兵来给胜兰撑腰,王氏族人敢怒不敢言,只能贪婪怨恨的在背后咒骂着胜兰,转头开始新一轮的财产分配争夺战去了。 看着那些人在王家大院里吵吵嚷嚷的,胜兰觉得既心痛又可笑,若不是实在对王家大院感情太深舍不得,她真想一把火烧了这片宅子,叫那些人什么都得不到。 当然她最终也没有动手,王家大院再也不是她的家了,王家也自此彻底的成了过去,成了一处永远浓缩在她记忆中的阴影。 离开的时候,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回望着在积雪映衬下显得格外分明的、掩映在枯树林中的那片青灰色的建筑,她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和李妈两人搂抱着哭成了一团。 一路陪着胜兰回了桐花巷后,亲眼看着她一切都安顿好了,杜微雨才告别她回了自己的家,送走杜微雨,关上了院门后,胜兰怅然的站在院子里发呆。 此时正是冬日,院子里花草凋谢,不见丝毫的绿色,只有一堆堆的残雪闪着白亮亮的光,衬的洁净的青砖地面空旷寂寥、寒意四起。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小邱一家和门房大爷回乡下了还没回来,李妈一回来就不舒服回屋躺下了,方汶天去车行还马车去了,偌大的院子,眼下只有她一个人。 望着空荡荡的院子,胜兰脑中有关这处院子的记忆连绵不断的展现了出来,一幅幅在她脑中汇成了长长的画卷,刺激的她眼眶发酸。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个院子,她曾经为了上学想方设法搬进来住的院子,竟然成了她如今最后的依靠,成了她的家,成了她在这个世界唯一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一片肃静中,不知道站了多久,天色渐晚,北风慢慢的吹了起来,吹得胜兰冷的有些颤抖,她望着花坛中那些瑟瑟摇摆的枯叶败草,一时间觉得心头悲凉,感觉独自身处这乱世之中的自己,此时就如同那些枝头的枯叶一般,指不定哪天就被风吹走,飘零无踪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院子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身后传来了蹬蹬响亮的军靴声,不用回头,胜兰也知道是谁来了,她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么多天了,他居然还没回金陵啊! 许是因为杜微雨的刻意阻拦,胜兰有数日没见到武兆铭了,自那日惊觉他就是自己幼年时遇见过的男子后,她一直在心中揣测着他的心思,她觉得自己必须要重新审视武兆铭这个人,若他对她的心思不是贪图美貌一时起意,而是认真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那事情就更麻烦了。 她与他之间相隔着千山万水,胜兰非常明白,别说在现在这个年代,就算是回到前世,她也没把握能跨过那些沟壑走到他身边,她要么成为他的玩物永远见不得光,要不一开始就别在一起。 她自然不愿意成为别人的玩物,听着身后的动静,她没有回身迎接,只静静的站着,在脑海中思索该如何向他挑明自己的心思。 进了院子,武兆铭一眼就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正呆站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她穿了一件白色镶滚着黑边的老式斜襟盘扣棉袄,黑色绣银线花纹的百褶下裙,衣着素净雅致,及肩的长发乌黑如墨,没有佩戴一点饰品,像是黑色的丝绢,顺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有几缕被寒风吹的凌乱扬起。 老式的棉衣宽大臃肿,衬的她消瘦的脊背愈加显得单薄,隐在衣下的窈窕身形瘦如弱柳,在夕阳昏黄的光线下,冷意嗖嗖的北风之中,自成一番柔弱之态,娉婷娇柔,看的让人心疼。 武兆铭有些怜惜,同时也有些生气;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大步的走上前,才要斥责她两句,就见她微微一动转过身来,看了自己一眼;脸上神情淡漠,目光平静无波,低头轻唤了一句道:“六少!” 黄昏光线朦胧,院子里的景致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一片萧瑟枯败的晦暗中,她白嫩的脸颊犹如上好的白瓷,在朦胧中盈盈发亮,墨色青丝簇着香腮,愈发衬的她皮肤凝脂般的润泽,乌黑的双眸被扇子般的长睫盖住,看不见情绪波折,却看得见那挂在睫毛下的点点水光。 她在哭!武兆铭心中一紧,所有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心底的埋怨亦化作缕缕柔情,他情不自禁就解下了身上的大氅,弯腰想帮她披上,柔声道:“这里冷,别冻着。” “六少”胜兰往后一退,脚步轻移,巧妙的避开他的大氅,急切道:“六少,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想问什么?”武兆铭的好心被拒,他拿着大氅的手落在了半空,登时面色就黑了,语气很是不悦。 “我想问六少,有多喜欢我?”胜兰冲他莞尔一笑,娇娇怯怯的道:“这些日子六少为胜兰做了很多,胜兰不是没有感情的人,胜兰感激六少的帮助,也很想知道,自己在六少的心里,到底占据了多少位置?”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武兆铭拿着大氅站定,看着眼前含羞带怯的小女子,眸光稍稍暗淡了下,随即回问道:“我若是不回答呢?” “六少不回答,自然是有为难之处”胜兰直视着他的目光,表情坚定的回道:“既然为难,那胜兰就不给六少添麻烦了。” ——————————————————这周没有推荐,然后作者就看着自己的收藏一上一下一上一下,还好跳来跳去都离原地不远,呵呵,心里还算安慰。第一次写书的人,总是太在意收藏啊!我都管不住自己呢!每次上线都忍不住去看看。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讲不通 “你——”听到胜兰如此直白的话语,武兆铭胸口一顿,有些怒道:“你瞎说什么?” “六少现在喜欢我,不是吗?”胜兰无视他的愤怒,大胆直接道:“可是胜兰自知与六少相差太远,不敢喜欢六少。” “你是不敢,还是不愿?”武兆明闻言已经明显生气了,他大声反问道。 “不敢还是不愿,有什么两样吗?你总归不可能娶我的。”胜兰将目光越过他转向其他的地方,吸了吸鼻子,声音悲凉的道:“胜兰知道以六少这样的身份,身边肯定是繁花锦簇美人多多,以胜兰的容貌姿色身份地位,根本就配不上六少,能得六少青睐,已是幸运。” 说罢她咬了咬唇,泪汪汪继续道:“可胜兰也有自己的私心,六少觉得我不识抬举也好异想天开也好,胜兰就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不求富贵荣华,只求平淡幸福。而六少身边,断然不可能只有我一人,到时候,想不开的胜兰只会日日惹恼六少,既然只会徒增烦恼,又何苦在一起呢,所以胜兰才斗胆说,不想给六少添麻烦!” 她说完这话后,便含泪低下头,再不看他。 四周渐渐黑了下来,北风吹得院子里花草一阵阵簌簌作响,脚底下的青砖地冷意浸人,一片黑黝黝之中,胜兰白色的身影益发显得单薄飘渺,朦胧的像是一抹月光,轻灵飘忽,似乎随时都会随风散去。 看着眼前娇小柔弱的女孩,武兆铭一时沉默,心头也有些震惊;原来他以为她还小,没有经历过男子的追求才会害羞的一直躲避自己;他以为她小,不会想到很多,先带到身边哄一哄,即便没有什么承诺,也会先接受自己;可是他想不到她虽然年纪小,却早有主张,她不接受没名没分的跟在自己身边,甚至不接受成为妾室,不能为妻,她就拒绝和自己在一起。 她真是胆大,明明说的这般直接,却又偏偏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叫自己有火也发不出,她这是以弱示强,希望自己良心发现,以后不再纠缠她吧! 真是个狠心又聪明的丫头,自己三番两次的撇下面子追求她,居然一点都没把她的心捂热。 回忆起两人交往几次的点点滴滴,武兆铭渐渐心生苦涩,郁闷之余,他瞧见眼前的人虽然站着没动,可袖子下的双手却不时的绞在一起,明显出卖了主人忐忑的心情。 原来还知道怕啊!听了胜兰的话,武兆铭是很生气的,可眼下看着她强撑着镇定却不安的模样,他又觉得自己将她想的太过了。 到底是年纪还小,满脑子小女生的幻想,还追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这个社会里,有几个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小说看多了啊! 不求荣华富贵,没有钱没有权,就只能被人欺负,又何来幸福可言! 她还是没见识到外面世道的艰辛,没吃过苦头,不知道跟在自己身边的好处。 女孩子么,想法总归会天真一点,不必计较,随着年龄增长,她们自己慢慢就懂了。 武兆铭想到这里,面上不怒反笑,好看的眼睛在黑暗中眯成了一条线,他自嘲的叹了口气,板起面孔,压低了声音冷冷道:“你当本少是什么人,你说一句不想麻烦,一切就能算了吗?” 胜兰大着胆子说出那些话后,心中自己也有些后悔;武兆铭出身高位,自小肯定颐指气使惯了,估计他都没怎么被女人拒绝过吧!不知道选的这个说话时机对不对,会不会弄巧成拙惹怒他,可是不说吧!他再接二连三的来纠缠,她实在受不了。 此时听到武兆铭语音不善,她心头顿时紧张起来,小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乖乖听话,接受本少所有的安排”武兆铭静静的看着她,语气冷傲,黑暗中他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她面前,像是一堵厚重的墙壁,给她非常沉重的压迫感,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却能感觉到他目光锐利、看过来时如刀如箭,仿佛她只要一个不慎,就会被他的犀利刺穿。 “从小到大,只要是本少看上的,不管是人还是物品,本少从来都不会放手”无视胜兰瞬间变的急促的呼吸,武兆语故意强势继续道:“所以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将来都得留在本少的身边!” “可是我——” “没有可是,主动权在我手中,你没有条件说不”武兆铭打定了注意要威慑住她,话音里煞气外露,他严厉的说了两句后,见胜兰低着头站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像是害怕极了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又软了些,想了想扬起手中的大氅往她身上一披,命令似的道:“披上,否则,本少今天就把你带回金陵去。” 呃!胜兰吓了一跳,乖乖不动任由他为自己披上衣服,那大氅是呢料的,很厚重,披在身上顿时就挡住了不少寒风,暖和是很暖和,就是衣服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烟草香味,还混合着成熟男人的气息,闻得她心里非常的不自在。 果然,和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是执意不肯放手,那自己以后到底该怎么办? 她不敢想象,只能攥着衣襟,有些战战兢兢的问道:“六少,您今天来,还有什么事吗?” 看着她不敢再拒绝,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武兆铭心情变好了许多,不由得勾起唇角道:“我来告诉你一声,三天后我就要动身回金陵,你……” “那不行”没等武兆铭说完,胜兰就急急打断他的话道:“我不能这么早走,我爷爷才去世……” “没让你三天后就走”看着她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想起她孤零零的身世和刚刚失去的亲人,武兆铭心中也有点不是滋味,遂放低了声音道:“让你先有个准备,最迟六月份,我一定会派人来接你。” “一定要去金陵吗?”胜兰心中百般不愿意,不死心的问了一句:“可不可以不去。” “不可以”武兆铭声音陡然一冷,回答的斩钉截铁,吓的她顿时就不敢吭声了。 天色越来越暗了,气温骤降,院子里很快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见胜兰还傻站着不吭声,武兆铭环顾了下四周,看了看黑漆漆的各处房屋,有些不悦的道:“怎么,不请我进屋坐坐,我就这么可怕,来一趟连杯茶水都讨不到?” “不,不是”胜兰心中一惊,急忙喊道:“李妈,李妈,天都黑了,你还在睡觉吗?” “我早起来了,大姑娘”黑暗中李妈的声音有些恐慌的回道:“房门边都是拿枪的人,我不敢动。” “六少——”胜兰闻言,赶紧唤武兆铭。 “展副官,叫他们先撤下去”武兆铭吩咐了一句,很自然的就拉起了胜兰的手:“走吧!先进屋去喝口热茶。” 苍天啊!这到底是我家还是你家。胜兰心中欲哭无泪,却又拿这位仁兄丝毫没有办法,只能委委屈屈的被迫跟着他。 不过男人就是男人,一样在院子里吹寒风,胜兰穿着棉袄又披了他的大氅,手还冻的冰凉,而他只穿着看似单薄的军装,在寒风中站了好一会,手还是滚烫的。 被对方强迫牵着手,胜兰没敢抽出来,只是下意识的感觉着。 他的手大而有力,手指粗壮,掌心有着厚厚的老茧,和他养尊处优的外貌真的很不搭,不过他是军人,那些老茧应该是长期握抢留下的吧! 他出身军阀,持枪多年,应该,杀过人吧! 突然就想到了这一点,她对武兆铭这种民国军二代的印象全是从前世的小说和电视剧中得来的,那些文艺作品中所描写的人物无一不是暴躁、易怒、莫名其妙就吃醋,随意找个理由就杀人。 即便是痴情的要死要活,也会为了得到女主不择手段,甚至明目张胆的用暴力除去竞争者,用威逼胁迫的办法将女主强行留在自己身边。 武兆铭虽然也有好的一面,可他有时候也的确暴躁、易怒、甚至莫名其妙的吃醋。虽然交往的次数很少,她还不清楚他的为人,可是想起方汶天的两次受伤,胜兰怎么都觉得,武兆铭就是那种电视剧里展现出来的,典型的会草菅人命的军二代,和他接近,迟早会出事。 此时的李妈已经点起了屋子里和廊下的灯光,柔柔的暖黄色灯光瞬间驱散了冷冷的黑暗,让整个院子都显得温暖不少。在灯光的照射下,身边的武兆铭眉目深邃,容颜俊美、英姿飒爽,不管是身世还是外貌,他都是那样完美无缺。 可惜胜兰不是真正的花季少女,她没有灰姑娘恋上豪门的不切实际幻想,她比这个年纪的任何一个少女都明白;越是完美的东西,靠近了越危险啊! 她简直无法想象自己真跟了他以后的日子;被养在华丽的别院里,没有自由不说,还迟迟得不到他家族的承认,被那些豪门阔太太背后骂乡下贱货,被他的正室夫人指着鼻子骂狐狸精,万一他的夫人也是出身军中性子烈的,没准能拿枪对上自己脑门—— 不行,一定得想法子逃走。胜兰瞬间不寒而栗,脑中执着的冒出了逃走的想法。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逃走 可是要往哪里逃呢!胆颤心惊的送走了春风得意的武兆铭后,胜兰坐在桌前默默的沉思着。 金陵是肯定不能去了,可眼下到处军阀割据,出了江浙一带,跨省的道路很乱,匪患丛生,她一个年轻女子,就算带上了李妈和方汶天,也很容易成为别人眼中的肉饼。 她不想走的太远,而繁华有大学可读又离玉阳不是太远的城市,除了金陵,她所知道的,就只有上海了。 这个世界里的上海她不熟悉,只隐约听杜微雨提过几次,似乎和她记忆中的差不了多少。 上海啊!一想到那个在所有民国文里都占了绝对主要地位的城市,胜兰就禁不住的眯起了眼睛;那租界处处、洋楼林立、黑帮肆虐、纸醉金迷、衣香鬓影的上海啊! 在前世看电视剧时,她就曾经无数次憧憬过;若是有机会穿到民国时代,一定要去上海看看,之前她的牵绊太多,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倒是可以放心去了。 等她去了上海读书,武兆铭没发现的话,她就可以安心在那读下去,时不时的还可以回家看看,帮父母扫扫墓什么的。若是被武兆铭发现了,上海的交通四通八达,她逃也方便,逼急了,甚至可以坐船去香港或者国外。 香港也是一个让她神往的地方,只不过离的太远了,胜兰有很深的故土之情,别处只可暂住,不宜久居,若非无奈,她都不想离开玉阳这个地方,所以她并不愿意去香港,至于国外,她更是想都没想过。 那就去上海好了!胜兰想了上海的各种便利好处,很快下定了决心。 打定了注意后,她便挑了个日子,去找杜微雨商量。 “你要去上海读书,不去金陵?”杜微雨先是有些诧异,随即叹了口气道:“是因为六少么?” “是——”胜兰老老实实的回道:“我不想成为六少的附庸,可六少似乎执意不肯放过我,没有办法,我只能避开。” “你是个好孩子!”杜微雨愣了愣才回道:“六少是督军夫人亲生的,是督军的嫡子,他自小得到的尊敬就比别人多,虽然夫人管的很严,他成年后的个性并不嚣张,可还是有些跋扈跳脱。我看他的确是对你上了心,以他那样的家庭,你跟了是他不可能被承认的,你能看明白这一点,很好。” “我不懂那些,只是我从小生活简单,对那种复杂的大家庭很是惧怕。”胜兰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笑笑道:“杜老师,听说您有不少朋友在上海,能帮我打听打听状况么?比如说物价,房租,还有大学的招生情况学费生活费什么的?” “这个没问题”杜微雨点头应下,关切的问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既然已经决定了,老师会尽量帮你,你想好什么时候走了吗?” “四月份左右吧!”胜兰并不想瞒着杜微雨,直接道:“六少说,他最迟六月份会派人来接我,我必须在那之前走。” “难为你了。”杜微雨握住胜兰的手,很是惋惜的道:“老师原本想让你去金陵读书,或者留校帮老师一起做教育,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你放心,老师一定会托上海的朋友多多关照你,至于六少那边,老师会想法子帮你掩饰。” “谢谢老师”胜兰由衷的笑道:“以后若是有机会,学生一定会回来帮老师办学育人,将玉阳女子学堂发扬光大。” “好,老师等着你”杜微雨也笑了起来,尽管目光沉重,表情非常不舍,可还是笑的很温柔,用笑容祝福着胜兰。 和杜微雨商定去上海后,胜兰回到家就开始着手准备。 她先是秘密和李妈方汶天说明了自己的打算,说服他们同意后,开始盘算自己手头的财产;她的钱不多,主要包括现金和一些金银首饰,还有房子器物。 现金和金银细软自然是要带上的,衣物和日常用品也要带一部分,至于王孝宗临终前给她的那五根金条,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会动用的,只能先托杜微雨帮她存到妥善的地方。 家里值钱又不方便携带的器具统统卖掉换成现金;但是桐花巷的宅子必须留着,她总得有个退路和家,想了想就留了笔钱,只说自己要外出求学几年,嘱咐小邱一家和门房大爷好好照看着。 至于去上海的人选问题,李妈是肯定要跟她一起走的,而方汶天,虽然明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以后还在一起生活不太好,可一想到他为了自己接连受伤重病的,胜兰就狠不下心让他离开,也说服不了他主动留下来,只能带上,等到了上海慢慢再想法子劝吧!。 没了家庭依靠,三人到了上海后的吃喝花用只能啃老本,生活肯定会拮据一点。不过方汶天不是小孩子了,他能干活养活自己。胜兰虽然不会赚钱,可手里还有些存款,小舅舅孙文青拿的田地其实是帮她代管的,早就承诺过会将那些田地慢慢变卖换成钱给她,胜兰仔细算了下,自己只要不大手大脚,去上海三五年之内应该能吃的饱穿的暖,经济上没什么可担忧的。 人选和财产问题都安排好后,就要开始考虑路线问题了,从玉阳到上海可以走两条路,一条是水路:乘船从玉河转道大运河,然后从大运河去苏州至上海;另一条是陆路,从玉阳先到金陵,然后从金陵乘火车去上海。 玉阳至上海有一千多里路,不管是走水路还是陆路,都要耗费数日乃至数十日的时间,胜兰更倾向于走水路,她对武兆铭的轿车和军车实在印象深刻,万一半路被他发现了,走陆路她一定逃不了,走水路就不一定了。 不过听说水路会有水匪出没,胜兰不放心的特意去打听了下,得知这两年水匪和土匪一样,都早被剿灭的七七八八了,江浙一带的水路都很安全,最近两年没听说出过什么事,才放了心。 万事俱备后,时间很快就到了四月底,过完了祖父的百日,胜兰也接到了杜微雨朋友的信件,信中说上海那边已经帮她们打点好了,因为不是开学的时候,所以大学现在进不去,但是住处已经找好,可以随时过去。胜兰顿时松了口气,写了封信给小舅舅后,就收拾好行李,辞别了依依不舍的杜微雨,同方汶天和李妈一起离开了玉阳,坐船南下。 胜兰走的时候是早上,回望着晨曦中古朴破旧的玉阳县城、和那满目碧绿苍翠的芳草树木,像每一个离开家的游子一样,她的心中有些感慨和不舍,伤感之余,最终只是微微一笑,大步跳上了晃动着的船只。 木船划离岸边后,视野随即变得美丽无比,没受过污染的玉水河两岸翠色环绕,河水明净透澈的就像一条清亮的玉带,泛着鳞鳞的金光,玉带的两边,笼着淡淡的一层薄烟。水质特别的干净透明,人在船上可以清楚的看见水底生长的茂密繁盛的水草,绿色的长长的草叶子随着水波一飘一飘的荡漾着,还不时能看见鱼儿钻来钻去。 春末的风从河上吹过,便夹杂了清新的水的气息,迎风站在船头,看着两岸虽寻常却又生机勃勃美轮美奂的风景,胜兰觉得,自己的人生或许要翻到清新自然的那一页了,没了家庭和亲人,她无依无靠,却也自由自在。 春风很柔,河面上只泛起了细细的波,船只划过水面,就像是在镜子上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痕迹。玉水河上的船只不多,胜兰顺着河流极目望去,也只看到三三两两的几艘,缓缓的飘着。 这个年代的乡下船只依旧是老式的木船,它没有动力,全靠人力行驶,速度非常的慢,晃晃悠悠的摇啊摇,行驶了大半天才到了大运河,到了运河码头后,胜兰三人就下了船,准备换乘大船去苏州。 大运河的河面比玉水河宽敞了许多,也繁华了许多,河水不再清澈,带着点浑浊的黄色。河上有不少船只来来往往,客船也多,南来北往通往各个城市的都有。这里的客船是铁船,已经配上了马达,大烟筒呼呼的喷着烟气,应该是蒸汽机车吧!看着速度还挺快,每一艘靠近码头时,都会拉响尖锐的汽笛。 三人在码头上打听了一会,才知道通往苏州的客船改了时间,原本是旁晚发船的,现在改成早上了,而且三天才有一班。而不巧的是,他们到的时候,刚好有一班船已经走了,要去的话只能等三天后的下一班船。 “三天,太久了吧!”胜兰一听就觉得很郁闷,要她在码头上等三天,时间太长了,万一武兆铭这时候已经发现她不在了,派人追来怎么办?她此时离玉阳只有半天的水路啊!很容易就被追上了,正烦恼间,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上前和他们搭话,说自己家有货船要去苏州,因为这一趟没装什么货,船空的很,想顺路带几个客赚点钱,价钱只收客船的一半,包送到苏州码头。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贼船 那女人样貌平常,穿了一身当地普通妇女常穿的靛蓝色土布衣衫,用青帕包着头,眼里虽然透着几分精明,却掩不住蜡黄的脸色和疲惫的神情,她再三强调自家的船是跑货的船,自己是正经的跑船人,实在是没赚到钱不得已才想偷偷带几个客。 胜兰闻言有些心动,可毕竟坐黑船不太安全,她犹豫再三,禁不住那女人游说,决定先去看看情况。 女人家的货船就停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船虽然不大,却也是蒸汽动力的铁船,大约十米长三四米宽的样子,因为是货船,不像客船那样有宽敞明亮的客舱可以供人休息居住。甲板上的建筑很小很矮,除去船长室厨房什么的,只剩下两个木板隔的小房间能住人,虽然空间狭小了点,但是收拾的整洁干净,半旧的被褥一尘不染,看着就很舒心。 看过了上面后,方汶天又主动下去船舱底部看了看,看完上来说下面堆了些粮食土产,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船上的人只有女子和他丈夫,以及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船员,据介绍是女子的侄子,在船上帮忙搬货的。 女子的丈夫也是三十多岁的样子,长的五短身材,国字脸,淡眉细眼,穿着洗的发白的灰色短卦和黑色带补丁的土布裤子,脸上有许多皱纹,笑起来憨憨的,不怎么会说话。见胜兰他们上船查看,只会拿着旱烟袋低头跟在他们身后,笨嘴笨舌,点头哈腰一副普通小老百姓的做派。 那个船员也是地道的农民长相,个头不高,比方汶天矮了小半个头,体型精瘦,面孔晒的黑黑的,看起来沉默寡言,像是常年在河道上跑运输的人。 胜兰三人将船只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后,彼此心里都还算满意,那女子见他们有意向,又喋喋不休的介绍了许多,说自己这船原是运了苏州的丝绸北上的,常年在运河上行走。这次交了货后本是要带点货物回苏州贩卖的,可一直往来的铺子掌柜出了事,没有按时交货,他们苏州家中又有事情,只好匆匆收购了点粮食土产就返回。 因为少运了许多货物,所以这一次他们几乎没赚到什么钱,为贴补家里,就临时想到顺路带几个客人。 胜兰虽然很动心,可是坐黑船实在危险太大,在她前世的文明社会里,都经常有坐黑车黑船出事的消息,更别说在这混乱的民国了,可是要在原地等三天的话,她又着实等不了,正犹豫间,一对摇着小木船过路的老渔民夫妻笑着和女子打招呼:“仲大嫂子,又路过咱码头了啊,这次跑船赚了不少吧!” “哪有啊!这一次姚掌柜出了事,没按时交货,可把咱家害惨了。”女子叹口气道:“不瞒婶子说,咱家这船买的时候是借了债的,这每一趟赚的钱,大部分都还债了,小部分还要养活两个娃娃和一个病怏怏的老娘,是一个铜板也存不下来的,这一次放空船回苏州,连下个月的饭钱都没得喽!” 那女子说罢眼泪就下来了,掏出块皱巴巴的灰布帕子擦了擦哽咽着道:“婶子你是不知道,咱家这船看着好跑的快,可当初是砸锅卖铁又借了高利贷才买下来的,原本想着能多赚点,谁想这一路的关卡税费越来越高,咱赚的运费根本剩不下几个,要是下次再这样下去,我和我男人就得卖船讨饭去了。” “唉,都不容易,都不容易!那渔民老太太摇着头连叹了几口气,才抖了抖自己打满补丁的破衣服道:“仲大嫂子莫伤心了,你好歹还有条大铁船在手里,不像我老婆子,辛苦了一辈子,只挣到一条破木船,再过几年老了打不动鱼了,都不知道躺那里等死去。” “世道艰难啊!仲大嫂子,别想那么多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多看开点。”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同老头子一起摇着船,很快就走远了。 “我们就坐这条船吧!”见此情景,胜兰心中有些怜悯,当即拍板同意。 “我也觉得这船能坐,都是苦命人,赚点辛苦钱,哪有那么多坏心思!”李妈也同意了。 倒是方汶天还有点犹豫,道:“大姑娘,咱们要不再看看,毕竟是在水上,真出了事连跑都跑不掉。” 可留下来又没船坐,难道上岸去找客栈住三天等着?胜兰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坐这条船。 “既然大姑娘决定了,那我也不反对”方汶天点点头,主动挑起行李过去了。 见他们同意坐船,仲大嫂子喜出望外,急忙招呼那个船员过来帮他们拎箱子放东西,非常热情的将他们领到船上安置好,当即又洗净了杯盏泡了热腾腾的茶水上来,还面带羞愧的说茶是苏州的碧螺春,不过是以前的陈茶,不是什么好茶,但是船上没有更好的了,请他们先将就着喝千万别嫌弃。 果然是实诚人!看着仲大嫂子一副不安的模样,胜兰微微一笑,在心底赞叹了一句,就让她先去忙自己的事了。 船很快就开了,虽然这个年代的造船技术不高,开动的时候噪音很大,但今日天气晴朗,又没什么风,运河上水势平缓,船行的还算是又快又稳,知道三人是一大早就出发,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后,仲大嫂子又赶紧做了饭菜送来。 饭菜是很常见的家常菜;一盆煮的金黄的小米粥,一大盘麦子煎饼,一碟子韭菜炒蛋,一碟子盐水花生,还有一小碗黑乎乎的咸菜。 “船上平时没有客人,没什么好吃的”上了菜后,仲大嫂子站在桌边不安的搓着手道:“王小姐别嫌弃,先凑合一顿,等到了下一个码头,我让男人下船买酒肉去。” “大嫂子客气了,我觉得这样挺好,你先下去忙吧,有事我们会叫你的!”胜兰尝了一口饭菜,觉得味道非常不错,看着仲大嫂子讨好惶恐的模样,她愈发觉得自己坐这船的决定是对的;这样老实的船家,怎么可能是坏人? 吃了饭后,已近傍晚了,李妈年纪大了,船坐久了不舒服,简单洗漱了下很快就睡下歇息了。方汶天有点晕船,也回住处睡了,胜兰一个人看了会河面上的风景,觉得无趣,洗漱了下也睡了。 许是因为早起赶路太疲惫,三人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仲大嫂子是个非常勤快热情的人,一听到他们起来,立刻就送了热水饭菜过来,服务的非常周到。她不但做事勤快随叫随到,还经常陪胜兰他们聊天,为他们讲解一些路上看到的景致。一天相处过后,连原来稍有异议的方汶天都觉得,这次的船他们是坐对了。 不知不觉一天的行程就过去了,入了夜后胜兰早早睡下,不知道睡了多久,朦胧中听见仲大嫂子拍着舱房门喊道:“王小姐,王小姐,快起来,苏州到了。” “这么快就到了么”胜兰心中一喜,她原以为至少要走个三天呢,想不到才两天就到了。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发现外面漆黑一片,才惊觉现在是半夜,心中略有些疑虑,可还是唤起李妈点了灯,又喊了隔壁的方汶天,一起收拾好包袱拎着行礼准备下船。 三人出了舱房后,迎面是一阵嗖嗖的冷风,虽然已经是四月底了,可是运河上面夹杂着水汽的夜风还是寒意浓浓,吹的人忍不住打颤。打着哈气的胜兰被冷风吹的一激灵,瞬间清醒了许多,望着外面黑乎乎的四周,有点疑惑的想到:“码头晚上都没灯的么,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今天白天是个晴天,可入夜后居然阴沉沉的满天看不见一点星光,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楚哪里是码头哪里是水面。 船早就停下来了,没了发动机的嗡嗡轰鸣声,四下里安静的出奇,波涛声细细的、此起彼伏,能听到水花拍打岸边的声音。 “仲大嫂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眼睛适应了外面的黑暗后,胜兰立刻就发现情况不对,她一把扯住仲大嫂子的手臂,厉声问道。 “码头啊,不过不是苏州的码头,是咱家常停的码头”仲大嫂子呵呵一笑,声音异常的妩媚妖娆,她手一伸,一支黑洞洞的枪管就抵在了胜兰的胸口,翘着嘴角道:“妹子,对不住了,嫂子这是条贼船。”——————————————————————至于船的问题,查了下资料,清末的时候中国就会自主造些小轮船了,民国初年大的河道上基本都有轮船来往……不过本文是架空,哎呀,纯属扯谈!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女劫匪 “你——”胜兰惊讶的还未来得及说话,几名黑衣大汉就迅速从船上的黑暗中窜了出来,持枪逼住了方汶天和李妈,就着船头一点微弱的灯笼光亮,胜兰看见方汶天的额角青筋跳动,全身微微的抖动着,拳头握的紧紧的,满脸愤懑震惊之色。 “汶天,千万别冲动”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人拿枪指着方汶天,胜兰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幼年时遭遇土匪的情景,吓得腿脚都有些发软,却还是镇定的提醒方汶天不要妄动。 “仲大嫂子,你,你是坏人?”李妈被抢指着,她一边哆嗦着,一边不敢相信的问道。 “不好意思,老人家,我是坏人,是这大运河上的水匪”仲大嫂子微微一笑,坦然飞扬的笑容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妩媚,眼眸晶亮,与平时那个惶恐老实的普通妇女完全判若两人。 “你,你真是坏人——我,我——我真是瞎了眼啊!大姑娘,咱看错人了!”李妈懊恼的看向胜兰,眼泪顿时就下来了,身体抖成一团。 胜兰冲李妈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自己深吸一口气,勉力镇定的问道:“你想怎么样?”夜风嗖嗖,吹在身上阴凉,仲大嫂子手中的枪口闪着乌亮的光泽,冰冷的抵在她的胸口,金属的凉度透过单薄的春衫,直接透进了她的肌肤里。 冷意浸骨,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翻涌不息,胜兰很后悔自己轻信了人,可此时此刻,后悔害怕都是没有用的,她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冷静的面对。或许是因为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有过死亡的经历,所以面对突发事件时,就算心中再怕,她也总是能很快的冷静下来。 她尽可能保持着面上的平静,话音甚至没有一丝的颤抖,清脆的声音在寂黑的夜空里听起来格外的清越。 “妹子有胆色,不愧是读过书有学识的人。”仲大嫂子有点讶异的看着自己眼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文静瘦弱的女孩子,见她虽然害怕,却没有像以往别的受害者那样乱喊乱叫,而是镇定的反问自己,心中不由得就多了份赞赏,抿唇一笑,纤手转了转手中的枪道:“既然妹子问,那嫂子也就直说了,留下你们所有的钱财物品就可以走人,嫂子只爱财,不伤人。” “你只要钱?”听她说只是为了钱,胜兰略微有些吃惊,这个年代的匪徒少有不上人命的,她心中早已有被杀掉或者卖掉的心里准备了,闻言忍不住就问道:“你真的只拿钱,不伤害我们?” 仲大嫂子微微侧了侧头,带点欣赏的目光从胜兰的脸上一直扫到她脚底,又扫回来,最后嗤的笑了一声道:“妹子生的好模样,这次是第一次出远门吧!其实妹子还应该感谢我呢,你们三个一看就是没出过门的嫩货,在码头上的时候,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上了你们,亏的是被我抢了先。今个要是换了别人,妹子这会子恐怕早被人卖窑子里去了。” “你这个臭婆娘……”方汶天突然骂了一句,他一直被枪指着不敢动,此时见仲大嫂子抢了钱财后还说出这种占便宜侮辱胜兰的话,不由得怒火高涨,忍不住骂了出来。 “闭嘴,不许乱说话。”胜兰立刻大声喝了他一句,同时方汶天身后一个黑衣大汉将手中的枪往前一送,狠狠的抵在了方汶天的太阳穴上,扳机立刻扣下了点,吓的胜兰一阵心惊肉跳,慌忙代替方汶天向仲大嫂子道歉道:“对不起,嫂子,汶天个性冲动,他一向说话不经过大脑,您大人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 被枪抵的紧紧的,看着快要扣下的扳机,方汶天的额头很快冒出了一层细汗,他脸色铁青,张了张口呼吸急促,一时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是该有三分气性,不过得先分清楚场合。”仲大嫂子看着方汶天挑了挑眉,平淡的五官在朦胧的光线中立时增添了几分活色生香的意味,她神情肆意,眼眸璀璨,笑容爽朗的道:“幸好,嫂子我不是爱计较的人。” 黑衣人闻言立刻松开了手。 “多谢嫂子”胜兰提起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语气诚恳的向仲大嫂子道谢,其实这会子她自己心中也有数了;这仲大嫂子既然说了只要他们的钱不要他们的命,应该就不会伤害他们,否则她大可抢光他们的东西,把人直接扔江里去,哪里还要像现在这么麻烦。 祸兮福所倚,这一次她被抢劫,却也并未全是祸事。 想到此胜兰大胆的抬起头,目光直接的迎上身边的女劫匪,先是冲对方微微一笑,随后清了清嗓子道:“嫂子,我可以把所有的钱财都留给你,只求嫂子拿了钱后,把我们放到安全的地方,让我们能顺利看到明天的太阳。” “难得妹子胆子大,人又爽气,嫂子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放心吧,嫂子做事先来说一不二,不会出尔反尔。”仲大嫂子也冲胜兰笑了笑,她不笑的时候很普通,可是笑起来的时候非常的迷人,妩媚妖娆之外,别有一种英姿飒爽在笑容里面,非常有感染力,御姐气质爆棚,有一种凌驾他人头上的感觉。 这样骨子里气势凌人的女子,先前怎么会觉得她可怜呢,果然,是自己太单纯不会看人了!胜兰被仲大嫂子的笑容晃的一愣,脑中一时开了小差,随即又醒悟过来,低声回道:“谢谢!” “大姑娘,不行啊,这可是咱们所有的钱。”一听说要交出身边所有的钱财,李妈立刻战战兢兢的开口反对。胜兰此行身上带的是她所有的身家,背后靠山王家已经彻底没了,再没了钱,他们还怎么去上海?以后要怎么生活? “李妈,保命要紧。”得到仲大嫂子的保证后,胜兰心中已经轻松了许多,毕竟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她已经开始庆幸自己遇上的是个爱财不爱色的女劫匪,要不然,恐怕自己只有自杀一条路了。 她也很庆幸自己没把那五根金条也带身上,否则就真的倾家荡产了。 胜兰说着快速松下了手中的包袱,在仲大嫂子的密切注视下,她伸手从自己的腰间拽出了一只荷包,又麻利的抹下了手腕上的银镯子,摘了耳上的一对玉环,将首饰与包袱一起放在了脚边的甲板上,而后催促李妈道:“李妈,快点,把钱和东西全掏出来。” “大姑娘,这,这可是咱们所有的家当!”李妈哭着道:“咱们以后没什么依靠,没了钱,等到了上海没亲没故的可怎么活啊?”李妈并不知道王孝宗临终还留给了胜兰五根金条的事,那笔钱胜兰根本就没想好怎么用,也没想过动用,就没告诉李妈和方汶天。 “李妈,快拿出来,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李妈是地道的乡间老太太,她吃过许多苦,做了一辈子下人操持惯了日常生活,知道没钱后的困苦,知道赚钱的艰难,她万分心疼那一大笔钱,所以哪怕是被枪指着头,她也迟迟舍不得放手。 胜兰无奈的劝说着李妈,其实这个时候没人比她更肉疼;那些可都是她的财产,可是跟命比起来,身外之物的钱财再多也是微不足道的。 “大姑娘——”李妈还在犹豫。 “不交钱,就把你家小姐卖窑子里去,凭她这姿色气度,进去就能挂头牌,一年赚的钱就海了去了,咱们就算只丛中抽三成,估计也比现在多的多!”就在李妈犹豫的时候,一名一直靠着栏杆站在船边上注视着他们黑衣男子突然开了口,阴阳怪气的道。 他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头不高,身材瘦削,微弱灯光中,隐约可见长了一张刀条脸、浓眉长眼、鼻梁细高、嘴唇薄薄的,梳着中分头留着八字须,气质猥亵,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他看人时,一双眼睛眯起来,嘴角略歪,像是垂涎欲滴的模样,标准的色中恶鬼。 胜兰被他色迷迷的眼神看的心中发慌,当即就命令道:“李妈,叫你给就快给,把你身上咱们所有的钱全拿出来。” “好,好,我给,我给!”李妈也被那男人的样子吓了一笑,瞬间醒悟到眼下的情况实在没有她讨价还价的余地,她浑身颤抖着,流着泪咬牙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连同手上的包袱一起,也放在了脚边的甲板上。 仲大嫂子微微一点头,立即就有一名黑衣人上前拿起了两人的包裹财物,快速打开清点了下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劫匪也有原则 胜兰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出生,可这些年她存了不少积蓄,再加上离家时变卖物品所得,还有自小攒下的一些金银首饰,明面上被他们抢去的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上千大洋,算的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就算到了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城市,也足够一个三五口的小康之家生活个一两年的。 看黑衣人的笑容,显然他们对这一趟到手的财物很满意。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啊!胜兰虽然心疼无比,可比起命来,她觉得丢钱根本不算个事。 方汶天一直被枪抵的紧紧的,他脸色发白的看着这一切,愤怒的咬着牙一声没吭。他身上是没有带钱的,而且他穿了套一般人夏天才穿的白色的单衣单裤,连个口袋都没有,衣料单薄宽松,被夜风吹得不时贴在肌肤上,隐约显现出了健壮的身躯,就算藏了钱也能一眼看出来。 所以看着胜兰和李妈都交出了贴身财物后,仲大嫂子并未提议搜方汶天的身,等黑衣人把钱物收起后,她就冲胜兰点了点头,笑道:“妹子够爽快,既然这样,嫂子也不为难你们。” 她说罢收起枪口向上,对着一名黑衣人命令道:“柱子,带他们三个去坐小船,把他们送上岸,记得,上岸后要一直送到大路上安全的地方再回来。” “是”那名叫柱子的黑衣人刚要动身。 “等一下!”那个阴阳怪气的男人突然开了口,在胜兰紧张的注视中,他贼笑着走过来,一直走到胜兰的面前,用快要吃人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色色的看了一遍,才懒散散的对仲大嫂子道:“老二,这个丫头给我怎么样?” “老四,你是晓得我的规矩的。”仲大嫂子冲他笑笑道:“我既然已经说了要放她,就一定会放她。” “老二,钱是死物,抢再多也有花完的时候,这人可就不一样了”老四呵呵一笑,伸出指头比划道:“只要把这丫头交给我,我保证不出三个月就能把她调教成一棵摇钱树,到时候那可就是财源滚滚。有了足够的钱,你也就不必再过这种坑蒙拐骗随水漂泊的日子了,老二,你考虑下吧!不过一个丫头而已,咱犯不着和钱过不去。” 说罢他还试图胜兰捏上胜兰的下巴,被胜兰惊慌的躲过后,眼中立即露出了犀利阴狠的目光。谁都知道摇钱树是什么意思,方汶天和李妈闻言非常愤恨紧张的瞪了老四一眼,小心翼翼的看着仲大嫂子的反应,胜兰自己更是捏紧了拳头,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心,只要仲大嫂子答应老四,她就一头跳大运河里去,再怎么痛苦的死,也好过落到一个色鬼的手上。 “不行,把人家清清白白的闺女往火坑里送,那是缺了大德了,我虽然没什么良心,却最讨厌做逼良为娼的事。”众目睽睽之下,仲大嫂子嗤了一声,冷笑着反问道:“老四,这次你不请自来,就是打的这个注意?” “是,这丫头我在码头上时就看上了,只可惜叫你先下了手”老四收起眼中看向胜兰那贪婪阴狠的目光,对着仲大嫂子笑了笑,有些曲意讨好道:“老二,要不,咱再商量商量?” “商量个屁”仲大嫂子的声音陡然变的尖利了起来,她转动着手中的枪,毫不客气的针锋相对道:“这一趟是我的生意,别忘了我的规矩,我说出去的话从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我说过不许动这丫头,就谁也不许动,老四,你要再纠缠下去,别怪我不客气。” “老二,这丫头长的这么水灵,又天真好骗,就算我们放她一马,她也未必能逃出别人的手心”面对态度坚定的仲大嫂子,老四还不愿意退让,他浓眉抖了两下,表情猥亵的道:“你考虑下,这到了嘴的肥肉哪有再送出去的理……” “呸!”老四的话还没说完,仲大嫂子就呸了一声,把手中的枪口往老四的身前一指,傲然道:老四,我做事的规矩老大是答应过的,我的生意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插手,今个这丫头我是放定了,你要是不服,尽管找老大闹去,反正就是不许你动这丫头,否则,可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翻脸不认人。” 这一下现场的气愤顿时变的凝重起来,连四周的黑衣人都明显愣住了,老四的一张脸一下子阴沉的像是夏日雷雨前夕,乌沉沉的似乎一触即发,胜兰三人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战战兢兢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哼”气氛胶着了一会,最终还是老四败下阵去,他不甘心的看了看胜兰,又环顾了下四周,最后恶狠狠的低声骂了一句蠢婆娘,跺着脚愤怒转身离开了甲板。 眼见得见仲大嫂子终于占了上风,胜兰一颗悬起的心才稍稍落了地,不由得暗自在心中感叹;她运气还真不错,遇到的女劫匪不但只抢钱不伤人,还有点良心。 她放松的呼了一口气后,立即就对仲大嫂子道:“谢谢你。” “我抢了你的钱,你还谢我,真是——”见老四已经离开,仲大嫂子收起枪笑了笑道:“得,反正坏事做了好事也做了,我就再积点德,亲自送你们上岸去吧,老四是个色鬼,你被他盯上了,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说罢她也不等胜兰开口,挥挥手对其他的黑衣人道:“把船叫过来,我们马上就走。” 一个黑衣人立刻跑到船头学了几声水鸟的叫声,很快黑黝黝的运河水面上有了动静,一艘小木舟劈波斩浪,在黑暗中轻轻的划了过来,轻声的靠到了船边, 胜兰三人在仲大嫂子的提示下乖乖上了小木船,仲大嫂子吩咐一番后也上去了,上了船后,船夫很快就划起了桨,黑夜里的水面黑乎乎的一片,只能听到水的声音,闻到水的气息,却什么都看不清楚,胜兰不知道他们要把自己送到什么地方,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她此刻愿意相信仲大嫂子,倒也没觉得害怕。 仲大嫂子又在船夫身边低语了几句,才起身笑道:“我让他把你们送远一点的码头去,那儿离大路近,天亮后就不担心老四会作怪了。” “麻烦嫂子了”胜兰又谢了一句,仲大嫂子笑了笑,站直了没有说话。 深夜安静极了,寂静黑暗的运河水面上,小木船载着几人一下一下慢悠悠的划行着,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清晰,贴着水面,夜风凉飕飕的,水一样的阴冷,吹得胜兰忍不住哆嗦起来,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往李妈身上靠了靠。 后者立刻搂紧了她,胜兰往李妈身后看了看,方汶天缩着脑袋低头坐着,看着像是在想心事。 “不会是被刚才的枪抵脑门吓傻了吧!”胜兰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理会方汶天,等上岸安全了再说。 仲大嫂子一声不吭的站在船尾凝视着水面,身躯随着小船的晃晃悠悠不停的晃动着,还不时的回头看几眼背后的黑暗,似乎在考虑什么,小船很快就摇晃着划出了大运河,划进了支流一片茂密的芦苇丛中,又七拐八绕的在芦苇丛中穿梭着,一直划了许久才停下。 此时天已微曦,青灰色的天光淡淡的照亮了四周的芦苇丛,碧绿茂密的芦苇一丛丛一片片的生长在一起,笼在水面上白色的烟雾中,朦胧疏淡,美的就像是一幅幅水墨风景画。小船离岸边大概还有三米的样子,透过氤氲的雾气,胜兰看见一条破旧斑驳的木质栈桥伸在水面上,横在芦苇丛边,直通到岸上的草丛中去。 一路沉默不语的船夫站起身把绳子抛上了栈桥边的柱子,很快把船拉到了栈桥边,然后示意胜兰他们上去。 “顺着这栈桥往前走,不出两百步就到了大路,那条路是当地的要道,行人往来频繁,往南直通苏州,只需要半天的车程。你们可以在路边拦汇通车行的大马车过去,也可以等洋汽车,不过洋汽车每天中午才有一班,马车一天有四班,就是时间没洋汽车准。” 看着胜兰三人上岸后,仲大嫂子自己站在船上没有动,她指点着告诉胜兰:“天已经亮了,你们快走吧,那条路很安全,还有,以后别再随便走水路了,水路上的坏人可比陆路多的多,也别随便相信别人,这世道可怜人虽然多,可坏人更多,你稍一心软,指不定就被人卖了。” “谢谢嫂子”胜兰上了船,站在木栈桥上对仲大嫂子诚心鞠了一躬,对方虽然抢走了她所有的财物,却也保护她免受了更大的伤害,更是给她上了一课,教会她生存之道和防人之心,胜兰是诚心诚意谢她。 “妹子客气了,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哪当得起你一谢再谢“仲大嫂子说着又解下腰间的一只黑布小袋丢了过来:“里面有几块大洋和几十块钱的钞票,你们拿了当路费吧!抢光了你的钱你还这么客气,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虽然拿了我的钱,却也救了我的命,这里面的恩怨轻重,我分的清楚。”胜兰也不和她客气,笑着接过钱包道:“我是诚心谢你,嫂子即便是坏人,也是个有良心的坏人,能遇上您,是我的福分。” “妹子这小嘴真是甜!”仲大嫂子坐下来挥挥手道:“快走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谢谢妹子的钱了,有了那些钱,嫂子可以逍遥一段日子不用再来这大运河上讨生活了。” “嫂子再见!”胜兰也不想在此耽误太久,便也笑着回道:“那妹子就恭送嫂子了。” “妹子再见”仲大嫂子命船夫划开了船,两人一舟很快就消失在芦苇丛深处,只有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妹子,要是有缘再见,嫂子一定请你吃苏州的太湖三白,嫂子常年生活在苏州城里,你下次路过苏州的时候,可得注意了。” “多谢嫂子,妹子一定会瞪大眼睛看清楚的。”胜兰将双手拢在嘴边,冲着水面上大喊了一句。 而在此时,金陵城督军府内,刚起床的六少爷武兆铭将一张电报纸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对身边的展副官怒吼道:“人找不到了,这什么意思?” 正文 第七十章 救人? “就是王小姐暂时失去了踪迹”展副官眼眸微闪,有点不敢直视武兆铭,低声回道:“王小姐突然离家,我们的人闻讯追到了大运河边,只打听到王小姐上了一艘船,可能会去苏州。” “那就赶紧追到苏州去,先一步去码头拦截,还发什么找不到的电报,这是特意来提示我他们的失职吗?”武兆铭怒气冲冲,拳头把梨花木的桌子砸的咚咚响,怒道:“全是废物,连个人追不上,养他们有什么用?” “六少,王小姐上的是一艘私船,行踪难以确定。”展副官犹豫了下,还是鼓起勇气道:“我们的人当时就雇了船一路往苏州追,沿河打听,可是毫无线索,最后好不容易才打听出来,王小姐上的那艘船是大运河上帮派的船只……” “你的意思是——”闻言武兆铭的瞳孔瞬间收缩,他深吸了口气惊道:“她上了贼船?” “目前还只是猜测,如果等赶到码头还是找不到王小姐的话,可能就危险了。”展副官低着头,躲过武兆铭纠结隐忍的目光,硬着头皮继续道:“六少,要不要加派几个人去苏州看看,那些帮派能常年在大运河上为非作歹,都是有后台的,基本上是黑白两道通吃,光那两个人可能救不出王小姐。” “那个蠢丫头,明明一点阅历没有,还傻乎乎的往外跑,真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知道胜兰上了贼船的消息,武兆铭先是有些慌乱愤怒,随即很快就镇定下来,他抚了抚额头,略一思考就直接道:“你亲自带人过去,即刻启程上路,无论如何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必要的时候,以我的名义请当地驻军帮忙。” 武兆铭是武督军的亲生儿子,又在金陵军政府担任了职务,以他的名义请运河沿岸的驻军帮忙找个人,是没有问题的。 “是——属下遵命”展副官不敢多言,连忙应下。 “还有”就在展副官准备离开的时候,武兆铭沉吟了下又道:“一定要保证她的人身安全,若她少一根头发,就给我灭了那帮派,无论用什么法子,给我灭的干干净净的。” 话语的最后,他几乎是咬牙喊出来的,眼中怒火熊熊,显然是愤恨到了一定程度。 “属下明白了!”看着这样子的武兆铭,展副官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应下,心中却在暗暗叫苦;大运河全程数百公里,穿越数座城市,支流众多航道复杂,经过前几年的剿匪事件后,还能在大运河上生存下来的帮派无一不是精通水况巢穴众多,想彻底灭掉谈何容易?不过武兆铭既然已经下了命令,他就一定得做到,要不然,恐怕这督军府就别想回来了。 展副官又垂头等了几分钟,见武兆铭再没有别的吩咐了,才告退出去。他边走边想着整个事件,忍不住在心底叹气:“这王小姐真成了六少心尖上的人了,还从没见过他为谁担心成这个样子,只是那王小姐的出身实在太差,怎么也配不上六少。六少若是用情太深,将来被督军知道了,岂不是麻烦的很?早知道会这样,当初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应该从中搞点破坏的。” “唉,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展副官苦着脸往外走,想事情想的太过专心,出院门的时候没留神撞上了人。 一下子撞了上去,撞的来人和自己同时一个踉跄后,展副官匆忙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略显苍老的威严面孔。 “万长官,您回来了”见到来人竟然是侍卫长官万松年,展副官顿时有些喜出望外,惊喜的道:“您度完假回来啦!” 万松年的夫人儿女都在国外,年前他儿子喜得贵子,升级为爷爷的他就忍不住请了个长假去国外看孙子,一晃大半年过去了,人人都以为他是舍不得孙子不想回国了,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想起万松年在督军府的地位,展副官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道:“万长官,我有话和您说,关于六少的。” “这么着急,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六少又闯什么祸了?”万松年在国外呆了大半年,虽然含饴弄孙生活很惬意,可他怎么都放心不下自己看着长大的武兆铭,再加上对国外的风俗习惯也有些不适应,就执意又回了金陵。他刚见过武督军,提起六少时,督军有些叹气,说六少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年纪已经不小了,就是不肯成家,一连介绍了十几个权势人家的小姐给他,他没一个看上眼的,让夫人头疼的很。 万松年辞别了武督军后,立即就想来问问武兆铭为什么不肯成家,半路听展副官这么一说,他心思一顿,一种不妙的感觉瞬间升了上来。 “有什么话,寻个僻静的地方讲”万松年看了看四周,低声嘱咐了句,转身走到了院子外的僻静的花圃边,见四下无人,才对跟过来的展副官道:“拣要紧的长话短说。” “是”作为跟了武督军一辈子,曾经陪着督军一起冲过枪林弹雨,被督军极其信任的老侍卫长官,万松年在督军府内极有威信,他只微微一瞪眼,展副官就立即挺直了身体,恭敬的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才低声将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出来。 “糊涂,你们都是糊涂”万松年一听完,当即怒道:“明知道两人不合适,你身为六少的贴身副官不想法子规劝他,还帮忙制造机会,我临走前是怎么嘱咐你们的,全给我忘九霄云外了是吧!回头要是督军知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们。” “不过是个女学生,谁能想到六少真会上了心,万长官,求您千万别报到督军那去,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展副官急忙求情道:“您不在,我们这帮人资历浅年纪轻,有谁能管得住六少啊!实在不敢违背他的命令。” “哼——”展副官说的是事实,万松年听得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责怪他,只是反问道:“六少要你即刻去苏州救王小姐?” “是,六少还说,要是王小姐因此受了伤害,他就要灭掉运河上的帮派。”展副官匆匆回答,还加了一句道:“您也知道,运河上的帮派不像平地上的土匪那样好灭,这一趟王小姐没事还好,她要是有事,我恐怕几个月都回不了督军府!” “活该”万松年先是骂了一句,随即又问道:“你肯定那王小姐是上了贼船?” “肯定,只是那帮匪徒是要劫财劫色还是杀人,就没人知道了,不过以王小姐那模样性格,怕是凶多吉少。”展副官想起记忆中那个清丽娇柔的女学生,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 “这事你不要管了”万松年思索了下,直接道:“这事我亲自去办,你点两个可靠的人,带他们去苏州做个幌子玩一圈,什么时候我派人通知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再回来。” “属下听令,多谢万长官”这事既然有万松年主动出马,那办得好还是办不好都不关自己的事了,展副官顿时目露惊喜,连连道谢。 “去吧,记着我的话,接到我的通知才能回来,放心,不会让你在苏州逍遥太久的。”万松年眉头紧锁,冲展副官烦躁的挥了挥手,展副官立刻行了个军礼,挺直了脊背大步离开。 待展副官离去后,万松年沉默了一会,没有继续进去见武兆铭,而是转身出了院子,并沿途吩咐看见自己的侍卫们,不许将他见过展副官和进这个院子的消息透露给六少知道。 万松年在督军府里犹如武家的长辈,很多时候连督军夫人都不得不买他的面子,那些侍卫们自然诺诺答应。 屋子里的武兆铭此刻正烦躁的走来走去,他心绪凌乱,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想着胜兰,心中是又急又气,若不是督军这两日有别的事情要他去办,他早忍不住亲自往苏州跑了。 他担忧她的安全,也很愤怒她的行为;他到底对她哪里不好了,她要这样不顾一切的离开家躲避自己。这个小女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着他的底线,他可以呵护她容忍她的故作天真,却无法容忍她的欺骗;她在自己面前时装的乖乖的一副等着他去接的模样,可是转身就带着家人跑了,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是太可恶了。 更可恶的是,她明明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在这个年头出门还敢坐私船,是该夸她胆大还是骂她太蠢?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落到匪徒的手里,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若是她因此出什么事,自己以后要怎么待她怎么安置她?武兆铭越想越担忧,越想越愤怒,直憋的胸口发疼,忍不住起身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扫,弄的书本笔墨和装饰的花盏乒乒乓乓落了一地,听的门外的侍卫们个个竖起了耳朵,摒紧了呼吸,小心翼翼的一动也不敢动。 ——————————————————————————————抱歉,今天又更晚了点。最近一直在掉收藏,掉啊掉,掉的我快没勇气更新了,是剧情发展太慢了么?抱歉,我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正在设法调整,只是有些卡文。情节现成的,就是写不出流畅合理的转折事件来,头大啊!这两天写写删删,上传了有六千多字,删除的最少有一万字了,好羡慕那些文思如泉涌的大神,果然我就是扑街货的水平啊!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计划 辞别了仲大嫂子后,胜兰三人很快就走出草丛上了大路,仲大嫂子没有骗他们,那条大路宽敞笔直,一看就是条交通要道,虽然才是一大早,路上就不时有车辆路过了。因为有了一次被劫的经验,三人一路谨言慎行,拒绝了不少拉客的车辆,一直看到挂了汇通车行旗子的四轮大马车,才敢拦车乘坐。 付钱上了车后,胜兰主动找车夫问了一些道路问题,知晓可以坐汇通车行的车子直接转道去上海后,便立即多加了钱,三人连苏州城都没进,直接就转车去了上海,一路匆忙,总算在天黑的时候看见了闻名遐迩的上海城。 此时的上海已经初具国际化大都市的规模;人口稠密,商业繁华,建筑多样精彩,市中心的街道两旁路灯雪亮,各色霓虹灯光装饰的招牌比比皆是,虽然已经是晚上了,可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车来车去,西装男子摩登女郎随处可见,比玉阳县城的白天还热闹,把小地方出来连电都没见过的李妈和方汶天两人看的目瞪口呆。 胜兰虽然好奇,却因为前世见多了大城市的缘故,没觉得怎么样。又因着前一晚被匪徒惊扰的大半夜没睡,白天又只吃了几口干粮坐了一天马车,几乎都没休息过。等终于到站停车后,她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被颠散了,腿脚轻飘飘的没有力气,和李妈两人搀扶着下了车,站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上海不仅繁华时尚,更是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什么样的坏人都有,眼看着夜色已深,三人怕再出意外,不敢多加耽搁,休息片刻后在车行管事的指点下雇了辆小马车匆忙赶往杜微雨朋友信中所说的地点。这一路三个人雇车吃饭的,把仲大嫂子给的那点钱几乎花了个精光,还好胜兰先前在身上还藏了一点钞票没被搜出去,要不然到了上海的第一天他们就得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了。 很顺利的到了预定地点后,胜兰很快见到了杜微雨的朋友,对方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男的姓秋,秋先生身量消瘦,相貌儒雅,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衫,带着玳瑁眼睛,头发略微有点凌乱,满身书卷气息,一看就是个沉溺学问的人。秋太太中等身高,略微丰腴,穿了身绛红印花的旗袍,暗沉的红色衬的她白皙的肌肤如雪似玉,眉眼精致大气,明媚中不失端庄,笑容很是和善。 秋先生和秋太太都是杜微雨曾经的大学同学,如今两人一个在上海大学当教授,一个在教会中学做老师,都是非常热情大方的人。老早就为胜兰他们租好了房子,见到三人突然到来,秋太太先是有些惊喜,随即惊讶的问道:“你们怎么连一点行李都不带,不是说了要在上海常住的么?” “本来是带了行李的。”对方是杜微雨的朋友,便可算是长辈,更不说以后还要仰仗对方的照顾。胜兰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恭敬的给秋氏夫妻行了礼,介绍了自己三人,随后才苦笑着回答道:“可惜在半路上遇到了劫匪,全被抢了,不过好在人没事,总算安全到了上海。” “哎呀,劫匪呀,那可真是万幸。”秋太太立即拉住了胜兰,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才捂着胸口道:“上帝保佑,这么可爱的姑娘要是受点伤什么的,微雨肯定会急死的,你不知道她在信里有多关心你,再三的嘱咐着,生怕我们会不用心招待你,我都想和微雨说,这哪是你的学生,分明就是你女儿。” “杜老师确实待我亲如子女。”提起恩师杜微雨,胜兰很是感激,笑了笑略带羞涩的回道:“这次麻烦秋先生和秋太太了,本想给太太带些家乡特产的,只可惜全被匪徒劫了去,空空手的真不好意思。” “这说哪的话,你是微雨的爱徒,就等于是我的侄女,自家人那么见外干什么?人没事就好。”秋太太本就是个热心人,要不然杜微雨也不会把胜兰的事情托给她办了。眼下她一见面就喜欢上了清丽大方的胜兰,觉得胜兰和她想象中怯懦的乡下女孩子完全不一样,不光模样生的好,礼仪气度更是不错,她越看越喜欢,说了两句话后,便热情的挽着胜兰的胳膊道:“走,先别呆站在这里了,我带你们去看房子去,方才知晓你们到了,下楼时我已经让佣人去菜馆定了一桌席面为你们接风。你们初来乍到,先认认住处,再去尝尝我们上海菜的味道。” “秋太太真是太客气了,胜兰只是个晚辈,那能让您那么破费!”对方如此热情细心,弄的胜兰有些受宠若惊,她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招呼李妈和方汶天一起过去。 李妈做惯了下人,见了秋先生和秋太太这样大城市里的中产阶级知识分子,有些自惭形秽的说不出话来,只一路点头哈腰的跟在胜兰身后。方汶天依旧有些沉默,他嗯了一声走在胜兰身边,看着好像羞涩拘谨的样子,面上却没什么喜色,目光游离,眉头紧锁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胜兰忙着招呼秋氏夫妻,实在没空管方汶天的心情,就没多注意他。 秋先生不怎么爱说话,见过胜兰后,他自始至终都微笑着跟在秋太太身边,一副好好老公的模样。只偶尔被问起时,才会回答一句,不过提起上海的大学时,他倒是侃侃而谈了许多。因眼下不是开学注册的时候,他建议胜兰先不急着去学校,可以在上海住一段日子,熟悉下各个大学的情况,挑选出自己最喜欢的专业刻苦复习,争取下学期考试时一举通过。 胜兰觉得这个建议非常好,当场就点头赞同,想起自己身上也没几个钱了,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找份工作赚几个钱花花,她好歹也有中学文凭,上海商业繁华,想必工作机会也多,她总能找到点事做养活自己吧! 她在上海也不认识其他人,一时兴起之下,就在酒桌上把这打算和秋太太说了。 听说胜兰想找份工作,秋太太先是有些不赞同,随后想起她的情况,沉默了一会叹口气道:“你想靠自己的想法是好的,不过可千万小心,别漫无目的随便出去找工作。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最容易招惹坏人的目光,一不留神就能被骗到什么歌厅舞厅里去,那就一辈子毁了,你毕竟才刚到上海不熟悉环境,找工作的事情先不急,安心歇两天,等回头我帮你看看。” 秋太太愿意帮她介绍工作,那肯定就是正儿八经的好工作,胜兰顿时又惊又喜,连声道谢,一边方汶天的眼中却渐渐起了一层阴霾,他低垂着眼眸,情绪变的更低落了。 就在胜兰三人与秋先生夫妻宾主尽欢时,已经到了苏州的展副官看着手中万松年派人送来的信件,惊的冒出了一头冷汗,连声问眼前的送信人道:“万长官真的说要我按照信上的去做?” “是——”那人沉声缓慢的回道:“万长官说了,请展副官务必配合,事成之后,他绝对不会亏待您。” “可要是被六少发现,我就完了”展副官不安的道:“六少的脾气大家都懂的,对于欺骗过他的手下,他绝对不会手软……” “万长官也说了,任何后果有他一力承担,就算将来六少迁怒您,他也有法子保您升官发财,叫您放一百二十个心。”那人微微一笑,继续沉声回道。 “可是——”展副官依旧有些犹豫。 见展副官还是犹豫不决,那人话音一转,声音有些冷冽的道:“万长官还说了,要是您不配合他的话,他自然也有法子让你在督军府内呆不下去,展副官,是要前程还是衷心,您自己衡量。况且,您做这事也是为了六少好,尚若六少一直沉迷不悟下去,万一误了南北联姻的事,您身为六少的贴身副官,将来督军第一个绕不了的就是您。” “这”展副官闻言额头顿时冷汗淋淋,他立马就想起;最近督军府内的确有传言说北方军政府裴督军的爱女裴棠看上了武兆铭,而裴武两家相交多年,也早有意结这门亲。听闻那裴大小姐泼辣美艳,是在国外留学长大的,最恨传统的三妻四妾那一套,是个满脑子新思想的女子。 而且听说裴大小姐很快就要南下来金陵,明面上是走亲访友,暗地里指不定就是冲着武兆铭来的,若是到时候武兆铭还对一个乡下小姑娘念念不忘,万一惹恼了裴大小姐,那就是折了裴武两家人的面子,武督军要是知道实情,雷霆之怒一发,首先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当副官的。 向着武兆铭,不但会得罪万松年,将来还有可能得罪武督军,到时候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而欺骗武兆铭,虽然可能面临着武兆铭的愤怒,却有人护佑着他不会断送前程。 思来想去,展副官一阵心头颤栗,他最终咬牙点了点头道:“好吧,请回去转告万长官,下官一定尽力配合行事,任由万长官差遣。”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钻牛角尖的少年 从大运河上匪徒们的手中逃脱后,方汶天的情绪就一直有些不对劲,胜兰担心他会不会受了什么刺激想不开?本想着等到了上海安顿好后就找他谈谈,结果从第二天起方汶天就开始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出门,天黑透了才回家,连午饭都很少在家吃。晚上回来后问什么话都不肯说,匆忙洗漱下就睡了,似乎在刻意的躲避着什么。弄的胜兰和李妈惊讶之余非常担忧,生怕方汶天脑子里哪根筋一时拗不过来,做出什么傻事。 “汶天,你老实告诉我,这几天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夜幕中,方汶天又一次很晚才回家,被执意想找他谈话的胜兰堵在了小巷口。 秋氏夫妻帮他们租住的房子就在上海大学后面的小巷子里,是一处平房大院,院子里面住了好几户人家。因胜兰三人是外地人,初来乍到的,那几家住户知晓胜兰和方汶天不是亲兄妹后,对他们的关系很是好奇。胜兰不想自己和方汶天的谈话被人看见引起议论,数次在方汶天的房门前吃了闭门羹后,她索性跑外面来拦截。 大院门口的小巷又长又窄,一入夜就黑黑的没几个人走过,正是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几日不见,就着头顶上冷淡的月光,胜兰看见方汶天的摸样有点憔悴,被拦住后,他神色卑微,目光躲闪,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沉默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回道:“我,我去找活干了。” “找活干?”见到方汶天这样子,胜兰先是有些心疼,随后又有些生气,忍不住就发火道:“你找活干为什么不告诉我和李妈?你刚到上海人生地不熟的,都不和我们说一声就这样突然的早出晚归,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汶天,你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是一个人,做什么事情之前,能不能先为别人考虑下!” “大姑娘”方汶天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黑黑的瞳仁里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还未等胜兰分辨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他突然道:“对不起!” “汶天,你——”胜兰原以为他会分辨什么解释一番,可没想到他张口就是对不起三个字,一时有些愣住了。 方汶天只看了胜兰一眼,就很快低再次下头去,声音颤抖,低沉中带着些无奈道:“对不起,大姑娘,这些天我一直都很难受。我觉得我很没用,我不但一点都保护不了你,在船上时还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抢走了咱们所有的财产,还害怕的连吭都不敢吭一声,我就是个懦夫。我一想起自己当时那个熊样,就很鄙视自己。到了上海这些天,我一直在到处找活干,我想要赚钱,赚很多的钱,把咱们被抢的都赚回来,弥补下我们的损失,供你开开心心的上大学读书。可是我空有一把子力气,别的什么都不懂,只能干一些扛包拉车的粗活,一天顶多赚个一块多钱,根本就不够我们三个人花用,我真没用……” “汶天,你瞎想什么呢?”看着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少年人此刻绝望自卑的模样,胜兰真想冲上去恨恨的打骂他一顿,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就是所谓的钻牛角尖么,什么事都能揽到自己身上,为了这么点小事精神就被压垮了? 她不禁又怒又气道:“你把被劫的错都怪在自己身上,可你有没有想到,当时土匪是用枪逼着你的,那扳机都扣下一半了,只要再稍微动下手指头你就没命了。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你要是死了,你觉得我和李妈还能逃得掉吗?我们还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吗?你光看到眼下我们没了钱生活可能会艰难点,可你有没有想到,要是我们没了命,就什么都没有了。勇敢是好事,可勇敢不是冲动莽撞、不是白白牺牲。我们被匪徒劫了钱财是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枪和人,我们没有实力反抗他们,根本就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反正就是我没用,我没有能力没有钱,连养活你和李妈都困难,我原以为只要我肯吃苦,就一定能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可我现在住你的吃你的,还和从前一样靠着你生活,这让我越来越看不起自己,我就是个没用的人,一辈子都没出息!” “俗话说莫欺少年穷,汶天,你才多大,你有七老八十了吗?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见方汶天还在钻牛角尖,胜兰无奈愤怒的继续劝道:“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会一辈子沉沦下去?你要是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指望别人怎么看得起你?汶天,这样子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见先头的劝说效果不大,胜兰有意加重了语气,咄咄逼人道:“.如果无法改变现状就只会怨天尤人自轻自贱,那你就真的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汶天,不过是被抢劫了又暂时没赚到钱而已,你就这样要死要活的,那以后要是遭遇了更大的事情,你还能活的下去吗,你这样谁敢依靠你,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懦弱了,你还像个男人吗?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泪,天塌下来也用肩膀扛着,你要是承认你不是个男人,你就继续这样子要死要活去,少在我面前丢人现眼,再这样子,我以后保证正眼都不会看你一眼。” 胜兰说罢转身就走,不想再看方汶天的反应,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接下来还要怎么做得看他的情况,方汶天好歹也是个男的,应该能被刺激的雄起吧!她边想边走,脚步快捷,很快就将愣在原地沉默不语的方汶天甩在了后面。 这条小巷并不是笔直的,蜿蜒曲折宽窄不一,最宽的地方能通过一辆汽车,最窄的地方仅容的一辆黄包车通过。脚下的石板路面斑驳不平,没有路灯的照射,在黑夜里走起来高一脚低一脚的很容易摔倒。为了堵方汶天,胜兰出来的时候还是黄昏,那时候巷子里光线虽然朦胧却并不黑暗,她没考虑什么安全问题。 如今已是深夜,月光被房屋挡住,小巷两面的墙壁黑乎乎的一片,就算藏了人都看不出来,望着眼前黑黑的巷子,听着自己清冷孤寂的脚步声,胜兰不由得有些惧怕,连忙加快了步子往住处跑去。 一路有惊无险的回了住处,天色已经很晚了,大院里的住户们基本都睡下了,胜兰打开大门后,发现满院子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自己的房间里黑黑的没有一丝灯光,不知道李妈是不是熬不住也睡下了,她关好大门,一边小声喊着李妈李妈,一边摸索着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一阵劲风陡然袭到她身边,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一下子拽了进去,一只宽厚粗糙的大手猛然捂上了她的嘴巴,紧跟着一根冰凉的东西抵在了她的腰间,随之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冷冷响起道:“王小姐,稍安勿躁,我们不会伤害你。” ……………………………… 派了展副官去苏州后,武兆铭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他很担心胜兰的状况,却又一直脱不开身亲自过去,心中憋的火气上涌,整个人每都处于烦躁的状态。 他这个时候对别的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可偏偏最近他父亲武督军不知道怎么想的,频频让他去处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务,还透露出口风说想提拔他在军中的职务,惹的他两位兄长妒火中烧,表面上虽一如前往那样兄友弟恭热情拉拢,背地里谁都在防着他,不时的搞点小动作试探他的反应,弄的他烦躁之余又郁闷无比。 离开了父亲的书房,武兆铭一路大步流星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刚进房门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苏州那边有消息过来了吗?” 临时接替展副官职务的是一位姓黄的年轻侍卫官,他是从二等侍卫中直接提拔上来的,对许多事情都不太了解,办事时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闻言匆忙奔过来敬礼回道:“回六少,刚刚有封苏州来的电报,已经放在您办公的桌子上了。” “哦——”苏州的电报,想必是和胜兰有关的,武兆铭顿时心中一喜,一溜烟窜进了房里,抓起书桌上那页薄纸就看,目光才一瞄到上面的字迹,整个人就僵住了,神色如遭雷击,一张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慢慢变的毫无血色,拿着电报的整只手都开始抖动起来。 “六少六少,您怎么了……”见他情况不对,黄副官赶紧过来搀扶着他,连声急问。 “快,去备车,我要去苏州,连夜去苏州——”武兆铭怒吼一声,一把将黄副官推出老远,眼中充血模糊,攥紧手中那页薄薄的纸张,他怎么都不敢相信;她居然死了。 ————————————————————抱歉,今天又更新晚了,最近家里事情特别多,本想着存点稿子等上架后双更的,结果天天忙的连单更都开始不准时了,抱歉啊抱歉,有时间我一定会多多码字的。 正文 第七十三章 金陵武家 死了,死了,她怎么会死,一定是骗人的,骗人的。不过是误上了帮派的船,自己的人已经及时追上去了,应该很快就能把她救出来,她怎么会死呢? 武兆铭怎么都不敢相信胜兰会死,他将手中的电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因不堪受辱,投水自绝……冲出数十里,面目全非,但经王小姐家仆确认……。 “不,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的裂开了,疼痛随着一路蔓延下去,疼的他额头很快就冒出了一层细汗,脑中反反复复冒出了她又嗔又怒的美丽模样,虚幻如梦却又似触手可及。 他坚决的不肯相信她已经死了,却又被眼前的电报打击的喘不过气来,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冲击的他头都开始疼了。 慌乱中,武兆铭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转头却看见黄副官还站在门边没动,立马就愤怒了,狂吼一声道:“叫你去备车没听见啊!还不快去。” “可是——”黄副官有些为难道:“已经很晚了,您明天还要奉督军的命令去查城外的驻军防务,这个时候走……” “老子要走,谁拦得住。”武兆铭此刻情绪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他双眼充血,额头青筋乱跳,怒吼着道:“再??孪氯ィ?献泳拖缺辛四恪!彼底啪腿ヌ脱?系呐淝埂?p>  “是是是——”黄副官才上任几天,没有见过武兆铭如此发怒的模样,见状顿时吓的屁滚尿流,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武兆铭自己也没有停留,他攥紧了那页电报纸,跟着黄副官大步走了出去。 知晓她的死讯,他早已心乱如麻,恨不能立刻就跑到那边查探情况,哪里还能注意维持冷静,他忘了自己此刻是在督军府,忘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很容易暴露到父亲那里。 他一时失误,却酿成了后来的惨祸,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督军府内的下人们看见六少爷脸色怪异、有些失魂落魄的往外走,都不敢拦着,一个个躲在暗处探头探脑的议论纷纷,武兆铭这边刚上了车走人,那边消息就传到了武督军耳朵里。 武督军刚结束了一场军事会议回来,他穿着笔挺的戎装,配着绶带短剑,气势威严,闻言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有些愤怒的问道:“兆铭有说是什么事吗?” 他这个儿子聪明、果断、做事有能耐有魄力,颇有他年轻时的样子,可就是有时候太过任性,不听话的让他头疼,若不是因为如此,他也不会一直晾着他,没让他早早参与进武家权力中心了,可是最近前头两个儿子的表现实在让他很不满意,他正有意栽培武兆铭,此时不愿意看到他犯任何错误。 “不知道,只听说是要去苏州。”管家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低头站了一会,又吞吞吐吐道:“前几天六少身边的展副官就不见了,不知道会不会是先去了苏州。” “苏州能有什么事情?”武督军想起自己治下的苏州目前平稳安定,市长和当地的驻军参谋长均是追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是非常值得信任的,每年的成绩都摆在明面上,根本就没有让人查的地方。武兆铭这么急着去苏州,肯定不会是为了公事,为私事的话——有什么事能让他这样着急?连自己交代的事情都不顾了连夜往苏州赶? 武督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吩咐身边的副官道:“联系苏州当地,叫他们注意下兆铭去苏州是干什么的,把情况详细的报告给我。” “是——”那副官立刻抓起了电话。 于此同时,督军夫人陆氏也听说了这件事,她顿时坐立不安,有些忧心忡忡的道:“小六最近是着了什么魔了,我看他一直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我们?” “六哥能有什么心事?我看他就是一直懒散惯了,最近突然被父亲叫过去忙这忙那,没以前逍遥自在了,有点抵触呗!”回话的是武兆铭一母同胞的妹妹武兆淇,在武家排行第七。 武兆淇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的西式洋装,裙摆如蛋糕一样层层展开,镶着雪色的蕾丝花边,丝绸的布料色泽华美,衬的她雪白的肤色粉润若花瓣,娇嫩润泽。她与武兆铭长的极像,只是面容更精致秀美;长眉如画,眼眸潋滟明亮,鼻梁翘挺,涂了唇膏的红唇饱满诱人,满头黑亮的青丝烫成了一卷一卷的披在脑后,美丽的就像一个大洋娃娃。 她正专心致志的翻着手中的一本英文画报,满眼艳羡的看着上面一身奢华珠宝的洋人影星,对武兆铭的事情丝毫不关心。 “六弟最近是有些不对劲。”这次回话的是武兆铭的大嫂俞氏,她出生金陵大户人家,生的端庄美丽,可因为守寡多年,面容里带了一丝丝颓然之色,脸颊消瘦,肌肤细白却不润透,穿了一身长款的秋香色暗菊纹旗袍,精心描画过的眉毛微微皱起,轻声回道:“母亲,媳妇听说,六弟最近许久都不去歌厅舞厅玩耍了,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小姐?” “金陵城里稍有点名气的小姐他谁没见过,要是喜欢,能二十好几了还不成婚?”陆氏摇摇头道:“要是为了女孩子,他总该要出门约会吧!我看他最近除了忙督军交代的事,根本就没出过门呀!” “他这个年纪,除了为女孩子烦恼,还能为什么事?”俞氏低头思索了下,忽然眼眸一亮,恍然大悟的问道:“裴督军家的裴小姐不是快要来咱金陵了么,会不会和她有关啊?听说六弟留学的时候和那裴小姐见过面,两人一度关系很不错呢!” “要真是为了裴小姐就好了!”听了儿媳的猜测,陆氏苦笑着叹了口气道:“裴督军也有意和我们结亲,可是我听督军提起过,说小六似乎有些不愿意。” “为什么?”这下不仅俞氏奇怪,连武兆淇也好奇起来,她丢了画报回头道:“裴棠姐姐我前年在北京见过一次,长的可漂亮了,学问好性格也好,身后不知道有多少追求者,听说连南方总统的儿子都迷恋着她,她出国后那人都一直追到国外去了,为了她连前途家业都愿意抛弃。裴姐姐那么优秀,哪里配不上我六哥,他凭什么嫌弃人家?” 听武兆淇这样说起,俞氏想了想,倒是觉得可能是另一个原因,便道:“那裴小姐真那么优秀的话,也不一定是你六哥嫌弃人家。前几年南方几处联合成立了南方军政府,地盘比咱江浙大了数倍,那总统是个很有能耐的人物,当了几年都稳坐着位置,他的儿子想必也非凡人,你六哥呀没准是自惭形愧了。” “他能自惭形愧?我才不相信呢?”想着曾经日日流连在花丛中的武兆铭,武兆淇撇撇嘴有些嘲讽的道:“他害怕裴姐姐还差不多,裴姐姐可泼辣了,六哥要是娶了她,外面就绝对不能有其他的女人,对他这个花心萝卜来说,那可真是太太太难以忍受了,所以六哥才不想娶裴姐姐。” “胡说,你六哥哪里花了?”陆氏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的,她从不相信他在外面会胡来,她认为他不过是年轻,跟着别人一起找找乐子,和几个歌星交际花唱唱歌跳跳舞,互相暧昧。又因着身份长相问题,惹得女人大批的往他身上扑,才弄出了些不好的传言。他拒绝也好不拒绝也好,只要他一天没结婚,就有许多人一天不甘心,削尖了脑袋想当督军府的六少奶奶。 “好了,不花不花,那他干嘛周旋在苏小姐,秦小姐,高小姐等几位小姐之间,弄的她们芳心暗许,却不说娶谁。”武兆淇有些不服气的列举道。 她说的这三位小姐都是金陵权贵人家的女孩子,苏小姐和秦小姐家甚至还曾经和武督军提过亲事问题,被武督军回绝掉了,至于其他的几位小姐,督军也考虑过,倒是武兆铭自己不太愿意,挑出各种理由推辞,就一直僵持了下来。 武督军回绝的原因陆氏当然不会让女儿知道,而武兆铭自己回绝的原因说出来又颇为气人,陆氏也不想和女儿细说,就含含糊糊的道:“他再怎么都是你亲哥哥,你做妹妹的,怎么能相信外头的传言,在自家人面前编排哥哥的不是。” “妈,你就护着他吧!护的他越来越任性,将来谁都管不住了看你怎么办?”那苏小姐秦小姐都曾经是武兆淇的好朋友,为了武兆铭的事情先后和她疏远了,见母亲维护武兆铭,武兆淇顿时很不高兴的站了起来,绷着脸也不和母亲嫂子打声招呼,就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跑上楼回自己房间了。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陆氏见状一时气结。 —————————————————————————— —————————————————————— 上一章改动了一点点,其实不影响阅读和下文走向,有时间可以去看看,没时间就算啦。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暗度陈仓 得了胜兰的死讯后,武兆铭不顾一切连夜驱车赶往苏州,在寂静黑暗的夜间进了姑苏古城,面对得到消息匆忙赶来迎接的展副官,他紧绷着脸,哑着嗓子一下车就问道:“她在哪儿?” “不问尸体在哪儿却问她在哪儿,这是还不肯承认王小姐的死了!”展副官心头一凛,看向眼前目光发直的武兆铭,心中颇有些感叹,面上却只能无奈的劝道:“六少,天气炎热,王小姐落水多日,早没了样子,您——” “带路!”武兆铭怒吼一声,满眼狂躁的盯着展副官,他早已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情。从金陵至苏州,一路心乱恐慌的赶路,越是接近苏州,越是接近真相,他越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可是没见到她的最后一面,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她死了。 只有亲眼目睹,他才可能死心,可要是她真的死了……他无法想象,只是紧紧的握紧了拳头,攥紧在手中的电报纸早已被他掌心的汗水汗湿成了一团纸泥,可他执着的不肯丢掉。 “是,六少请跟我来。”展副官见状面露哀伤,举手行了一礼后转身上车带路。 尸体用冰块存放在苏州码头边水警署的地下室里,驱车到了水警署后,早有人得信候在了那儿。见武兆铭一言不发的随着展副官下车走来,侍卫们人人肃穆屏气,连大气都不敢出。开门的人上前引路,带着武兆铭和展副官踏着灰色的石阶一步步下到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此刻武兆铭的心比以前所有的时候都跳的激烈,砰砰砰每一下都如同巨锤在敲打着他的心房,敲的他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看着脚下灰蒙蒙的台阶,他有一种踏在乌云里的感觉,仿佛再下一刻,四周就会电光大起,暴雨倾盆。 地下室里明明很凉,可短短的几步,他已经汗湿了后背。 走完了台阶,是一条不长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间开着门亮着灯光的房间,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只在正中摆着一张简单的铁架子床,床上有东西隆起着,上头盖着大大的白布单,看不出下面是什么。 一进门就有一股寒气和怪味扑鼻而来,床角滴滴答答的往下流着水,连带着白布单都湿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武兆铭心如擂鼓,视线也有些模糊,脚步不由自主的就慢了下来。 见武兆铭的脚步渐渐有些虚浮,展副官急忙扶住他道:“六少,别看了,还是回去吧!” 既然都走到了这里,又怎么能不看!武兆铭的脸上已经全无血色,但他还是僵硬的推开了展副官,示意那个带路的人让一边去,自己执着的走进了房间,走到了铁架子床边,只略一犹豫,就猛然掀开了白布单。 一股腐臭的气息猛然冲起,站在门口的展副官慌忙别过头去,被熏得捂住了鼻子,他才一弯腰,就看见武兆铭面无人色的冲了出来,站在通道里撑着墙壁一阵哇啦啦的呕吐。 “快,快把六少扶上去。”展副官匆忙招呼,身后两个侍卫立即跑过来,一边一个架起了武兆铭,把他连拖带拽的弄出了地下室。 出了地下室,站在空气清新的风口,武兆铭一口气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个干净,又接过边上侍卫递上的茶水连喝了两杯漱口,才稍稍缓过气来,他闭了闭眼睛,满脑子都是方才见到的恶梦般的场景,凝神许久,才让心神稍稍安定了下来,喘息着问道:“她的下人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武兆铭面色青白的模样,展副官有些心惊,他原本对万松年的所作所为很不理解,认为一个乡下女孩子,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再勾人能在六少心里占多少分量?就算现在感兴趣了,等上手了玩几年也就算了,男人嘛,都是图新鲜的。万松年这么麻烦布置一切,着人在武兆铭面前演出这么一出戏,实在有些小题大做。 可是亲眼看到武兆铭连夜从金陵赶来,面无人色不顾一切的去看尸体后,展副官被震惊了,他一时间额上冷汗阵阵,不得不佩服万松年才是最了解六少的人。 想不到一个乡下野丫头,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竟然真的就俘获了堂堂督军六少爷的心,这感情的事,可真叫人说不清。 展副官虽然脑中想个不停,嘴里却没迟疑,听到武兆铭的问话,连忙回道:“匪徒抓住了,现在就关在水警署的大牢里,王小姐的家人悲痛过度,晕了几次,在附近的医馆里歇着呢!”“把他们统统都给我带过来。”武兆铭低声的吩咐道,他微微弓着腰,捂着自己的胸口,此刻他已经不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了,只觉得全身都是锥心般的疼痛,却唯独胸口那一块什么感觉都没有,像是一颗心早被人挖了出去,四肢都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他自小在军队长大,杀过人,上过战场,见过无数生死,可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死后能肿胀腐烂的完全看不出人样。他无法把那具骇人的尸体和他记忆中那个娇美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可事已至此,他怎么想要逃避,也再找不到借口不相信,他很痛,痛的整个人都想发抖,他也很自责,若非他心急的想要接她到自己身边,她又何苦会逃离……最终枉送了性命。 他恨自己,更恨那些害死她的匪徒,他需要了解真相,需要为她讨还公道,需要为记忆中那个美丽的女孩子做些什么,更需要将自己满身都说不出的感觉发泄出去…… 他的眼睛酸涩疼痛,可自始至终,他流不出一滴眼泪。 “我们上了船没多久,就发现上了贼船,起初他们只是抢钱,可是看到大姑娘长的漂亮,就生出了邪念……”李妈颤抖着跪在地上,哭喊着道:“晚间他们想要羞辱大姑娘,我和汶天都被他们捆着,眼睁睁的看着却救不了,大姑娘怎么求他们都没用,后来,后来挣扎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逃脱了出去,当场就一头就跳进了河里……” “那是夜里啊!”李妈哭的喉咙早已沙哑了,低低的声音喃喃道:“那夜还是阴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风呼呼的,河面黑的像锅底,大姑娘一跳下去就没了,那几个畜生也跟着跳了下去,可是风高浪急,什么都没捞着……呜呜……我可怜的大姑娘……你死的好惨……我回头去了阴间,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她哭着哭着,就趴在地上把头往地上撞。 边上的方汶天满头青紫,额头肿胀处还凝结着干涸的血痕,他先前只是呆呆听着李妈哭诉,此时突然就冲过来,双手伸的老长的扑向武兆铭道,歇斯底里的喊着:“都是你,都是你害了她,都是你……我要杀了你——” 一群侍卫立刻上前把方汶天挡了下去,可他不依不挠咬牙切齿,怒瞪着眼睛依旧指着武兆铭大骂道:“都是你害了她,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离开家?你还有脸来见她,你个畜生,畜生……” 展副官慌忙让人把方汶天的嘴巴堵起来拖了下去,边上的李妈撞了几下也晕了过去,一起被带下去了。 “六少,王小姐的下人悲痛过度,都有点,有点……唉!您节哀吧!”做戏做到这种地步,展副官真不知道该佩服自己还是他人,结结巴巴的安慰道。 武兆铭身形晃了两下,扶着额头踉跄的坐了下去,闭目良久,又问道:“匪徒呢?”“带上来。” 展副官一声令下,士兵很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黑衣男人进来,他周身血迹斑斑,一张脸被打的肿胀的连眼睛都快看不到了,显然已经受过重刑。 “就是他?”武兆铭顿时怒火熊熊,跳起来咬牙问道。 “是,还有几个,抓捕的时候被击毙了,他是当日的头头,就是他带头想要侵犯——唉——” 展副官低声回道,话音一落,那犯人就颤抖着看向武兆铭,浑身筛糠含含糊糊的求饶道:“长官,饶命啊!长官,我没想把她怎么样的,我其实就是想吓唬吓唬她,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跳河,长官,我不是故意的,长官,求您饶了我……” “我饶了你,你能还回她的命吗?混蛋,你该死,不,你死一百遍都不够!”武兆铭当即怒不可遏,立刻掏出了枪支对准了那犯人。 “长官,饶,饶……”那犯人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砰——砰砰砰砰砰——武兆铭近距离射击,一连开了六枪,鲜血溅了一地,中枪的犯人连连抽搐,很快没了气息。 …………………………………………………………………………………… 深夜里的上海码头,一艘豪华游轮正要出航,胜兰一身西式洋装裙子,戴着白色的宽边网纱帽子,脸上浓妆艳抹,拎着小皮箱,被一名身量高大的西装男子牵着手,挟持着上了游轮。 “王小姐,祝你旅途愉快!”眼看着游轮即将出发,男子放下手中的箱子,对着胜兰笑道:“等你到了美国,回了信件回来,你的下人自然就能安然回家。”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跳海逃生 “真是搞不懂你们长官是怎么想的?”胜兰讥笑道:“我不过是个乡下丫头,竟然惹的你们费这么大周折,还送钱送物的送我到美国去读书,简直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要是不领情,那岂不是个傻子。” “不,王小姐若是不领情,只会变成死人。”那人话说的狠毒,脸上的笑容却很和善,微眯着眼睛很绅士的笑道:“我们长官很是欣赏王小姐,思索再三,也不忍下手,王小姐应该觉得庆幸。” “是啊,庆幸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你们眼中的敌人,庆幸自己身不由己的被赶出家国背井离乡。”胜兰愤怒的道:“你们六少有那么脆弱吗?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能影响到他多少?才有点苗头,你们就这么急吼吼的掐死,他可真是可怜!” “不,可怜的是王小姐你啊!”面对胜兰的不满,那人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的回道:“若非我们长官心善,王小姐以后只怕下场堪忧!好了,船快开了,我不能再呆在船上了,告辞了,王小姐,路途漫长,你还是留些心思照顾好自己吧!” 将胜兰送上游轮后,男人很快就松开了她,几句话后,礼貌的冲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你——” 胜兰恨恨的冲上甲板,站在船头看着男人大步流星的下了船,上岸站在了码头上后,他并未立即离去,而是远远的看向她。 轮船很快就响起了起航的汽笛声,见胜兰呆站在甲板上,穿着白色制服的游轮侍者很有礼貌的上前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助,背后巨大的烟囱冒出阵阵浓烟,船体摇晃着开始移动,劈波斩浪,缓缓驶出了码头。 “谢谢,我想在甲板上多呆一会,看看美丽的上海夜景。”胜兰倚着栏杆微笑着向那侍者道谢,身体却没有移动的意思。夜风清冷,虽说她是独自一人,又不肯进舱房有些怪异,可侍者见她衣着华丽,料定是上等舱的贵客,倒也没敢继续打扰她,行个礼就退下了。倒是边上有几个男乘客看见她一个女子,身边连个陪同都没有,纷纷露出了或疑惑活不怀好意的笑容。 离码头越来越远,海风也渐渐大了起来,甲板上的乘客们纷纷涌进船舱,岸上的西服男子也放心的离去了,远远看着他转身离开后,胜兰微微一笑,看着夜幕下翻着浪花的墨色大海,她深吸一口气,放下皮箱,迅速的开始脱衣服。 她早就准备好要跳海了,与其被送到遥远陌生的国外,她还不如拼死一搏逃回自己的路,她的人生绝对不要被别人控制。之前被逼换上的西式洋装内,她偷偷穿了长衣长裤。她从来都不是一名旱鸭子,恰恰相反的是,她水性极好,无论是游泳还是潜水,她都非常的熟练。前世因为宅,没什么朋友,空闲时间大把,她就去学了自己最爱的游泳和潜水,技术好到足可以去当教练。 而穿越后,因为知道这里是乱世,游泳没准将来就成了保命的技能,所以她一直都找机会下水,年幼的时候曾经偷偷在村里的河里游过,后来长大了,白天不好再下河游泳,在夜间曾经数次和玉阳女校的同学们一起偷溜到玉水河里游泳过。 一次次的游泳经历让她惊讶的发现,原来游泳和骑自行车差不多,只要你学会了,就一辈子都忘不掉,不,两辈子都忘不掉。她现在的技术丝毫不比前世的差,虽然面对的是大海,可她毫不畏惧,脱了厚重的长裙后拎起脚下的小皮箱,胜兰迅速爬上了栏杆。 周围的人早被胜兰的举动惊呆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想冲上前时,她已经纵身跃了下去,此时船才刚刚开出,离岸边不算远,她有信心游回去,要是再晚一点开远了,她非得累死在大海里。 天呀,有人跳海了—— 惊叫声立刻响了起来,甲板上顿时乱成一团,许多乘客纷纷涌向船边,挤在栏杆边往下看时,只见船身两侧白浪滔滔,哪里还有人影。 很庆幸的是这艘游轮并不算很庞大,她入水的高度不高,身体没有受到很大的冲击,同时船的速度还没有加上来,船开动时的浪花也没有大到能直接把她卷船底下去。 海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冰凉,这让胜兰很是欣慰,她早已憋足了气,入水后直接就潜了下去,方向记得很准,再次浮起到水面后,她已经离轮船有一段距离了。 在黑暗的夜晚,那样一段距离,足够让轮船上的人发现不了她。 她抱着皮箱浮在水面上,看着灯光明亮的码头,想了想,还是转身往无人的黑暗海滩游去了。夜晚的码头,她一个孤身女子从海里游水上岸,万一刚才那男人还没走远闻讯再回来,又或者遇到流氓地痞什么的,她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胜兰跳海后立刻在游轮上引起了一阵骚动,但是船已经离岸,再怎么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孤身女乘客停船返航,混乱中有船员拎起了胜兰丢在甲板上的箱子检查,里面除了衣服,他们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 船上的负责人接到报道后,什么话也没说,只下令照常行船。 初夏的海水虽然不是特别凉,可是泡久了也受不了,胜兰穿越后虽然一直很注意锻炼身体,可长久没有下水,远距离游泳还是有些承受不住,拼死拼活终于爬上沙滩后,她累得直接瘫倒在地。 沙滩上黑黑的没有别人,休息了会摸黑找了处避风的礁石依靠着,胜兰哆嗦着打开了小皮箱,那箱子也是对方送给她的,里面装了些衣物和一些钱。箱子密封性很好,没有进一点水,胜兰摸出干燥的衣物换上,将湿透的的直接就丢弃了。 箱子里的钱不多,也是对方给的,勉强够她一路花销到美国,只是想再回来,就没有了,铁定不够买一张回程的船票。 对方是铁了心让她一去不回,并抓了李妈和方汶天要挟她,胜兰并不相信等自己到了美国回了信对方才会放了两人的鬼话,不过看样子对方不像是坏人,李妈和方汶天目前应该没有危险。 估计看着自己上了船,对方很快就会放了他们。 方才那个男人说的没错,那个背后的长官这样对她,的确可以说算是好心,只是这样的好心,她实在消受不起。胜兰从不想去国外,上辈子不想,这辈子更不想,这个年代的华人在国外受到的歧视和困难更多,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真的不想去受那份罪。 更何况,国内还有她两个不算家人的家人,还有一直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的杜老师……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武兆铭,要她舍弃这些对自己好的人去一个陌生的国度独自打拼,简直可笑。 胜兰缩在海边一直等到了天亮,天亮后,海边渐渐的热闹了起来,她挑了个合适的机会打扮整齐的拎着皮箱走了出去,雇了辆黄包车,没敢回自己租住的宅院,也没敢去找秋氏夫妻,而是寻了个僻静的旅馆住下,耐心的等了三天,才敢乔装打扮去找秋氏夫妻。 “哎呀,王小姐,你们这几天去哪里了,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哎呦,真是把我急死了,半条命都快吓么得了。”一见到胜兰,秋太太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拉着她又怨又责怪的道:“你是微雨的托付给我们照顾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微雨,你去哪里好歹和我打声招呼啊!” “秋太太,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另有隐情,我们还是进屋去说话吧。”胜兰明显的乔装打扮,故意压低了声音,谨慎小心的模样很快引起了秋太太的警戒,她慌忙一叠声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说着就把胜兰拉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是遇上麻烦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胜兰苦笑了笑,有所保守的把自己被劫持的事情说了一遍,并没有直接告诉秋太太自己和武兆铭的关系,只是说这事杜微雨可能会了解,请她帮忙去封信给杜微雨,也别说自己已经安全了,语气含糊些,问三人哪里去了?多问问李妈和方汶天的下落。 胜兰觉得,李妈和方汶天若是已经不在上海,多半会回玉阳。 “真是,你一个小女孩家家的,才刚到上海,能得罪谁呦!”秋太太看出胜兰不愿意多说,也没强问,满口答应了写信的事情,而后热情的挽留她留下居住。 胜兰害怕秋氏夫妻的身边目前也不安全,摇头拒绝了,只求对方帮忙取来她留在租住的宅子里的一些物品钱物后,她还是先回了暂住的旅馆等消息。 秋太太很快就写了信,数日后,杜微雨回信含糊的说李妈已经回到了玉阳县,胜兰被其亲戚带去国外留学了,暂时还没有联系上,很抱歉给秋氏夫妻添了麻烦,而方汶天在回程中不告而别不知所踪,她已经派人去寻找,只是还没有消息。 汶天离开了?他为什么会离开?他会去那里呢?得到消息后,想起那一夜那个思想钻了牛角尖被自己堵住数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少年,胜兰觉得心里沉沉的不是滋味;虽说方汶天已经不是小孩子,可是他没亲没故的,独自一人能去哪里呢?不会去寻找劫持了自己的那帮人报仇吧?他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胜兰顿时担忧起来,迫不及待的就写了封信给杜微雨询问详情。 正文 第七十六章 伤感 收到胜兰的信件后,杜微雨很快就给她回了信,信中用词语气激动无比,满眼的词汇都透露着喜悦感伤,可以想象出她写这封信时有多激动,她直接告诉胜兰,是武兆铭身边的人筹划了一切,瞒天过海,设计让她假死脱逃,此时的武兆铭已经以为她死了。只要她以后不再出现在武兆铭的面前,他就再也不会来找她的麻烦了,她可以自由自在的在上海求学、生活、甚至嫁人。 因为武家的根基在金陵,武兆铭不大可能常住上海,而且上海那么大,那么多人,他就算偶尔去几次也不可能遇上。 “真是太好了!”多日来压在心头的重担一下子落了下去,胜兰觉得自己顿时轻松了许多,这才觉得那个想送自己去国外的幕后人的确是个好人,只是方法用的太过了点,不知道等他发觉自己根本就没去国外时,会怎么想。 同时她也很奇怪,武兆铭身边的人,她根本就不认识几个,也没什么交情,为什么那人会好心帮助自己呢?他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和心情?杜微雨没有给一点提示,她苦苦思索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心中这块大石头放下后,她自然又想到了方汶天的事情,她虽然与方汶天一起生活了数年,但对他的根底了解不多,只隐约记得他幼年时曾经提过自己的老家在山东,家门口有条名叫汶河的大河,家里生活困难,父亲跟人一起跑东北贩皮货一去不返,母亲贫病交加去世。年幼的他为了生存,不得已只能到处讨饭流浪,最后流落到玉阳县一带,误打误撞被她收留。 方汶天在玉阳生活了数年,后来几乎从未提过自己的家事,也没有说过家里还有没有亲人,胜兰不知道他这次离开后,会不会跑回家乡去看看,想了想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若是有亲人,当初他又怎么会孤身流落到玉阳县,而且这么多年都没和那边联系过,他应该不可能回老家。 但是他也没有回玉阳,那是不是说明,他应该还在江浙一带,说不定就在上海南京一带。 想着那个曾经数次向自己示好的情窦初开的少年,想着他受到打击后钻了牛角尖的无奈想法,胜兰摸不准他现在的想法,也无法确定他到底能去哪里,思来想去,只好给杜微雨回了封信,托付她先照顾好李妈,等时机合适了再让李妈知道自己还在上海的事。也请杜老师帮忙注意着方汶天会不会在玉阳附近出现。她自己在上海,自然也会留意着看方汶天会不会来找他。胜兰就这样暂时在上海安心呆了下来,为了生活,不久后她就在秋太太的介绍下去了一家花店帮忙,别打工边复习,勤勤恳恳的准备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大学梦。 而此时的金陵,知晓武兆铭连夜赶去苏州是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出身低贱的乡下丫头后,武督军大发雷霆,他当即派心腹手下赶到苏州,二话不说就把武兆铭抓了回来,亲自持鞭狠抽了一顿后关了禁闭,若不是夫人陆氏闻讯后亲自跑到他面前又哭又闹,他连给儿子请军医看看伤势都不允许,铁腕霸道到了极点。 展副官等武兆铭的一干手下也受了连累,回到金陵后纷纷受了处罚,幸亏有万松年丛中斡旋求情,他们才不至于丢官回家,却多少被罚了军饷关了禁闭受了些皮肉之苦。 “万长官,多谢您!”等武督军怒火平息,被放出来后,展副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万松年道谢。经历了一场假戏和武督军的发火后,他才知晓若放任武兆铭和那乡下丫头继续来往会弄出多大的祸事,此刻他还能身着副官服饰好好的回督军府效力,已经是非常的幸运了。 “不必客气,记得那件事情你们统统烂在肚子里,对谁也不能提起,尤其不得在六少面前泄露一个字,否则,到时候就是死到临头,我也不会再出手救你们。”万松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道:“回去好好照顾六少,让他尽快从目前的情绪中走出来,督军对他寄予厚望,裴小姐也快到金陵了,斯人已去无须挂怀,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那个下官明白。”展副官自然知道若是武兆铭发觉自己骗了他,会爆发出多大的风暴,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那件事的真相说出来,只是,那个乡下丫头的下落? 他心中有些担忧,便靠近了悄悄问道:“万长官,那位王小姐,以后真的不会在六少面前出现了吧!” “放心吧!她已经漂洋过海去了国外,或许几年后能回来,也或许一辈子都回不来,总之是没那么容易再见到六少了。”万松年的手下已经把将胜兰安然送上船的消息发了回来,此时的她,应该在茫茫大海上了。想起记忆中那个美丽聪慧的女孩子,万松年在心中略略安慰自己;但愿这一次,及时将她送走的决定是对的,她是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而督军府,是一只冒着烈焰的牢笼,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卷入烈焰烧死。 “既然这样,那下官就先告辞了。”听说胜兰已经不在国内,展副官顿时彻底的放下心来,很快就辞别了万松年,回到了多日不见的武兆铭身边。 自从去了苏州,武兆铭的心情就一直不好,又被武督军强行抓回来打骂和关了禁闭,他更是情绪低落的厉害,人也消瘦了许多,才短短半个多月,两颊就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展副官进去时,他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几枝枯败的蔷薇花发呆,还时不时的弯腰低声咳嗽一两句,整个人都没了神采,很难让人将眼前的他与以前那个英武潇洒的督军府六少爷联系起来。 看到这样子的武兆铭,展副官心中有些难受,忍不住就快步走过去道:“六少,身体要紧,您刚回来,应该多休息休息的。” 展副官知道阴冷潮湿的禁闭室对人身体的损害很大,而武兆铭还是在受伤的情况下被关进去的,再加上他当时情绪不佳,即便后来夫人及时喊了军医过去,他的身体也多少受了些损伤,身上的伤势虽然好转,受了风寒却还未痊愈。 “是你?父亲他没为难你吗?”见展副官回来,武兆铭略微有些诧异,他很了解自己父亲的性格,武督军强势蛮横,每次发起火来都能连累一大票人,连他这个亲儿子都挨了打关了禁闭了,儿子的副官们自然也没有好下场,被撤职赶走都是轻的,展副官怎么还能毫发无损的回到自己身边继续效力? “万长官回来了,是他求的情!”面对武兆铭探究的目光,展副官的心底微微有些心虚,但是面上却掩饰很好的笑道:“亏的万长官及时回来,不然兄弟们几个只怕这辈子都再没机会追随六少了,我还好,另外几个兄弟受的伤重了点,可能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当差。” “我这里最近也没什么事,就让他们在家里多歇几天吧!”听说是万松年求的情,武兆铭没有怀疑,点点头转过身去依旧看着窗外,沉默了好半天才喃喃问道:“她的后事,都办妥了吗?” “都办妥了!”展副官先是一愣,当即就反应过来回道:“王小姐的遗体火化了,骨灰交给那个李妈带回了玉阳老家,王小姐被劫走的财物也都追了回来,派人一并送回去了。”其实那具女尸根本就是展副官派人找到的无名女尸,李妈和方汶天是万松年派人串通好了连夜送到苏州的,被武兆铭打死的犯人倒的的确确是一名死刑犯,只是为了让他认下罪过,万松年设法赦免了他一个兄弟。至于财物问题,倒是那运河上的帮派见势不妙主动吐出来的。 “那就好!”武兆铭淡淡的回了一句,再不做声。 “六少”见到情绪这样低迷的武兆铭,展副官实在是有些心急,他想安慰又怕话多了自己先露馅,憋了半天才想起来道:“万长官要我转告您,他说人既然已经去了,就请您节哀,早日走出来,督军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您去做。”“若不是我一心要带她来金陵,她恐怕就不会偷偷逃走了吧!”武兆铭没有理会展副官的话,只是自言自语的继续道:“她若不匆忙离开玉阳,就不会上了贼船,你说,是不是我害死了她?” 说话间他声音低沉,蕴含着浓浓的忧伤,令人听之心酸落泪,展副官跟随武兆铭也有两三年的时间了,还从未见过他为一女子如此伤心。想着这份伤心有一大部分是自己造成的,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叹口气低声回道:“和六少没有关系,是王小姐自己识人不明,才会误上了贼船。” 话说到此,展副官想了想,忍不住不满的道:“六少,属下说句难听的话,还请您先别介意,其实据属下看来,王小姐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您,您又何必为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伤心?” ————————————————————————这两天一直在看地震的新闻,越看越觉得,生命很无常,能好好的活过每一天真是幸运。珍惜身边的所有,为了自己和他人,要多多注意身体,别沉溺网络经常熬夜什么的,没事的时候可以学些逃生知识,指不定哪天就能用上了……恩,我就总是熬夜,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以后一定得改。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轻重 “是啊,她心中若是有我,就不会偷偷的跑了。”武兆铭仰头长叹一声,眼中笼起一层淡淡的雾气,神情悲凉中带着些自嘲道:“可明知道她心中没有我,我却还是想她想的要命。从苏州回来后,我三天两头的梦见她,梦见她在水中挣扎呼救、梦见她沉入河底、梦见她被肮脏的河水泡的面目全非……每一次醒来后,我都在想,是不是她至死都在责怪我干涉了她的生活,怪我执意安排她的未来却不顾及她的想法,她明明说过自己不愿意的,我还是一门心思想将她带到我的身边,我那样对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武兆铭从未和下属谈起过自己的感情问题,他这会子能这样敞开胸怀的说,显然是已经憋闷到了极点。展副官惊讶之余只能静静的听着,心头一阵悚然动容,他今日才真正发觉;外人眼中潇洒风流的武家六少,实际上却是一个痴情坯子,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乡下丫头,竟然整日在心中折磨自己。 那个王小姐有什么好!不管是模样、家世、学识,都没多少拿的出手的地方,也难怪武督军会发那么大的火,能为一个没什么身份的寒门女子要死要活,将来武家的大业还怎么敢交给他扛! 从最近武督军对武兆铭不断的提拔中,展副官早已敏锐的察觉到;督军的重心开始转移,指不定是放弃了前头的两位少爷,想立六少做接班人,可偏偏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出了那乡下丫头的事,只怕督军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会对六少不满,而六少因督军最近的作为早已成了前头两位兄长的眼中钉,若就此被督军放弃,将来在武家肯定会很艰难。 那个乡下丫头何止害的六少伤心,更是连累了他的前程啊!想到这里展副官不由得有些愤慨,忍不住语意激愤的道:“路是王小姐自己选的,出了意外也怨不得六少,六少深情对她,是她自己不识好歹。六少,属下直言,您为了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如此作践自己,实在是不值得。” “感情的事情,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武兆铭闻言嗤笑一声,眼神略带迷茫的低声回道:“其实她还活着的时候,我虽然喜欢她,却也没重要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可她突然就死了,得知那个消息时,就好像有人猛的在我心头扎了一刀,令我痛不欲生,我这才发觉,在不知不觉间,她早已占满了我的内心,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 “呦!原来六哥也有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一天,放着那么多大家千金不要,迷恋一个乡下丫头,不知道那王小姐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要不是听说她已经死了,我还真想见一见。”清脆尖利的女声突然从门边传来,屋内的两人闻声惊讶的看去,就见七小姐武兆淇穿着件嫩黄色的西式长裙,双手抱胸,正倚在门边满眼蔑视的看着他们。 院子里的侍卫佣人们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居然让七小姐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武兆铭的房门口,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展副官的脸色顿时变的很不好看,他讪讪的低了低头,上前叫了句:“七小姐。” “七妹,你来干什么?”被自家妹妹听见了心事,武兆铭好似被人当场揭了老底,脸上立刻就变了颜色,阴沉着脸呵斥道:“不通报一声就闯进来,连门也不敲,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六哥,妈让我来告诉你,裴姐姐的火车后天晚上九点到金陵,让你准备下到时候去接她。”此时的武兆淇根本不把兄长的喝斥放在眼里,她嘟着红唇,气呼呼道:“若不是我亲自来了一趟,还真不敢相信六哥真的是喜欢上了一个乡下丫头。不是我说你,六哥,你好歹也是留过洋的人,品味能好点么?看上一个乡下丫头,还为了她丢下爸爸的交代的事情私自跑到苏州去,惹的爸爸发火,你知不知道爸爸有多失望?” 在武兆淇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家小姐眼里,乡下丫头就是愚昧无知的代名词,就和家中那些来自乡下的佣人们是一样的。堂堂武家六少爷拒绝了那么多豪门千金的婚事,最后却看上了一个乡下丫头,就好比是他和自己的佣人有了私情,还迷恋那下贱的佣人想非卿不娶,此事要是传出去,简直是全金陵城的笑话,足够丢光他们武家的脸面,连带着她这个做妹妹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说话间武兆淇又想起了武兆铭之前花名在外,得罪了她几个朋友的事情,心中更是火大,忍不住就开口继续数落武兆铭道:“六哥,我是没规矩,可你这个当哥哥的又怎么样?推了爸妈安排的婚事,对裴姐姐不理不睬,如今整日里自怨自艾,就为了一个死去的乡下丫头,你是要教妹妹怎么做个情圣么……” “够了,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做妹妹的来废话!说完了没,说完了就快滚,滚的远远的。”见武兆淇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自己,武兆铭早就怒不可遏,他两眼通红,大吼一声,上前伸手指着外面,大声喝骂着要武兆淇离开。 武兆淇是武督军最小的女儿,她自小生的漂亮,又聪明伶俐会撒娇,深的全家人的宠爱,从小到大家人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养的骄纵无比,武兆铭平日里对这个妹妹也很照顾,几乎是有求必应,像今日这般反常的怒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 “六哥,你简直是疯了,我好心好意劝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武兆淇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武兆铭一副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模样,当即被他吼的眼泪汪汪,气势一下子就下去了。 她咬着唇求助的看向展副官,展副官知道武兆铭动了真怒,根本不敢上前劝阻,只能扭头装死人。武兆淇楞了一会,见兄长双眼怒火熊熊,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心头越发害怕,只能不甘心的跺了跺脚,捂着脸狂奔着跑了,边跑边哭道:“我要告诉妈去,你不但吼我,还要我滚,呜呜呜……你一定是被那乡下丫头迷晕头了……” “六少,要不要派人跟去看看,要是七小姐真的跑夫人面前乱说,恐怕影响不好。”看着飞奔离开的娇小姐,展副官摇摇头上前提议道。 “不用管她,整日里被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武兆铭怒气未消,伸手重重一拳砸在了窗棂上,沉默良久,才道:“为了么连七妹都知道了,是谁散布的消息?” “是督军派人去查出来的,告诉了夫人,您也知道,夫人最藏不住话,王小姐的事情,只怕眼下家里头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了,好在万长官及时出面劝督军下令不得再谈论此事,所以应该还没有传到外面去,不过——””展副官说到此苦涩一笑道:“因为此事,督军对杜校长也生了好大一顿气,他不能直接冲杜校长发火,就把大小姐叫回家训了一顿,弄的大小姐委屈的很,说您以后要是再敢胡来连累杜校长,她就头一个打断您的腿。” “当日是我疏忽了。”武兆铭想起那日自己匆忙赶往苏州的情景,心中略微有些后悔,不过此时胜兰已经不在人世,督军府的再怎么瞧不起她,对她没什么影响了,想起胜兰曾是杜微雨最得意的学生,他心中又是一阵难过,低声问道:“玉阳那边,表嫂还好吧!” “不是很清楚,想来杜校长受的打击不会小,”展副官想起杜微雨对胜兰的看重,心中也有些唏嘘,嘴上却道:“不过杜校长不是一般的女人,再说了只是学生而已,毕竟不是亲生女儿,应该能看开吧!” “表嫂是重情的人,只怕没那么容易走出来。”武兆铭摇摇头,顿了顿才继续道:“算了,我是没脸亲自去向她赔罪了,回头你帮我多准备些礼物,派个可靠的人去一趟玉阳,礼物不是直接送给表嫂的,要挑的有新意,资料书籍也好物品器具也好,总之是要贵重的学校用的着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设法让表嫂收下。” “是,属下即刻去办!”展副官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神情复杂的又问了句道:“六少,那裴小姐的事?” “我会准时去接她!”武兆铭转身,抬眼继续望向窗外,用极低的声音道:“万叔说的对,斯人已去,我会为她伤心、愧疚、难过、会一直在心里想着她,却不能从此一蹶不振下去,我是武家的子弟,怎能为了一个女人浑浑噩噩,分不出轻重……” “六少能这么想,属下就放心了。”闻言展副官的眼中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一直笼在他心头的阴霾迅速消散了。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学姐 时光如水,转眼间秋天就到了,胜兰也在上海度过了一段平静幸福的日子,虽然没有李妈和方汶天陪在身边,许多生活的琐事都要她自己动手,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是一种幸福,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独自上班生活的日子,忙碌之余,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日子过得单调而充实。 她一直很用功的复习,在秋先生的指导下,顺利的通过了上海大学的招生考试,成了国文系的一名新生,马上就可以走进校园读自己前世今生都很喜欢的国学了。 同时在与杜微雨的书信联系中,胜兰也知道了李妈目前过的很好,她很放心,可方汶天却一直没有消息,又让她忧心不已。 虽然方汶天是成年人,独自在外也有能力养活自己,可如今世道混乱,他无亲无故的,又是那般一根筋的性子,她害怕他会闹出什么事情或者遭遇什么意外,可是又实在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只能将担忧埋在心里,每日默默祈祷他能诸事平安。 武兆铭的情况胜兰不太关心,也没有问过杜微雨,不过七月份的时候,她从报纸上看到了他和北方裴督军的爱女裴棠小姐订婚的新闻。新闻旁边还附了照片;照片上的武兆铭一身戎装,面貌英俊倜傥,看着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倒是他身边的裴棠小姐让人惊艳的很。 照片上的裴小姐没有穿当今一般大家小姐喜爱穿的旗袍或者西式长裙,而是穿了一身英俊的骑马服;浅色的衬衫,深色的马甲和长靴,一头长发尽数挽起,简单的扎在脑后,虽是挽着武兆铭的手臂露出了矜持的笑意,可艳丽夺人的容貌加上她女王般的气质,还是将所有的焦点都夺到了她身上,美的令人移不开眼睛,一看就是个性烈如火,活的肆意洒脱的人,与武兆铭的含蓄内敛相映成彰。 两人站在一起,真正是男的英俊,女的美丽,不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珠联璧合般配无比。 裴棠的父亲裴督军雄踞东北多年,是这片华夏大地北方的霸主,最近这些年来,日本人一直对华夏虎视眈眈,可因着裴督军的强势,日本人在边界的数次小打小闹都被压了回去,再不敢轻举妄动。裴家守卫着华夏的国门,在民众心中的地位很高。裴武两家结亲,是江浙人民乐于见到的佳事,为此上海各界的报纸还大肆渲染了一阵,民众无不送上热情的祝福。 “她才是最适合你的人嘛!瞧瞧,你们站在一起多般配啊!”想着记忆中那个英俊霸道的男子,胜兰的心头略略有种说不出的怅然感觉,但她还是捧着报纸,对着上面的帅哥美女送出了自己的祝福,祝福他们相亲相爱,幸福永久;祝福他们永浴爱河,早生贵子,还有,这辈子千万别再遇见自己。 办好了入学手续后,胜兰就成了一名正式的大学新生。 民国的大学和后世的大学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不过一样的是,新生开学后,都会有一场盛大的欢迎新生的晚会,晚会在学校的大礼堂里举行,有唱歌跳舞各种节目,还有艺术系学生精心排练的话剧表演,很有吸引力。 当天晚上,胜兰穿着崭新月白色上袄、黑色下裙的校服,将披肩的长发编成了两只麻花辫垂在耳旁,打扮的素素净净的,和许多新生们一起,说说笑笑着一起去礼堂观看节目。 节目很精彩,学姐学长们多才多艺,引得了新生们的阵阵掌声,节目演到一般半的时候,礼堂的后方突然传出了一阵骚动,同学们纷纷往后张望,一片纷乱中,胜兰看见坐在前排的指导老师匆忙往门口跑去,像是迎接什么大人物的到来。 胜兰也好奇的起身看去,就见礼堂的入口处挤满了人,她看来看去也没看到被围在中间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就索性坐下来静心等待。果然,没一会儿骚动就停止了,很快报幕员跑就上台激动的说:“同学们,今天晚上,我们有一位校友远道而来,特意来参加我们的新生典礼,并为所有的新同学们准备了一个节目,下面,就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裴棠学姐上台,为我们带来一首梵婀玲名曲《云雀》。 掌声立刻响了起来,新生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位突然出现的裴棠学姐,只有胜兰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直接傻掉了;裴棠?就是那个与武兆铭订了婚的,裴督军的女儿裴棠么?她不是东北人吗?听说还曾经在国外留学多年,怎么会是上海大学的毕业生?天,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裴棠突然来到这里,那武兆铭如今是她的未婚夫,不会也跟着来了吧? 她顿时吓的一阵心惊肉跳,急忙四处张望,看见礼堂的四周都没有军人的身影后,心才略微松了口气,才转回头去,就见到前方的舞台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位身量高挑的美女。 那美女足有一米七五的个头,穿了件火红色的琵琶襟无袖旗袍,披着黑色的流苏披肩,旗袍的面料在灯光下闪着晶亮的暗纹,剪裁的非常合身,恰到好处的衬出了她出众的身材;丰胸隆臀,腰身纤细,凹凸曼妙的令女人都为之心醉,露出的一双藕臂肤色雪白,手指纤长,举手投足间气质高雅,瑰丽逼人。 美女一头乌发丰盈,长至腰际,微卷如波浪般发随意披散在身后,鹅蛋脸面香腮如雪,远远看去如琼似玉。她额头丰隆,一双修眉长飞入鬓,双眼亮若寒星,高挺洁白的鼻梁如雕塑师最美丽的杰作,红唇似火,下巴的曲线完美的令人嫉妒,脖颈修长似高雅的天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慑人心魄的美丽。 随着美女的现身,现场立刻响起了一阵疯狂的鼓掌叫喊声,甚至有胆大的男生喊道:“裴学姐,我们爱你。”礼堂内的气氛一时热到了极点。 这种类似于后世学生的疯狂让胜兰一时有些恍惚,就在她发呆之际,裴棠一手持着小提琴,一手拿着琴弓轻轻一划,冲台下众人大大方方的颔首微笑,美丽的眼睛微微眯起,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眸光的闪亮,却透出了主人妩媚妖娆的一面,美人明眸善睐,一笑便足已倾倒众生。 台下响起阵阵赞叹的抽气声,在如雷般轰鸣的掌声中,裴棠将琴弓搭上琴弦,长发一甩,顷刻间一串流畅的乐符就飘了出来,旋律明快欢腾,简练而富于动感,引着台下众人的心境再次扑向高潮。 她就是裴棠么?好美丽的女子!胜兰不由得在心中赞叹着,被吸引的一时忘记了担忧,和其他的同学一起聚精会神的欣赏起美人的演奏来,很快一曲结束,裴棠收起小提琴弯腰致谢,胜兰和同学们一起起立鼓掌齐声欢呼,兴奋中,她的视线不经意的瞟过舞台前第一排靠右墙角处最偏僻的一个位置,瞧见了一个异常熟悉的男人背影。 一股寒气登时凉透了她整个脊背,胜兰哆嗦了下,第一个想法就是要立刻逃走,快点逃,逃的远远的,总之离他越远越好。 可是因着裴棠的突然出现,原本只有新生来观看表演的礼堂此时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各级学生,后方的入口和通道都已经被堵死,还不断的有人从外面涌进来,根本就不可能出的去,而且现在大家都在往前看,就她一个人贸然往后的话,反倒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而前方的出口——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从武兆铭的眼皮底下溜走。 惊慌之余,胜兰缩了缩身子,看着自己身上和其他女同学一样的校服,有些心存侥幸的想到:“这里有几百个人,我坐的位置并不算很靠前,又和大家穿的一样的衣服,他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现我吧!”只可惜礼堂的位置是越往后越高,还没有桌子阻挡,不然此刻,她一定立刻钻桌子底下去躲藏。一曲演奏完后,裴棠又发表了几句讲话,再次赢得阵阵掌声,胜兰心急如焚,坐立不安的看着舞台,却不敢再往武兆铭的方向看去,好不容易等裴棠结束讲话走下了舞台,被许多人簇拥着离开,她也想借机偷偷离开时,却发现武兆铭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正文 第八十章 逃不掉 武兆铭不是陪着裴棠一起离开的,这会子他是已经走远了还是就等候在礼堂外面,胜兰什么都不知道,她这下子更不敢贸然出去了,只能坐在原地硬起头皮看节目,等到所有的节目都结束后,才和同学们一起涌了出去。 如今她就住在学校里的宿舍楼内,今日天色已晚,只要回到宿舍,她就暂时安全了。 出了灯火辉煌的礼堂后,外面夜幕下的校园景致昏暗,树木房屋黑影重重,道路旁的路灯亮着微弱的黄色光芒,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迷蒙的夜色中,胜兰身上月白色的学生制服显得格外白亮,所幸这会子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她倒也不算引人注目。 为了隐藏自己,胜兰特意混在了一群女同学中间,和着大家的脚步低着头匆匆往宿舍楼走,眼看着就要进入宿舍区,后面突然有人喊道:“前面的同学们请留步——” 女同学们下意识的就停下了脚步,个个好奇的往后看去,有人还禁不住的咦了一声,现场很快鸦雀无声。 只有胜兰没有回头,方才那个声音刚响到她的耳边,就吓的她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她不敢回头,只能僵硬的听着对方蹬蹬蹬的军靴声越来越近,很快,她就听见了那个曾经非常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道:“你——兰,是你吗?”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夹杂着说不清楚是喜悦还是悲伤的感情,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短短的几个字,说的沙哑低沉、尾音绵长,听的人心弦一阵阵悸动。 四周的同学们没人说话,都好奇的等着看胜兰的反应。 胜兰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的身体已经在武兆铭的问话声中彻底的变成了一块石头,她慌乱的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胸腔中一颗心砰砰乱跳的几乎要蹦出来,弄的她整个人都快站立不稳,她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一个被通缉的逃犯,好不容逃出生天,却又被警察锁定了。 那份被锁定的恐惧一点点的散进了她的四肢百骸,弄的她连呼吸里都多了几分凉意,脚步沉重的抬都抬不起来,让她一时恐惧心急如焚,却又无法逃走。 问完那句话后,武兆铭并没有继续,他既没有上前,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似乎是站在原地不动的等她回答。 一片安静中,短暂的慌乱很快过去,胜兰努力的闭了闭眼睛,缓缓的深呼吸着,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限度的冷静下来,而后她压低了声音,心存侥幸的回道:“不好意思,您认错人了。” 这一次读大学,为了最大限度的隐藏身份避免出意外,胜兰在杜微雨等人的帮助下,用了前世的姓名,确实和王胜兰三个字没一点关系。 “是啊,这位长官,您认错人了,她姓叶,叫叶静辰,可不叫什么兰。”没等武兆铭反应过来,胜兰身边的同学们就已经笑嘻嘻的帮她回答了。 “叶——静辰——”武兆铭的声音里有些发楞,他闻言低声喃喃的重复了一句。 感觉到他在迟疑,感觉到自己不听使唤的身体已经有了复苏的征兆,胜兰立刻拉起边上一位同学的手臂,抬脚就走。 机不可失,她要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哪怕再多呆一刻,她都怕自己的心里防线会扛不住。 到底还是被他发现了!此时的胜兰身上冷汗涔涔,脊背上的衣服几乎已经全被冷汗湿透,她无法想象被他发现自己还活的好好的后会遭遇怎样的对待,也不知道当初那个帮她设计骗局的人会受到什么样的连累,她如今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 她要抓紧时间,在还没有面对面的被他看到时,不惜一切代价逃走。 她已经有些后悔还留在上海了,上海离金陵真的太近,可谁又能料到,大上海人海茫茫,有的人住在同一条街上都一辈子遇不到一起,怎么偏偏她一出来就遇上他了呢?这就是躲不过的命运么? 命运或许真的躲不过,胜兰才抬起脚要走,武兆铭已经瞬时反应过来,他立刻追上去,一把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臂。 “胜兰——”他的声音依旧有些颤抖,轻的仿佛风吹水面,似乎在害怕只要再大声一点点儿,就能把她吓跑。 可是他的大手却如铁钳一般,紧紧的扣住了她的手腕,扣的关节处一阵阵疼痛,疼的胜兰忍不住抽气,他却好似浑然不觉,丝毫没有放松点的意思,只是用力的拉住她,轻声的说:“是你,真的是你!” 四周景物黑暗,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不真切,唯有眼前白衣黑裙的女孩子身影是那样的清晰,清晰的和心头那个影子完全契合,武兆铭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在梦中,梦境美好的让他走不出来,可理智却又告诉他,这是事实。 真的是胜兰吗?他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刚刚在礼堂内时,他一眼就看见她坐在一堆女同学中间兴致勃勃的观看裴棠的表演。虽然数月不见,她似乎长变了些;眉目变的更加舒展,发型也换了,又穿着统一的学生制服,可他还是在一堆同学中间一眼就看见了她。 他看见了她和以前一样美丽的容颜,看见了她和以前一样的甜美笑容,那容颜和和笑容早已深深的刻进了他的骨子里,让他每思念一次,都会痛彻心扉,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在梦中看见她了,可是陡然间,她的笑容就容毫无征兆的活色生香的出现在他眼前,活生生的,带着少女健康的红润和青春的勃发生动,和记忆中那具被水泡的面目全非的冰冷死尸截然不同。 她在死了数月后,竟然活着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瞬间就灼痛了他的眼睛。 他当即激动无比,又害怕自己看错了,为了不引起裴棠注意,他心神不宁的坐了一会后,就找借口起身换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躲在人群中偷偷的看着她,看到她慌乱紧张的模样时,他立刻就肯定眼前的人的的确确就是她。 他被巨大的喜悦和震惊冲击的几乎要晕过去,等裴棠表演结束后,他连陪未婚妻去见以前的同学老师都没心情,直接编了个理由留了下来,傻乎乎的守在礼堂外面等胜兰,一路追随,满眼潮湿的看着她和同学们一起出来,直到她快要走进宿舍区了,他才恍然醒悟出声拦下了她。 “不,我不是,你认错人了,你放开我——”突然被武兆铭抓住,胜兰立刻慌乱的开始挣扎,却怎么努力都抽不出自己的手腕。四周的同学们先是被这突来的变故弄的惊呆了,随即就围上来道:“这位长官,您想干什么?请放开这位同学,这里是学校……” “我知道这里是学校。”手中握着她的手腕,那份触觉和以前一模一样,武兆铭此刻已经可以百分百肯定眼前的女学生就是胜兰。可是看到她事到如今还不肯面对自己,一副死不承认自己身份的样子,他心中的激动惊讶慢慢燃起了怒火。 她假死脱逃,如今成了大学生了,活的这样自在潇洒,心中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对他的愧疚?可曾有过一点点的对他的情谊? 只怕自己跑去苏州面对那具死尸吐的一沓糊涂时,她正在上海开心的品尝佳肴吧! 只怕自己后来为她受苦,伤痕累累的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禁闭室时,她正在哪里玩的开心吧! 只怕自己日日后悔,觉得自己愧对了她,被噩梦折磨夜夜无眠时,她睡得正香吧! 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自己,非要想尽办法从自己身边逃开,自己到底哪里对她不好了? ………… 武兆铭胸中的怒火越燃越盛,他恨不得立刻就将她带回自己的住处,问清楚假死事情的来龙去脉,狠狠的把所有人都惩罚一通。 面对周遭义愤填膺的学生,他抓紧了胜兰的手腕不放,用力把她拉的靠近自己,咬牙道:“学校又怎么样,难道当哥哥的管教自己的妹妹,还要经过你们的同意不成?” “妹妹?你是他哥哥?”有同学不肯相信的问道:“没听说叶同学有哥哥呀,你该不是骗人的吧!” “哼,她自小父母双亡,孤苦伶仃,我虽然不是她的亲哥哥,确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有管教的责任,如今她一个人偷偷改名换姓的跑上海来上大学,家里的亲人找不到她都快急死了。”面对越来越多围过来的学生,武兆铭不好强行将胜兰带走,他镇定的面不改色撒谎道:“不信你们可以问她自己,我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说话间武兆铭拉着胜兰强迫她转过身来与自己对视,自信满满的看着她,他吃定了她不敢说出真相。 如果让同学们知道拉住自己的军人就是裴棠学姐的未婚夫、江浙督军家的六少爷,只怕只要一小会功夫,自己就成了全校同学眼中的小三了,明天肯定都能上报纸的头条……胜兰简直不敢想象那样以后自己会面对什么,望着眼带嚣张的武兆铭,她的心中既愤怒又绝望,最终却只能怏怏的回道:“是,他是我表哥,各位同学,不好意思,我之前和家里闹了些别扭……” 她一边解释着,一边身不由己的被武兆铭拉出了人群,往校外的方向走去。 正文 上架公告 接到编辑通知,《民国芳菲》将于明日,也就是四月二十五号上架,所以,特此公告。 要上架了,很激动,毕竟这是我在起点第一本正式签约的文,新人新手,没什么经验,写的很辛苦,只想把脑海中的故事完整的写下来。中间曲曲折折,好多地方写不好,为此吓走了不少读者。 虽然写的不好,收藏很低,估计上架了也没什么订阅,可还是想说一句,请一直追了此书的读者朋友能支持下,谢谢你们。当然,不支持的话,也谢谢你们啦! 自己的书好不好看其实自己心里有数的,我只能说我会努力尽力,不敢保证一定会越写越精彩,希望会越写越精彩吧,毕竟,文笔都是磨练出来的嘛。 我写书一直很慢,今天憋了大半天,就憋了四千多字出来,我那个郁闷啊,我打算五月份就开始双更甚至三更的,这个速度怎么行啊! 最近做梦都是此文的各种情节发展,快魔怔了要,这充分说明了我实在没有大神的潜力啊,一本书都憋的要死。 o(n_n)o哈哈~,自嘲下,晚安!好困—— 求支持求支持求支持啊—— 正文 抱歉今天估计更不了 作者住的小区停电了,等啊等到现在还没来,作者住的是农村拆迁房,小区还在建设中,所以各种出问题!真心没办法!很抱歉,都十点多还没来电,外面又下大雨,今天不得不断更了!看到一张粉红票,好开心啊!本来还想今天晚点睡多写点,结果?祝各位晚安,手机快没电了,电蚊香没的用快被咬死了啊啊啊 VIP卷 第八十一章 不曾动心不曾喜欢 被武兆铭强行拖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塞进轿车里时,胜兰没有反抗,反正事已至此,反抗也没有用了,她乖乖的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坐在座位上, 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上车前,她看见了展副官变的惨白的脸色,对方在见到的她的瞬间完全傻掉了,看着他张口结舌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的表情,胜兰就知道,自己先前被迫假死的事情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与展副官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武兆铭的脸色青里透红,他怒视着展副官,似乎气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良久良久,才咬牙切齿道:“回别院后,你自己老实交代,若有一个字隐瞒,别怪老子不讲情面。” “是——属下明白!”展副官额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可他还是站的笔挺目不斜视的向武兆铭行了个军礼 。 “哼——”武兆铭怒哼一声,钻进车子砰的一下关上了车门,那力道大的恨不能把车门都震碎。 司机一言不发,很快就发动了车辆,军车从校园内阴暗的林子边开了出来,雪亮的灯光冲开了路上的黑暗,引得过往的学生纷纷侧目,很快就驶出了学校大门。 上了车的武兆铭依旧余怒未消,他没有理会胜兰,先是独自踹了几脚前面的座椅,而后独自点起了一支香烟默默的抽着,烟气在狭小的轿车空间内缭绕聚集,呛的胜兰一阵喉头发痒,还好司机及时把车窗开了一半让烟气散了出去,不然她肯定会被呛的咳嗽起来。 将她强行带上车后,反倒不管她了,正更让胜兰觉得心焦,她觉得武兆铭此刻的按兵不动。肯定是在酝酿着后面更大的风暴,想起方才在校园里时他激动又愤怒的目光,她觉得很是无奈,忍不住就向转头打量着他。 此刻外面的街景繁华,霓虹灯明亮,各色彩灯招牌飞快的从车窗外闪过,流泻出彩虹般的光华,那些彩色的灯光不时的照亮了车厢内默默抽烟的武兆铭的脸;他眉头紧锁,低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虽然掩盖了一切心思。俊美的面容上却显现出了一种戾气,好像愤怒的随时都要爆发的样子,看的胜兰一阵心惊。就在她慌忙的别过头去时。武兆铭突然开口问道:“叶静辰——这是你的新名字?你为什么要改名字?是为了躲我吗?” “啊——我,不是,我就是想换个新身份。”他的突然开口吓了胜兰一跳,回话间她无意识的缩了下身体。 岂料这个动作落在了武兆铭的眼中,顿时就引起了他的不满。想起她之前假死的可恶事情,武兆铭立刻就火道:“你就这么怕我?怕到宁愿假死换个身份,也不愿意呆在我身边?” 说话间他猛然掐灭了手中的香烟,一下子就扑到了她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身体前倾。似乎将她整个控制在了自己的怀抱下。黑暗中,他一双深邃犀利的眼眸定定的凝视着她,薄唇微张。压抑着愤怒轻声问道:“说,为什么,你什么要骗我,我就那样惹你讨厌么?” “我不讨厌你,只是不想留在你的身边。”这一幕胜兰早就在心里预料过了。此刻变成了现实,到也没比她想象中过分多少。她虽然有些害怕,却还不至于慌乱。他的力道很大,在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挣扎已经毫无意义,她就索性放松了自己,冷静的别过头去小声回道:“至于原因,六少自己明白的。” “就因为门第之差么?”看着眼前的小女子毫无惧色任由他宰割的样子,武兆铭的心头越发觉得恼怒,他气咻咻道:“我都不嫌弃你,你还有什么看不开的,难道跟了我,还让你觉得委屈不成?” 胜兰的确没有嫌弃武兆铭的资格,可是这话从武兆铭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觉得有一种受到了侮辱的感觉,她就知道自己在对方的眼里是卑微的, 所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罔顾自己的意愿插手安排自己的生活,还自以为是为自己好。 她是拥有自由平等现代灵魂的穿越人,也过惯了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日子,她最讨厌被人控制被人瞧不起,闻言当即就忍不住冷冷回道:“是,我是觉得委屈。” “你——”武兆铭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的回答,被冲击的语塞了下,随后愤怒的低声咆哮道:“哪里委屈了?” “我本来可以给别人做妻子,可跟了你,恐怕连做妾都很艰难,这是其一。”话既然已经开口,胜兰今日索性就豁出去了,反正都已经落到了他的掌心,这一次是没什么希望逃走了,要杀要剐随便。 想开后,她就把一直以来心中所想的统统说了出来:“其二,我们门不当户不对,跟了你,我肯定会面对难以计数的鄙视和压力,我想要的和睦幸福的大家庭可能永远都看不到,或许终身都要生活在别人的白眼中。其三,我喜欢自由,不在乎富贵贫困,只想要活的率性开心,想要随自己的心意交友、读书,想要自己安排自己下半辈子的生活,跟了你,这些还能自己做主么?” 胜兰每说一条,武兆铭的脸色就黑上一分,她三条说完后,他的脸上已经阴沉的如暴风雨前夕,就在他即将要爆发的时候,她又加上了一句,瞬间就将他所有的愤怒和自尊都踩在了脚底,让他郁闷的当即内伤。 她说:“最重要的一条是,你虽然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你,如果被强迫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在一起还不觉得委屈,那我肯定是傻了,你不希望我是个傻子吧。” “我——”武兆铭愤怒的张大了嘴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喜欢他,他早就心里有数,可心里有数不代表能接受的了,此刻她的话语虽轻,却犹如一记重锤重重的敲打在他心上,砸的他心中闷痛,面对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一瞬间他失望、无奈、愤恨、最后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好了?” 胜兰将他脸上的种种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看到他被打击的瞬间精彩的情绪转换,她心中突然有一点点触动, 但那一点点很快就被汽车行驶中突然响起的喇叭声音冲散了。 看窗外,车子正拐进了一条林木高大繁茂的道路上,借助汽车和两旁路灯的光亮,胜兰看见道路两边的树荫间掩映着各式各样的洋楼,一幢又一幢风格迥异、车窗旁次第掠过的各式大门装饰奢华,都亮着相应风格的灯具,各色灯光旖旎闪亮,在黑暗的夜色中华美璀璨。 胜兰已经在上海呆了一段日子,她知道这里是上海最出名的高档住宅区,居住的都是上海上流社会的位高权重的人,这里的每一幢豪宅的背后,都有一个庞大显赫的家族。 这样的家族,根本不是她这种乡下女孩子能攀附的起的,她并不自卑,只有太有自知之明。所以无论武兆铭有多优秀,她都从未对他动过心, 甚至在许多时候,她还清醒的告诫自己决不能对他动心。 她没有对他动过心,所以才谈不上喜欢他。 她底下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刚想回答,汽车突然又拐了个弯,减慢了速度,缓缓行到了一处住宅前。 那处住宅是欧式风格;石头砌成的围墙,缠枝雕花的铁质大门,透过大门,还可以看见里面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花圃草坪,还有草坪上美丽的喷泉雕塑。 穿着军装的侍卫打开了铁门,汽车一直开了进去,穿过林荫路,绕过花圃喷泉,一直开到了一栋亮着灯光的两层小楼前。 小楼是典型的欧式结构;陡坡复式大屋顶,棕色的外墙面砖,圆拱门廊,矗立着巨大的白色的巴洛克式廊柱,白色的阳台,白色的窗框台边均有雕塑修饰,搭配着明亮的钢制玻璃窗,结合了古典与现代的浪漫之美,建筑细节精美,无一处不显现出其精致的奢华。 车子停稳后,武兆铭没有继续追问那个答案,而是迫不及待的就把胜兰拉下了车。无视一干迎上来的佣人侍卫,他紧绷着脸,径直拉着她大步走进了洋楼,穿过挂着枝形水晶大吊灯的客厅,扶着造型精美的金属扶手楼梯,一路把她拉进了二楼的一处卧室内。 卧室内灯光明亮,浅色的木地板,摆放着全套的欧式家具;白色的占满一面墙的大衣柜,白色的带镜面的雕花梳妆台,还有白色的装饰着香槟色雕花的实木大床,家具风格颜色清新,高雅大方。 床上铺着厚厚的金棕色花纹面料的被褥,在床头灯光暖暖的照射下,看着奢华瑰丽,又显得温暖无比。 屋子里收拾的很整洁,连梳妆台的镜面上都一尘不染, 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雅的熏香味道。 武兆铭一进门,就往反手把房门锁了起来,二话不说转身就把胜兰甩到了大床上。 他用力太大,胜兰被甩的一阵头晕眼花,跌倒在大床上后,她不顾身体的不适,立刻就翻身站了起来,抬头瞧见武兆铭正背靠着衣柜,一边扯着自己的领带,一边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他眼带怒火,蕴含着一种激越的情绪在里面,眼底阴霾重重,似乎随时都能扑过来吞了她。 ps: 终于入v了,二十多万字,算是安慰上架吧!求首定,走过路过的各位,给个订阅吧!想要开门红啊啊啊啊啊,多谢! 作者一定会加油更新不太监不断更努力写好看的—— VIP卷 第八十二章 装死 看到似乎要化身成野兽的武兆铭,胜兰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她本能的就想往后退,腿部却抵在了床沿上。 室内空间狭小,门窗紧闭,真真是无路可逃。 “不不,他不会乱来的,他不是乱来的人……”她的脑海刹时乱成一团,早在学校里时,她就已经设想过种种遇见他以后可能出现的情景,可强上这件事每次都被她忽略了,她直觉的认为他还没禽兽到那个地步,可眼下这个情景,怎么看怎么像那个…… 就算她不喜欢他,可因着前世的记忆,她在男女的接触上,有着很强的忍耐力,她可以容忍他牵着自己的手、容忍他拥抱自己、甚至被他强吻了,也只当是自己被动物舔了一口,回头就能忘记。 可是可是,上床这种事情,她要怎么忍? 不管武兆铭的外表长的有多英俊多诱人,他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可在胜兰心里,他还是个不熟悉的陌生人,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上床,她无法预料会出现什么后果,她还没强大到能彻底的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 因为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和男人上床的经验啊,前世爱情动作片虽然看过不少,可没亲身试验过,她对那种事情还是有深深的恐惧感的。 一眨不眨的 看着眼前的男人,胜兰紧张的连呼吸都乱了,她背在身后的双手也紧紧的攥成了拳头,下唇被牙齿咬的发白,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恐惧中,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整个人犹如一根被拉满的弓弦,似乎随时都能绷断。 武兆铭用力的扯下了自己的领带。胡乱的丢在了地上,又解开了两颗扣子,才觉得胸中憋闷的感觉舒适不少,看见眼前的胜兰一副如临大敌的戒备摸样,他先是有些疑惑,随即就反应过来,心中不免有些苦涩;他又一次做了让她误会的事情了。 可是念头一转,他立刻又想到; 人也抓来了,门也锁上了,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怕什么误会? 心念转换间,他背靠着衣柜,双手插在军裤的口袋里。微微低下头,开始肆意的打量她。 数月不见, 她的面貌依旧清丽动人,只是眉宇间的青涩之气退了不少,以前还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这会子已经徐徐绽放了,鲜花初吐芬芳,多了几分成年女子的妩媚。 她肌肤嫩白,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吹弹可破,欺霜赛雪的脸庞映得如画的眉眼浓淡相宜,虽神色惊慌。可一双被长睫掩着的眼眸雾水氤氲,笼着一层如雾似霭的烟气,看着好似落进了江南的烟雨中。让他忍不住就想上前探寻什么。 短短的数月间,她容颜美丽更胜以前,身材也高挑了些,掩在白衫黑裙内的身段玲珑纤细,虽欠缺丰满。却也是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像是发育很好的样子。 她虽然害怕的在颤抖。眼神飘渺惊慌,可那挺直的脊背、高抬的下巴,又让她的紧张中多了几分桀骜不驯的意味,这样子的她,很容易勾起男人的征服欲望。 武兆铭看着看着,不由自主的就觉得自己的喉头有点燥热,身上的血液也慢慢开始沸腾,集中往某一处奔腾而去。 看见武兆铭的眼中慢慢的出现了狩猎的光芒,胜兰的一颗心先是上上下下的乱跳,随后一下子就沉沦了下去,她怎么能忘了;男人都是感性动物,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还能指望他是柳下惠不成? 可是,她实在不甘心就这样突然的成为他的女人,这一世她畅想过无数次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没有一次是给男人当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情人的,她还年轻,才刚刚开始读大学,她的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幸福或许并不遥远,她真心不想在此葬送自己。 “算了,豁出去赌一把!”慌乱到极点后,脑海中反倒清明了些,胜兰深深的吸了口气,在理智的支撑下,抱着破斧成舟的最后一点决心,暗暗打定了一个主意,低下头不去看武兆铭。 她随即解除了身体的戒备,强迫自己松开了攥紧的拳头,往后缓缓的坐在了床沿上,将手摆放在膝盖上,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不再颤抖,同时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轻声问武兆铭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武兆铭的情欲已经被彻底的勾了起来,他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扑倒在床上,可看到她突然放松了身体,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开始冷静的面对自己时,理智便瞬间浇熄了他的欲火,燃起了他心头残留的愤怒。 她总是这样子,明明看似年幼无知,却能精确的掐准他情绪的转折点,掌控他的心思,弄的他一次又一次,总是不由自主的就对她妥协。 他不想再放过她了,前一次他一时疏忽,她就玩了个金蝉脱壳的把戏,若不是老天有眼,他现在还活在对她的懊悔思念里,如今人就在眼前,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生米煮成熟饭,看她还跑不跑? 不是有句话说,得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体,就有希望得到她的心吗?他在她身上,已经浪费了太多精力,可至今她还对自己没有感情,既然软的徐徐图之不行,他就来硬的好了—— 心魔一起, 欲望顿时憋的有些难受,沸腾滚烫的血液不停的冲击着他的大脑,冲的武兆铭再没有心情等下去,他没有回答胜兰的问题,而是二话不说就上前扑倒了她,直接将她压在柔软的大床上,一手抓住她的双手举过头顶,一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头疯狂的一通热吻。 男人的身体重似千斤,猛的压了上来,突如其来的沉重压迫让胜兰连挣扎都来不及,她的恐惧瞬间就到了极点,可当他粗暴的吻上她的脸后,她反倒看开了。索性放弃了抵抗,闭上眼睛顺从的任由他肆意轻薄,就当自己是个死人。 少女的脸颊肌肤细嫩,散发着淡淡的馨香,触之光滑柔软,他从她的额头吻到脖颈,又从她的脖颈吻到额头,最后定格在她娇嫩的红唇上,他用力的吮吸着,吮的她嘴唇红肿。舌尖费力的撬开她的贝齿,探入她的口腔内攻城略地,直吻的她气喘吁吁。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自始至终,她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她没有反抗、没有抵触、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武兆铭还是第一次在床上碰到这样的女人。他的心情顿时变的狂暴起来,又胡乱亲了两口后,他再也忍耐不住,支起身体一把掐住胜兰的脖子恶狠狠道:“你给我睁开眼睛。” 胜兰的心底早已扬起惊涛骇浪,可是超出凡人的阅历给了她强大的自控力,她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言不发的看向武兆铭。 她眸光沉寂,眼神空洞无物。仿佛古井里的死水,没有丝毫波澜,武兆铭看到她这样要死不死的样子,更是气急,他刚要发飙。她忽然眼睛一眨,两颗大大的泪珠就滚落了下来。在灯光下晶亮亮的、迅速滚过眼角滴落在耳边的被褥上,瞬间就将精美的绣花被面泅湿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没有怨没有恨,只是呆滞空洞的、无声无息的流泪。 “你——” 见此情景, 武兆铭先头被愤怒逼出来的疯狂彻底的熄了火,已经放在胜兰衣服扣子上的手也立马就停住了,他颦起眉头,神情痛苦,面上一阵抽搐,看着眼前她流泪的眼睛,他觉得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扎了一下,刺刺的疼的难以忍受,同时一股闷气又在胸中升起,憋的他心中涨疼,无处发泄。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胜兰,楞了几分钟后,突然起身重重一拳打在了她头边的枕头上,像是发泄般的怒吼道:“滚,你给我滚——” 胜兰一声不吭的迅速爬起来,抬脚走了两步,刚想去开门,突然想起来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觉得嘴唇麻麻的,似乎有点肿胀,手腕也有些疼痛,这才发觉不知何时两只手腕上都留下了一溜儿青紫的淤痕,映着原本雪白的皮肤,看着特别的触目惊心。她慌忙的拉袖子来挡,可惜校服的衣袖有点短,根本就遮不住。 她的发辫也被弄的散开了,乱蓬蓬的垂在耳边,衣裙凌乱褶皱,这个样子跑出去,是个人都能看出她遭遇了什么事,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只要能逃出去,她就一定能再次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得抓紧时间。 她慌乱的拉了两下袖子,听到身后武兆铭粗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想起他刚刚那失去理智的疯狂,心头不由得一阵颤栗,害怕他会再次发疯,再也顾不上什么,毫不犹豫的打开了房门。 外面的夜风凉凉的,猛的灌了进来,吹的胜兰忍不住哆嗦了下,她才要迈步跑出去,就听见身后的武兆铭突然道:“站住!” 胜兰浑身的汗毛顿时全竖了起来,她方才能控制住自己装死,就是笃定了武兆铭不是个丧心病狂的色狼,可这会子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真的危险了。 她僵硬的定住了身体,不敢回头去看背后的男人。 ps: 昨天终于上架了,今天看了看订阅,只能说呵呵呵呵呵呵,收定比真是低啊!不过还是非常感谢各位支持,很抱歉的说四月份每天只能单更了,因为我马上要坐车千里回老家,中间起码要有三天没的电脑碰,到时候发文都只能选择定时发布,所以是在没空双更啊! 等五一回来,就可以酌情双更了。  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哦,非常感谢。 VIP卷 第八十三章 撞破 武兆铭简直被胜兰气了个半死,他从未遇见过像她这样软硬不吃的女孩子,他很想强行要了她,却怎么都狠不下那个心来,此番看见她迫不及待的想逃走,他心中顿时就涌起一种愤怒无奈的感觉,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他这时候真的想她离开自己,离的远远的,让他有机会自己梳理下自己的情感,想想到底该怎么样对她。 反正就算她走出这扇房门,她也走不出这座府邸,武兆铭不怕她再次玩失踪,就躺在床上恨恨的看着她出门。 可是看到她站在门边惊慌的拉着衣袖想遮住手腕上的伤痕时,他情不自禁的立刻就在心底大骂自己是禽兽,人也忍不住的从床上跳起来,出声叫住了她。 他真是彻底的中了她的毒了!他一边在心底狠狠的鄙视着自己,一边快步走到了她身后,拉住她的手,犹豫了下才道:“夜太深了,你别走,先留下吧,放心,我不会留在这个房间。” 手腕再次被武兆铭粗糙的大手握住,胜兰下意识的就哆嗦了下,颤声道:“六少——” 听到胜兰害怕的发抖的声音,武兆铭心中百般滋味交集,十分的不是味道,他苦笑了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扳过来面对着自己,柔声道:“别怕,刚才是我不对,这会子我不会再伤害你。” “ 男人的话要是算数,母猪都能上树。” 胜兰在心底诽谤者,不言不语,深深的低着头,她不敢抬头去看武兆铭,她害怕被他看穿自己心底的算计。 武兆铭没有理会她无声的抵触,径直将她拉回床边坐下。随后快手快脚的从床头柜里翻出了个小药箱,打开取出里面的一瓶药酒,倒了些在棉球上拉过她的手腕就帮她涂抹,边涂边道:“这个散瘀止痛的效果很好,涂上去多按摩按摩,顶多两天,你这伤痕就会消失的。” 他说完话顿了顿,没有等到胜兰回话,又继续轻声道:“你别担心,待会我让女佣去买两套长袖的衣服来。你穿上挡住了就不怕别人看到了。” 此刻的他身上欲火尽消,煞气内敛,高大的身影屈蹲在她身前。有些笨拙的低头为她上药按摩,举止细心温柔,宛若一个非常称职的男朋友,连话音里都多了几分关切的意味。若不是心中有爱、有真挚的感情,以他这样的身份地位、阅历性格。断然不会对她如此迁就吧? 胜兰心中忽的一跳,忍不住就看向武兆铭。 他头发剪的很短,根根竖立,短短的寸头显得人格外的精神,浓眉如剑,眼眸一如从前那般犀利深邃。此刻的平心静气让他英俊的面貌中多了些许阳光的感觉。明明是已经在社会上有了历练的成熟男子,勾起的唇角却闪现出了若有若无的纯真,见她终于肯看自己。武兆铭目光一楞,随即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那笑容如春日的第一缕暖风,吹融了枝头凝结的冰霜,吹去了冬日的阴冷,吹的鲜花怒放。吹的雪白的大地一瞬间变的万紫千红。 他真的是个非常英俊的男子,生气愤怒时。他的冷冽尖锐令人望而生畏,可是柔情时,真有种迷死人不偿命的感觉。 胜兰心头一阵砰砰乱跳,立刻慌乱的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恰在此时,门外远远传来了一片嘈杂的声音,有侍卫女佣急急的喊道:“裴小姐,没有六少的吩咐,您不能进去,您真的不能进去,裴小姐……” “是裴棠来了!”胜兰闻言吃了一惊,自己这个样子和武兆铭呆在一起,要是被裴棠看见,她会怎么想?裴棠可是武兆铭名言正顺的未婚妻啊,听说她个性火爆泼辣,眼中揉不得半点沙子,要是被她发现,自己铁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房门还开着,她慌忙就要站起来去关门,身体刚一动,就被武兆铭按住了,同时一抹火红色的身影迅速从门外闯了进来,撞的半掩的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身着火红色旗袍的美女身材高挑曼妙、容貌妖娆艳丽, 她神态愤怒,高抬的下巴倨傲,一进门,凌厉的眼神就瞬间落在了胜兰的身上,眸中迸发出来的寒意几乎要把胜兰整个冰封起来。 胜兰下意识的急忙推开了武兆铭,望着眼前气势凌人的女子, 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武兆铭,这就是你抛下我早回来的理由? ” 裴棠一眼就认出了胜兰身上的学生制服正是自己母校的服装, 看着眼前的女学生眼神惊慌仪容不整的模样,又见武兆铭方才亲热的贴着女学生站在床前,她一时心头怒火涌动,却因自身教养的良好,不愿在下人侍卫们面前发飙,看了胜兰两眼,就压抑着愤怒冷冷问武兆铭道:“你是不是该和我好好解释解释?” 门外的几名侍卫女佣浅见屋里是这样的情形,顿时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抬脚就要开溜。 “阿绣,过来带叶小姐去客房。”武兆铭没有理会裴棠,开口吩咐道。 一个身穿下人服饰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立刻低头走进了房间,战战兢兢的低声应道:“是,六少,叶小姐,请跟我来。” 胜兰巴不得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她立刻就站了起来,跟在阿绣身后准备走人。 “慢着!”走到门口时,裴棠突然开口阻拦,她音色华美,故意拖长尾音的两个字说的悦耳动听,有种漫不经心的磁性,却又带着一种深深的瞧不起的感觉。她高抬着下巴,明眸流转,眸光轻蔑的藐视着胜兰道:“这身衣服?你是上海大学的学生?” “是!”胜兰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你叫什么名字?” “叶静辰。” “好,叶小姐,我记住你了!” 裴棠说罢冷笑一声,让到了一边,神态高傲的微微一扭头,示意阿绣赶紧把胜兰带下去。 被裴棠敌视厌恶,胜兰心中有些委屈,她从来就不想掺和进裴棠和武兆铭的中间,今日能出现在这里,也是身不由己被强迫来的,她真心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可是恋爱中的女人,有几个人会相信小三是无辜的呢?胜兰不想这样形容自己,可眼下她在裴棠的眼中,肯定就是这个角色。 看着裴棠敌视自己的眼神,胜兰悄悄在心底叹了口气,难过之余又觉得自己应该庆幸下,比起后世那些捉奸女子的疯狂,裴棠着实是大家闺秀的做派,撞见未婚夫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她还能心平气和的看着那女孩子离开而不上前动粗,涵养真是好! 这样有才有貌,又有家世地位的女子, 才配的上武兆铭啊,他干嘛放着身边的玫瑰佳人不要,三番两次的非要来折腾自己这支狗尾巴草呢? 胜兰觉得自己实在是没多少能吸引住武兆铭的地方,对他的表现出来的爱意愈加的想不通。 她思虑重重,跟在阿绣身后很快就下了楼。 看着胜兰离去后,裴棠立刻就关上了房门,然后二话不说,对准武兆铭的脸就是一拳头。 今日武兆铭本是陪同她回母校拜见恩师的,她一时心血来潮跑新生晚会上表演了个节目,回头就找不到他了,而他留下的离开理由破绽百出,明显是个谎言,她一时气不过,辞别了恩师后就径直找来了武家在上海的别院。 侍卫们见来人是六少的未婚妻,自然不敢尽力拦阻她,见她怒气冲冲的模样,都簇拥在她身边赶着上楼给武兆铭报信,岂料一上来就看到了他正对别的女子大献殷勤的情景。 那女子还是她的学妹,穿着崭新的校服,很明显,是被他直接从校园里带出来的。 看着凌乱的床榻和两人不整的仪容, 以及学妹耳下残留的吻痕,裴棠用脚也能想象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直气的几乎要咬碎银牙; 这算什么事,陪未婚妻回母校,转脸就勾搭了未婚妻的学妹. 这是正常男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武兆铭是什么时候变的这样不知廉耻了? 若非顾忌着裴武两家人的面子,她早就当着下人们的面发飙了,能忍到现在,已经算是极限。 她自小学武,尤擅近身格斗,等闲五六个男子都近不了她的身,这会子愤怒到了极点,出手就是十成的能耐,拳风凌厉呼啸而至,仿佛心里压抑的怒火全随着这一拳招呼了出来,毫不留情的打向武兆铭的脸。 武兆铭也是学过武的,他在德国军校留学时,格斗课的成绩从来都是优,见状当即身影一闪,险险避过了裴棠的拳风,反手一招架住了她的拳头。 “别闹。” 武兆铭眉头微锁,有些不耐烦的沉声道:“冷静下,这件事情我会跟你解释清楚。” “解释,你要怎么解释,是要我大度将你让给她,还是要同意你纳她回家做我的姐妹?”裴棠眼带讥诮的哼了一声,怒道:“武兆铭,你当初和我订婚时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以后只有我一个女人,怎么,这还没成亲呢,你就要变卦了?” VIP卷 第八十四章 争吵 “我们的婚姻本就是一场政治利益的结合,我从未真心爱过你,与你订婚,不过是听从父亲的安排罢了。” 武兆铭别过脸不看裴棠,神态冷漠,声音亦冷淡无情,一字一顿的道:“感情的事情我和你讲明白过,你自己清楚我的态度,却依旧坚持要嫁给我,我便是此刻心有所属,爱上了别人也不亏欠你什么。” “亏不亏欠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你既然答应了娶我,答应只有我一个女人,你就应该做到。”裴棠是裴督军唯一的女儿,她自小受尽宠爱,在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一不二,长大后又因为美貌和学识被誉为东北第一美女,拥有无数的追求者,可她自始至终,却只喜欢武兆铭一个人。 武家与裴家地域相连、互为表里,裴督军与武督军年轻的时候又一起打过天下,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故而两家来往密切。裴棠比武兆铭小了三岁,她小时候就认识了武兆铭,从情窦初开时就喜欢上了他,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嫁给他,她以为凭着两家的关系和多年相识的情谊,凭着自己的学识美貌,她嫁给他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谁知他却一而再再而三,明确的拒绝了她。 武兆铭拒绝她的理由很简单, 他对她只有朋友情谊,没有爱情的感觉,一直到双方家长将他们的婚事正式提上议程,他还是这套说辞。 裴棠不服气,她觉得自己很优秀,觉得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相处,她一定能让他爱上自己,所以她不管不顾的坚持要嫁给他,甚至为了他,拒绝了别的追求者。一心一意的等她,把自己等成了一个过了二十岁还没嫁出去的老姑娘。 武兆铭先是执意不肯娶她,后来不知为何却又突然答应了,顺利的订了婚后,他也一直对她很好,未婚夫该做的事情他一样不落,事事呵护着她,裴棠心中欢喜,以为武兆铭终于发现自己的好开始喜欢自己了,却没料到到头来居然是空欢喜一场。 看着此刻对面拧着眉头。深邃眼眸中明显透出不耐烦的武兆铭,裴棠心中酸楚,咬牙逼退眼中的泪意。大声问道:“你这么快就变了,是因为刚才那个学妹么?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武兆铭之前从未进过上海大学,他连上海都很少来,他与那个女学生。不可能是在校园里认识的。 “我对你的态度从未变过,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娶你,就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一生,别的,我给不了,至于她——”武兆铭声音低沉。说到这里突然犹豫了下,他看了裴棠一眼,眸光中有些不忍。却还是直接的道:“她是我最心爱的女人,她年轻单纯,个性很善良,家中也没什么人可以依靠,我希望将来你们能好好相处。你不要为难她。” “好好相处——”幸福的梦想完全被摧毁,听着耳畔那些残忍的语言。裴棠看着自己最心爱的男人,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坦然承认喜欢别人,只觉得一颗心慢慢的被他撕碎了。 她怒视着他,眼中泪光闪烁,再也按耐不住,歇斯底里的吼道:“你是决心要纳她做妾了?武兆铭,你我都是留过洋接受了新式教育的人,你觉得我会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男人吗?你想纳妾,想娶姨太太,做梦!我绝不会同意的。” 她说罢就扑了过来, 再次疯狂的攻击武兆铭,拳脚齐上,招招狠辣,看架势简直是要把武兆铭生吞活剥了。 武兆铭慌忙躲闪, 房间内空间很小,又有家具的阻挡,两人你来我往的腾挪跳跃,不免就碰到了许多物品,弄的房内一阵兵乓乱响。 看着一时情绪激愤难以抑制的裴棠,武兆铭自知理亏,他没有还手,只是尽量的躲闪着,见招拆招,希望她发泄一番后能尽快冷静下来,边动手边劝道:“阿棠,你冷静下,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用拳脚就能解决的,其实你可以考虑嫁给其他的男人,我也不忍心你为了我委屈自己。” “你不忍心,你不忍心还这样对我,你什么意思,是想我走人,让你好顺利娶她吗? ”裴棠的脑中早已经气的乱成一团,她毫不手软的继续攻击着,听到武兆铭这话,更觉伤心愤怒,不管不顾的怒吼道:“你想退亲?没门,我裴棠认定的男人从来不会放手,我不管那个狐狸精是什么来头?你有多喜欢他,总之你是我的,你这辈子只能娶我一个。” “你简直不可理喻。” 听到裴棠骂胜兰是狐狸精,武兆铭也被惹毛了,心头的一点愧疚瞬间消散,眸光一冷,当即就开始反击,边打边道:“阿棠,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你给我安静下来,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我明天就去退婚。” 武兆铭拥有高超的格斗技巧,经验丰富,再加上男子的速度和力量优势,他很快就占了上风,几个回合后,就擒住了裴棠,将她双手卡在身后压在了床上。 “好啊,你想退亲,你去退啊!我警告你,我们裴家最不缺的就是血性,你敢退我的婚,我就敢拿枪崩了那丫头,你要不要试试?”裴棠被压制的动弹不得,但她还是不依不挠的回道。 “你敢?”武兆铭怒吼一声。 “我敢!” 裴棠奋力的扭过头,目光炯炯,毫不示弱的看着他。 “你——”武兆铭气的双手一紧,不由自主的就加重了几分气力。 裴棠咬着牙一声没吭,依旧瞪大了眼睛倔强的看着他。 “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武兆铭在裴棠坚韧倔强的眸光很快就败下阵来,他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胜兰,有时她也是这样倔强的让他无可奈何,只不过比起裴棠的强硬,她用的是另一种软弱无助的法子……他心中郁闷之极,一下子松开了裴棠,起身飞起一脚踹在了床头柜上,踹的结实精美的白枫木矮柜翻滚到一边,抽屉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油漆平整的面板上出现了数道裂痕。 “兆铭,你别这样。”裴棠极少见到武兆铭如此暴力的发泄情绪,见状一下子就愣住了,冷静了几秒钟后,她迅速跳了起来,猛然从背后环抱着武兆铭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咬了咬牙低声祈求道:“六哥,刚才是我太激动了,可是你也该为我考虑下,我好歹也是你的未婚妻,我也有我的尊严和面子,你不声不响的就丢下我陪别的女人去了,还带回家让下人们都看见,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这样子我以后进了你家的门,还有何脸面可言?” “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到,不过,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武兆铭此刻脑中纷乱,他也知道突然带胜兰回别院的事情是自己做错了,可是又不愿就此向裴棠妥协。 他想了想,还是用力掰开了裴棠的手,转身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她道:“阿棠,我知道这事我有错,可是关于她的事情,我们必须得冷静下来好好谈谈,暂时我并不希望她的存在被我们的家人知晓,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别把她的事情透露出去……” 守候在门外的侍卫们听见了屋里乒乒乓乓的响声,都自觉悄悄站的离房门远了点,有的人脸上还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裴大小姐性子火辣,功夫又高超,今晚六少偷腥被抓,想来是要被未婚妻狠狠的教训一顿了,娶了这么一只母老虎回家,真不知六少以后的日子是幸福还是酸楚啊! 不过那个姓叶的女学生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一见面就让六少迫不及待的带她回别院来,着急的连未婚妻都丢下了,可见六少的对她的上心,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一干侍卫女佣都在心中猜测着, 对胜兰的来历好奇无比。 而此时的屋里面,裴棠又再次发飙了,她流着泪道:“武兆铭,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十几年深情对你,你真的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你事事为她着想、顾虑那么多,生怕我把她的事泄露出去引来裴武两家的不满,可你能不能也照顾下我的心情?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呀!你当着我的面这样对待别的女人,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从方才到现在,你一句安慰我的话都没有,一直在往我的心头扎刀子,你好狠的心!” “阿棠,我是在和你好好商量,你能不能别那么激动。” 被裴棠一叠声的指责着,武兆铭也怒了,他的耐性早就被她的拳脚耗的七七八八,当下就拍着桌子道:“别说你只是我的未婚妻,就算你已经是我的妻子,我愿意喜欢谁在乎谁,你也管不了!” “好,很好,我倒是要看看,我到底管不管得了,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狐狸精。”裴棠也是个很高傲的姑娘,方才她委曲求全的祈求武兆铭,已经把自己的自尊踩脚底下了,她从未在一个男人面前这样低声下气的哭着,可换来的却只有武兆铭的指责,当下骨子里的血性全被激了出来, 她随手拔出了隐藏在大腿上随身携带的配枪,抬脚就要往外冲。 ps: 今天和明天的两章都是定是发布的,此刻作者在老家,没空摸电脑……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多多订阅啊,等作者回来,一定会继续加油的。 VIP卷 第八十五章 过夜 “你疯了——”武兆铭见状当即大惊失色,拼命上前拦住了裴棠,又是好一番拳脚相争后才费力抢下了她手中的枪,如此折腾了好一会,两个人都累坏了,一起气喘吁吁的倒在了床上。 看着身下的裴棠一头秀发凌乱,衣衫被扯坏,双眸充血发红,白日里艳丽高雅的笑脸变的狰狞难看,想起两人多年相处的点点滴滴, 武兆铭无奈的叹口气,摇摇头低声劝道:“阿棠,你以后别这样了好吗?你这样子,没几个男人受得了的,为何你在外面时总是优雅迷人、高贵如斯,回来后遇到点事就变成了蛮不讲理的母老虎呢?你知不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一点。” “我不这样子的时候,也没见你说喜欢我!”闻言裴棠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她抬头认真的看向武兆铭,眼前的男子面貌俊美,身家显赫,与她订婚的消息传出去后,人人都盛赞她们是万般相配的一对璧人,连她父亲裴督军也高兴无比,连说爱女终于心愿得成,得了如意郎君,可谁又知道,他与她之间的感情,仅仅是建立在她单相思的基础上的呢? 单相思啊,十几年的单相思,就是一块石头,它也该被捂热了吧!武兆铭之前明明已经亲口同意与她订婚,明明订婚后一直对她很好,今天他突然就变了,就是为了那个女学生才变的。 她到底有什么好的,自己追求了十几年的男人,偏偏把心给了她。 裴棠的愤恨的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时就冲出去找到那个名叫叶静辰的女学生问个明白。 疲惫的身体制止了她的冲动,她闭上眼睛冷静了下,缓缓回道 :“我只有在你面前,才会控制不住自己……” “阿棠。我们能不能先不谈我们之间的感情,兰——难道你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听我把所有的话都说完吗!” 闹了这么久,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裴棠还是绕在圈子里出不来,胜兰的事情也还是没解决,武兆铭已经有些急迫的不耐烦。 “好,你讲,我洗耳恭听。”裴棠翻了个身,趴在被子上不看武兆铭。面无表情的回应道。 此刻的她,已经被伤的没心情和他继续闹下去了。 胜兰被那名叫阿绣的女佣带下了楼,出了这栋洋楼后。进了后面的另一栋小楼,两楼同样的建筑装修风格,只是后面那栋更小巧了些,掩映在绿树之中,环境很是幽静。 阿绣带着她径直上了二楼。顺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才打开了一间房门请她进去。 房内是一个套间,外面是类似客厅,里面是卧室,有明亮的落地大窗户和宽大的阳台,摆放着全套的欧式家具。装修奢华雅致,卫生间的洁具全是进口的,锃亮的不锈钢龙头上有着鎏金的花纹。奢靡耀眼。 胜兰站在门口发了几分钟的呆,她真心不想呆在这里,总觉得这个美丽奢华的房间就像一个华丽的牢笼,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绝对走不了,在心里连叹了几口气后。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乖乖的先住下来了。 阿绣很热情。一进门就指点着告诉胜兰各种物品的使用方法,包括水龙头抽水马桶之类的,胜兰的灵魂是现代人,当然什么都会,不过她还是矜持的笑着,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跟在阿绣身后听她讲解,不出意外的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轻视的眼神。 这个阿绣一定认为自己是那种出身很差、读书镀金、见钱眼开傍上武兆铭的狐狸精了吧!胜兰心头有些郁结,等阿绣讲解完退下后,她匆忙洗漱了下,没有什么睡意,便套上睡衣坐在床上发呆。 睡衣是挂在浴室衣柜里的,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崭新干净, 西式长袖长裙的款式,松松大大的,胸前和袖口都滚着层层的蕾丝边,粉红的颜色嫩嫩的,胜兰觉得自己套上它有种立刻就变成大洋娃娃的感觉,心头一时莞尔,刚刚的不快和担忧都消散了许多。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 窗外黑暗一片,四下里都静悄悄的,她听见了外面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夜风透过纱窗吹动窗帘的轻柔声响。 裴棠和武兆铭这会子应该正在吵架吧?胜兰想起裴棠气急愤怒的模样,觉得今天这事武兆铭实在是做的过分,有点同情裴棠,想听听两人有什么动静,可因着隔了一栋楼,楼房的隔音效果又非常好,她仔细的听了一会,什么都没听见。 就在她估摸着两人是不是根本就没吵起来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随后院子里很快就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应该是裴棠离开了吧!胜兰不由自主的走到窗边撩起了窗帘,可惜她这个房间根本看不到前院的景象,望着窗外黑乎乎的一片绿树,她无奈的摇摇头又回了床上。 这样连夜离开,看情况裴棠肯定被气的不轻吧,也难怪,她毕竟是武兆铭的未婚妻,任何女人碰到这种事,都不可能轻易干休。 裴棠大半夜的被气走了,那武兆铭怎么样了?他就这样让她走了,难道不怕影响以后的夫妻感情、影响裴武两家的关系? 胜兰知道以双方的家庭势力,武兆铭和裴棠既然已经定了婚,那解除婚约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他们是肯定要结婚的,自己这么突然插进来做了电灯泡,还被裴棠知晓了,处境实在是不妙啊!若是因此弄的裴棠和武兆铭生分了,影响了两家的联姻,没准哪一天被双方的家长知晓,能直接派人把她给卡擦了。 想到这里,胜兰有些不寒而栗,忍不住就缩了缩脖子,苦恼万分,这里不是属于她的生存环境,可若是武兆铭坚持不肯放她走,她该怎么办呢? “这一次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离开啊?”胜兰躺在床上苦苦的思索着,不知不觉。就困倒在被子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白天,窗外阳光灿烂,有不知名的鸟儿在啾啾的叫着,听的人心情都变的美好起来。胜兰发觉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躺在床上,惊讶了一声,许是听见了她起床的声音,女佣阿绣声音冷淡的在门外叫道;“叶小姐,新衣服已经放在您床边的衣柜里了,梳妆用品和首饰都在梳妆台上,你是要自己梳妆。还是我来帮您?”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听阿绣话音里的意思,自己睡着的时候她肯定进过这个房间。是她帮自己盖上了被子的吧!胜兰不由得有些懊恼自己睡的太死,同时她也不想被一个看不起自己的女佣服侍,抬手看了看腕上的伤痕,见一夜过后淤血散了不少,却还是有些红肿。叹了口气起身打开了床边的大衣柜。 一片衣物的绚烂色彩霎时就映入了她的眼帘,衣架上满满当当,挂满了各式衣服;有西式洋装也有中式旗袍,还有老式的衫裙,颜色各异、风格不同,但件件做工精美衣料高档。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么多的衣服,不会是今天一早刚买来的吧!百货公司和服装店成衣铺这么早就开门了么? 胜兰不由得吸了口气,她清楚的记得昨晚她打开衣柜看过。里面根本就没什么衣服,这会子乍然见到满柜子都是衣服,着实吃惊不小,想着这些应该都是武兆铭派人为她准备的,犹豫了下有点不想穿。 可是看看手腕上的伤痕。她又无奈的打消了那个念头,校服实在是遮不住。两手的红肿跟被虐待过一样见不得人,她站在衣柜前挑挑拣拣,挑了套看起来比较素净保守的衣衫。 那是一套水蓝色的衣物,上袄下裙,上袄是经过改良的款式,高领斜襟盘扣,掐腰收身,窄窄的衣袖长及手背,刚好挡住了她手腕上的淤痕,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的精美的缠枝花纹,滚着宝蓝色的边,颜色款式都很素雅。 下裙是水蓝色百褶长裙,裙脚绣着和上衣类似的花纹,裙子很长,穿在胜兰身上一直遮到了她的脚踝。 衣服的款式虽然很保守,但剪裁合身,颜色粉嫩,衬的她白皙的肌肤通透润泽,越发显得她眉目清丽雅致,看的进门的阿绣眼神一阵发直。 胜兰自己也挺满意这套衣服,穿好后就去梳理头发,这才发现梳妆台上也早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用品。 东西挺多也挺杂乱的,有古老的胭脂水粉,也有舶来品西洋的现代彩妆香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因为天生皮肤底子好,胜兰再没有了化妆的习惯,随便涂了点润肤面脂就算了。 桌上的首饰盒里也放了不少饰品,钗簪发梳皆有,或金或银,镶珠嵌玉,无一不精美璀璨,看的胜兰一阵赞叹唏嘘,不过她一件都没用,翻了半天在抽屉里找出了一只素色的绸面发箍戴上,将一头秀发梳的整整齐齐的披在脑后。 她打扮好出了房间时,阿绣已经把早餐都摆好了,许是不知道她的口味,桌上的早餐准备了两种,一种是常见的清粥小菜,一种是西式的乳酪点心。清粥小菜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倒是那乳酪点心热腾腾的像是刚出炉,香味浓郁诱人,弥漫在整个房间里,让人闻之胃口大开。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胜兰就没怎么吃过西餐,一开始是在农村没条件,再后来是经济窘迫,西餐厅太贵她吃不起,街头的味道总是不对,此时突然闻到正宗的香浓的乳酪味道,霎时满肚子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她坐下来后手自然的就伸向了乳酪点心,看的身后的阿绣鄙夷的撇了撇嘴。 ps: 这一章也是定是发布的,明天的这个时候,楼主应该正在大巴车上往家里赶,所以明天的更新会很晚,有可能实在十点以后,抱歉啊,一天坐八九个小时候的大巴车,颠的骨头都能散架,实在没时间写文啊!不过急着想看文的朋友放心,等等五一过后来作者会来加更的,就算不能天天双更,也会尽量加更的。 VIP卷 第八十六章 强硬 吃完早饭后,胜兰就提出要见武兆铭,阿绣虽然面色不太好看,倒也没当面为难讽刺她,很快就领着她下了楼,穿过楼下的草坪花圃,进了昨夜胜兰去过的第一栋洋楼里,在二楼一个房间内见到了武兆铭。 今天的武兆铭没有穿军装,他一身西裤衬衫的打扮;藏青色的长裤,雪色的衬衫,皮鞋擦的锃亮,洗的很干净的发丝短短的竖立着,显得干练潇洒,不像是个军人,倒像是个现代社会的办公室白领精英,见胜兰到来,他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坐。” 身后的阿绣立刻识趣的退了下去, 胜兰环顾了下四周,看摆设这个房间想是间书房,房里的家具装饰中西合璧;有苏绣屏风、檀木的书橱和长书案、花梨木的靠背椅、也有牛皮雕花的沙发,西式玻璃罩子台灯、造型上竖个大喇叭的古董留声机…… 虽是中西合璧的摆设,但房内家具颜色类似,配饰风格统一,看着倒也典雅大方,丝毫没有中西冲突的突兀之感,反倒显得很有档次品味。 看样子武兆铭是个中西风格都喜欢的人, 胜兰暗暗的想着,心中有些忐忑,没有多少心思欣赏房间,就近在身边的牛皮沙发上坐了下来。 见胜兰坐下,武兆铭又是微微一笑,很快端了杯热腾腾的茶放在她面前的矮几上,轻声道:“喝杯茶吧,去去乳酪的甜腻。” 居然这么快连她吃什么早饭都知道了,胜兰心中一跳,脸上稍稍有些发烫,接过茶杯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和我客气。”武兆铭浓眉舒展,深邃的眼眸中流转着笑意,看着神采奕奕、神情愉悦。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昨夜和裴棠吵架的影响。 这么快就忘记了和未婚妻的不快,是他心太宽、还是根本就不在乎裴棠?应该是后者吧,花花大少都是不在乎女人的,胜兰想到这里,心中顿时有些不快。 武兆铭随后自己也端了杯茶在胜兰的对面坐下,与胜兰的坐姿挺直不同,他坐的很轻松随意,高大的身躯懒洋洋的陷在又大又软的沙发上,看着面前低着头的胜兰,他语气温和的像是关切的问道:“昨晚睡的还好吗。习不习惯?” 突然被强迫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怎么可能睡的习惯? 胜兰不满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直接道:“不习惯!” “哦。是吗?”武兆铭说话间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那为何你睡的那样香甜,连我进去都不知道?” “ 什么,你进我房间?”胜兰闻言一下子跳了起来,险些打翻了手中的茶水。惊讶的指着武兆铭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进我房间干什么?” “就是想看看你睡着了没有。”武兆铭兀自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满脸戏谑的笑意继续道:“想不到你不但睡的很香,还睡得很死,连我给你盖了被子都不知道。” “我,我最近有点太累了。” 听见是武兆铭只是给自己盖了被子。胜兰又想起早上起来时自己没觉得身体有异样,心中才稍稍放了点心。不过脸上早已腾飞起两朵红云,最近她才开学。这民国的大学和后世的大学一样是要军训的,这几天在学校里天天跑步打拳站军姿的,弄得她疲惫不堪,晚上总是一沾枕头就着,昨夜又熬了会夜。就睡的更死了。 真是,这样子。就是被人非礼了都不知道啊!胜兰在心中懊恼着,不由得狠狠的瞪了武兆铭一眼,有些气愤的复又坐下不去看他,直接问道:“六少,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你是怎么逃离的?”武兆铭没有回答她的话,反倒是问道:“我问过展副官了,当日假死的事情你自己一开始并不知情,据说他们的计划是将你送到国外,并且至今也以为你在国外。此外我还简单的调查了下,最近这些日子你一直在上海,根本就不能去过国外,你是怎么从他们手中逃出来的?” 短短一夜的时间,他就已经查出了这么多?难道一夜都没睡觉么?胜兰心中有些讶异, 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那夜他们把我送上去美国的船后,没派人跟着我,船开了后,我看见盯着我的人离开了码头,就找机会跳海游了回来。” “跳海?” 武兆铭正在喝茶,闻言险些被一口茶水呛到,他咳了一声,费力的将口中的茶水咽下去,震惊的瞪大眼睛又问了一句:“你大半夜的从游轮上跳下去, 然后游泳上岸?” “是——我从小水性就好。”胜兰知道自己那举动确实惊世骇俗太危险了些,说完又解释了一句:“我当时最少有七成的把握,所以就堵了一把!” “才七成的把握,你就敢跳海?”武兆铭闻言更是脸色一变,浓眉一下子挑了起来,眸中寒光大盛,明显生气道:“倘若你不幸落到了那三成失误里,那岂不是就此葬身海底?”说话间他迅速起身扑过来握住了她的双手。 胜兰只觉得他人影一动,还没反应过来,他高大的身形已经立在了自己眼前,惊的她条件反射的想要逃跑,却被他抓住了没法逃走,挣扎了两下也抽不出手,不由怒道:“你放开!” “不放——”武兆铭将她的手抓的紧紧的,语气激动的道:“我今天才知道,你居然胆大至此,为了自由,连命都敢不要。” “没有自由,要命还有何用?”胜兰一时挣不回手,只能恨恨的道:“你现在知道我是什么人了?逼急了我会什么都不顾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我什么时候都不想放你离开。” 武兆铭抓紧了她的双手,顺势不管不顾的将她拥进自己怀里,干脆利落的回道:“你就死了那份心吧!” 你——” 胜兰怎么都推不开他,闻言更是气急:“可是我还要上学,你总不能一直把我关在这里做你的金丝雀吧,我警告你武兆铭,逼急了我真的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上学的事情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帮你办理转学手续了,很快你就可以随我回金陵读书。” 在胜兰的愕然中,武兆铭稍稍放开了她,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我不能在上海常住,所以——” “所以你就要把我弄回金陵去,根本就不管我愿不愿意!” 胜兰此刻真是气的都快发疯了,她在上海辛苦复习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才考上了自己喜欢的学校喜欢的专业,和同学老师们也相处的极好,结果他一来,就切断了她刚拥有的一切。 这种突然被人斩断一切的感觉让她气闷不已,心中从昨夜到现在郁积的火一下子全爆发了出来,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就挣出了一只手,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砸在了他头上。 ps: 非常抱歉,今天真的只能发这么点了,实在没有时间,明天尽量补上。 VIP卷 第八十七章 生气 一声乓的撞击声过后,武兆铭的额头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怔然的看向胜兰。 胜兰气急之中下手很重,几乎是卯足了力气,被砸中后,武兆铭的额头上很快就肿起了一块,微烫的茶水混合着绿色的茶叶顺着他的脸颊流的满肩满胸都是,雪色丝绸衬衫上顿时被染出了大片的污渍。 武兆铭的眉头一下子全皱了起来,他抬手抚摸着自己受伤的地方,脸上如落了层寒霜般的阴郁,薄唇紧紧的抿着,看向胜兰的眸光锋利如出鞘的剑,似乎在下一刻,就会将她生生劈开。 四周瞬时安静的可怕,胜兰被自己的举动和他的眼神所吓,慌不择路的退后一步,丢了手中的茶杯,结结巴巴的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冲动昏了头, 她虽然一向很冷静,可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你是有意的。”武兆铭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恶狠狠的怒意,听着有些吓人。其实他的怒火已经被他最大限度的压了下去,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打,还打的这么狼狈。看着自己身上干净的衬衫变的脏污难看,再看看面前一脸无辜惊慌的女人,他深吸了口气,压下想要惩罚她的冲动,转身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怒气冲冲的冲门外喊了句:“阿绣。” 一直守在外面的女佣阿绣闻言立刻就进来了,看见武兆铭一身狼藉的模样,她惊讶的啊了一声,话一出口就识趣的停住了,随后看向他的眼神变的担忧关怀,眸中情谊流转,再转脸看向胜兰的目光中却明显多了几分怨恨。 看样子又莫名其妙被人当成情敌了。胜兰见状在心中无奈的哀叹了一句。这个阿绣人如其名,长的白白净净很是清秀,看着纤巧聪慧,不似一般女佣粗苯的模样,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她能看上英俊潇洒的武兆铭也是正常,不过她一个小丫头,是不可能和自家少爷有结果的,看武兆铭的样子,也不像是个能和丫头勾搭上的主。阿绣顶多做梦妄想下罢了。 可就算明知是妄想, 阿绣也显而易见的想了。 看看,连家里头的丫头都对他动心思。更别说外面那些有身份地位的女人了,这样的男人,真的不是一般女人消受的了的。在这一瞬间,胜兰忽然很同情裴棠,也更坚定了自己以后绝对不能喜欢武兆铭的决心。 她向往的是彼此专一相亲相爱的平凡生活。可不愿意天天为小三小四甚至小五小六小n烦恼。 想到这里她立刻就别过脸不再和阿绣对视,也不去看武兆铭,默不作声的又往后退了两步。 她很想立刻离开这个房间,不过没有武兆铭的同意,她就是出去了估计也得被抓回来,所以她没有走向门边。只是尽可能让自己站的离他们远一些。 “六少,请问您有什么吩咐。”狠狠瞪了胜兰几眼后,阿绣细声细气的问道。 “送叶小姐回客房。顺便叫展副官进来。” 武兆铭的视线一直盯着胜兰,根本没注意到阿绣的脸色,看到胜兰面上的表情变化后,他更是生气,原本他只是想叫阿绣去拿件干净的衬衫给他换的。可此时看见了胜兰躲避的样子,他立刻就改变了注意。 他现在不想看到这样子的她。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惩罚她。这时候彼此都在气头上,再一起呆下去也只能是徒增怨恨,她的事不急于一时,反正等到了金陵后,他有的是足够的时间慢慢消磨掉她的爪牙。 武兆铭今天是被一杯子砸的真心发火了,他发觉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无法走进她的内心,软攻也好强硬也好,她就是冷冰冰的不给半点回应,不是消极抵抗就是积极躲避,反正就没个好脸色。知道她为了逃走连海都敢跳后, 他决定这一次绝对不能让她有任何逃离的机会,真逼急了,他就是囚,也要将她囚在自己身边。 她是固执胆大的人,他更是,活了二十几年,他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或许以前他的怜惜助长了她的胆大,而以后,他不会再轻易心软了。 他会按照自己的计划,让她一步步站到他的身边,根本不必顾忌她什么,反正怎么顾忌她都不会满意。 想到此,武兆铭冷凝的目光渐渐聚集起来,愤怒的表情也慢慢充满了玩味。 知道自己确实砸怒了武兆铭,胜兰没敢再提上学的事情,她低着头乖乖随阿绣下了楼,一路忍着对方的白眼和小声的冷嘲热讽回了昨夜住的客房,在房内待了一会后,她忍不住想要下楼走走,结果才一出门,阿绣就凶巴巴的过来道:“叶小姐请留步,六少说了,没有他的吩咐,你不能随意离开。” “我不是要离开,只是想下楼走走。”胜兰料到自己会被软禁起来,看阿绣的态度虽然不顺眼,也懒得和她计较,只柔声问道:“下楼散个步也不行么?” “不行——”阿绣回答的很干脆。 不是吧!难道下楼透口气也不行?胜兰有些怀疑阿绣是不是公报私仇想故意为难自己,就道:“我不相信六少会这样对我。” “信不信是你的事,不过除了房间,你哪里都不能去,叶小姐,你还是回房里老实呆着吧。”阿绣冷冰冰的回了她一句,末了还低声加了句道:“哦忘了提醒叶小姐了,你身上这身水蓝色的衣裙可是高档货,万一要是被楼下的花花草草刮坏了,六少追究起来,你赔不起我可就为难了。” 说话间她昂起头看着胜兰,神态高傲,满眼的不屑。 胜兰本来不想和一个丫鬟一般见识, 可对方既然已经踩到了她头上,她若是再忍气吞声下去,只能让对方得寸进尺。闻言遂笑了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赔得起,一件衣服而已,能值几个钱?我大学都读的起,难道还买不起一件衣服!再说现在又不是旧社会,就算是丫鬟也不是能随意打骂的,六少还能为件衣服打你骂你不成?那也太失身份了!不过估计一件衣服和一个丫鬟这种小事情,也轮不到六少出面,你这担忧完全是多心了。” “你——”一下子被胜兰说出身份上的差距,阿绣顿时气的柳眉倒竖,可在这个院子里。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大声辱骂胜兰的,只能憋的气鼓鼓的小声回了句:“哼,狐狸精。” “阿绣。这里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胜兰刚要开口,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上传了过来,胜兰伸头往阿绣身后一看,瞧见展副官正大步走过来。 他依旧穿着英挺的军装。身姿挺拔威武,但是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气色有些晦暗发黄,黑眼圈很深,像是许久没休息好的样子。 胜兰估计是自己的事情连累了展副官,想起之前秘密要将自己送往国外的人估计就是他。心头有些感激,也有些内疚,随即向他打招呼道:“展副官你好。你来这里是找我有事吗?” “展某奉六少之命,专门来照看叶小姐”展副官大步走到了胜兰的眼前,微微颔首道“既然叶小姐想下楼散步,那展某自当奉陪”说罢他看了眼依旧站在原地的阿绣,语气威严不容拒绝的道“阿绣。你怎么还站着不动?” “是——”阿绣看了看展副官,又瞧了胜兰一眼。咬着嘴唇不甘心的离开了。 “这丫头似乎有些心思,不过叶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展副官瞧出阿绣对胜兰的态度不太好,他虽不太明白是为了什么,却还是出言安慰道:“横竖她只是个下人,叶小姐若是计较,反倒失了身份。” 听到展副官这样的话,胜兰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声:“展副官此言差矣,我能有什么身份,真计较起来,没准她的出身比我还好呢。展副官,这里别人不知道我的底细,你可是一清二楚,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此时整个走廊上空空荡荡,只剩下展副官和胜兰两人,似乎这座小楼目前只住了胜兰一个人,她说话间,突来了一阵风吹得楼边的高大茂密的香樟树叶子发出了一阵簌簌的响声,听起来就像是下起了一场急促的小雨。 急雨声中,展副官背负着双手,站的身姿笔挺,看着胜兰叹了口气,眼眸中有着浓浓的倦意和无奈, 他转身看着阿绣,一直瞧见她走的远了,才低声回道:“六少吩咐过,叶小姐就是叶小姐,和从前的王小姐没有任何关系, 展某就算什么都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必须时刻守口如瓶。” “他什么意思?”胜兰闻言稍稍有些愕然,她不明白武兆铭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督军知道王小姐的事,但他并不认识王小姐,叶小姐要回金陵,自然就不能再用王小姐的身份出现,免得督军迁怒。” 展副官脸上的表情有些怅然,他闷声回道:“ 督军是个很固执的人,六少这样安排,也是为了叶小姐着想。” “换汤不换药,武督军要是真看我不顺眼,改头换面也没用。”武兆铭虽然很用心,但是胜兰并不感激他,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呆在他的身边,武督军就是迁怒她,那祸事也是武兆铭招来的,她责怪他都来不及呢。 不过知道展副官一定会为武兆铭辩解,胜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直接就转移话题问道:“展副官,上次假死的事情,是你帮我安排的么?虽然我没有走,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不是我。”展副官闻言立即露出了一抹苦笑,当日万松年的安排天衣无缝,他一直以为她已经在国外了,昨天刚见到她时着实吓了一大跳,并且也做好了被武兆铭处罚的准备。而出乎意料的事,听他交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武兆铭居然不惩罚他了,而是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直接将他调到了胜兰的身边来,让他护送她回金陵,以后就负责她身份的隐蔽和人生安全。 他一开始是有些怨恨胜兰的不知好歹的,可是听武兆铭说起她是跳海逃生后,他不由得心生敬佩,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做事就有如此胆魄,也难怪六少会对她另眼相看,她若是出身好一些,留在六少身边没准是个好内助。 六少突然认定了她的新名字,恐怕也是想借机给她安排个新身份吧! “不是你,那是谁?‘展副官正在思考,一边的胜兰又问道。 她觉得很奇怪,武兆铭身边的人,她就认识展副官一个,除了他,还有谁会帮她? “等你回了金陵后,应该会有机会见到他的。” “啊,不肯说么,那算了。”胜兰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展副官没有直接说出万松年,回话间他也在思考着;万松年此刻还不知道胜兰又被六少碰上的消息,不知道等他们一道回了金陵,万松年惊讶之余会不会把胜兰的身份泄露出去?看样子他有必要先去打个招呼。 他相信以万松年之前对待胜兰的特殊做法,知道她再次回去后,万松年应该会再帮她一把,就算不帮,也不可能落井下石。 只是,胜兰的新身份好安排,可有了新身份,六少想和她在一起,还是很困难的,毕竟两人中间已经多了个裴棠小姐。 想起裴棠,展副官忍不住微微摇头,在心中暗暗的想:“裴小姐的性子太烈,又对六少一往情深,看样子是容不下胜兰的,偏督军又认定了裴棠做儿媳妇,六少回到金陵后,麻烦多多,很难解决啊!” “不过再难的困难,恐怕都比不上眼前的女子对六少没心思更让六少沮丧愤怒吧!” 展副官看着正皱眉思索中的胜兰,忍不住问道:“叶小姐,若是你与六少身份相当,他又没有未婚妻,你会接受他吗?” “不会。”胜兰闻言不假思索的立即回道:“除非被逼,不然我才不想找他那样的男人呢,太不安全了。” “不安全?”两人身后,刚上楼来的武兆铭闻言立刻放轻了脚步。 ps: 抱歉,这一章又更的很晚了,最近作者很忙,真的很忙,哎—— VIP卷 第八十八章 局势 “不安全,这话从何说起?”展副官一时错愕。 “不管是家世地位还是长相,他都太不安全了。”胜兰笑笑道:“乱世之中,军人的命最短,太过英俊的男人,又容易招桃花,不管哪一样,他都给不了我安全感,更别说他的家人根本不会接受我,和他在一起,我还得时刻提防自己的小命。” 胜兰这话说的虽然有点太过直接,却也有几分道理,展副官正欲反驳,一转眼看见了武兆铭,刚想开口,对方却示意他不要出声,他尴尬的低了低头继续道:“乱世之中,权势是依靠,枪杆子就是护身符,没权没势的普通百姓日子永远是最苦的!叶小姐出身寒微,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更何况叶小姐是大学生,是新派人士,新派人士最重感情,两人若是一心相爱,许多困难都是能解决的。” “物质上的困难是可以解决的,精神上就未必了,普通百姓也有普通百姓的好,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看似简单,却是多少人都追求不到的幸福。”胜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跳开道:“算了,不讲这个了,展副官,你觉得华夏能统一吗?” “目前华夏大地内有军阀割据混战,外有列强虎视眈眈,虽已经成立了南方政府,可所辖区域在华南一带,连江南都未曾涉及。北方及西北内陆依旧各自为政互相侵吞,日本人这些年小动作不断,如此内忧外患,华夏想要统一,任重而道远啊!”话题跳转太快,展副官明显楞了一下才回话,他是军人。自然对时政很是熟悉,简要的说了下当前状况后,忍不住叹气道:“也不知道展某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华夏的统一!” “展副官的年纪并不老,自然是能看到的。”胜兰的笑容中充满了前世洞察历史的自信。来到这个世界生活多年,她早已发觉这个世界虽然和她前世生活的那个不同,但历史发展的每个阶段都很类似,这说明它发展的大趋势和那个世界是一样的,殊途同归,统一是必然。并且已经要不了多少年了。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华夏分裂已久,是时候统一了。”看着楼下碧绿的草坪和繁茂的绿树,胜兰的眼眸中漾满了憧憬的笑意,她肯定的道:“最迟不出二十年,展副官一定能看到一个统一的、面貌崭新的华夏。” “二十年。不出意外的话,展某应该可以看到。”看到后面的武兆铭默不作声的又离开了,展副官悄悄松了口气,笑道: “希望真如叶小姐所言……” 武兆铭回去的心情轻松愉悦许多,他终于知道她迟迟不肯接受他的原因了。 安全感? 借口!她分明是害怕自己不能长久的陪在她身边,害怕自己身边有太多其他的女人。这便是女人的独占欲吧!和裴棠一样,只不过裴棠表现的更直接了点,而胜兰。太过含蓄了。 “该怎么样去除她这份不该有的担忧呢?”武兆铭暗暗思量:“归根结底,她就是出身太差太自卑了,给她一个合适的身份,这一切都该不再是问题了吧!” 他急匆匆的回了自己房间,迫切的想要尽快安排好一切。 胜兰在武家的上海别墅里一共住了半个月。在半个月里,她一步都未能踏出那个院子。进了房间有阿绣盯梢,出了房门有展副官等人看着,她所有要求外出的理由都被无视,基本上是完全失去人身自由被关了半个月。 在那半个月里,她后来没有见到武兆铭,问了展副官才知道,他陪同裴棠去了东北。而同时间苏北大旱爆发民乱,等他自东北返回后,还要直接巡视苏北等地,至少一个月之内,他不会有空闲时间在她面前出现。 苏北大旱,她早在杜微雨的信件中就听她提过,说是自六月之后就干旱少雨,百姓种的庄稼许多都干死了,所以今年秋后当地百姓的生活会有些艰难。 杜微雨的夫家是当地首富,又有武督军做靠山,旱灾自然影响不到他们,胜兰早已把李妈等人托给杜微雨照料,原先倒没有担心什么, 此时听说当地出了民乱,方察觉到危险,顿时忧心起杜微雨等人的安危来。 可是武兆铭人虽然不在,却把什么事都交代好了,胜兰根本就哪里也去不了,也得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心急如焚的被关了半个月后,她直接被展副官带上了开往金陵的专列,也直到上了车才知道;武兆铭已经在帮她办好了转学手续, 到了金陵后,她可以直接去金陵大学就读。 事已至此,她就是再不情愿,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能乖乖去了金陵,静待其变。 金陵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它是六朝古都,不似上海的时髦繁华,而是沉淀了历史,有一种沧桑的肃穆感。金陵城内道路宽阔,遍植法桐树,街道边的房屋大多是青砖所建,颜色灰暗、造型古朴厚重,被遮在浓荫蔽日的法桐树荫中,显得沉静低调。 胜兰很喜欢金陵的法桐树,她喜欢绿荫下这座城市厚重低调的感觉。早在前世的时候,她就在大学时代去南京旅游过一次,随后一直对它念念不忘, 想不到再见面时,居然是在异时空的民国。 坐在汽车中,看着窗外交替而过的风景,她先是感叹命运的无常,忆起前世的经历忍不住落了几滴泪水,随即便想到一件非常恐惧的事情:“这个世界,会再发生一次南京大屠杀么?” “展副官,上次听你说有许多国家正觊觎华夏,那日本国离得很近,是最危险的一个吧?裴家真的能挡住日本人吗?”她一想到就忍不住立刻问展副官。 身在交通信息都还很闭塞的民国,即便已经生活了多年,她身为普通学生一个,对局势还不是很了解。 “裴家已经今不如昔。”展副官见她突然问起局势,觉得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照实说了:“日本经济比华夏发达很多,又多年备军准备侵略他国,军队的装备不是裴家军能比的,裴督军能苦撑至今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若是周边其他各军能强力支援裴督军,日本人永远也打不进东北,只是——哎!” 事关军阀内幕,展副官只是大概提了下,没有说的很清楚;原来裴家的势力并不局限于东北一带,与江苏接壤的山东河北都是裴督军的地盘。可最近几年,裴家起了内讧,那些地域渐渐脱离了裴督军的掌控,当权者眼下虽然看不出有亲日的苗头,可日本人若是久攻东北不下,转道山东天津等地进攻,也一样可以侵略华夏。 到时候裴督军腹背受敌,东三省的沦陷是迟早的事,而东山省和山东等地一旦被日军拿下,富庶的江浙就休想保住了,到时候不仅仅是一个武家,整个华夏都危险了。 因着南方政府的成立,北方各军如今正在积极筹备成立北方政府,裴家是北方的中坚力量,将来定然会是北方政府的首脑,而武家作为裴家的世交好友,是坚决的站在裴家这边的。 南方政府这些年一直坚持不懈的拉拢武督军,都被其拒绝了,为此南方政府对武督军颇有意见,只是碍于武督军和裴家的关系,怕牵一发影响整个北方局势,才顾忌着迟迟没敢动手。 在这个时候,武督军坚持让六少娶裴棠,不仅仅是为了表明与裴家交好的决心,更是为了联合裴家震慑其他各地的力量,帮助裴家在北方政府中站稳脚跟,继续顶住日本人,也为自己赢得强有力的后盾。 眼下裴家也很需要武家的支持,所以六少和裴棠的婚礼是无论如何都会举行的。裴棠小姐性子火烈,眼中根本容不下其他的女人,订婚时六少也曾答应过她,婚后除了她再不会有其他的女人,可谁知偏偏在这个时候, 已经“死去”的王小姐又出现了…… 展副官知道武兆铭的心思;他想如约娶裴棠,然后说服她同意娶胜兰当姨太太,如今虽然是新社会了,可有钱有势的人家娶姨太太是很正常的事情,就连武督军和裴督军两人,都有好几房姨太太,裴棠的要求不会得到支持,传到双方长辈耳中,也只能是她被训斥。 胜兰的出身是差了些,可她是大学生,又生的美丽聪慧,举止温婉得体,日后在学历阅历上再镀镀金,认个名门大族做干亲,给武兆铭当个姨太太也勉强够格。 可事情麻烦就在两个女人现在都不愿意,六少一厢情愿,偏又用情很深,若因此弄恼了裴棠影响了婚事,没有家世背景的胜兰就是某些人眼中可以随意捏死的蚂蚁。 看了眼身后青春美丽的女孩子,展副官在心底略略叹了口气。 “那日本人打进来,是早晚的事了?”胜兰闻言有些心凉,想起前世在历史课本和纪念馆中看到的种种惨烈场景,她心头一阵悲痛难耐,默默的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展副官亦不言语,一片沉默中,汽车轰轰的行驶过平整的马路,穿过重重树荫,又绕又拐开了许久,才在城东一处偏僻的别墅门前停了下来。 和上海的武家别墅不同,这处别墅是典型的中式建筑,它倚地势而建,逐渐拔高,朱红的围墙内露出粉墙黛瓦、斗拱飞檐、绿荫丛中桂花飘香,不过它的名字却是;“望梅别院。” “望梅?”下车的胜兰疑惑的四处看了看,小声的自言自语了一句:“是望梅花山么?” VIP卷 第八十九章 歧途 “望梅?”下车的胜兰疑惑的四处看了看,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是望梅花山么?” “前面那个小山头,就是梅花山。”虽然胜兰说话的声音很小,可还是被身边的展副官听见了,他当即指点着告诉她, 同时也有些诧异的问道:“叶小姐以前来过金陵?” “没有来过,不过听说过。”胜兰微笑着摇摇头,她是来过的,不过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在她前世的世界里,南京梅花山被称为天下第一梅山,是全国著名的赏梅景点。可惜她来南京旅游的那一次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没有看到传说中数百种梅花珍奇斗艳的盛景,回去后很是遗憾了一段日子,想不到这一世竟然直接住到了梅花山边上。 对美景的憧憬霎时冲淡了她心头被强迫的不快,缓步走进庭院中时,她又继续问道:“我以后就住这里么?那上学怎么办?学校离的远吗?” “叶小姐只是暂时歇在这里,等过些日子六少回来后,另有安排。”展副官微微颔首,一边引着她入内,一边回道:“望梅别院是六少的私人别墅,这里比较隐秘,六少的意思是,叶小姐初到金陵,尚不宜抛头露面……” “ 又是变相的软禁。”胜兰听的气呼呼的打断了展副官的话:“那我可以联系杜老师么?” 自从听说苏北大旱出现民乱后,她就一直很担心杜微雨等人,况且她在上海大学读的好好的突然人就走了,也必须给一直照顾自己的秋先生和秋太太一个交代。 “今日天色已晚,还是等明天吧!”展副官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微笑着道:“叶小姐一路风尘,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养养精神,房间早已经准备好。叶小姐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招呼女佣,当然,也可以找我。” “谢了——”对方是摆明了和她打太极,胜兰今天坐了火车又坐汽车的,也的确很累,就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她也不想为难展副官,对方没准这会子比她还郁闷,本来跟着武兆铭前途无量的,突然就被拨拉到她一个小丫头身边做起了看守的工作。没了前程,也不知道展副官会不会因此憎恨她。 “恨就恨吧!谁叫你家六少脑子进水呢!”胜兰告别展副官,跟着迎接她的女佣进了客房。二话不说就甩掉脚上的鞋子,连外衣也没脱,大喇喇的直接扑倒在厚实松软的大床上躺了下来。 见这位客人叶小姐行事如此的自来熟毫无顾忌,边上帮她收拾行李的女佣好奇的频频看向她,胜兰只当做不知道。 她将脸埋在光滑的绸缎被面上。专心致志的想事情。 走到今日,一切事情都发展的太快,快的她至今还有些回不过头来。短短数月的时间,她从玉阳到上海,从上海到金陵,兜兜转转躲了一大圈。最终还是来到了武兆铭的身边。 想起小时候就见过他的情景,胜兰不由得叹口气想道:“难道这就是缘分?” 若这样逃不开躲不过的纠缠是缘分,那她与方汶天。算是缘分已尽了么? 一别数月的时间,方汶天没有一点消息,他仿佛泥牛如海,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丝情况都打听不到。 胜兰很担忧方汶天现在的情况。担忧他衣食无着生计困难受人欺负,又担忧他会被人蒙骗走上歪路。一个受过打击的年轻小伙子。很容易误入歧途,更何况在这乱世之中,走正道本身就很艰难。 清风徐来,窗外的桂花树散出浓浓的芬芳,香气透过纱窗飘的满屋子都是,馥郁香甜,闻的她忍不住就想起了小时候,她和方汶天都很爱吃桂花糕。 记忆中的少年黑黑瘦瘦的,大病初愈的身体瘦的皮包骨头,模样还很羸弱,看着面前的桂花糕不停的咽口水,却怎么都不肯先吃,坚持要她吃过了自己才肯吃…… 一起生活长大,他总是事事让着她,事事抢在前面帮她做好,名义上主仆,看着却像是兄妹。她还想起他总是说;自己的命是她救的,他要力所能及的回报她,一辈子好好照顾她…… 她又想起了那一夜最后见到他时,他眼中的痛苦和自责、还有深深的不甘…… 她越想心里越是不安。 玉阳县内,一场民乱刚刚被镇压下去,军警抓走了许多暴动的百姓,现场的泥地上,只残留下一滩滩灰暗的血渍。 百姓和军警起了冲突,有人被捕,有人受伤,也有人死亡。 伤亡者的家属哭声震天,围观的人被惊吓的仓皇而逃,李妈慌乱的跑着,跑进一片林子的时候,她瞧见前方一群奔跑的人中,有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汶天——”她楞了一下,擦了擦老迈浑浊的眼睛,再次看清楚后,立即大喊着追了上去。 “有人喊你——”身边的人拉了一下方汶天,他跑的很快,心口砰砰的乱跳着,脑子有些空白,手中的枪滚烫滚烫的,烙的手心火辣辣的疼。 他刚刚在混乱中开枪打死了一个军警, 那人的血瞬间就喷了出来,在阳光下飞溅出一片血雾,看着触目惊心,随后情形就开始不受控制了,军警和百姓混战成一团,同他一起来的人见目的已经达到,匆忙喊他快逃。 这是方汶天第一次杀人,他很紧张,紧张的几乎什么都忘记了,当场傻愣在原地,若不是那人边喊边拽着他逃跑,他这会子应该已经被捕了。 “谁喊我——” 他从茫然中醒悟过来,呆呆的问道。 “一个老太婆,是你以前认识的人吧!”那人转脸指点着告诉他。 他匆忙回头,看见了跑的跌跌撞撞的李妈,她花白的头发披散着,数月不见,她神情殷切,看向他的目光悲喜交加。 “ 是以前的熟人。”方汶天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别过头去,腿上加快了速度,同时将手中的枪藏到了怀里。 双方的距离并不是很远,李妈看清楚了他的动作,顿时惊讶的停住了脚步。 她应该是看到了他手中的抢,也看到了他身边的人手中也拿着枪。 “她认识你,会不会去告发我们?”跑在方汶天身边的男子眼中立刻闪出了警觉的光芒,他手中的枪口也悄悄调转了方向。 “我不许你动她,她是看着我长大的。”方汶天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急迫的道:“她不会告发的,她一直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 “哦,那样我就可以放心了。”那人闻言放松了些,但依旧警告他道:“汶天,现在世道不好混,你护短咱不拦着,可千万别拖累了兄弟们!” 说话间两人已经跑出很远,将李妈远远抛在了身后,方汶天转头看了一眼树荫深处李妈的身影,肯定的回道:“她信的过,绝对不会告发我们的,我是铁了心想要混出个样子再回去,放心吧,她不会知道什么的。” “那就好,汶天,大当家的赏识你,给了你许多机会,你可千万别辜负他,这一次咱们浑水摸鱼,就是要搅的玉阳乱起来,越乱越好,乱,才有咱们的生存之地。” 那人看似亲昵的拍了怕方汶天的肩膀,两人一起,很快就消失在密林深处。 李妈只呆愣愣的站了一瞬,立刻就又追了上去,她完全没有想到,再见到方汶天时,会看见他拿着枪,而且衣衫带血。 今天的民乱原本只是灾民请求政府赈灾的集会,结果莫名其妙的就演变成了冲突,双方动了枪后死伤不少,李妈目睹了全程,她直觉的看出有人从中捣乱, 却没想到那人有可能就是方汶天。 “汶天,你这是想干什么呀?你和什么人混到一起去了?汶天,你回来啊,汶天,我们一直在等你回家——”方汶天肯定是和什么歹徒混到一起去了,能制造混论让军警对着无辜的百姓开枪,那伙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醒悟过来的李妈呼喊着拼命追了上去,可她毕竟年龄大了,体力不支,没跑几步,就失去了方汶天等人的踪影。 见亲眼看着长大的小伙子误入歧途,李妈急的眼泪都流下了,她不顾一切踉踉跄跄的继续向前追,嗓子喊的几乎嘶哑。 玉阳县的混乱暂且不提,此时北方裴督军的府邸内,武兆铭和裴棠正一个坐一个站,互相恼怒的看着对方。 “你到底想怎么样?”武兆铭的语气里满满都是不耐烦,这一次因为裴督军突然发病住院,他不得已陪着裴棠千里迢迢的赶回东北,将刚见面的胜兰丢给了展副官,心中本来就不太高兴,裴棠还一路抓着胜兰的事情不放,口口声声非要他和胜兰断绝关系,给她个交代,惹的他厌烦不已。 他一直以为她是识大体的女人,就算独占欲再强,也懂得为丈夫牺牲一些,却没想到她完全是个妒妇,根本容不下其他的女人。 早知道她性格如此极端,他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应下这门亲事,更何况他一直不太认可武督军的做法,如今的裴家已经不是以前的裴家,武家没必要永远和裴家绑在一起。 “我想怎么样你清楚的很。”裴棠今日穿了一件玉色的刺绣夹棉旗袍,清淡的颜色有些不衬她艳丽的眉眼,人显得寡淡许多,脸上却是神情激愤。她看着武兆铭,态度丝毫不相让:“我不管什么叶小姐花小姐的,总之我不会同意她进门的,在我们成亲之前,你最好让她消失。” VIP卷 第九十章 要挟与执着 “阿棠——”武兆铭闻言眉毛一挑,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神色,他压抑着愤怒,冷笑着道:“你越来越过分了,自己都还没过门,就想管我的事情,你就这么确定你一定能嫁到武家吗?” “我很确定,因为如果我告诉武叔叔,你是因为叶小姐才不愿意娶我,你猜他会怎么做?”裴棠一点都不担忧武兆铭的冷漠,这一路上她早已经想的很清楚;眼下武督军绝不会同意武兆铭毁了婚约娶别的女人,所以那个女人将来顶多只能给他做妾,他再怎么喜爱那个女人,都不能摆上台面,只能在私底下悄悄的护着。 而作为未婚妻的她,要想捍卫自己的地位,就必须乘现在这个机会彻底铲除那个女人,因为这会子事情如果闹开了,武督军顶多在私下里责怪她一句妒忌,可对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她完全不用惧怕那个女人,更不用向武兆铭低声下气。 此时她亦针锋相对的冷笑道:“我给你时间让她消失,已经是很容忍了,要不然,你难道是想看着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若是受到伤害,我一定会让始作俑者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来还。”听到裴棠说出类似咒骂的话,武兆铭眼中陡然增浓的寒芒冷的令人有些心惊,他斩钉截铁的道:“阿棠,你别逼我,咱们还没有成亲,逼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一次陪着裴棠回了东北,武兆铭才发觉裴家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裴督军年迈,疾病频发,已经不能正常的处理军务,军权分别落在了二姨太生的长子裴松和裴夫人生的三子裴桦和四子裴枫手中。 裴松是裴督军的长子,曾一度被寄予厚望, 但因为二姨太是满人出身,他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一直厚待清廷余孽不说, 还有传言他想扶植清廷成立独立政府,引的裴家军中一片哗然。 也正是因为裴松行事的荒唐,裴督军不满的将曾经全部交给他的军权剥夺了一大部分。被强行剥夺出的这部分军权落到了裴桦和裴枫手中,这两人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个性却截然不同;裴桦正义热血,多年跟随在裴督军身边,数次亲上战场,巧妙的或打退或化解了日本人一次又一次的阴谋进攻,是裴家军中的正面中流砥柱型人物。可他虽然军事才能突出。为人处世方面却不太擅长,要不然也不会至今没能全面掌控裴家军。 裴枫倒是个性圆滑颇得人心,却贪恋荣华贪生怕死。根本就不是个能靠得住的人,军权交到他的手上,一旦遇到危险,只能成为他保命的护身符,什么民族大义家国安危。统统都会被他抛到脑后。 裴桦和裴枫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因为个性缘故,频频有不和的消息传出。 而除此之外,三姨太生的二子裴柏,五姨太生的五子裴杨,都已经是成年人并常年在裴家军中任职。地位不低。裴督军一旦去世,这几个儿子必然会分成几派对立起来互相争权夺利,到时候裴家就是一盘散沙。能不能继续守住国门不说,只怕武家都会被连累。 裴棠是裴夫人的女儿、裴桦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嫁到武家,就等于将裴桦和武家联到了一起,将来裴桦能不能从他的众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裴家新一任的掌权者,关系着东三省和华夏整个东南沿海的未来。自然,也包括着武家的未来。 从个人感情上,武兆铭是支持裴桦的,但是政治和军事瞬息万变,一个不慎,赔上的就是千万条性命,所以在理智上,他更倾向于目前持观望态度,暗中行事,等裴家的形势明了再决定投靠北方还是南方政府。 这些年南方政府对江浙开出的条件很是优越,投靠南方政府,未必不是武家的一条出路。 当然,以上都是他个人的想法,武督军并不同意,不然他也不会和裴棠订婚了。 “逼急了,你就不用娶我了,岂不是正如你的意?” 裴棠吸了吸鼻子,抑住心底的悲伤无奈,言辞犀利的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你不想娶我,一个很大的原因是你根本不相信我哥哥的能力,你忘了裴武两家多年的情分,只想着保全自己,保全你们武家。不过很可笑的是武家现在当家的不是你,有你两个哥哥在前面,没有我们裴家的支持,就算武叔叔想把家业留给你,你也 休想轻松越过他们,到时候你们武家争斗起来,结局未必能比我裴家好。” 说话间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冷笑道:“武兆铭,你说过我们两个的婚姻只是利益的结合,这受益人可不止我一个,你那两个哥哥是什么秉性,你比我清楚。斗不过他们,你自己会落个什么下场自己也该明白吧!到那时候叶小姐就是天仙,也会被你连累成一片枯叶子,你自己衡量下,是娶我,帮我哥哥争权,壮大自己,还是娶她,陪着她一起死。” “你威胁我?”武兆铭登时愤怒的站了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短短数日,裴棠居然就想到 裴棠是很爱武兆铭的,十几年的单相思,她爱他爱到了骨子里,可就算爱他胜过自己的性命,在这件事上她也绝不妥协。她的母亲裴夫人是裴督军的糟糠之妻,出身平凡,早年间虽然陪着裴督军受了许多苦,可因为她婚后一度多年不孕,裴督军纳了出身满人大族的二姨太。 二姨太虽然名义上是姨太太,可她进门就生下了长子,在裴家的地位比裴夫人还高,二姨太不是良善之人,得了势后时常明里暗里挤兑裴夫人,偏裴督军看在儿子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管,弄的裴夫人暗地里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眼泪。 后来总算裴夫人的肚子争气,相继生下了裴桦裴枫和裴棠,同时裴督军又纳了其他的女人进门,二姨太一家独大的势头才被打破,可因为裴松是长子,他老早就跟在裴督军身边,深的裴督军的信任,早早的就大权在握,二姨太一房在裴家的地位始终是最高的,裴夫人生了二子一女,空有个夫人名号,做什么事却都得看二姨太的脸色。 好在这几年裴松自己不争气,折腾的裴督军寒了心,收回了他手头大部分的军权,裴桦裴棠又很出色,裴夫人的风头才渐渐压过了二姨太,可她年纪也大了,曾经多年的郁郁伤感导致她疾病缠身,就算细心调养,也已经撑不了几年。 裴棠虽然是裴督军唯一的女儿,自小受尽宠爱,却也没能帮到裴夫人什么,从小看的最多的就是母亲的泪水,导致她成年后非常抵触男人纳妾,老早就立下了决不允许未来丈夫纳妾的誓言。 因为自小受到的影响, 她的执着已经刻进了骨髓里,就算丈夫是武兆铭,她也决不会妥协。 狠心说出取消婚约的话,想着多年的感情付诸东流,又忆起了同年自己和母亲受过的委屈,裴棠再坚强的心也有些承受不住,她背靠着柜子,忍不住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阿棠,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父亲也有几房姨太太,可我们家的关系就好的多。”看到这样子的裴棠,武兆铭忍不住有些心软。因为裴武两家关系亲近的缘故,裴夫人受的委屈,武兆铭多少是知道些的,他也明白裴棠正是因此养成了泼辣火爆、毫不相让的个性,可从未想到她居然因此极端到这个地步,明明爱自己爱的要命,却舍得放弃。 两人的婚姻早已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情 ,涉及了两个家族的未来大计,哪里是说分开就能分开的,武兆铭原是想借婚姻强迫裴棠同意,却不料反倒让自己沦为被动了。他不禁低头苦笑,良久才道:“阿棠,我并不深爱你,你又是这 样的个性,我们成婚以后要怎么相处?还哪有幸福可言?” “可我若是妥协,你今天来个叶小姐,明天来个花小姐,也像我父亲和武叔叔那般纳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回来,我又哪有幸福可言?”闻言裴棠抬起头,泪眼朦胧的道:“六哥,我对你的爱没有丝毫虚假,哪怕你心中没有我,只要能日日陪在你身边,我也是欢喜的,可要我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那是世上最残忍的折磨,我会痛苦死的,我万万做不到。” 武兆铭和裴棠认识多年了,对于一个美丽的又倾慕自己的女孩子,他即便不爱,十几年下来也积累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更何况他在心底一直把裴棠当做亲人姐妹一样看待,感情算是很深,看着平日里骄傲坚强的裴棠哭的像胜兰一样柔弱,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继续和她争论下去,犹豫了许久叹了口气道:“哪里还有别人,一个你,一个她,就足以累的我绞尽脑汁了,你在这边死活不愿意她进门,她在那边死活不肯进门,你们两个,一样让我头疼。” “什么,叶小姐不肯进门,为什么?” 裴棠闻言顿时惊讶的抬起了头,可她脸上的震惊只持续了一瞬间,就迅速消散变的愤慨起来,忍不住怒道:“她是不想当姨太太,想当正式的六少奶奶么? ps: 忙碌几天,今天终于恢复到平时的更新时间了,汗颜…作者昨天想弄清楚评价票是干什么的,手滑点了一张,哇靠,一张要两百起点币,好贵…  给自己投了满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啦啦啦 VIP卷 第九十一章 恨意 方汶天一路跑回据点后,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他有想过这一次行动会遇见李妈,也想过要怎么向李妈解释,可真的遇见了,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跑字,他不敢面对李妈,害怕她斥责自己,害怕她对自己失望。 他现在是个匪,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出来抢人劫物,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匪徒,为了乱中得利,他们甚至趁玉阳大旱百姓人心慌乱的时机故意挑事,害死了不少无辜的人。 而李妈的女儿就是死在土匪手中,原来的王家也是被土匪毁掉的,他明白李妈和胜兰心底对土匪的恨意, 却挡不住自己心中想要出人头地渴望。 他想做人上人、想一呼百应 、想手里有钱有枪、想有能力叱咤一方,能够护佑心中的人,不再让她受到任何欺负。 自苏州与李妈分别后,他先是回了一次山东老家,在家乡,一穷二白回家的他并未受到族人多少欢迎,甚至在几家富裕的长辈家里,他还受了冷遇和白眼。 再回想以前的许多经历,方汶天年轻的心被刺激的想要出人头地想的几乎要发疯。 可他除了一身蛮力,别的什么都没有,没钱没靠山,又没读过几天书,不管是投军还是经商,他想尽快发达起来几乎都没什么可能。 一路浑浑噩噩回了玉阳后,他觉得没脸再回桐花巷,到处流浪混迹街头,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后,他意外被几个匪徒看上,进了土匪窝后,他才猛然发觉;做一个匪徒,或许也是一条出路。 玉阳县地处三县交界之处,管理混乱。山丘荒地众多,百姓性格彪悍,自古就是容易出匪患的地方。这些年在政府的大力镇压下,虽然明面上看不到多少土匪,可暗地里的帮派匪徒不知道有多少。 有些帮派老大势力强大,明面上做买卖暗地里收保护费,手里有钱有人有枪,活的比政府官员都滋润,什么乡长镇长的见了他们都得点头哈腰,几乎成了独霸一方的土皇帝。方汶天自知道了他们的事迹后。就忍不住开始憧憬起自己的未来来。 当匪徒没有别的诀窍,机灵点办事利索,再敢打敢杀就能得到上头的赏识。只要本事够,命大,混成老大比去当兵混军官容易的多。 方汶天的本性并不恶,事实上他一直都是个善良的人,没做过什么坏事。可他自小失去父母。童年时没有亲人关爱,独自一人流浪讨饭吃了不少的苦,经历过九死一生,看待别人的心肠一向就有些冷。 虽然后来他被胜兰收留,李妈等人也待他极好,他过了几年很幸福的日子。可他心底也只记得这几人的好,对旁人根本没多少感觉,真的做起恶事来没多少顾忌。 他会觉得不安、愧疚。可还是下得了手。 所以他走上岔路当了匪后做事心狠手辣,显得极有魄力,他没有亲人羁绊,人又长的精神壮实,很快就得了老大的赏识。有了配枪,还开始执行一些很重要的任务。他觉得自己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这个世道弱肉强食,没钱没权老实本分的人永远都只能受人欺负,等他腰杆粗了,谁还敢议论他做过什么恶事呢?到时候他就可以让胜兰过上富裕的高人一等的日子,甚至可以帮她报仇,教训所有曾经欺负过她、欺负过王家的人。 等一切都好起来,将来她和李妈等人一定会明白他的苦衷、理解他的做法的。 方汶天一边想着,一边握紧了手中的枪,金属的冰冷感觉透过手上的皮肤一点点的渗进肌肉里,那种冷随着血液一点点的流进他的心口,刚刚遇见李妈被惊扰的心渐渐变的坚硬起来,迷茫的眼神又透露出了冰冷。 ———————— 裴督军的府中,一场争吵已经结束。 武兆铭有事出去了,此时安静的室内,只留下裴棠独自在房间里,她低垂着头,无精打采的坐在桌子边,单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发呆,刚刚知道那件事时她很震惊,可震惊过后,她又觉得深深的悲哀和愤愤的不甘。 她喜欢的要死要活的男人,想法设法要独占过一生的男人,居然入不了那个叶小姐的眼;她拼命的追求武兆铭而不得,武兆铭却是追求叶小姐而不得,甚至连强迫的手段都用上了,真是可笑!这算是老天的惩罚还是什么? 这比那叶小姐是个狐狸精一门心思缠着武兆铭还让她郁闷; 自己一心当成珍宝般呵护的东西,在别人眼中连块石头都不如,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裴棠非常的难以忍受,她不想相信这是事实,可这种事情,武兆铭身为一个男人,不可能骗她。 那个叶小姐根本不屑她的男人,那她还争什么,这场争夺,还没开始,她就已经输了么?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裴棠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心中想要见见那个叶小姐的渴望也立马加深了,她想着一定要尽快去一趟金陵,好好见识下那个叶小姐,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想法。 同时裴棠对武兆铭的怒气也去了不少,一个男人,肯将这种事情告诉她,那说明在他心里,她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十几年的相识,她很熟悉武兆铭的脾气,他看起来霸道、任性,其实心底很柔软,是个长情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管不顾,一定要嫁给他,她认定了他即便不深爱她,也一定会精心呵护好好待她,让她过上幸福的日子。 可现在多了个叶小姐,武兆铭的痴情有了对象,他的温柔很可能会尽数转移到叶小姐身上,这是裴棠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以她对武兆铭的了解,武兆铭一旦动情认定了叶小姐,就会想尽办法追求对方,眼中再没有别的女人,也不会有她。 他对她的出尔反尔就是个例证,人家还没接受他呢,他就开始为叶小姐筹划未来了,这让她裴棠如何甘心,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裴棠记下了武兆铭说自己因为她和叶小姐两人头疼时的无奈眼神,她爱的男人,怎么能为别人烦恼?她因此很是憎恨那个叶小姐;彼此都是女人,武兆铭的魅力有多大她很清楚,她不相信那个叶小姐能一直抵挡得住拒绝下去,或许现在只是再故作姿态,为今之计,为了自己的未来,她必须尽快让叶小姐从他们身边消失,不管用什么法子。 她狠狠的抓起了桌子上刺绣精美的桌布,手劲大的几乎要将上面绣的鲜活的牡丹花捏碎。 胜兰对裴棠的恨意一无所知,到了金陵后,一连数日武兆铭都没有什么消息,许是他的北上之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顾不上她,胜兰乐的他不在,没了他在跟前碍眼,她还能过的更自在点。 在望梅别院休息了两天后,展副官亲自陪同她去了金陵大学报道,为此他还专门换了一身便衣;穿上了西装打着领带,带了金丝边的眼镜,没了冷而硬的军装衬托,本就长相不俗的他少了军人的戾气,立刻变身倜傥儒雅的豪门贵公子。 事实上在学校报到处时,他也确实声称自己是胜兰的表亲兄长,护送幼妹来金陵读书,举手投足间彬彬有礼,爽朗大气,俨然一副豪门阔少的做派。 展副官以前是武兆铭的贴身侍卫,虽然陪着武兆铭出入过不少场合,不过在学校这种地方,显然没什么人认识他,报到处的老师对其赞不绝口,连夸他们兄妹如芝兰玉树、一表人才,将来必是国之栋梁。 明明是早就借武家的名义办好了入学手续,还要来这一出, 胜兰明白这肯定也是武兆铭的安排,很显然目前在金陵,他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他有关系。 既然还得偷偷摸摸的,又何必把自己弄来受这份窝囊气,胜兰越想越觉得郁闷,心头对武兆铭的不满是一升再升,几乎快爆发出来了。 “叶小姐,望梅别院离金陵大学虽然远了点,但上下学的时间司机会主动接送,不会让你迟到,你大可放心。”入学手续办完后,展副官没有帮她办理住宿手续 ,直接告诉她道。 “知道了!”胜兰没什么心情的应了一声,不过看着同龄人来来往往的校园,她的心情慢慢又好了起来,觉得自己既然有机会上学了,那逃跑的机会没准也有,武兆铭的人总不能偷偷潜到学校里一刻不停的盯着自己吧! “叶小姐,恕展某提醒。”像是看出了胜兰的心思,展副官轻咳了一声道:“金陵虽大,可这里是武家的根基所在,不比别处,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在武家的掌控之中,六少眼下有个职务正是负责整个金陵的警戒防卫。” 言下之意,她就是有机会逃,也绝对逃不出金陵城,逃不出武兆铭的手掌心。 “真是,展副官,您考虑的也太周到了。” 胜兰咬着牙道:“ 多谢您提醒。”随即气呼呼的往前走了几步,大步流星的把展副官甩在了身后,正欲去教室看看,迎面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ps: 今天加更一章,呼呼,作者前段时间太忙,这两天勉强缓过一点气来了……  求订阅啊亲爱的读者们—— VIP卷 第九十二章 编故事 “胜兰,真的是你!”一身金陵大学黑色男生制服的李承华喜出望外的跑过来,不顾礼貌的一把拉住胜兰的手道:“方才我看见你进了校务室,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呢,你怎么来这里了,是打算来金陵大学读书了吗?” 数月不见,李承华又长高了些,身量也显得更瘦了,麻杆一样瘦高瘦高的,还带了副圆溜溜的玳瑁框眼镜,显得很书呆子气。 “咳咳,这位同学,请你自重。” 胜兰还没来得及回话,身后的展副官已经快步上前拉开了李承华,神色不悦道:“这位是我表妹叶静辰,不是什么胜兰,你大概认错人了。” 听了展副官的话,胜兰心中一凛,明白他是不想自己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看来她是不能公开和李承华相认了,否则恐怕会连累李承华。 都怪她忘记了李承华说过要来金陵读大学的事,更没有想到他居然也在金陵大学,还那么眼尖的一来就看到了她。 看着眼前李承华炙热欣喜的目光,再看看身边面色冷峻的展副官,胜兰心中很不是滋味,只能听话的略微退后了一步,低声对李承华道:“你认错人了,我叫叶静辰,不姓盛。” “你怎么了,胜兰,他是谁,什么叶静辰,我怎么有些不明白?”李承华听的很是迷糊,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坚持道:“ 兰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就是认错全天下人,也不会认错你,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说你认错就是认错了,唧唧歪歪缠着我表妹干嘛,真是没礼貌!”见李承华不肯离开。展副官当即变了脸色斥责道。 他心里暗暗叫苦,若是胜兰以前的身份泄露出去,六少以后的安排就不好办了,眼前的小子是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会认识胜兰?她一个乡下丫头,什么时候冒出个青梅竹马的大学生男朋友了?果然是他以前用功不够,没有仔细调查她的身世么? “胜兰,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改姓叶了?对了,前些日子我给你写了许多信。你一封都没回,你到底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叫你表妹?”见到展副官咄咄逼人的拦在前面,胜兰又低着头无奈的样子,李承华的欣喜立刻变成了担忧,说话的声音也变大了许多,顿时就吸引了附近几个闲散的学生往这边看过来。 眼见的展副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中的怒意也有加深的意思,胜兰怕李承华再坚持下去,事情会演变失控,没有顾得上回答李承华,急忙对展副官小声道:“先带他一起走,我和他说明白。” “好!”展副官点了下头。他也看出前的小子不是容易打发的,若是在其他僻静的地方,他可以直接将他撂倒了抓起来。可在大学校园里,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他实在不好下手,闻言便道:“这位同学,不知道你为何坚决认为我表妹是你的熟人。不过为了解开误会,我建议我们出去找个僻静的地方详细谈谈。” “也好——”李承华几次想上前拉过胜兰。都被高大健壮的展副官挡住了,硬拼不过,胜兰又一直不回他的话,弄得他心头焦急万分,生怕胜兰是被人胁迫控制了,当即道:“就去学校门口的陶然居茶楼,那儿有包间,环境又清静又雅致。” “恩,请带路。”当着那几个远观的学生的面, 胜兰只能装作神情疑惑的点点头,和展副官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也微微的点了点头时,她心头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真的不能连累李承华,看样子有必要好好向他解释一番,还得说服他接受她的新身份并帮她保守秘密。 三人很快就进了陶然居,一进包厢关上了门,李承华就匆忙指着展副官问道:“胜兰,你告诉我,是不是他控制了你不许你认我? “唉,不是那回事。”胜兰见展副官拧着眉毛,一副已经忍的快不耐烦的样子,赶紧道:“表哥,李承华,你们都先坐下来,我慢慢和你们说清楚。” “胜兰,你终于肯认我了。”李承华立刻欣喜的蹦到她身边,差点碰翻了桌上的茶碗。 “坐下。”胜兰出手拦了他一下,示意他坐好,叹了口气道:“承华哥哥,我现在名叫叶静辰,这位是我表兄,他姓展,你以后不能再称呼我为胜兰了?” “为什么?”李承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改姓叶,还有你表兄为什么姓展,你外租家不是姓孙么?” 李承华的母亲梅氏和胜兰的母亲孙氏曾经是闺中好友,二人来自一个地方,李承华很清楚胜兰外租家的情况,他也认识胜兰的小舅舅,自然知道她的表兄里面没有姓展的。 “他不是我亲表兄,是我认的。”知道李承华清楚自己的底细,轻易绝对糊弄不过,胜兰急中生智,想到了编故事的注意,遂面露伤感道:“其实展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为了报恩,我答应了展先生 ,扮做他的表妹叶静辰小姐,陪他演一出戏。” “到底是怎么回事?胜兰,你说清楚。”李承华越听越迷糊,他看看胜兰,又看看展副官,非常疑惑。 “其实是这样的。”胜兰看了看展副官,见对方一脸深沉的保持着沉默,并未对她的说法提出异议,就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本来是想去上海读书的,结果坐船路过苏州的时候遭遇了水匪,性命攸关之际是展先生路过救了我,后来我在展先生的外祖家养伤,无意中撞见了他年老重病、已经有些糊涂的外祖母,被老人家误当成了早逝的孙女,为了安抚老人家,也是为了报恩,我就答应了展先生暂时假扮他的表妹, 来金陵大学读书。” “什么?这,这是真的么?”故事太过匪夷所思,李承华一时难以相信,他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句,眼睛在展副官和胜兰身上扫来扫去,想找出什么破绽来。 可是今日胜兰衣着高档,面色健康,不像是受过虐待的样子;展副官气质不凡,装扮华贵神色平静,也不像会坑蒙拐骗的人,而且哪有人骗了人送来大学读书的?他想了又想,有些相信了,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怎么连我都不能认了?” 一边的展副官没有说话,显然是等着看她怎么圆这个故事,胜兰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那叶小姐原是在国外长大读书的,到如今父母兄弟还都在国外没回来,现在叶家真正认识她的人并不多,不过叶家是大户人家,人多嘴杂的,万一泄露了事实怕老人家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为防止出意外,我和展先生说好要彻底的假扮叶小姐, 叶家只有几个长辈知道件这事,但是叶家有不少晚辈也在金陵大学读书,方才在校园里人多口杂的,我怕碰巧遇见叶家人,所以才不敢承认。” “是啊!是王小姐考虑的周到,这位同学,方才的事情还请你见谅,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故事听到这里,展副官心中有些佩服;想不到短短时间内,胜兰就能编出这么一个看似荒诞、却又合情合理的故事, 当下边礼貌的向李承华道谢,添油加醋道:“展某的舅舅是个非常孝顺的人,为了外祖母的身体着想,不得已才请叶小姐忙这个忙,可家大业大的,难免会有照看不到的地方,为防万一,只能尽量假戏真做,虽然听着荒唐,可这也是他的一片拳拳孝心,不得才如此的。” “原来是这样!”李承华听的楞了楞,神色像是又信了三分,而后他低头想了想又问道:“那我以后都不能喊你胜兰了,背地里也不成吗?‘ “是啊,不能,不管是人前人后。”胜兰微微一笑,想了想回道:“我长这么大从未改过名字,突然假扮别人,本来就不容易入戏,你再提醒着我,我就更演不了了,还是帮帮忙叫我叶静辰吧!我以后就在金陵大学读书了,肯定能经常见到你,你人前人后的换称呼也麻烦。” “而且——”说到这里胜兰装作非常顾虑的模样道:“你也知道的,我一个乡下女孩子,突然进了豪门大户,万一被人不明真相的人发觉我是冒充的,知道的人知道我是为了报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贪慕虚荣别有用心呢。所以我的身份还是尽量瞒着比较好,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从小到大受的够多了,可再不想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这个,好吧——”李承华犹豫了好一会,终究是相信了,他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急的哎呀一声道:“ 啊,胜兰,这件事你还得向一个人解释解释,他也在金陵大学附近,估计你很容易就能遇上他。” “啊,是谁,汶天么?”胜兰闻言立刻激动的站了起来。 “不是他,不是他。” 李承华连连摆手道:“是顾家庄的顾玉林,你那个订了亲的未婚夫。” “什么?”正在喝茶的展副官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惊的差点没缓过气,失口问道:“你有未婚夫,什么时候的事?” VIP卷 第九十三章 怀疑的种子 “我这个年纪,有未婚夫不是很正常吗?”胜兰故意白了展副官一眼,才问李承华道:“顾玉林怎么也来金陵了?” “哎,他家本来条件就不好,今年玉阳大旱,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他就跟了一个远房亲戚跑金陵来讨生活,在茶馆旁边的药膳馆里当小伙计。” 李承华看了眼展副官的惊讶表情,间对方没有继续追问,便解释道“我也是偶然遇见他的,想着大家都是老乡,就经常去照顾下他,眼下勉强算是个朋友。” 说着他忽然想了起来,急迫的问道:“啊对了,刚才你说你遇上了匪徒,什么时候的事情,当时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 “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像是严重的吗?”胜兰无所谓的笑笑道:“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早受到该有的惩罚了,那个玉阳的旱灾,真有那么严重吗?” 知晓顾玉林目前的状况后,胜兰有些无法想象记忆中那个干净瘦弱的美少年当伙计端着菜盘子被人呼来喝去的样子,这年头小伙计的地位很低下,掌柜的可以任意打骂侮辱,稍有点家底的人,都不会让孩子去做伙计,顾家看来是真的没法子了。 同时在胜兰的记忆中,玉阳县是一块风调雨顺的好地方,她在玉阳县生活了好几年,也没看过什么严重的自然灾害。玉阳虽然地处苏北,可是水系发达,除了最大的玉水河,还有众多河流,小涝水灾偶尔有,旱灾还真没见过。 “今年自六月以后,至今滴雨不曾下过,玉阳秋季的庄稼已经全部绝收,连人畜的饮用水都开始艰难。” 见胜兰完全不想受过伤害的样子。李承华紧张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摇摇头伤感的回道:“我听母亲说,如今玉水河干的已经见底, 河滩上二十步以外就寸草不生,县城内的行道树都已经干死了不少,乡下更是凄惨,田地皆是枯黄的颜色,一眼望去半片绿叶子都见不到。” “这么严重,那老百姓岂不是困难?”胜兰没有想到旱情会如此严重,问了句后又有些庆幸的道:“旱情是六月以后才发生的。那夏收没被影响吧!老百姓总该有点存粮才是。” “哪里有存粮!” 李承华苦笑道:“除了大户人家,一般的佃户交了租子和税后剩下的能够当季吃就不错了, 平常风调雨顺的都有人饿死。别提这一季的庄稼全绝收了,玉阳人今年冬天恐怕特别难熬!” “这样啊!”胜兰虽是农村出身,可毕竟衣食无忧的没为吃穿烦过心,不了解普通农民家的生活状况,闻言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因为今年是百年难遇的大旱。普通百姓的生活实在是艰难,有些大户就起了救济的心思,我家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唉——”李承华说着叹了口气:“玉阳的匪患又起来了,已经有不少大户遭了秧。我爷爷思来想去,不敢冒险,怕救灾不成。反倒露了白被匪徒盯上。” “怎么会,土匪不都被剿灭光了么?”胜兰有些惊讶啊,不过瞬间就想明白了;民以食为天,眼看着都没吃的了, 百姓混乱造反也很正常。遂沉思了下问道:“那家里人都没事吧?” “我家没事,不过你们小王庄的王家遭了秧。”李承华抬眼看着她。面露同情,犹豫了下才道:“王氏族人继承了你爷爷的地后,立刻就把原定的田租提了三成, 弄得老佃户们很不满,而且大旱后秋季根本没收成,王氏族人还不肯松口减免租子,逼的佃户们造了反,和匪徒们一起抢光了王氏族人中的几家大户,还伤了几条人命。” “王氏族人已经和我没关系了。”胜兰听罢没什么表情,无所谓的回道。 她对王氏族人没什么好感,以前她祖父王孝宗在世时,家中放给佃户耕种的田一直都比别人家少收两成租子,这一优惠就是几十年,要不然王孝宗也不会赢了个王大善人的名号。王孝宗也一向善待王氏族人,结果后来王氏族人为了夺她家的财产三番两次的逼迫她家,根本就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如今王氏族人能做出这种贪财夺利的事并遭殃,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她丝毫不同情他们,想想曾经王氏族人对她做出的事情,她现在不计仇已经算很宽容了。 “恩,我知道你不喜他们,不过总归是乡里乡亲的——” 李承华见胜兰讨厌王氏族人,低头讪讪的接了一句,转移了话题道:“对了,你手续都办好了吗,什么时候来正式上课?学校里的热心同学们得知了苏北大旱的消息,筹划了一场筹款演出,打算募集善款购买粮食运过去救济,演出就在后天下午,你有时间来看吗?” “当然有。”话题转移,心中的不快也随即被转移,胜兰点点头道:“我一定来,对了,你会参加筹款吗?” “嗯,我刚刚就是来校务处送筹款的计划书才看到了你。”说着李承华很不好意思的道:“我是灾区学生代表,肯定要出面的,我家虽然不算灾民,可我总得为家乡做点事情。” “也好,祝你们筹款多多,我今天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 胜兰本来还想和李承华多聊一会,甚至想让李承华今天就带她去见见顾玉林,结果发现展副官自刚才到现在就一直憋的很烦躁的样子不吭声的看着他们谈话,神色不善的让她心里有些发毛,怕自己有未婚夫的事请触了他们的老虎屁股,便赶紧和李承华告别准备回头解释去。 “嗯,胜兰,哦不,静辰,看到你生活的很好,我就放心了。”见胜兰要离开,李承华恋恋不舍的站起身来,冲展副官低头行了一礼,认真的道:“展少爷, 多谢你救了胜兰,以后她在你家,还希望你能多多关照。” “这个自然!”展副官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冲他颔首示意,寒暄几句后,从容和胜兰一起离开。 出了茶馆上了汽车后,展副官立刻就问道:“你真的定过亲?” “是啊!我爷爷在世的时候帮我定的,要不是他去世的太急,没准我现在已经嫁了。” 胜兰并不想隐瞒什么,老老实实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展副官听,也说了自己和顾玉林早就达成协议不会成亲的事,不过展副官听着依旧有些不放心:“婚姻大事想向来是父母做主,尤其在你们乡下,你和他的婚约一日未除,就一日是个隐患,还是早点想办法彻底退了好。” “我也想啊,只要你们放我回玉阳。”胜兰听了李承华的话,很是担忧桐花巷里李妈等人的生活状况,有匪乱的话,杜微雨未必能照看周全护住他们,她迫切的想回去看看。 “不行,六少不会同意你离开的。” 展副官沉思了下回道:“在他回来之前,除了上学,你哪里也不能去。” 看到胜兰瞬间变的有些愤怒的脸色,他又继续道:“你也别抱侥幸心里,我会安排人盯着你,你出不了金陵城的。” “是——”胜兰郁郁的低下了头,再不想和展副官说话,两人一路无言的回了望梅别院。 到了别院下车进了自己房间后,胜兰想着玉阳的事情,闷闷不乐的坐在椅子上发呆,屋里的大喇叭留声机被女佣开着,声音开的很小,又一直放着节奏舒缓的古典音乐,听的她有些昏昏欲睡,便忍不住上前把音量加大了。 她今天几乎都是坐着的,不是坐在茶馆里,就是坐在汽车里,回来又坐椅子上,听着悠扬的乐曲声,她才察觉坐的全身都快僵了,就忍不住活动了下腿脚,跟着乐曲跳了几步。 她前世是会跳舞的,作为一个大龄宅女,为保持体型,也为了偶尔的交际需要,她曾经报了一个舞蹈班,学过几个月的国标舞,跳的还不错, 不过穿越了十几年没动过,早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不曾想笨手笨脚的挥了几下后,反倒想起了几个动作,就兴致勃勃的多跳了一会。 将胜兰送回望梅别院后,展副官一直有些不放心,他没想到在金陵大学居然会遇到一个又一个胜兰的老乡,其中甚至还有她的未婚夫。虽说她无意和那人结婚,可订婚毕竟不是儿戏,日后万一被人翻出来大作文章就不妙了,六少知道后也一定会很郁闷,必须早早的弄清楚解决掉。 他当即派了人去调查李承华和顾玉林的底细,随即又来找胜兰,想从她口中多了解一些讯息。 大步走进客院后,他老远就听到胜兰的房中传来悠扬响亮的音乐声,便好奇的示意女佣不必通报,自己悄悄的上了楼。 乐曲声音很大,完全掩盖了展副官的脚步声,缓步走到微开的门前,他透过缝隙,正好看见胜兰在房间内和着音乐做了几个漂亮的舞蹈动作;她举着双手,抬着肩,脖颈后仰倾泻,像是有舞伴在牵着她的手搂着她的腰一样,腰身轻转,一连滑了三个姿态优美的转步。 展副官的神态顿时变的复杂了起来,见状他慌忙退后了些,闪身躲到一边静静观察,又看了几分钟后,见胜兰停下不跳了,他才低了低头,默不作声的转身下了楼。 “派人去把叶小姐前段时间在上海的所有生活情况都给我调查出来, 越详细越好……”回到自己房内后,展副官立即招来了属下细细的吩咐了一番,提到叶小姐三个字时,他不由自主的浓眉紧锁,眼中也沉淀出了一层灰暗的阴霾。 VIP卷 第九十四章 再见未婚夫 门外的展副官带着疑惑的神情离开后,屋内的胜兰浑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她跳了一会舞舒展了身体后,就停下休息忙别的事情去了,已经去学校报过名了,她明天就要去上学,得准备准备。 收拾书本资料,想着明天怎么和新的同学老师打招呼, 胜兰一忙就忙到了晚上,金陵的秋日气温凉爽,望梅别院地处风景区,空气尤为清新,闻着窗外香甜的桂花香味,她觉得困倦的很,早早就洗漱上床休息了。 许是因为今天白天跑的有些累,所以这一夜她睡的很舒服,几乎是一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神清气爽的起来,司机已经准备好候着了,她吃了早饭就坐车去了学校。 唉,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一下子过上了出入有车的日子,真不知以后回归原来的生活还能不能习惯。 坐在摇摇晃晃的汽车上,看着车窗外晨雾氤氲的金陵城风景, 胜兰觉得心情舒畅,忍不住调侃了下自己。 今天是她在金陵上学的第一天,展副官没有陪她去学校,不过胜兰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她并不喜欢展副官盯整天梢似的跟在她身边,他不在,她还乐的清静自由。 到了学校后一切顺利,上午和新同学老师们都相处的挺愉快,下午没课,她就和李承华一起去了校门口的药膳馆,去见顾玉林。 进了药膳馆内,胜兰老远就看见顾玉林穿着白色的对襟衫子,套着青灰色的外褂,黑布裤子黑布鞋,一身典型的跑堂伙计打扮,在忙碌的上菜端饭。 虽然药膳馆的伙计有好几名,来来往往的。穿着一样的衣服,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不过顾玉林因为肤色白皙、样貌出众清秀、气质柔弱特别,看着很像个文弱书生,在一干跑堂伙计中显得格外惹眼,。 胜兰走到他身边时,他刚收拾完一桌子碗筷回到柜台前休息,许是干活热了,他白嫩的额头凝满了亮晶晶的汗珠子,衬的肤色格外通透洁白。脸颊红通通的像是擦了胭脂,看起来真是比一般女孩子还要漂亮。虽然还是消瘦纤弱的模样,可是仔细看肩膀胳膊。他已经明显比在玉阳时壮实了不少,没有那种风吹就倒的感觉了。 “王姑娘?李大哥。”看见胜兰,顾玉林先是很吃惊,随后脸上腾的飞起了一片红云,匆忙和李承华打了声招呼后。才有些羞涩的继续问她道:“你怎么也来金陵了?” “我来金陵读书,方便的话,能和你谈谈吗?”每次看见自己的美少年未婚夫,胜兰的心情都会变的开朗不少。难怪古人说食色性也,她心想着自己果然也是个好色的,面上却没表露出什么。大大方方的回了顾玉林话,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行,这会不算忙。我和掌柜的打声招呼就行。”顾玉林点点头应下,胜兰早执意在药膳馆里定了个包厢, 等顾玉林请好假后,三人便进了包厢边吃别聊。 “王姑娘,你走了以后一直没有音讯。我家人慢慢也明白了你的意思,知道这门亲事你不满意。不敢强求,就托人给你淮城的舅舅送了封信商议退婚的事,只是淮城那边还没有回音,玉阳就闹起了旱灾,我随后就来了金陵,眼下也不知道家里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顾玉林坐下后,没等胜兰提起,就主动的解释道。 “我不是来追着你问那件事的。” 胜兰一直有点欣赏顾玉林的个性,见他如此主动积极,不由笑笑道:“ 我许久没回玉阳了,不知道老家的情况怎么样,你们家还好吗?对了,你在这里干活累吗?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胜兰说这话时是完全的关心口吻,她说话的声音本就甜美,这样温柔关切的问话,更是柔若春风、动听醉人,听的顾玉林心中一动,立即回道:“还好,我和几个哥哥都找到了事情做,家里勉强能糊口,日子还过得去。我,恩,药膳馆的掌柜是我表叔公,他对我很照顾的,我很好。” 说话间他抬眼看了胜兰一眼,但只是一眼便迅速的移开了,看着眼前温柔姣美的女孩子,顾玉林的心底有些酸涩;她本是他的未婚妻,可因着双方经济的差距,他与她是离的原来越远了。 顾玉林不禁就想起了初次见到胜兰时的情景,她大喇喇的直接找到顾家庄要求退婚,美丽而又大胆,知道她就是自己的未婚妻后,他当即就被她吸引,只可惜她言辞肯定的要求退婚,弄的他的喜悦瞬间就从天上跌进了地下,当场碎裂的无影无踪。 他心头有不舍,可理智的个性却让他无法做出为难她拒绝她的事情,虽然碍着当时的情况不能马上退婚,他还是给她写了退婚凭据,而后看着她欣喜的笑容,他心里闷的要命,第一次在人前甩脸色,气闷着离开了。 再相见时是在她祖父的葬礼上,没了主持婚事的长辈,他明白她更是自由了,就算自己不退婚,她也不可能嫁给自己,可是鬼使神差的, 他回家后并没有和长辈商议退婚的事,直到她一去不回,家人发觉了异样,他才说出了她不愿意嫁他的事情,被家人好一番责怪,他逃避似的跑来金陵做工,居然又遇见了她。 如今她已经是一名大学生了,高高在上,而自己,只不过是校门口餐馆里的一名跑堂小伙计,与她的缘分一点都不可能有了。 顾玉林忍不住低了低头,长睫垂下,悄悄掩去了眼中的伤感。 胜兰没有发觉顾玉林的异常,她每次看到他,都会被他的外貌吸引,然后激发心底的母性,不由自主的就摆出了长辈的样子,继续带着关切道:“亲事就算退了,大家以后也可以做朋友,听说你在这里做伙计,我还有些担心你会劳累的受不住。现在看来,你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是好多了!”顾玉林强行把难过的心思压下,目露微笑、看似拘谨的回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我幼年时得了哮喘,后来因为家里穷耽误了治疗,留了病根,一直不能受劳累,去年偶然得了一个很有用的偏方,已经调养的基本痊愈了。” 原来是哮喘啊!胜兰顿时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孙氏也是这个病症,不过她似乎更严重。常年在家中连门都很少出,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奶奶生活,本该幸福美满。最后却不幸死在了土匪窝中。 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昔日在王家感受到的幸福,又想到了后来的惨景,胜兰不由得面色一黯,虽然只是极小的一瞬间。却没能逃过顾玉林的眼睛。 “王姑娘,你怎么了?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他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我去世的母亲,她也有哮喘的病症,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不提了。” 胜兰不想把谈话气愤弄的伤感,立即用微笑掩去了心底的悲伤。转脸随意扫向窗外。 “哦。”顾玉林闻言低低的应了一声,又偷偷看了胜兰一眼,都是玉阳人,当年王家的惨案他也是有所耳闻的,明白那定然是胜兰心中最难受的地方。便善解人意的立即转移话题道:“王姑娘以后就在金陵大学读书了吗,和李大哥一起么?” “是啊。小顾,以后咱们三个可以经常见面了!” 李承华正在埋头看明天筹款演出的各种流程安排,根本顾不得和他们说话,插嘴了一句后继续专心忙自己的事去了。 “那以后欢迎你们经常来药膳馆吃饭,有时候食补比药补好的多,我表叔公调制的药膳很有效果,口味也好。”说话间 顾玉林的有些羞涩的盯着胜兰看了一会,轻声道:“王姑娘,我看你面色虽然还算红润,可眼圈发青,眼底有些透黄,估计你的睡眠不是很好,该好好调养下了。” 胜兰的睡眠的确不太好,最近她就没过过什么顺心的日子,夜里经常做梦的睡不踏实,闻言有些惊喜的笑道:”你还懂这个呀,真看不出。” “久病成医,我以前学过一点。” 顾玉林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行,听你的,我以后经常来这里吃饭,可要帮我好好调养调养。” 胜兰一向很大方,她认为早就和顾玉林说开了,大家以后就是朋友,没什么好避讳的,当即就笑着答应了,又随便聊了几句后,和顾玉林说起了自己改换身份的事。 “叶静辰,这个名字很好听,很适合你现在的样子,文静娴雅。”听她说完后,顾玉林黑亮的眼眸闪动,微笑道。 “那我的本名呢,是适合以前的样子吗?”胜兰当即调侃了他一句,盯着他问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呢?” “你以前,很活泼大胆,虽然不是在村里长大的,却有股庄户人家女孩的泼辣气。”顾玉林被她看的很不好意思,红着脸低头回了一句。 “o(n_n)o哈哈~”看着顾玉林害羞起来连耳朵根都有点发红的样子,胜兰觉得自己仿佛有种调戏了小正太的快感,忍不住笑了起来,惹的李承华茫然的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问她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忙你的。” 胜兰回了他一句,转脸看见顾玉林还红着脸,感叹他的害羞,不由得又是会心一笑。 和顾玉林的见面就这样轻松愉悦的结束了,不过晚间胜兰心情很好的回到望梅别院时,一进门就听到了一个让她很不开心的消息。 武兆铭回来了! ps: 抱歉,最近作者一直很努力,只是手头事情多,更新时间不太稳定,望谅解!  求支持求订阅求评求砸砖各种求……  谢谢 VIP卷 第九十五章 约会 “什么,今晚要去西餐厅见面?”胜兰本来听说武兆铭虽然回了金陵,但是暂时还没回到望梅别院,刚有点窃喜,就被展副官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六少想约叶小姐出去吃个晚饭,今晚七点,在中央路的伊丽莎白西餐厅。”展副官似笑非笑,像是看清了她的心思却又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低声道:“需要的衣物饰品都已经为叶小姐准备好了,叶小姐现在就可以上楼梳妆,若是有其他需要,可以叫女佣帮忙!” 听展副官的意思,好像她不会打扮似的,胜兰忍不住气呼呼的瞪了展副官一眼。虽然这样被逼着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约会很难受,可是做人得识时务,她都住到人家别墅里没了人身自由了,哪里有拒绝的权利!再说了,去外面的餐厅远比在边院里让她觉得安全,起码公共场合不容易被非礼不是。 正好她前世很喜欢西餐厅典雅庄重的情调,在这里机会难得, 去就去一趟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胜兰拒绝了展副官的提议,从容的转身上了楼,一直走到了自己住的客房门前,她都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不过一进房门,她就有些傻眼了,惊讶的差点叫了出来。 房内多了一架子衣服,林林总总少说也有二三十件,长长短短姹紫嫣红,中西各种款式都有,色泽料子华美,一看就是做工不凡的高档货,而窗边早上她出门时收拾的空空干干净净的梳妆台上,此时也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化妆品,而且全是舶来品的西洋大牌,虽然这些唇膏眼影腮红香水什么的胜兰在前世很熟悉,不过在这里。真的是非常罕见,而且价格不菲。 除此之外,梳妆台上还多了个首饰匣子,床头多了几只包,鞋柜上多了几个鞋盒。 一下子弄来这么多东西,真是有钱人啊! 胜兰想起了她在上海时也遇到了过这种情景,不禁感叹武兆铭真是出手大方,若是自己个性稍微贪婪一点,肯定早迷失在他的糖衣炮弹里了。 她在上海时并没有使用过武兆铭命人为她准备的化妆品,衣服也尽量穿校服。到了金陵后, 许是知道了她的习惯,她住的客房内没有这些东西。衣服也只有简单的几套,结果因为武兆铭要回来了,有人希望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迎接他,就给她送来了这么多女人的奢侈品。 这个颜色真是漂亮啊!胜兰拿起一支唇膏旋开,有些艳羡的看着那饱满红润的颜色。虽然女人天生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抵抗力。但她并不想用,女为悦己者容,她又不喜欢武兆铭,干嘛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给他看?被迫去约会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还想怎么样。 “叶小姐,今天要去的伊丽莎白西餐厅是金陵最高档的西餐厅。去那里的客人,如果不盛装打扮,会非常的失礼。”展副官不知何时已经上来了。站在门口的走廊上看着她道。 “知道了!我要换衣服,请你先回避一下。” 胜兰闻言有些愤怒的窜过去关上了房门,把展副官挡在了外面。 什么意思,这也要来提点,把我当什么。玩偶吗,还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被你家主子相看啊!可恶,真的太可恶了!关上门后胜兰还觉得不解恨,愤怒的踢了门一脚,对着满屋子的东西越看越生气,可是再怎么生气,她也得乖乖就范。 停下来镇定了一会后,她强行压下自己的怒火,转身在衣架子上挑挑拣拣,开始挑选合适的出门衣服。也不知道是谁有意还是怎么的,送来的这一架衣服颜色一件比一件鲜亮,全是明黄翠绿大红宝石蓝等颜色,再加上各色刺绣亮片什么的,看的人眼花缭乱,简直能闪瞎人的眼睛。 胜兰向来不喜欢太艳丽花哨的衣裳,挑了许久,才勉强丛中挑出一件花色相对素雅一些,款式也保守一些的紫色绣花斜襟长袖丝绒旗袍。 她站在镜子前比划了一会把衣服换上了,长袖的旗袍款式有些保守,而且剪裁很合身,很和她的意,只是衣服的颜色紫的太过艳丽,再加上绣花亮片,显得惹眼华贵,和她的外表很是不合。为了压住那浓艳的色彩,她不得不精心画了个妆,将长发编起盘了个斜髻,显得自己老成一点,挑了合适的发簪戴上,又从鞋柜里找了双黑色的小高跟皮鞋穿着搭配。 自从穿越到这里,她已经十几年没穿过高跟鞋了,突然穿起来脚很不舒服,不过毕竟有了前世多年的经验,她试着走了几步后很快就适应了,鞋子很合脚,走路很稳。 最后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一切妥当后,胜兰就拎起手袋打开了房门。 展副官一直背对着房门守在门外的走廊上,见胜兰终于打扮好走出来了,他先是眼睛一亮,目光快速的从她的头顶扫到脚尖,随后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微微颔首道:“叶小姐这身装扮很美,车子已经准备好了,叶小姐请。” “谢谢,展副官也请。” 胜兰不太开心的客气了一句,随即两人就一前一后的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穿着高跟鞋的胜兰走的很稳当,小皮鞋蹬蹬的踩在木质的楼梯上,每一步都很响。身后的展副官紧紧跟随,行走间的目光不时的落在她的鞋跟上,眸中异样渐升,脸上笑容渐退,显得有些深沉。 胜兰坐着汽车在六点半的时候到了伊丽莎白西餐厅,这家餐厅位于一栋很高大的欧式建筑的一楼,就在宽阔繁华的中央路边上,大门装修的很有英伦风情,但门面并不大,雕花玻璃门颜色雅致,门口有数级台阶。 秋天的六点半还不算很晚,斜阳西垂,余晖明亮,但路边郁郁葱葱的梧桐树荫将整条街道都遮的很昏暗,像是已经到了晚上。西餐厅门口的霓虹灯已经亮了起来,璀璨的彩色灯光照在了门口一边一个站立着的古铜色皮肤的印度侍从脸上,衬着他们身上红蓝交加的制服和背后洁白的大理石廊柱,显现出一幅色泽浓烈、光怪陆离的画面。 下了车后,胜兰目不斜视的随着展副官走了进去,在侍应生的指引下,坐在了一处靠窗的位置上,这个位置的视线极佳,向外透过窗户能看见被笼罩在梧桐树油绿树荫下的街景,向内则能将大部分的餐厅内景一览无遗,与喧嚣离的很近,却又安宁静谧。 不知道是因为来的早,还是这里今晚被包下来了,总之此时除了胜兰,西餐厅内还没有其他的客人,光线很是昏暗,只寥寥的亮起了几盏小水晶灯,光泽柔弱,在一片安静中显得寂寥无比。 看着胜兰落座后,展副官很快就转身退下了,留下她独自一人孤零零的坐在桌子前等候着武兆铭的到来,胜兰只好一边喝着冰水,一边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的街景,觉得时间很是难熬。 她真心不想见武兆铭,可是又躲不开见他的命运,在这种适合恋爱中人约会的地方,她被迫精心打扮好了等他,这让她觉得非常的委屈,甚至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怎么都不能平静下来。 心情焦躁的等了二十几分钟后,眼看马上就到七点了,武兆铭的身影还没有出现,胜兰忍不住站起来去了趟卫生间。 她想好好酝酿下自己的情绪,不然她真怕待会一见面就会忍不住触怒武兆铭。 七点零五分时,武兆铭的专车缓缓停在了伊丽莎白餐厅门前,他一路风尘仆仆的从东北回来,回到督军府交代了事务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赴约,匆匆忙忙的赶路,可还是迟到了五分钟。不过武兆铭的面上并未有匆忙赶路的疲态,相反他神采奕奕神情轻松,下车后抬头看了看伊丽莎白西餐厅的招牌,目露微笑的问道:“她在里面?” “是,叶小姐已经盛装等候许久了。”展副官立刻上前回话。 “是你的主意吧!别院里挺好的,何苦把她叫出来。”武兆铭虽然不是很赞同展副官的做法,话音里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其实在他心底,他也早就想象过与她约会的情景,此时心愿成真,哪里还能责怪属下!心中开朗,不由得微微一笑道:“你这是要我学西洋人那一套,玩浪漫吗!” “是啊,女人不都是吃那一套吗?”展副官亦笑着回道:“我猜测叶小姐也不会例外。” “也罢,女人总是要哄的,但愿她会喜欢这里的环境!”武兆铭说着大步踏上了餐厅的台阶,这段时间他虽然人在东北,可无时无刻不想着被从上海带到金陵的胜兰,那一次在上海他还没来得及和她好好说说话就被迫分别了,心底一直牵挂着。 在东北时,又缕缕因为她的事情和裴棠争吵,更是时时都会想起她,等裴督军的身体无碍,裴家军中局势暂时稳定后,武兆铭立刻就坐专列赶回了金陵,连原定的巡视苏北的计划都没去。 他很想见她,想看看这段日子她在金陵生活的如何了,想知道她现在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 知道胜兰此刻就在餐厅里面,武兆铭的脚步有点迫不及待。 VIP卷 第九十六章 疑点 “六少,有危险——”就在武兆铭将将要走进餐厅的大门时,一名警卫人员突然从街对面跑了过来,边跑边大喊道。 其他的侍卫们只愣了下, 就立刻冲上台阶将武兆铭拉了下来。 “怎么回事?”展副官认出喊话的是他手下的人,急忙大声问道。 “刚得到线报,餐厅里面有炸弹,大家快跑。”那名警卫人员的话音刚落,众人的耳边就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顿时硝烟四起、烈焰蒸腾,两扇西餐厅的窗户直接飞到了中央路上,砸落在路心,险些砸中一辆黄包车,碎砖碎石乱溅,巨大的气浪携带烟尘滚滚,冲碎了西餐厅的玻璃门,冲的门前的一群人全摔倒在了汽车边。 门口的印度侍从满脸是血,也不知道伤到哪里了,哀嚎着连滚带爬的逃走了,餐厅内部尖叫连连,几名洋人员工捂着流血的脑袋夺门而出,现场登时乱成一团。 “六少,快护住六少。” 爆炸过后,侍卫们第一时间爬起来,立即手忙脚乱的架起武兆铭要把他塞进汽车。 “不——快,快进去救人——”望着瞬间被炸弹冲击破坏的西餐厅,武兆铭奋力推开身边的侍卫,怎么也不肯坐车离去。 他脸上的表情震惊痛惜,眼睛酸涩涨痛,怎么都不敢相信;他才回来,还没看到她,居然就遭遇了炸弹。 金陵城内最高档的西餐厅居然会出现这种事故,这绝对不是意外事故,很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是冲着他的,只不过幸运的是他还没有走进去。 可是她已经在里面了! “胜兰”他压抑着没有呼出她的名字,对着展副官和身边的侍卫们大喊道:“都聋了吗,还不快进去救人?” “六少的安危要紧。你们护住六少,我进去,六少,您放心,我一定找到叶小姐给您个交代。”突然出现了想不到的意外情况,展副官眼都直了,心头大叫不好,担心还有其他的潜在危险,不顾一切的挺身拦在了武兆铭身边。 “你护着我干什么,还不快进去找她。这就是你安排的约会,这就是你选定的场所?”望着灯光全暗,有几扇窗户还在往外冒着火舌、浓烟弥漫的西餐厅。武兆铭心痛无比,揪着展副官怒吼道:“ 立刻派人进去搜救,她要是少一根指头,你就自己剁一根下来,她要是死了。你也别活了。” 他盛怒之中,说的话特别严重,听得周围侍卫们全都心惊胆颤的看向展副官。 “是,属下明白”知道武兆铭这会已是急迫攻心,看见警卫人员已经迅速反应过来各司其职护住武兆铭后,展副官无奈的嘱咐了几句。首当其冲第一个冲进了爆炸后的西餐厅。 他现在根本没有别的选择,约会是他建议的,地点是他挑的。防卫是他布置的,人也是他带来的,可偏偏就发生了爆炸案,以目前武兆铭对胜兰的感情,她若是因此而死。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叶小姐,叶小姐——”电力因爆炸中断。西餐厅内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到处都是呛人的烟灰,展副官捂着鼻子,只能凭着记忆摸索着往预定的位置找过去,餐厅里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他在暗中留下的两名侍卫恐怕已经遇难了。 他知道此时她的死活很重要,不过他心中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方才那声爆炸就是在窗口发生的,所以西餐厅临街的外墙受损最严重,连窗户都飞了出去,大门口的情况相对要好很多,展副官估算了下爆炸点的位置,觉得十有八九就在他之前预定的座位那、胜兰若是一直坐着没动,在那样大的爆炸威力下,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这几天他刚开始觉得她有些异样,就出了这种事情,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消息是从自己这边还是六少那边泄露的?六少是个非常守时的人,赴约从来都是准点到,今天若不是他意外迟到,现在死的恐怕就不只胜兰一个人了。 若是武兆铭因此而死,裴武两家必定同起骚乱,到时候他们这一帮侍卫下属们个个都别想活。 展副官一阵后怕,冷汗流了满头,虽然被浓烟呛的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可他还是竭力往餐厅内部又走了几步,喊了几声叶小姐,正在竭力搜索时,前方突然传来了胜兰急迫惊恐的声音:“是展副官吗?咳咳——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展副官闻言顿时全身一震,转身就跑了过去,迅速找到了她出声的地方。 那是一处洗手间,门框被炸弹震坏了,门被卡住打不开,她正在里面拍着门求救。 原来爆炸发生的时候,胜兰正在洗手间里,因为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武兆铭,她犹犹豫豫的耽误了太多时间,结果误打误撞的躲过了爆炸。 而这家西餐厅的洗手间在最后面的角落里,位置偏僻,爆炸发生时,她除了被震动的摔了一跤外嘛事没有,只是脑子里一时嗡嗡的没回过神来,听见店里的人鬼哭狼毫的四处奔逃,她才知道发生了爆炸,可惜洗手间的门被震坏卡住了,她怎么也打不开,呼救又没人理,差点绝望。。 展副官迅速帮忙打开了房门, 里面的胜兰一身干净清爽,毫发无伤的出现在他眼前,神色恐慌,一开门就扑出来拉住了他道:“展副官你可来了,好恐怖,吓死我了。” 她从没有亲身经历过爆炸事件,方才那声巨响差点把她魂都吓飞了,出来看见西餐厅里已经是一片狼藉,见到自己原来坐的位置方向还在起火,更是后怕的六神无主,不但没了趁乱逃走的心思,还立即死死的抓住了展副官的胳膊不放。 展副官盯着胜兰上下看了看,又瞧了洗手间几眼,才道:“叶小姐。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 “好——”胜兰茫然的点了点头,随着他一起跑了出去。 外面的武兆铭早已等的心急如焚,因为没有后续的爆炸,警卫人员也及时拉开了防线,所以他并未离开现场,只是隔开了一段距离,守在了中央路边上。 因为中央路周围全是繁华的商业地带,人口稠密,如此大动静的爆炸很快就引起了许多民众的围观。匆忙赶来维持秩序的军警也特别多, 等胜兰和展副官一起出来时,看到眼中的首先就是一排排齐刷刷的枪。看的胜兰刚刚遭遇恐惧的心脏愈发跳的厉害。 展副官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武兆铭的汽车边跑去。 胜兰没拉的踉踉跄跄的,跑到车门边还没站稳就被展副官塞了进去,紧跟着落进了另一个人的怀抱里,随即展副官也上了车。很快汽车发动轰鸣着冲出了包围圈,往城东疾驶而去。 武兆铭紧紧的抱着胜兰,满脸劫后余生的喜悦,看到她没有受到一丝伤害,他惊喜的忘记了询问什么,急吼吼的把她带离了现场。 爆炸的西餐厅周围有数家报社。虽然眼下是下班时间,可记者们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积极的,他不快一点。她的身影就有可能被某台照相机摄下,甚至出现在明日的报纸头条上,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回过头来的胜兰看清楚拥抱自己的人是武兆铭后,很识相的选择了沉默和不挣扎,任由他抱着。可当她抬头看见他欢喜庆幸的几乎要落泪的神情时,她忽然觉得心中一紧。 他虽然霸道不通情理。可这一刻流落出来的情感,却实实在在是真情,看不出半分掺假,她完完全全可以肯定,他对自己是真心的! 可是,在许多越不过去的鸿沟面前,真心又有什么用呢! 胜兰的脑海中顿时闪现出了裴棠艳丽妖娆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头闭上了眼睛。 武兆铭并不是个因情忘事的人,匆忙回了望梅别院安排好胜兰后,他立刻就单独见了展副官,询问今天的一切事宜。 胜兰没死,展副官心中大定,早已经冷静的将事情发生前后时间内的一切事情回想的清清楚楚,细细的分析了一番,武兆铭问起时,他回答的详细精确,听的武兆铭连连颔首,心中的怒火也渐渐熄了。 “属下找到叶小姐时,她恰好被困在了洗手间,才免遭劫难!”展副官说话间紧紧盯着武兆铭的神色,继续道:“居然在约定和六少相见的时候躲进了洗手间,叶小姐的行为虽然不够礼貌,运气倒是很好!” “她是不想见我!”武兆铭闻言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问道:“对这次爆炸,你有什么看法?” “事情发生的太过意外,而且到目前时间太紧,属下还没来得及调查,不过那条线报显然是重大线索。” 展副官诚恳的回道,话音最后,忽然道:“六少,属下发现叶小姐身上有许多异常之处,不知道当不当讲!” “她能有什么异常?”武兆铭闻言顿时眼神一凛,厉声道:“展,你怀疑她?” “是,属下是有些怀疑叶小姐,因为属下发现叶小姐的表现实在不像个乡下出身的女孩子,又听说当日她是跳海逃生,就起了留意她的心思。” 展副官抬起头直视着武兆铭,毫不畏惧道:“属下亲自去上海那处码头查探过,以那样的距离和海水深度,能在轮船出海后的半夜跳海游回来,游泳潜水的技术一定要非常好才行,叶小姐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又是出生在水域并不多的北方,她能有这份能耐,实在太过罕见。” “所以你就开始怀疑她?”武兆铭的声音里已经包含了明显的怒气,先前胜兰假死的事情就是展副官从中搞的鬼,他不追究前事依旧把胜兰托付给展副官照顾,一是因为身边暂时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二是顾念着展副官之前的功劳。 结果展副官不但让胜兰涉险差点被炸弹炸死,还反过头来怀疑胜兰,这怎么能让他不气愤,他当下就拍着桌子道:“展,我最讨厌无事生非的人,北方也有许多码头,乡间水性好的人也多得是,你不能仅凭这一点就怀疑她。” “当然不止这一点,六少,这些天您不在,所以才不知道,其实叶小姐身上真的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比方说她会跳华尔兹,会熟练的使用西洋化妆品,第一次穿高跟鞋就能健步如飞,甚至除了英文较好外,她还能看懂德文和日文书籍。” “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武兆铭顿时惊讶的变了脸色。 VIP卷 第九十七章 她是特务吗 “六少请看,这是我派人搜集来的,叶小姐最近时期的详细资料!”展副官说着就递上了一只早已经准备好的文件袋,武兆铭将信将疑的伸手接了过去,拿出里面的厚厚的一沓纸翻了翻,越翻脸上的惊讶越明显。 资料里面不仅包括了胜兰假死逃脱后在上海生活的那段时间的情况,还包括近期她在两地武家别墅里的生活情况,事无巨细,调查记录的很是详细。其中有一页清清楚楚的写明了胜兰在上海时经常去一家书店租书看,除了常见的国文书籍,她还租了英语德语日本语等书,日本书她看了好几本,有一本看完后她甚至还在自己的日记本里用日文写了看书心得。 武兆铭非常清楚的知道;玉阳女子学堂的校长、胜兰的启蒙恩师杜微雨是不懂日文的,甚至德文她也只会寥寥的几句,胜兰不可能从她那学到日文,那么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是在上海的短短几个月时间学到的么?可调查显示与她交好的秋先生夫妻也不会说日文,并且她生活拮据,一直在打工,根本没钱请私教,也没去读什么学日文的补习班,甚至和她有过交往接触的朋友邻居里,也没一个会说日文的。她居然能无师自通的看懂日文书籍,会书写日文,这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学的? 至于其他的一些生活细节,面对许多时髦新鲜的事物,她的表现完全不像个乡下女孩子,从未见她惊讶过,有时候她甚至还给人一种其实早就见识过这些东西的感觉。 作为一名普通的乡下女孩,即便是经过出身大家的杜微雨的教导,面对许多罕见的事物,她的镇定淡然也令人难以置信。展副官怀疑的没错,现在这个胜兰,的确有不少让人疑惑的地方。 武兆铭本来还有些生气,结果看着看着,脸上怒气就渐渐淡了,翻到最后,他已是眉头紧锁,压抑着嗓音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她不一样的?” “在上海的时候就有些怀疑,到了南京后,这种感觉越来越深。直到前天,属下看见了叶小姐开了留声机独自在房内跳华尔兹,就派人去调查了下。甚至一直查到了玉阳女子学堂,结果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之前学过跳舞。并且今天的约会,属下也是故意在她房内放了全套的西洋化妆品,没有派人教她,她却样样都会用。妆容化的很得体。”展副官说着吸了口气道:“看到这些,属下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叶小姐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经历过什么?” “玉阳是小地方,她能经历什么。”武兆铭这样说着,语气却显得软弱无力。玉阳的确是小地方,可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物都会隐藏在小地方。 胜兰生的漂亮,为人聪慧。身世悲惨,早早就离开家人独自生活,她没有亲人的羁绊,没有社会关系的约束,孑然一身。若是有心人对她稍加培训利用,就可以把她变成一柄利剑。安置到任何他们想插的地方。 武兆铭一直就觉得胜兰很与众不同,深深的被她吸引着,几乎无法自拔,今天被展副官说破,他才恍然醒悟;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还是个没见过世面没有亲人教导的乡下女孩子,若是没有极其缜密的心思和过人的阅历,怎么可能在两人的几次交往中掌控住他的心思,弄的他次次妥协,她的内心,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难道在她成长的那几年中,有什么组织发现了她,将她培训成了特务? 可她若真是某方势力的人员,到了自己身边后,又怎么会轻易暴露? 武兆铭想了又想,觉得眼前就像笼罩着一层迷雾,厚厚的如同迷障一般,弄的他什么都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六少,接下来要怎么安置叶小姐?”见武兆铭陷入深思,展副官又问道。 这些年武家的地盘虽然表面上看着平静,可暗地里波云诡谲,各种暗杀盗窃情报嫁祸栽赃的事情从来没断过,一个金陵城里,起码生活着八九方势力安插进来的各类人员。作为武兆铭曾经的贴身副官,展副官已经不止一次抓获过试图接近武兆铭的特务,并且随着武兆铭在武家的地位越来越高,这种情况也愈演愈烈。 今天的西餐厅爆炸案,很可能就是身边有人提前泄露了武兆铭的行程,才使得他差点遇难。在整件事情中,胜兰虽然看似没什么机会和外界人接触,可她在最关键的时刻去了洗手间躲过一劫,如此巧合不得不令人怀疑。 若是要接近杀害武兆铭,她早就有机会,可她一再的拒绝逃跑,分明是欲擒故纵想彻底俘获六少的心,那她的图谋一定是很惊人的,她想要什么?整个武家、整片华夏的东南沿海? 展副官越想越觉得惊心,依着他现在的心思,他绝对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立即就把胜兰逮捕起来好好审问一番,可他也知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他只能收敛住自己的心思,耐心等着武兆明的回话。 “一切照常吧,先别惊动她,目前一切都是推测出来的,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在这件事上,武兆铭还是很相信展副官的,展副官虽然曾经背叛过他,可对他的忠心从未变过,他相信展副官这一次绝对不是有意嫁祸胜兰。一个乡下姑娘,这样嫁祸很容易被揭穿,展副官跟随他多年,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同时在在武兆铭的心底,他也倾向于胜兰是无辜的,他想多给她点时间,让自己的手下好好去调查调查,他生怕冤枉了她。 这事若是换了别人,这会子他肯定早下逮捕令了,可对方是胜兰啊,那个数年前就让他为之心痛的、雪夜中跪在亲人尸体边的小丫头,那个聪明大胆,面对持枪的警察也敢出言反驳的小女孩、那个路边瑟缩在雨中的无助的小姑娘……那个楼梯上冒冒失失的漂亮女学生、那个坐在草地上画画的、娴静清丽的少女…… 回忆如潮水般的涌上来,冲击的武兆铭有些头疼,心里更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压住了,闷的难受。他无法想象,在他离开玉阳的岁月里,单纯美丽的她会被人看中,残忍机械的训练成狡诈狠毒的特务人员,并且为了利益出现在自己身边,想利用自己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绝对无法相信,也不肯相信,可难以解释的事实又让他无法逃避。 武兆铭有些失魂落魄的挥了挥手,示意展副官先行退下。 胜兰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泄露出来的前世才能已经给她惹来了大麻烦。前一世她英文很好,德文不错,日文一般般。可是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因为顾虑着日本鬼子迟早会侵略进来的缘故,为了多一分保命机会,她想尽了一切方法学习日文。 一开始是每天回忆前世的日文,时刻记忆着防止自己忘记。后来到了玉阳女子学堂后,有机会动纸笔了,她就悄悄都记下来,不会写就用汉字谐音代替, 整理成册时常翻阅。 等到了上海终于能找到日文书籍了,她立刻租了来看,整理出常见的对话语句,摘抄下来方便自己学习。 即便是如此,她现在的日文水平能不能应付日常对话都很难说,因为穿越到这里这么多年了,她根本没机会听,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还准不准。 今天的爆炸案真的把她吓坏了,灰头土脸的回了别院后,她满脑子都是那声轰隆的巨响声、和美丽的西餐厅瞬间变成废墟时的样子,当时没有觉得怎么样,可事后她越想越害怕,很庆幸自己没有被炸弹炸的四分五裂, 她很恐惧那种缺胳膊少腿的死法。 阿弥陀佛,幸好没事,幸好没事!胜兰没有去想西餐厅为什么会爆炸,因为那不是她该关心的,她眼下就是只笼中鸟,只要关心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于是回了别院后,她立刻就卸了妆脱了一身华服,好好的的泡了个澡,然后舒舒服服的吃了个晚饭,穿上睡衣惬意舒适的躺到了自己的床上准备睡觉。 可是躺到床上后,她忽然觉得很不安全。 武兆铭回来了,虽然发生了爆炸案件他肯定得去处理公务,可处理完了后,他会不会来找自己?那啥,上次他就差点强来,这一次会不会也…… 呃,还是做些准备比较好!胜兰越想越怕,立跳起来把门反锁了,又搬了椅子抵住,然后穿上内衣外套,长袖长裤的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仔细检查门窗都关好无异常后,才放心睡了。 她睡了许久才睡着,可是睡着后没多久,就觉得脸上痒痒的,像是有人在抚摸她,胜兰猛的惊醒过来,昏暗中,她听见武兆铭声音低低的道:“你醒了,穿这么多睡觉,是怕我非礼你吗?” ps: 那啥,作者今天写着写着,突然发现前文里有不少小错误,比如说三省交界好像写成三县交界了,还有女主穿越过来至今也没有十几年的时间,时间记错了……苍天啊,抱歉,但是作者暂时没时间改,v文改真心很麻烦,只能提醒下,抱歉。  还有双更问题,作者只能说,尽量,真心不能保证每天都双更啊———— 实在实在是没时间,因为作者码字很慢,慢到五六个小时能出一章就不错了…… 作为一个扑街货,这个速度的确很丢脸—— VIP卷 第九十八章 怒火 秋夜月色明亮,白白的月光穿透了窗纸,柔柔的洒在室内,照的满眼都是朦胧,猛然惊醒的胜兰第一眼就看到了身边的黑影。 她瞬间就翻了个身,一下子滚到了床的最里面,速度快的有些让人瞠目结舌。 “我我我——”就在武兆铭看的愣神的时候,她捂着胸口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是我家。”武兆铭回答的很简单,因为胜兰的躲闪,他抚摸她的手落了空,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胜兰只听见他微微的叹息了一声,说了句:“你今天很美,可惜,我却没来得及细看。” “我,嗯,我化了妆,穿了礼服,刻意打扮了下。” 武兆铭已经在床上了,离胜兰很近,他背靠着床头,姿势慵懒的半躺在床边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袍,半露着结实修长的双腿,睡袍的领子松松垮垮的,露出了一小片胸膛,看到胜兰一时眼睛有些发直, 他身上洗过澡的清淡的香皂味飘到了她的鼻子前,闻的她一阵心惊胆颤。 他这样子半夜三更摸上她的床,还能想干什么? 她语无伦次的回答了他的话,末了还加了句:“不过,那是展副官要求的,他说去西餐厅,不好好打扮会很失礼。” “展要求了你才打扮,你根本就不想见我是吧!”看着缩在角落里连话都说不连贯的少女,武兆铭实在没办法把她和什么特务情报人员联系在一起,可是事实却又让他疑惑。今天他之所以半夜摸进她的房间,并非因为欲望,而是心中的疑问憋的他无法睡着,忍不住就想来看看她。 他进来时,她正在睡梦之中。呼吸绵长均匀,循着声音,他轻轻撩起了床上的帐幔,让月光能映照进去,看见了她的睡颜。 她睡着的样子很恬静;侧着身,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的放在胸口,明明天气还不冷,她衣服穿的多又盖着被子,睡出了一头的细汗。 可她还是蜷缩的紧紧的睡,像是一只怕冷的猫咪。 他帮她掀开了被子散热,她睡的很熟。一动都没有动。 他记得似乎在哪里听人讲过,习惯这种姿势睡觉的人,缺乏安全感。 安全感啊!她的确是很缺乏吧!想起她孤苦伶仃的身世,武兆铭不由得心生怜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不曾想却将她惊醒了。 看到胜兰清醒过来瞬间逃离自己的反应,武兆铭不知道是因为她害怕自己,还是某些特殊职业的本能反应。 若是前者,他愤怒不甘,却也是意料之中的,若是后者—— 他未及多加思考。随即翻了个身过去,试图抓住她。 他们身下睡的是一架古典的拔步床,边上有超过床面一尺高的雕花挡板。胜兰已经缩在了挡板边上,又有床幔的阻挡,根本无路可逃,见状只能胡乱往床尾一扑,试图从武兆铭的脚上跨过去逃到外面。 可才跨到他身上。她的腰肢就落到了他的臂弯里,随即她被迫以一个非常不雅的坐姿。坐在了他腿上。 “怎么,还想逃?”武兆铭坐着将她抱入怀中,带着些不悦的语气道:“都住进我的私人宅邸了,你以为自己还有清白吗?” 胜兰被他的铁臂箍的紧紧的动弹不得,闻言又怕又气的问道 : “你,你什么意思?” 武兆铭闻言没有回话, 只是一手抱紧了她,另一只手腾出来轻轻的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自己。 侧对着床里,夜色朦胧中胜兰看不清楚的武兆铭的神情,只觉得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大半个脸都遮在阴影中,看似浓云密布的,似乎皱着眉在思索着什么。 他的语音也有些冷,不像以前那般充满温情,身上也冷意迸发。 她能感觉到今夜的他明显来者不善。 两人的姿势实在是太过暧昧,胜兰自己穿的长袖长裤的,可武兆铭却只穿了件睡袍,这样子被他抱着,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男人躯体的健壮和热量,一颗心吓的疯狂乱跳,她很想镇定下来,却发现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紧张的很,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着。 武兆铭捏起胜兰的下巴看了又看,朦胧中她柔美的面庞莹白,墨黑的眼眸中闪着细碎的光芒,神情惶恐,下巴微微的颤抖着,有一种楚楚的风姿,给人一种非常柔弱纯洁的感觉。 她很瘦,虽然是坐在他腿上,他却感觉不到什么分量,她肩背单薄的能清楚的摸到骨头,被他怀抱着的腰肢也很纤细,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折断,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特务。 可要怎么解释她身上的异常? 武兆铭捏着胜兰的下巴看了一会,突然松了手道:“最近过的还好吗?” “啥——”胜兰楞了下,才回道:“还好。” “听展说,你会跳舞,还懂德文日文,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学的?”武兆铭直接了当的问了出来,与其烦恼的胡乱猜测,还不如直接问,她会不会用谎言搪塞他,他自然会调差清楚,反正眼下人在他手里,他自信她想跑也跑不掉。 “啊——跳舞,我不会啊!”胜兰第一反应就否认了,随后她想起自己确实跳过几下子,如果那也算是舞的话,于是她随即又道:“只会几个动作而已,应该不算会跳舞吧!” “在哪里学的?”武兆铭不依不挠的继续问。 “那个——电影里——”胜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想了想才道,她在上海确实去看过一次电影,里面也的确出现过跳舞的镜头,至于武兆铭信不信,他自然会派人去查,这会子先蒙过去再说。 “哦——那德文和日文呢?”武兆铭点了点头。像是信了,却又问起了别的。 “呃——自学——觉得有趣就翻着词典学了。”胜兰这时候才暗骂自己傻瓜,她会德文日文的事情几乎没几个人知道,因为没人会无缘无故问她会不会德文日文 ,她自己也没刻意说过。可这回子被武兆铭问起来,她才惊觉有点麻烦,她没法回答说是上辈子的技能,又实在想不出其他学习的渠道, 只能咬牙厚脸皮的说自己聪明好学。 “哦——是吗,那你还真是聪明——”武兆铭闻言。环抱她腰肢的手猛然一用力,勒的她一下子贴紧了他的身体,差点喘不过气来。而后他语音明显冰冷的问道:“说。你到底还有多少瞒着我的地方,你到底是谁?” 武兆铭本身在德国留学过多年,他知道德语不是很容易学的语种,一个乡下女孩子,即便学过多年的英文。有了外文基础,没有老师教,没有环境的熏陶,想要自己随意翻翻词典就学好也是绝无可能的。 别说偏僻落后的玉阳小县城里更本不可能有德语词典卖,就算她在上海有机会弄到书,前后也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能学会多少?而他刚刚仔细的看过下属们从她的笔记中摘抄下来的德文随笔。那水平绝不是自学几个月能达到的。 更别说同时她还学了日文,这怎么可能,她真以为她是天才么! 想用这么低级的谎话骗过他。她是故意要激怒他,还是太小看他了。 武兆铭顿时怒意横生。 “我就是我啊!”胜兰不懂他为什么会发怒,她被武兆铭压迫的难受,忍不住双手使劲的去扳他的肩膀。 “你是胜兰,还是叶静辰。就算你都是,你又为什么要改名叫叶静辰。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武兆铭怒火上涌,冷笑一声继续问道,半点都没松开她。 “没有意义,只是我,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在梦里,我叫叶静辰,父母健在,弟弟也长大了,长的很高很帅。”胜兰被他的样子弄的愈发害怕,明白自己可能真的激怒他了,可是一时半会她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开脱自己,只好努力闭了闭眼睛,压去心底那些关于前世的悲伤记忆,给自己编了个故事轻声回道:“梦里我的亲人都在,我很——幸福的!” 前世她父母兄弟都在,即使互相没有很关心,有人可以想也是一种幸福,起码想看的时候能看到,想说话的时候能说上话,就算天天对着吵架,也比一个人孤寂的生活强,比起阴阳两隔来,真不知道幸福多少倍!这一世 胜兰是在孤身多年的生活中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今晚并不想用柔弱可怜来博取武兆铭的同情,同样的手段用一用二不能用三次,尤其在武兆铭已经发怒的情况下,效果可能适得其反。可是因为想起了自己两世的父母,胜兰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悲伤,话到最后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听在武兆铭耳中果然惹的他怒意更胜。 怎么,她又想玩示弱装可怜的把戏了,想用眼泪搪塞过去吗?是不是前几次的成功已经让她有恃无恐了,以为每一次自己都吃这一套。 于是他怒气冲冲道:“少来这一套,我这是给你个机会,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把一切都说清楚了,我不会为难你。” “交代什么?”胜兰明白武兆铭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学会的德文日文,似乎他真的怀疑自己另有身份,可是她真的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只能死命不承认拖时间,时间拖久了,她才有机会想出圆满的理由,于是她故作迷茫的反问道:“我有什么可交代的?” “看了这些,你就明白你该交代什么了。”武兆铭早已怒不可遏,闻言猛的把她甩到了床上,挑下床开了电灯,雪亮的灯光顿时刺激的胜兰有些睁不开眼睛,灯光中,武兆铭将一叠子纸张甩到了她头上。 胜兰爬起来捡起那叠纸张看了看,越看越是心惊,她没有想到,武兆铭居然派人私底下将她调查的那么仔细,仔细到她每天喝几杯水一杯水几口喝完都记录了……还有里面一段段用红笔划出的她的特别之处,虽然那些在她自己看来根本不是什么特别的,可综合这里的时代背景环境和自己的身世来历,胜兰顿时就傻了眼,一股冷汗从背后腾腾的冒了起来。 悔之莫及,她一个人生活的自由懒散惯了,真没注意到那么多,没法解释的话,他们是不是真的怀疑她是什么特殊人物了。 不会是间谍特务一类的吧! 可,可她到底要怎么解释才行?吃惊之余,胜兰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没有掩藏住心底的害怕和筹谋。 武兆铭站在边上仔细的注视着胜兰,看着她的惊讶很快变成了恐惧,神色中却又透露出了一些别样的心思,他她以为她是见事情败露心虚害怕了,顿时眼中怒火更旺。 他本来想留着她慢慢观察的,想着她可能被冤枉了,她是清白的,可是多年堆积的情感让他实在忍不住,就悄悄潜进了她房里看她,还鬼使神差的把调查资料带上了,又鬼使神差的开始当面质问她。 虽然武兆铭这样做了,可在他心底,他依然认为她可能是无辜的,那些事情或许是巧合,是自己部下推测的,她或许真的有正规机会接触那些,毕竟自己不是看着她长大的。可眼下她的表情明显出卖了她;她在纠结,在恐惧,却没有一丝的受冤委屈的样子。 武兆铭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一把夺过了胜兰手中的资料,猛的摔在地上,怒吼道:“说,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不,我没有,我是胜兰,我真的,真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胜兰见状知道武兆铭恐怕是彻底发火了,她没有见过他如此暴怒的摸样,害怕极了,很想和他好好解释解释,可是一时之间,她真的想不出什么完美无缺的理由,甚至连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是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武兆铭说完,一下子将胜兰扑倒在床上,重重的压在身下,眼中乌云翻滚,目光雷霆般慑人心魄,他扣紧了她的双手道:“我最恨被人骗,尤其是女人,你既然是有特殊身份的,那必然也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以前几次三番的拒绝我,是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吧!那好,我今夜成全你。” 武兆铭是个正常的男人,早在方才拥抱了那么长的时间内,他的欲火就被胜兰引起来了,这会子加上怒火,脑海中早已熊熊燃烧成燎原之势,烧的他控制不住,立刻就想惩罚她。 ps: 对不起,今天更太晚了,不好意思的说,因为作者今天迷上了一本小说,看着看着,忘了时间,等到想起来时,已经快没有时间了,紧赶慢赶,多赶出一千字,算是道歉了,非常抱歉—— VIP卷 第九十九章 暴行 武兆铭疯了一样重重的压上胜兰的身体,用力撕扯着她的衣服。 胜兰吓坏了,她拼命的扭着身体挣扎,大喊着:“救命啊,不要,我没有,你搞错了,放开我……”她死死的想要护住自己,可是男女力量上的差距让她根本就撼动不了武兆铭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扯掉了自己的外衣、内衣,长裤……很快,她就几乎已经全裸了。 “不要,求你,我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真的没有,求你放过我……”被他压制的动弹不得,胜兰只能流着泪求他。前世今生,她幻想过许多次初夜的情景,可没有一次是被人强暴的,看着身上猛兽般的男人,她两辈子加起来的大胆镇定全都消失了,只会语无伦次的苦苦哀求着。 看着胜兰满脸泪水的模样,武兆铭的心中有着片刻的迟疑,可很快欲望的火焰就席卷了他的神智。身下的少女早已衣不蔽体,她的身材比他想象中要好的多,虽然瘦,可是纤细而不露骨,线条饱满圆润。肌肤雪白,粉嫩的闪着娇嫩诱人的色泽,芬芳的体香和幼滑柔软的触感让他全身的血液早就沸腾的控制不住, 男人箭在弦上时,哪里还刹的住。 他俯身吻去她的泪水,嘴唇疯狂的印上她的脸颊、额头、嘴唇、脖颈……一路疯狂的向下,大手扯去了她身上最后一点遮羞布,最后将火热的吻印在了她胸前粉嫩的蓓蕾上。 一阵电流瞬间传遍全身,“不——”胜兰在惊恐中彻底绝望, 她反抗的声音变成了喉底的悲鸣,挣扎中她看见他身上的睡袍滑落下去,露出了男性强壮的躯体,看见他褪掉了腰间最后一件衣物,赤裸全身……随即她就感觉到双腿被他用力的分开。有个火烫的东西迫不及待的抵在了自己下面,感觉到他的炙热即将要侵犯自己时,惊恐之余,残存的理智让她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放松了自己,准备接受他的进入,她想尽可能的让自己少受些伤害。 感觉胜兰放弃了抵抗有接纳自己的意思后,武兆铭先是愣了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阴霾中怒火窜动,他咬牙猛的沉下身体。毫不留情的狠狠贯穿进还很干涩的通道。 啊——撕裂般的疼痛让胜兰瞬间尖叫出声,她一下子弓起了身体,指甲用力的掐进了武兆铭的肉里。 只一进去。武兆铭便知道了她是初经人事,看见她疼的浑身颤抖的摸样,他心中有一丝悸痛,可下身被温热绵软紧紧包裹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根本管不了被掐的疼痛。他只略微停了下,就开始律动起来。 “疼,好疼,疼死了——”胜兰知道初夜会很疼,可从来没想到会疼的让她忍受不住,或许是因为武兆铭太粗鲁用力的缘故。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已经被他撕裂成了两半,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要晕过去,并且随着他的动作一次又一次而加剧。他的频率越来越快,疼痛也迅速的蔓延进四肢百骸,疼的她不停的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用力的掐着他,痛苦的咬紧了嘴唇。咬的自己满口血腥。 看着胜兰痛苦,武兆铭的心里也有些痛。可一想起她在自己面前睁眼说瞎话随意欺骗自己的样子,他又觉得愤怒不甘,脑海中火焰四起,被怒火和欲望挟持的忍不住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撞击她。他一边发泄着,一边伸手掐住她的下巴,低吼着问道:“说,你到底是从哪里学会那些的,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胜兰痛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她的脑海中早已混乱成一团,思绪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她总觉得自己要昏过去,可是又总被一丝清醒拉回来,这种清醒加重了她的痛苦,让她有一种非常想去死的冲动,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回答武兆铭,只机械的抓紧武兆铭的脊背,痛苦的呻吟着。 她破碎的声音声更激起了武兆铭的欲火, 见她一直不回答,武兆铭更是愤怒异常,他索性抬起了她的腿,方便自己更加大力的冲击她,在床铺一声高过一声的晃动声中,他一边毫不留情的揉捏着她胸前的柔嫩,俯在她身上细细撕咬,一边狠命在她体内发泄着自己的欲望,撞的她娇弱的身躯如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被连绵的大力击打的几乎随时都要凋零。 胜兰的目光渐渐变的涣散,似乎在疼痛和屈辱中失去了所有思维的能力。 暴行一直持续到天亮,身体第一次的欲望被发泄出去后,武兆铭很快就开始了第二次,第三次……他是体格非常健壮的军人,面对自己肖想了许久的女子,又在带着惩罚心情的怒火操控下,他忍不住一次次的侵犯着她,一次次的想要逼她说出真相,她的呆滞沉默换来了他更疯狂的惩罚。 最后胜兰终于抵抗不住晕了过去,武兆铭也精疲力竭的停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床铺内弥漫着血腥和奢靡情欲混合的味道,看着身边昏迷不醒的人和床单上的斑斑血迹,武兆铭呆坐许久,忽然起身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又抱着自己的脑袋捶打了好几下后,他抱起胜兰去了洗手间,放了热水帮她擦干净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衫,又回头将脏污的床单被褥全部掀掉,从柜子里找到干净的铺上,才又将她重新抱回床上盖好被子。 自始至终胜兰都是昏迷着的,她一直紧紧的咬着嘴唇,咬的唇角全是血迹。 “我真是个禽兽,她这样柔弱,又怎么会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看着床上即使在昏迷中都痛苦的颦紧了眉头的佳人, 武兆铭忍不住开始自责,他有些憎恨自己被愤怒冲晕了头脑,居然如此禽兽的对待一个娇弱的小女子。 可自责之余,回忆昨夜发生的种种,他又觉得是她的表现让他一次次的控制不住自己,她的态度激怒了他。激的他有些疯狂, 才忍不住彻底的伤害了她。 看着眼前洒了满地的调查资料,武兆铭既痛苦又矛盾,他捡起资料看了又看,坐在床边沉思了许久,才开门走了出去。 深夜客房里的动静早就惊动了许多人,只是没人敢表现出来,侍卫们全都避的远远的,只有女佣独自候在走廊上,准备等他们起床后收拾房间。 因为没有合适的衣裳可以穿。武兆铭依旧穿着睡袍从胜兰的房间内走了出来,经过女佣的身边时,他淡然道:“叶小姐需要休息。别随意打扰她,好好伺候。” “是——”女佣早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慌忙低头应下,神色有些惊恐。 武兆铭大步的离开了,昨天爆炸的西餐厅是英国人开的。又涉及了自己,他必须尽快去好好查一查,把一切都弄清楚,给各方面一个交代。 武兆铭走后许久,胜兰才醒过来,她听见女佣站在床边柔声的道:“叶小姐。您可醒了,都睡了一天了,起来喝点粥吧!” 胜兰睁眼看了看。认出眼前的女佣是望梅别院里专门服侍她的,二十几岁,长的很老实巴交的样子,侍卫们喊她王嫂, 王嫂一向多做事少说话。为人沉默寡言,她来了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和王嫂打过交道。 “原来,还在这里啊!”认出是王嫂后,胜兰的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她以为她会在武兆铭的暴虐中死去,却不曾想,她不但没死,连窝都没挪。 他不是怀疑她是间谍特务吗,为何不索性把她丢监狱大牢里去? 浑身都在疼痛,尤其是下身,就像被人砍了数刀,丝丝缕缕的疼痛深入骨髓,痛的胜兰不敢去回想那噩梦般的经历,也没心情吃饭,只略微动了动身体侧过身去,嘶哑着嗓子道:“我不饿。” “唉,那你先躺一会,我放在厨房热着,等什么想吃再吃。”王嫂也是女人,她明白胜兰此刻的心情,也就没劝她。王嫂夜里就住在了客房楼下的佣人间里,她清楚的听见了胜兰的哭喊声, 早上堆在房间的带血的床单被褥也是她清理的,她知道胜兰昨夜是受到了怎样的苦。 看着平日里漂亮动人的姑娘奄奄一息的在床上躺了一天,王嫂忍不住在心里叹息着:“作孽啊!真看不出六少平时挺斯文的一个人,做起那种事情来跟个饿狼一样,叶小姐娇娇嫩嫩的样子,怎么受得了,她睡了一天都不想吃饭,不会想不开吧……” 胜兰是有点想不开,她曾经想过武兆铭的种种,就是没想到他真的会强暴她, 昨夜他用嗜血般的残忍粗暴重创了她的身体和心灵,让她忍不住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一门心思想读书是不是错的,后悔自己不该走出小王庄,她不出来,就不会遇上武兆铭,就算是留在乡村随便嫁个人过农民生活,也好过遭受昨夜那地狱般的摧残,她后悔的想死,或许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 她害怕武兆铭回头会继续折磨她,因为有许多事情,她真的回答不了,就算回答了,他也不可能相信。 尽管很想死,可身体的疼痛让她连动都不想动一下,昏昏沉沉中,她不知不觉的又睡了过去。 武兆铭换了衣服用了早饭后,就离开望梅别院回了督军府开始办公,临走前展副官又递上了一只文件袋,说是玉阳那边刚刚传来的消息。 他坐在汽车上匆忙打开看了看,今年玉阳遭遇百年罕见的大旱,百姓半年的收成没了,生活困难,连续和政府军队起了不少冲突,并且在乡下,匪患又开始冒头。 前几天刚刚爆发了一场很大的军民冲突,军警和平民都死伤严重,当地民怨沸腾,有暴动之势,局势很乱。 而在文件的最后一页,写明了最近的一次军民冲突明显是有其他势力从中挑唆,军警抓获了数名嫌疑分子,严刑拷打供出来的同伙中,有个名叫方汶天的年轻人,现已被下令通缉。 “方汶天, 那不是?”武兆铭瞬间就想起了胜兰身边那个冲动莽撞的少年,记得自己的手下曾经误伤了他,弄得胜兰对自己很是怨恨。 胜兰苏州假死事件后,方汶天就在回玉阳的途中离开失踪,他既没有去上海寻找胜兰,也没有回玉阳旧宅,想不到他居然成了某方势力的走狗,想借着大旱将玉阳的局势搅浑。 方汶天是早就有了特殊身份,还是近日才投靠到其他势力中的? 既然方汶天不干净,那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胜兰呢?她到底是不是无辜的? 想起那个昨夜在自己身下痛苦呻吟的女子,武兆铭表情阴郁的皱起了眉头。 ps: 苦逼的作者其实今天下午就把文写好了,但是家里网络有问题一直链接不上,等电信的人来修等到晚上也没有消息,翻了一个6年前的u盘出来,把文档弄进一台破笔记本里,然后链上手机上网,折腾到现在终于可以上传了,好悲催,差点就断更了。 请原谅作者住农村,方圆十几里找不到一家网吧,家里一断网就麻烦了,好吧,电信的人说明天来,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准时修好,新的农民拆迁小区,各种线路都在铺中,停电天天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稳定下来。 碎碎念这么多,抱歉啦 VIP卷 第一百章 心痛 当天晚上武兆铭没有回望梅别院,也没有询问胜兰的情况,等到第二天,他依旧不闻不问, 结果天黑的时候,他接到了展副官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说:“六少,叶小姐茶饭不思,自醒来后就一直将房门反锁,到现在都有没出来,您看看,这种情况我们要不要破门而入?” 展副官本意根本就不是问要不要砸门,而是问他对胜兰的处理态度,事情一下子发展到这个阶段,也是展副官始料不及的,强暴这种事情对女人伤害太大,依着展副官的意思,胜兰还是快点处理了好,即便她原本是无辜的,现在也不适合呆在武兆铭的身边了,更别说她身上还有那么多的疑点。 “你们先看着,我马上回去。”武兆铭明白展副官的意思,可是一想到那一夜的暴行,他的心中就隐隐作疼。事后他一直在愧疚自责,这两天之所以没回望梅别院,也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再面对胜兰,他这一次伤的她太深,只怕她会恨死自己了。 不管她以前的背景如何,是抱着什么目的接近自己的,起码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做过丝毫损害他利益的事, 武兆铭越想越痛恨自己,他怎么能像个疯子似的折磨了她一夜,怎么下得了手的? 匆匆放下电话后,他立即命人备车出发,同在一座金陵城里,又加上道路畅通,不到半个小时,他就赶到了望梅别院。 武兆铭到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秋夜的风嗖嗖的吹着,带着透骨的凉意,吹的周边的树木一片簌簌的声响,满耳萧瑟的意味。掩映在浓荫深处的别院里灯光雪亮。宛若浓黑天地间的一颗明珠,展副官和一干侍卫,以及女佣王嫂全都神情焦急的站在别院内客房外的走廊上。看见武兆铭到了,王嫂第一个焦急的喊道:“六少,您点快下令把门砸开吧,叶小姐两天两夜没出门了,连口水都没喝,躲在房里怎么喊都不回话,我怕她——怕她病了。” 王嫂犹豫了下,到底没敢说出想不开三个字。 “两天两夜连口水都没喝?”武兆铭听的心中一紧。一种不安的感觉陡然从心底升了起来,他立刻让展副官带着多余的人避开,自己从另外的房间内打开了连接胜兰房间的一扇暗门。快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武兆铭摸索着开了灯,这才瞧见房门不但被反锁了,门背后还抵着椅子和梳妆台。各扇窗户全都关的紧紧的。窗帘低垂,遮的外面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弄得整个房间像个密封的牢笼一样。华丽古典的拔步大床上帐幔低垂,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儿动静,就好像里面根本没人存在。 武兆铭径直走过去,一把撩起了帐幔。视线落在整洁的床铺上时,他顿时呼吸一滞。 床上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 他有些慌张的将帐幔全部撩了起来。掀起了被子检查,可是床上真的空空的,没有胜兰的踪影。 “会去哪里?”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快速跑过去开了卫生间的门,心中的不安越聚越多。卫生间里面也没有人。他又开了柜子,掀起了写字台上的桌布。怕她会藏在什么角落里,可是里里外外找了了一遍后,他还是没找到她。 “不,不可能,她不可能逃得掉?”武兆铭的焦急慌乱已经有些自控不住,他没头的苍蝇一般继续在房间内乱翻着,弄得四处的东西乒里乓啷的想,惊得依旧被关在门外的展副官忍不住喊道:“六少,出什么事了,快开门放我们进去。” 武兆铭这才想起来门还没开,他快步跑过去开了门,室内此时已是狼藉一片,看着展副官疑惑的眼神,他有些慌里慌张的道:“她不见了。” “叶小姐不见了,怎么可能,我的人一直守在外面,根本就没看见她出来。”展副官不相信,但见武兆铭面色有异,他没有再说什么,快速招呼王嫂和几个侍卫进房仔细搜索。 几个侍卫们在房内乱翻了一通后也一无所获,就在武兆铭怀疑胜兰是不是无意中发现了暗门逃走了时,王嫂突然欣喜的喊道:“找到了,在这里,在这里,叶小姐在这里。” “在哪里?”他闻言立刻冲了过去,看见王嫂蹲在拔步床后面道:“就在这里,这张床前面床底下没什么空隙,不过后面有块不小的空间,人能钻进去,叶小姐躺在地上,好像是睡着了。” “不,她不是睡着,快,快把人拉出来”武兆铭蹲在床边看了看,瞧见黑暗的床底下有个人侧睡着,依稀能辨认出是胜兰的身影,她睡的地方离他不到一步的距离,可他居然听不到一点呼吸声。 心头的不安瞬间变成了恐慌,他立刻指挥侍卫们把床挪开,蜷缩在床底下的人随之露了出来。 胜兰依旧穿着武兆铭临走时给她套上的那一件薄薄的睡裙,她一头长发凌乱的披散着,侧着身子背对着外面,把身体整个都弓了起来睡在冰凉的地板上,双手抱着膝盖蜷缩的紧紧的,光裸的手脚苍白发青,脸色上亦没有什么血色,先前被咬破的唇部干裂结痂,显现出一种紫黑的颜色,她眼睛紧紧的闭着,几乎感觉不到呼吸。 “叶小姐,叶小姐你怎么了?”王嫂见状吓的不轻,当即就捂着嘴哭了出来。。 “快,快送她去医院,”见到胜兰如此模样,武兆铭心中像是深深被人扎了一刀,痛的五脏六腑都跟着颤动,他不顾一切的一把抱起了胜兰,不顾展副官等人的阻拦,拔腿就往楼下跑去,怀抱中的人身体僵硬冰冷,似乎早已没了生气,那种立刻就要失去她的感觉让他彻底的慌乱了。 “快跟上六少。” 展副官带着侍卫们立即追了上去。 外面夜色阴沉,山风阴冷呼啸,怀中的人没有一丝热度。武兆铭心中慌乱,下楼时连连踏错,险些跌了下去,亏得被展副官及时拉住,看到这样慌乱的武兆铭,又想起上一次胜兰假死后武兆铭的表现,展副官的一颗心再次沉到了谷底。 他暗暗想到, 这个胜兰,以后不论死活都不能再留在六少的身边了,绝对不能。 胜兰被送进了金陵城内医疗条件最好的教会医院。来自德国的主治医师为她诊断后,对着武兆铭等人大发雷霆,声称这个美丽的姑娘受到了严重的虐待并感染了风寒。发烧的太厉害,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她的大脑,能不能完全复原很难说,关键是身体的伤害容易痊愈,心里的伤害恐怕会跟随她一辈子。 主治医生义愤填膺。严正要求将凶手法办,一番怒言说的武兆铭连头都不敢抬,他不敢承认,只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展副官及时的支走了医生,为他解了围。 “展,是我太冲动了!”看着病床上打着吊针依旧昏迷不醒的胜兰。武兆铭心中懊恼自责,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道:“我不该那样对她,她如此弱小无力。就算身上有不可思议的地方,也不可能是哪方派来的人。” “六少,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凡事需以大局为重,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不得不防,宁肯防错了。也不能放走漏网之鱼,虽然那些都是生活中的小事,可若是叶小姐能给个合理的解释,属下也不想怀疑她。” 展副官并不想武兆铭因此打消怀疑胜兰的念头,立即将话题移到关键的地方。 “就算她是,一个女人而已,都已经暴露了又能有多大能耐,展,我们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点!”武兆铭听后沉思了一会,表情依旧很是痛苦。 “六少,您不能感情用事,非常时期,人人都很危险,牵一发动全身,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看出武兆铭还是有些走不出来,展副官忧心的道:“属下也希望叶小姐是清白的,否则就单看六少目前的模样,属下以后也会担忧的睡不着觉,六少,您清醒一些吧,您这个样子明显已经陷进去了,叶小姐若真有后台,起码她现在已经完成一半任务了。” 这几年特务活动猖獗,几乎各种职业,各个年龄的间谍展副官都遇见过,其中有不少是纯情柔弱的女子,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最会演戏和洞察别人的心思,所以到目前为止,展副官虽然不敢肯定胜兰的身份,却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努力的劝诫着武兆铭,生怕他陷进温柔陷阱。 “我——”听了展副官的话,武兆铭顿时沉思起来,想了许久才幽幽的回了一句道:“你们先退下吧,医生说她需要静养,我先守一会。” “六少——”展副官怕留下他两人单独相处,武兆铭会更加愧疚,焦急的不愿离去。 “我自有分寸,你们都先退下,怎么,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了!” “是,属下先去外面守着。”武兆铭态度坚决,最终展副官只能无奈的率众离开了病房。 等展副官等人离开后,武兆铭先是在病床边站了一会,随后拉过椅子坐下,他看着床上的人,抬手几次,最后手指颤抖着抚摸上胜兰干裂紫黑的唇部, 感受着曾经的柔嫩已经变得粗糙僵硬,他心中一阵阵针扎似的难受,可一想到她宁愿受折磨都不肯吐露一个字,他又满心底都不是滋味。 压抑着心底的怜惜和矛盾,武兆铭一声不吭,紧锁眉头默默的抚摸着胜兰,良久良久,才起身离开。 “严密监视叶小姐,不许任何外人和她接触,等她清醒后,立即送回望梅别院,还有,尽快抓住那个方汶天,查出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走出病房时,武兆铭已经恢复了平日神色冷峻的模样,面对展副官殷切的眼神,他低声吩咐了一句,随即就匆匆离开了。 夜风凄冷,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走着,药水带着冰冷的凉意一滴滴的流进了胜兰的身体,渐渐唤醒了沉睡的灵魂。 ps: 作者每次发文前都会检查好几遍,检查到自己再也不想看下一次,可是可是,为毛最后还是会出现错别字呢?为什么啊?????? VIP卷 第一佰零一章 指责 胜兰是第二天在医院内醒来的,醒来后她看着头顶满眼的白色,闻着熟悉又久远的消毒药水的味道,激动的心头一阵狂跳,以为自己穿越回了现代。结果转头就看见床边站了个身穿铁灰色军装的男人,一眼看去她还以为是武兆铭,顿时又被吓的魂飞魄散。一惊一吓之余,她终于认出那人是展副官,虽然很失望,心里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穿越这种事情,经历一次就已经很幸运了,再穿越一次回去的好事,怎么也不可能轮到她身上,这事胜兰能想的开,只是方才那一瞬间的误会让她心酸不已;上一世她没有享受过家庭的幸福,又是意外早亡,本以为这一世能好一些,结果幸福之花只短暂的开了几天,她就陆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成了孤儿。如今不但连清白和自由都没了,连出身来历都被人怀疑,偏偏她一时还没法解释清楚。 看着面前展副官挺直宽厚的背影,胜兰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他的军装颜色一样,灰暗沉重,没有一丝亮眼的地方。 刚刚清醒过来的脑袋昏沉沉的, 胜兰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只觉得全身都酸麻僵硬的很,似乎连动都动不了,她试着想动一下,结果才一起身,眼前就是一片天旋地转,心中恶心的只想吐, 难受的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你醒了!”听到她的动静,一直背对着病床站着的展副官回过身来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随后就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同时拿过边上的枕头垫在她身后,让她靠着床头半躺着。 “谢谢”胜兰觉得这个姿势舒服了不少,寥寥两个字她说的很是吃力,久未说话的喉咙干裂嘶哑的几乎要冒烟。导致吐字含糊不清,她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周身沉重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靠着床休息了几秒钟后,胜兰觉得好一些了,就不由自主的转头四下打量着病房;民国的医院虽然没后世那么先进,却也干净整洁,该有的基本设备都有,房间又大又宽敞,只住了她一个病人,应该是很高档的病房吧! “这里是德国人办的教会医院。”见胜兰看着四周。展副官及时解释了一句,顿了顿又道:“你在别院里受凉发起了严重的高烧,有生命危险。我们不得不送你过来急救。” “是吗——”胜兰的喉咙里干的难受,她根本不想开口说话,不过还是礼貌的回应了一句,扶了扶头痛欲裂的脑袋,她觉得眼前白晃晃一片看的头晕。就重又闭上了眼睛。 “叶小姐,喝口水吧!”见胜兰不再言语,展副官起身倒了杯茶给她,听到动静后,胜兰睁开眼睛接过了杯子,可能是她真的太虚弱了。手颤抖着没握住,一杯水全洒在了被子上。 展副官见状连忙抢过水杯,拿来干毛巾擦拭被子上的水渍。边擦边道:“叶小姐可还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展某去叫一下医生。” “我——头——很晕。”胜兰艰难的回了一句。 “医生说短期内会有这种情况,只要按时服药,慢慢就会好。”展副官收起毛巾后,站在床前凝视着胜兰。目光幽深专注,脸色很是不善。直看的胜兰心里一阵阵的发毛,他才缓缓道:“叶小姐是聪明人,何苦做这种自残身体的把戏呢!” “什么?”胜兰昏沉沉的大脑一时没弄明白他的意思。 “叶小姐若真是想死,那客房里的工具很多,割腕上吊什么都可以,可叶小姐却偏偏选择了最死不了躲起来慢慢病死,让展某不得不怀疑叶小姐是别有用心了。” “你想说我是故意装可怜是吧!” 胜兰气的浑身都在发抖,看着一向给她印象不错的展副官,她用尽全身力气怒道:“展副官,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有良心的军人,可是直到今天才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 “军人不谈良心,只谈保家卫国。”面对胜兰的怒火,展副官毫不在意,正色回道:“叶小姐,六少的安危关系着整个江浙的未来,虽然他伤害了你,可也是事出有因。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目的才接近他的,总之你都不会得逞,展某今日在此想奉劝叶小姐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叶小姐肯交代一切,展某必不会为难你。” “你,你们都是混蛋!”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对方却偏要弄成她心怀不轨的样子,胜兰气的几乎要哭出来,心里委屈万分,忍不住咬牙骂道: “武兆铭算什么东西,畜生!我看没了他,江浙未来的出路会更好,一个强……一个禽兽,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早早死了。” “叶小姐,请注意你的用词。”展副官闻言当即面色发青,似乎想要发作,却又忍耐下去道:“算了,今天念你病情未愈,展某暂时不与你计较。” “计较?呵呵,我都被你们害成这样了,我还想计较呢,仗势欺人嘛!你们最拿手了,现在要杀要剐随——咳咳——随便——这样怀疑迫害一个无辜的弱女子,你们将来一定会遭到报应的,你们……你们……咳咳咳咳……”胜兰本来还想多骂几句,结果突如其来的一阵猛烈的咳嗽冲击的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很快就捂着胸口咳的惊天动地。 “叶小姐身体不好,还需要好好休养,展某就不打扰了,请叶小姐千万好好考虑下展某刚才的话。”展副官心里也不太好受,他也认识胜兰许久了,从个人感情上讲,他有些同情胜兰的遭遇。也不想做个恶人逼迫她,可为了六少的安危着想,他又不得不这么做,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她是否无辜的问题,而是为了让六少能彻底对她死心,他必须抓住她身上的疑点大做文章。 她无辜也罢罪有应得也罢,都是要被牺牲掉的,为了大局,他们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 展副官说罢敛起神色。微微一颔首,在心底叹息一声,转身出了病房。 “咳咳,混蛋,咳咳……”见展副官走了,胜兰的怒火无处可发,她抓起床头的水杯就砸了过去,没有砸到展副官,却砸到了刚跑进来的值班护士身上。 “这位小姐,请您放心。没事的,冷静一会就好……”护士小姐是展副官授意进来的,见胜兰已经咳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以为她砸杯子是寻求帮助,慌忙上前安抚她。 “败类,可恶——”胜兰捂着嘴巴大声的咳嗽着,在心底恨死了武兆铭等一干人。 这样子不明是非伤及无辜,他们有什么资格保家卫国?他们算什么军人。他们的未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绝对不会! 她在心底怒骂着,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一切,委屈的泪水滚滚的流了下来。 其实,胜兰从没想要继续在武兆铭的面前装可怜,她根本就不是故意钻床底下晕倒的。 那天在望梅别院里。王嫂走后,她一直睡到半夜才醒,醒了后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想起前夜武兆铭是无声无息潜入她房间的,并且开灯后她曾经发现门窗还是关的好好的,连她搬过去抵在门后的椅子都丝毫没有挪动位置,就猜想房间内肯定有密道暗门什么的。 受辱时情况紧急她来不及查探, 等这想法又一次冒出来后。她顿时就有了求生的欲望。之前受了侮辱后,她确实一度很想死。可穿越两世的经历让她无比珍惜自己的性命,哪怕有一丝机会,她都不想放弃,于是她当即飞快的爬起来将门窗全部反锁关严实了,然后就悄悄在房间内搜索可能的机关。 不过可惜的是,她怎么搜都搜不出来,连墙壁都挨个敲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最后天快亮的时候,她意外发现床后面有个空隙足够钻一个人进去,就钻进去想看看是不是有地道什么的,结果因为先前一天两夜水米未进,受了伤害的身体早已经虚弱的不行,她很不适时的在床底下晕倒了。 至于晕倒以后的事情,胜兰就不知道了,不过秋日寒凉,她当时穿的衣衫又单薄,醒来时展副官说她发了严重的高烧差点性命不保时,她倒是没觉得意外。 展副官说她扮可怜实在是欺人太甚,若她不是穿越的人只是个普通的平凡少女,受到了那样的羞辱,只怕这会没有一头撞死也早疯了吧! 她没死是自己特殊的幸运,却给了他人继续陷害自己的机会,这让胜兰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能立即找到武兆铭杀了他泄愤,可是被展副官这么一说后,她陡然想了起来:“想好好生活下去的话,装可怜也未必不是一个办法?” 反正他们疑惑的事情她现在还解释不了, 不装可怜,难道要强硬着态度被他们送进大牢接受皮鞭辣椒水么? 胜兰自认为没那么强的毅力能扛过监狱里的酷刑,对方既然送她来医院,就一定舍不得她死,她想要逃走,自然还需要和他们好好的周旋一番。 那就装可怜吧!咳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她捂着嘴巴,低头露出一抹冷冷的笑容。 护士见她终于平静下来了,就立即喂她喝水吃药,而后柔声安慰道:“这位小姐,您的病是受凉引起了肺部发炎,治疗一段时间就会痊愈, 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咳嗽也很容易好,您尽管安心养病,用不了几天就能出院了。” “谢谢!”胜兰谢了护士,等她走后,就在脑海中细细想着该如何博取武兆铭等人的同情,正不知道从哪里着手时,忽然看见刚刚出去的展副官陪着一位艳丽的美人又回来了。 那美人身材高挑,容貌娇妍妩媚,穿了一件橘红色刺绣金色花纹的无袖旗袍,披着白色的流苏披肩,妆容精致夺目,朱唇烈烈,瞬间就给单调的病房内增加了一道夺目亮眼的风景。那美人径直走进病房,一直走到她的病床前,才微微一笑,抬起头高傲的睥睨着她道:“叶小姐,数日不见,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胜兰楞了下才认出来人正是武兆铭的未婚妻裴棠,她搞不明白展副官为什么会把裴棠带来自己的病房,但是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VIP卷 第一百零二章 两个女人 裴棠盯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女,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射出来将对方灼伤,她是和武兆铭一起回的金陵,回来后武兆铭一直事务繁忙没空陪她,好不容易昨天晚上说好一起去见个很重要的朋友,结果武兆铭无故爽约不说,失踪了一夜甚至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弄的她在朋友面前很是没脸。 还好那个朋友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不会出去乱说,不然她恐怕今天就成了全金陵城的笑话;千里迢迢的来金陵,却被武兆铭忽略至此,她还算什么未婚妻! 裴棠的怒火无法忍耐,辞别朋友后,她立即就调动身边的人去查武兆铭的行踪,利用身份的便利,她很快就查到了他爽约的原因,然后火冒三丈的直接赶到医院来了。 居然为了送一个女人去医院放她的鸽子, 裴棠气的几乎想直接找到武兆铭问他到底要怎么样,可一想到武兆铭曾经坦白过喜欢别的女人,她又担忧的退缩了。 她没有想到武兆铭居然这么快就把人从上海弄到了金陵,还藏到了私人府邸中,他这么做,是铁了心要和那个女学生在一起了么! 裴棠心痛的几乎要滴血,她今天直接闯到医院来,就要要好好看看这个名叫叶静辰的女孩子到底有多狐媚,到底是如何轻轻松松勾走了她深爱了十几年的男人。 她要警告她;她裴棠的男人,决不允许别人染指! 站在病床前,裴棠无视身边试图将她劝走的展副官,眸光挑衅的看向胜兰,眼中恨意浓烈。 一句招呼过后,她将胜兰周身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才又勾起唇角轻蔑的笑道:“叶小姐。咱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真是幸会!我裴棠说话从来不喜欢绕弯子,今天看到你,真是觉得可惜;好歹你曾经也算是我的学妹,堂堂的大学生,才貌双全,做什么事不好,偏偏出来勾引他人的未婚夫,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胜兰低下头,没有说话。自认出来人是裴棠后,她就不打算和对方说什么。 她并不想和裴棠起冲突,在她的观念里。裴棠和她一样,都是武兆铭感情的受害者,她自己虽然不是自愿待在武兆铭身边的,可她的存在就已经或多或少的伤害了裴棠。同为女人,在这方面她很理解裴棠此刻的心情。所以她觉得;裴棠今天要是想骂,就让她骂几句好了,反正自己这会子身体不舒服,也不想说话。 其实她也挺同情裴棠的;爱谁不好,偏偏爱上了武兆铭那个混蛋,多可悲啊! 自那一夜的暴行后。胜兰如今已经完全把武兆铭归结到渣男一类了。 所以此刻她虽然听到裴棠说出的话有些难听,心中很是委屈,却依旧抱着忍一忍风平浪静的想法没有吭声。只希望裴棠能早点发完火离开。 她并不指望裴棠会同情自己;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盲目且愚蠢的,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她再傻也不会觉得情敌会对自己心软。 “裴棠既然能找到医院来,那就说明她什么都知道了,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她却偏偏说自己勾引武兆铭,女人啊!果然爱上了男人就盲目了。”胜兰在心底叹息着。对裴棠的话充耳不闻。 其实胜兰想错了, 裴棠并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原因住院的。 当时裴棠正因为武兆铭的爽约心里愤怒,听说武兆铭送了个女人去医院,打听到地点后就心急火燎的跑来了。她来的太急太快,外头的展副官见势知道拦不住她,只能陪她一起进了病房,根本还没来得及告知她一切情况。 裴棠连说了两句,见胜兰一味低着头不吭声,以为胜兰是心中有愧不敢和她对峙,又见胜兰披头散发的,病中的脸色苍白娇弱,这样低头坐着肩膀微颤,显得异常的楚楚可怜。 一想到武兆铭或许就是喜欢她这样的楚楚可怜,裴棠心中的火气便愈发的大,气势汹汹的继续道:“怎么,叶小姐敢做不敢当了?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可以否认自己做过的丑事吗?我裴棠向来说话直接,今天我既然找上了你,就是想和你说个明白,我的男人,绝对不会和别的女人分享,你想嫁给六少,这辈子都是做梦,趁早抽身离开,或许还能落个好下场。” “裴小姐,叶小姐还在病中,您还是先离开吧!”展副官很是焦急,急切的想把裴棠劝走,他知道裴棠的独占欲有多强,若是让裴棠知道胜兰已经是武兆铭的人,真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事来,就算拿胜兰身上的疑点说事,只怕也平息不了裴棠的怒火。 “怎么,我才说她两句,你就替你家主子担心了!哼,她算什么东西,一个装模作样没教养的贱货,也值得你们一个两个这样护着。”展副官不劝还好,越劝裴棠的火气越大,她本来是来找胜兰的茬子的,结果对方一味的装聋作哑,弄的她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发泄。 此时被展副官这么一劝,她的火力顿时升级,二话不说就把展副官推了出去,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回头咄咄逼人的坐在了胜兰的病床前,言语嘲讽道:“听说你家里没什么人,恐怕是没受过什么礼义廉耻的教育吧!我就说嘛,好人家的女儿,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从上海到东北,再从东北到金陵,为了武兆铭喜欢别的女人的事, 裴棠已经憋了许多天,病房里没有其他人,看着情敌的样子,她实在是忍受不住,连基本的形象都不顾了, 居然像个泼妇一样的骂了起来。 “你说谁是贱货,谁没教养?”胜兰听到这里再也忍受不住了,当即出口反驳道。裴棠的话侮辱到了胜兰的家人,让她顿时也愤怒了。同为女人,裴棠明明知道她受了那么大伤害还堵上门来不停的羞辱她,一句比一句挑战她的底线,这种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她真是脑子秀逗了才会忍着被她骂到现在。 于是胜兰当即怒道:“ 裴小姐,请你搞清楚,我从来就不愿意呆在武兆铭的身边,或许他在你眼里是最完美的爱人,可在我眼里,他禽兽不如,你与其在这边逼我,还不如回头替我去问问他,到底要怎么样他才肯放了我。” “你,你骂他什么?”裴棠愣了下,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没有哪个女子会这样骂自己的爱人,对方这么骂,难道是心里真的没有武兆铭? 真的是武兆铭强迫的? “他禽兽不如!”胜兰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身体上的伤痛,眼泪忍不住的掉了下来,浑身颤抖哽咽着道:“裴小姐,你既然知道我在这里,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放心,就算我的身体已经被他占有了,我的心里也永远没有他,我永远不会和你抢一个人渣,你根本不必这样对我!” “什么意思?你,你已经是他的人了?”裴棠听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尖叫道:“你们,你们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了?” “原来你不知道我是被他强暴了才送到医院的!” 胜兰这才知道自己误会裴棠了,禁不住苦笑一声,擦了擦眼泪道:“ 这下你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渣了吧,她根本就不值得你珍惜!” “他强暴你,这怎么可能?”裴棠瞠目结舌的道:“他明明一向很斯文很尊重别人……” “裴小姐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展副官,问望梅别院的女佣和侍卫们,甚至问这里的主治医生,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 胜兰不想再和她纠结这件事,压着心中的痛苦直接道:“总之你可以放心,我就是死,也不会喜欢一个强暴了自己的禽兽……” 她话音刚说到这里,病房的门突然猛的被人打开了,随即武兆铭铁青着脸出现在门前。 “啊——”胜兰顿时条件反射的浑身一哆嗦, 直接缩到了病床的最里面,低着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紧张的连牙关都在打颤。” “兆铭,你,你真的对叶小姐做出了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看到这样的情景,裴棠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质问武兆铭。 “阿棠,你来这里干什么,跟我回去!”武兆铭没有看胜兰,也没有回答裴棠的话,他只是径直走过去拉了她就要走。方才胜兰的话他全听见了,听的他心头比被刀扎了还难受,他知道自己伤害了她,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说出了宁愿死都不愿和自己在一起的话。 他此时脑子一片混乱,进门之前所有酝酿的想安抚她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机械的想要拉着裴棠离开。 “放开我!”裴棠楞了下,看了床上抖个不停的胜兰两眼,猛然甩开了武兆铭的手,然后反手一掌,啪的一声抽在了武兆铭的脸上。 “裴小姐!”身后的展副官失口喊了出来,武兆铭则反应迟钝的愣住了,听到清脆的掌掴声,胜兰也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裴棠还举着手,保持着打人的姿势,而武兆铭的左脸上,则渐渐泛起了一片红色的掌印,这么快就肿起来了,可见她下手之重。 ps: 哇哈哈,终于来电了,一时开心发错了一部分,现在改正了,抱歉抱歉,非常抱歉。 VIP卷 第一百两三章 心思 武兆铭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懵了,他偏着头,眸光有些发愣,保持着挨打的姿势愣愣的站着不动,任凭脸上红肿的掌印一点点的显现出来,站的就像是一座雕塑。 现场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结了,沉闷安静得令人心头发慌,裴棠首先反应过来,她看看自己的手掌,又看看吴兆铭,满脸惊慌失措,结结巴巴的道:“对,对不起兆铭,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激动了,我以为以为你会躲开……” 她刚才真的只是一时冲动,下意识就举起了手,她根本就没想到,他居然不闪不避的硬挨了她一掌。 武兆铭没有回话,他的脸色黑地仿佛能摸下一手的墨汁,目光愣愣的看着病床一角,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听了裴棠的话后,他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随即猛地转身,一把抓住裴棠,粗暴的把她拉出了房间。 展副官当即快步追了上去,还不忘关上了门,病房内霎时就只剩下了胜兰一个人。她呆呆的坐着,许久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顿时周身无力地瘫软在了床上,抱着被子,肩膀控制不住的剧烈抖动着,心里慌的厉害,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像今天这样的胆怯过。 方才武兆铭突然出现,她瞬间就觉得很害怕,那种害怕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条件反射地让她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她无意识的就开始颤抖,当着裴棠的面藏到了病床的最里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直到此时,武兆铭已经走了,胜兰心里依然砰砰跳得厉害,满手心都是汗水。紧张的整个脊背都发凉。 她明白自己这是有了心魔,那一夜的痛苦记忆的太深刻,已经深深的渗进了她的骨子里,弄的她无比的害怕武兆铭。她怕她,也更恨他;恨他毁了自己的清白,恨禁锢了自己的自由,她做梦都想逃离这个牢笼。方才她向裴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她不是受虐狂,绝对不会爱上一个强暴过自己的男人,所以今生今世。她一定会想办法逃走,利用所有的机会逃离他,绝不愿意呆在他的身边。 许是刚刚醒过来就经历了太多。胜兰这会子只觉得头晕的厉害,闭着眼睛趴在床上,竟然晕的觉得整个床都在晃荡,她有些痛苦的咬紧了牙齿,将头埋进枕头。静静地思索着。满脑子都是各种设法逃走的计划。 胜兰住的是教会医院最高级的病房,这种病房的格局是个华丽的套间,私密安全。病房的外面连着宽敞的客厅,成设雅致,阳台玻璃擦的一尘不染,窗外高大的梧桐树荫遮去了秋日下午的阳光。显得屋里有些阴暗,武兆铭一声不吭,一直将裴棠拉到了客厅的窗户边才松了手。 此刻的他面无表情。只眼神冷冽的令人心惊,他看都没看裴棠一眼,低声对跟在身后的展副官道:“展,马上送裴小姐回去。” 裴棠知道自己方才做得太过分,她也准备好了要迎接武兆铭的怒火。接受他的惩罚,可是听到他喊自己为裴小姐而不是阿棠时。她还是有些意外,不由得颤抖着声音问道:“兆铭,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赶我走吗?” 武兆铭没有回应她,他转身看向窗外,目光甚至根本就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语气淡然的继续道:“送裴小姐回住处后,尽快联系专列送她回东北,速度越快越好,婚礼之前,我不想再看到她。” “不要,我不要回去,兆铭,我知道我错了,我刚才只是太冲动了,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会打中你……”裴棠知道当众打一个男人的耳光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她理亏的很,原本准备武兆铭怎么发火她都认了,可见到他居然想要将自己送回东北,她顿时就急了,急切地解释着:“兆铭,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送我回去好不好,我才来几天就回去,家里人会乱想的。” 她之所以会跟着来金陵,就是家里人觉得武兆铭并不是很喜欢她,让他们在婚前多多接触培养感情的,她才来就回去,不就坐实了他们关系不和的传闻了么?虽然事实的确不合,她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咱们只是定亲,并未成亲,未婚男女经常待在一起才容易闹出流言蜚语,反正你在金陵也没什么要事,还是回东北去吧!”武兆铭的话音依旧淡然,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冷硬,说话间他始终没有回头看她,只盯着梧桐树的阴影继续道:“你放心,我会向裴伯伯解释让你回去的原因,绝对不会让你在他们面前难堪!” “你明知道我现在回去会很难堪,还要送我回去,我就这么无所谓,她就那么重要吗?”裴棠见武兆铭不肯松口,又惊又怒的道。 她明白自己方才那巴掌伤了武兆铭的脸面,可是就这样被送回去,她的脸面又往哪里放?到时候他去解释,只会欲盖弥彰的让别人更笑话她而已。 裴棠不怕失去成为武兆铭妻子的机会,她怕的是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地位越来越低。她这样在心底害怕担忧着,同时也有些愤怒。 今天她承认自己打人是有些过分,但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先犯错的人明明是武兆铭,他已经与自己订婚了,又怎么可以招惹别的女人?还用那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强占了别人的清白,这样的武兆铭完全超出了她想象的范围,让她觉得惊慌。 她一直记得他亲口说过;叶小姐并不喜欢他,他那样做,是想强行把对方留在身边吧! 他为了爱她,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了么? 那么他的心里,是不是已经被她填满了,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裴棠心如刀绞,明明早在病房里就相信了那件事是真的,此时却又陡然升起了一丝侥幸的心理,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含泪问道:“兆铭,方才叶小姐说的事情是真的吗?你真的侮辱了她,做下了那种卑鄙无耻的事情?兆铭,你告诉我你没有,你没有对不对?” 面对裴棠的质问,武兆铭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睛,低声回道:“别问了,是我对不起她。” “你怎么可以这样!”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裴棠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她顿时愤怒绝望地哭出了声。她流着泪语无伦次的道:“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对得起我,你知不知道那种事情对一个女孩子伤害有多大。你什么时候连那种丧尽天良的恶事也会做了,继续这样下去,你是不是要为了她去杀人放火……” 听着裴棠一叠声的质问,武兆铭什么话都回答不出来,他一言不发的盯着窗外。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握紧了的拳头微微颤抖,心底亦很痛苦。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禽兽,可事已至此,大错已经铸就,又碍着国事家业的重要。他连想要挽回胜兰求的她的原谅都不太可能了。 最心爱的女人转眼间就被罩上了疑虑的外衣,成了他心里最大的一个疙瘩,那种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的难受感觉又无人可以诉说。武兆铭这几天一直过的很艰难,他疯狂的用工作填满自己的大脑,都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只想着自己能快速冷静下来,冷静的面对胜兰。冷静的调查她的一切。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裴棠发觉了他的事情。她能闯进医院,以后就能闯进其他的地方,更有可能引来其他的人。他虽然怀疑胜兰,却暂时不想她再受到任何伤害,所以他没有考虑多少,立刻就打算送裴棠回东北。 他的确是痛苦的晕了头了,才会忘记裴棠的性格远比胜兰刚烈的多,她又怎么会轻易听他的安排回去。 “裴小姐您不知道,其实这件事另有隐情,也不能都怪六少!”见两人僵持住了。展副官担心两人的关系会进一步恶化,当即想说出一切,却被武兆铭一个凌厉的眼神逼得不得不咽了回去。 展副官虽然没说出什么,可裴棠还是听的眼前一亮,立刻就追问道:“是什么隐情?” “咳咳,那个……”武兆铭不发话,展副官不敢说出来。 “兆铭,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隐情?”裴棠本来就不太相信武兆铭爱一个人太深会到用强的地步,此刻听说还有隐情,立刻就犹如逆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急迫的想知道答案,盯紧了武兆铭不放。 她坚信武兆铭不是那种丧尽病狂的男人,她喜欢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因为爱强暴女孩子? “因为他们怀疑我是特务!”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三人齐齐转过身去,看见不知何时胜兰打开了病房的门,她斜靠在门边上,看着裴棠虚弱的笑道:“而且我找不到证明自己不是的证据!” “兰——怎么没人拦住她,护士呢?”见胜兰主动说出了自己的身份疑点,武兆铭又急又担忧,顿时恼怒的道:“ 展,你干什么吃的,连门都没关好!” “不关展副官的事情,是我自己刻意放轻了脚步悄悄拉开了门。”胜兰低头微微咳嗽了两声,不不敢看武兆铭,轻声继续道:“裴小姐,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武督军再怎么也不会同意他和一个身份有污点的女人在一起的,不管是娶妻还是纳妾!就算我是无辜的,也再也妨碍不到你们了。” ps: 抱歉,作者今天又更晚了……抽打吧!今天作者搞了个语音打字的东东,想着以后没时间敲电脑的时候可以先对着手机录下来……结果,试了一下午,录了八百字,还一半是错别字晚上修修改改了一个多小时才写到一千多字,然后继续慢……  请原谅我这个废柴吧! VIP卷 第一百零四章 工钱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密密洒洒,下的地上积起了水洼,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天地间笼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梧桐树的叶子被秋雨打落了,枯黄的堆了一地,被车轮和行人的脚步碾成了烂泥。空气阴冷清寒,气温陡然下降了十几度,只一夜之间,金陵的深秋就来临了。 金陵大学前的胡记药膳馆适时的挂上了棉帘子,大堂里也升起了炉火,热气暖腾腾的,混着桌上佳肴的香味,温暖了每一个进门的食客。此时正值午饭时间,药膳馆的生意很好,人声鼎沸,伙计们都忙的脚不沾地。 顾玉林肩上搭着白毛巾,手里端着木托盘,正忙的满脸汗水的跑来跑的伺候客人,可每次路过门口时,他都要焦急冲到门外去看看,张望着金陵大学的方向,满眼都是企盼与不安,不知道他看了多少次以后,一个瘦高的撑着把土黄色的油纸伞的身影匆匆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顾玉林立刻快步跑出门迎了上去,无视密密洒洒的细雨霎时淋湿了自己的头发和衣裳。 “没有,她今天还是没来上学。”李承华沮丧的摇摇头道:“学校只说她请了病假,却说不出她请了多少天,而且教务处的人怎么也不肯让我查她的入学资料,我打听了许多人,没人知道她住在哪里,也没人知道那位姓展的少爷到底是什么来头?” “怎么会这样?王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了?”许是因为从温暖的地方突然冲出来淋了雨又吹了寒风,顾玉林的脸色有些苍白,两颊却透着不自然的红晕,他担忧的看向李承华,对方却回应他同样担忧的眼神。 见顾玉林着急,李承华很是无奈的道:“我再三追问教务处的人,可他们不但不肯说出胜兰的联系地址。还劝我不要再打听下去了,说对方是我惹不起的。不过我知道了胜兰并不是考进我们学校的,她是从别的学校直接转过来的,据说是有大人物打了招呼,所以我猜那个姓展的来头一定很大。于是我又特意打听了下,可是金陵城中手握重权的人里面没有姓展的,也没有姓叶的,我猜胜兰和那个展少爷用的一定是假身份。” 发现胜兰没来上学以后,顾玉林和李承华就一直在想方设法联系她,可胜兰的失踪就和她的突然出现一样毫无征兆。他们两人寻了几天,打听不到有关她的一点儿消息,她就像是突然凭空消失了一样。突然就没了任何音讯了。 他们不但找不到胜兰,连那位自称姓展的少爷也找不到,打听到学校里,可所有人都对他们再三缄口。 假身份啊!顾玉林听到这里忍不住长叹了口气;金陵城这么大,想藏一两个大活人何其容易。用真身份都不一定能找到,更何况是假身份! 两人一筹莫展,顿时都没了主意,焦急无奈的低下了头,静默在雨中久久无言。 “不能这样下去了,一定要想办法把王姑娘找出来。”沉默中。顾玉林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立刻就道:“李大哥,你见过王姑娘来上学时坐的车吗?” “见过一次。没怎么看清楚,不过——啊,你是说——”李承华说着眼睛一亮,惊喜的道:“你是说我们可以从车子查起?” 顾玉林点点头,他目光晶亮看向李承华。因为没有撑伞,淅淅沥沥的雨水早已打湿了他的头发。在他白皙的面颊上留下了点点水渍。现在气温极低,秋雨冰凉刺骨,落在肌肤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意,顾玉林说话间呼出的气息已经有些发白,可他单薄的身躯就好似跟本感觉不到秋雨的寒冷,说话时声音丝毫没有颤抖,语气坚定的道:“是,我见过一次,那是一辆很高级的洋轿车,我想就算找遍全金陵城,也不会有多少辆,我们可以先去查车子,然后顺着车子查人。” “可咱们去哪里查呢?许多权贵人家都有那样的洋汽车的,看外表几乎都一样,咱们总不能一辆辆的拦下来问吧?”李承华想了想办法的可行性,方才那点子喜悦顿时就散了,眉头复又皱了起来。 “我记得那个司机长什么样子,只要认出那个司机,我们就可以找出那辆车了。”顾玉林坚定的道,因为就在金陵大学附近做伙计的关系,他经常要起很早收拾店面,无意中看到了胜兰早上被洋汽车送来上学的情景。他当时心中又羡慕又自卑,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记住了车子和司机的模样。 “这两天早就该想到从这方面找了,要是早想起来的话,没准已经有了王姑娘的线索!”此时顾玉林忍不住在心头埋怨了自己一句,才继续道:“既然那车是达官贵人家才有的,那我们就去军政府那边最繁华的街道上寻找,有钱人通常都会去那边,我们一定能再看见那辆车。” “你说的对,除非他们再也不开那车了,不然只要出来,就十有八九会去那边,既然想不到更好的法子,那咱们就赶紧守株待兔去。”听到顾玉林这样的分析,李承华的神色顿时又兴奋起来,他急急的道:“事不迟疑,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李大哥你先去,我得回头和表叔公请个假。”顾玉林闻言回头看了眼药膳馆,眸中闪过一丝犹豫。 “还是我自己去罢,刚好我最近课不多,有的是时间,你这里的工作要紧。”李承华此刻才想起顾玉林的身份,瞧见后面店里的掌柜已经面色不悦的站在窗口看向他们,李承华怕顾玉林会因此耽误工作丢掉饭碗,急忙把找车的事揽在自己身上。 “不行,你没见过那个司机,光看车子有可能认不出来,我一定得过去,这样吧,要不今天李大哥就先去看看路况。查查那些车子最常走的是那条路,回头我再和你说说那个司机的长相。”顾玉林见李承华看向自己的身后,知道肯定是掌柜的要发火了,忙微笑了下解释道:“没关系的,我表叔公其实人很好的,他一直都很照顾我,知道我朋友出事了,还主动说过要放我的假呢?我请个假就行了。” “是吗? 那就好”李承华似是相信了,点点头回了句:“那你回去请假吧,我先过去看看。晚上回来告诉你情况。”匆匆就走了。 看样子为了找胜兰,他也早心急如焚了。 “恩,晚上我在药膳馆门口等李大哥。”顾玉林点点头送别了李承华后。当即回头进了药膳馆。 药膳馆的胡掌柜已经有七十多岁了,他穿了身褐色的绸布长袍,饱经风霜的面容上布满皱纹,花白的山羊胡子微翘着,见到顾玉琳进来。他一双生意人精明的小眼睛立刻眯成了一条细缝,动了动嘴皮子不高兴的道:“玉林啊,你看店里都忙不过来了,你还一出去就大半天的时间,表叔公叫你过来做工,也是看在亲戚朋友的份上想给你条出路。你要是总这么油尖耍滑下去,别人跟着你有一学一,乱了规矩。我这店里的生意还怎么做,表叔公还怎么照应你?” 这两天顾玉林为了胜兰的事,时常出去和李承华碰头商量,的确耽误了些做工的时间,已经引起的胡掌柜的严重不满。 若不是看在顾玉林平时手脚勤快又是亲戚的份儿上。他早想把顾玉林撵走了;这年头吃不上饭的人多的是,他再找个伙计容易的很。犯不着白养人。 “对不起表叔公,这两天没能及时帮您招呼客人,是我的错。”顾玉林当即低下头诚恳地向胡掌柜道歉,胡掌柜刚得意了点,就听见顾玉林话音一转道:“可是我的朋友真的出了很大的事情,她现在音讯全无生死不明,我不能不找她,这样吧,表叔公我和您商量一下,您看我以后能不能等中午再上工,上午你放我半天假行不?” “玉林那,不是表叔平不体谅你,实在是表叔公这店小利薄,养不起多少闲人。”胡掌柜闻言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怒冲冲道:“我这人手本来就不够,实在是不好放你的假,要不……” “表叔公您先听我说完。”顾玉林很没礼貌的打断了胡掌柜的话,无视胡掌柜脸上的怒意继续道:“我来药膳馆也有一段日子了,看您的生意都是集中在中午和晚上,上午的客人并不多,我不在的话他们几个人也是忙的过来的,我这假不白请,我少做了半天工,以后就只拿一半的工钱行不?” “这——”胡掌柜顿时没了言语,他快速的在心里算了一笔账;顾玉林只是个小伙计,他的工钱并不高,可是能省下一半也积少成多也不少。而且他模样长得好看嘴巴甜做事勤快,来店里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很讨食客们的喜欢,辞了他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伙计。况且他说的也没错。药膳馆上午确实没什么生意,他不在也忙的过来,他主动只拿一半工钱的话,算来算去都是用药膳馆赚了。 胡掌柜想通了利益关系后,顿时就换了副笑脸呵呵道:“玉林啊,表叔公这里也是小本生意,虽然赚不了几个钱,可你毕竟是我亲戚,你都这么说了,表叔公要是不答应你,岂不是不近人情了!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上午就不用过来了,工钱的事我会和帐房说清楚。” “那就多谢表叔公了,玉林以后上工的时候一定会努力干活就绝不偷懒,表叔公您就放心吧!”顾玉林连连点头,态度显得很是恭敬,看到胡掌柜乐呵呵地,没再责怪他刚才旷工出去的事情,挥挥手让他去干活了。 “哼——老狐狸。” 顾玉林回头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抓起毛巾擦了把脸上的雨水,就快速的跑去收拾碗碟了。 ps: 不是吧,又是一张粉红票,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谢谢谢谢 VIP卷 第一百零五章 担忧与妒火 自从知道胜兰失踪的消息后,顾玉林的心里一直就有些发慌。 他知道自己很担心她,而那种担心绝不仅仅局限于朋友的层面上,自从她再一次在自己面前出现后,他的心就牢牢地被她吸引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不敢对她有非分只想,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也告诫自己要放下她,可是,统统都没用,都抵不过自己心底的执念。 “明明知道两人不可能在一起,却还是执着的放不下,自己这是要做什么,单相思吗?” 顾玉林有些自嘲的问自己,可是问了后心中的那份担忧惊慌却更是加深了。 其实早在胜兰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改名换姓时,他就觉得胜兰的故事很荒谬,猜测她的处境可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美好。可既然胜兰不愿意吐露实情,有意避隐瞒着他,碍于两人之间婚约还没除去的尴尬关系,他实在不好追问什么,见胜兰的生活还算如意,就选择了暂时的沉默。 他想先暗中观察观察,若是发现她情况不对,再询问她弄清楚真相。 结果没几天胜兰就突然失踪了,他还根本没发现什么,也没来得及做什么,顾玉林无比的自责,也更坚定了一定要找到胜兰的决心。 药膳馆的工钱虽然是他目前唯一的收入,可由于他吃住都在馆内,平时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少拿一半也能生活的下去,所以他爽快的舍弃了。 只不过胡掌柜为人精明小气,凡事利字当头,就算有一层亲戚关系,他现在放弃了那半个月的工钱,以后想加上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怕等年底回家的时候。要被家人责怪了。 顾玉林想到此嗤笑了一声,在心底默默道:“算了,大不了就不在这里做伙计了,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去别的地方应该也能找到工作。” 只是,他突然又想到; 胜兰已经是个女大学生,而他却只是个小伙计,等以后胜兰走上社会工作时,他们必然不可能在一个同阶层,她与他离的原来越远。看看自己肩上的白毛巾。再抬眼看看窗外走在路边的三三两两的金陵大学的学生,顾玉林的目光又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他又开始自卑了,自卑的有些心疼。无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胸口,顾玉林低头苦笑,迅速用工作掩盖了自己情绪的低落。 此时的望梅别院内,武兆铭正在翻阅几页文件,他越翻脸越黑。翻到最后索性将文件拿了起来,啪的一声摔在了桌案的另一边,皱着眉问前方的展副官:“这个姓顾的是她的未婚夫,你肯定吗?” “属下很肯定,因为这是叶小姐亲口承认的。”展副官恭敬的回道:“属下也已经派人去玉阳调查过了,叶小姐的祖父在世的时候。的确为她定过一门亲事,定亲的对象就是这个顾玉林。” 话音未落,武兆铭的连就全绷了起来。阴沉的比外面的天还难看。 见武兆铭闻言变色,展副官心头微叹,顿了顿才道:“不过叶小姐也说了,定亲的时候,她和顾玉林都是身不由己。彼此都没有成亲的意思,所以早就协商好了要退婚。只是因为有事才一再的把退婚的事宜耽搁了下来。不过自叶小姐的祖父去世后,叶小姐离家出走,再没有和那顾家联系过,这门亲事早已名存实亡,那顾家也明白的。” “哦。”听到展副官这样说,武兆铭脸上的表情似乎松懈了些,他低低的应了一声,点点头道:“那你派两个人去查查顾玉林和那个李承华,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像表面上那样普通,注意,一定要暗暗的查,千万别打草惊蛇。” “是。”展副官立即回道,回话间嘴角忍不住的翘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顾玉林和李承华是胜兰来到金陵后最亲密接触过的故人,要是这两个人有什么异常的话,就可以直接证明胜兰的身份不一般,换言之,武兆铭既然放话让他去查,就是已经肯定了胜兰身上的疑点。 “ 如花美眷终抵不过家国大业,六少的心里是还是很明白的,看来以前是我多虑了。”展副官暗自思衬着,满心欢喜的下去了。 待展副官走后, 武兆铭突然又抓起了桌上那几页纸,捏在手中用力的摩挲着,指甲很快就划破了纸面,在顾玉林的名字上戳了个大窟窿。 “你居然有未婚夫!未婚夫,呵呵,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地方?”武兆铭的话音说的有些咬牙切齿,说话间他慢慢的捏紧了拳头,将纸张揉皱成了一团,目光凝凝的看向窗外,透过婆娑摇动的树荫和蒙蒙的细雨,一直看向胜兰居住的房间。 他想去查顾玉林和李承华,并不是想查出那两人是不是和胜兰一样背后有秘密,而是想知道那两人和胜兰的感情如何? 尤其是那个顾玉林, 若他们真的坚决想退婚,早在玉阳的时候就可以解决掉了,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一直拖到金陵来? 有了婚约的未婚男女,在异地他乡见面,真的就能维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没有一点其他的想法吗? 胜兰一直在明里暗里的拒绝自己,她屡次拒绝,是不是因为她心里早有了别人? 武兆铭胡乱的想着,思维越想越窄,越想心中越是躁动不安,他索性推开了边上的窗子,闭上眼睛,任寒风夹杂着细雨尽数洒落在自己身上,想要那份寒凉能平息下自己心头的妒火。 “六少,您不能这样,小心受凉——” 一个侍卫听到动静转头一看,见此情景不由得大吃一惊,匆忙上前想帮他关上窗户。 “滚——”武兆铭大吼一声,惊的那侍卫脚步一顿,险些摔倒,寒气呼啸灌入,房间内的气氛一时冰冷的有些摄人。 同一时间,与武兆铭的房间遥遥相对的一座二层小楼的二楼客房里。却是一派截然相反的温馨闲适的景象。 穿着粉色睡衣与绿色旗袍的两名女子一靠一坐,各自端着茶具,正一个倚在床头,一个坐在椅子上,相互侃侃而谈。 窗外秋雨纷纷寒意袭人,屋内却因开着暖气温暖如春,望梅别院的房子外表虽然是古典的中式结构,内里却着实有不少现代装修的地方,能让房间变得温暖的暖气就是其中一项。 此时刚刚出院的胜兰就在享受着暖气的好处,因为开的足。室内暖气蒸腾,在这样的天气里不但不觉得冷,甚至还有些热。胜兰只穿了件薄薄的丝绸长袖睡衣。端着密瓷咖啡杯,搅着小汤匙一边小口小口喝着香浓的咖啡,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裴棠随意聊天。. 自那天在医院将话说开之后,裴棠不但没走,反而有越来越亲近胜兰的苗头。 裴棠 不但留在医院陪着她。等她出院了,还跟着一起回了望梅别院。 胜兰并不讨厌裴棠的亲近,相反有个漂亮优雅年纪相仿的女人陪她聊天说话,让她单调的生活不再那么孤寂,她求之不得。 她只是惊讶武兆铭的态度,她原本听见武兆铭要送裴棠回东北的。这会子反倒任由裴棠住进了往梅别院,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让裴棠来查探自己。还是想她们好好相处,培养姐妹感情? 不管是哪一样,他都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想到此胜兰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一声,她是绝对不可能与裴棠共侍一夫的。就是裴棠同意了,她也不会嫁给一个强暴过自己的人。 胜兰愿意和裴棠亲近。不过是因为她想逃离武兆铭身边的话,自然要多多笼络他的人,裴棠是个极好的人选择?因为她不是个性蛮横不讲道理的人,能和她说通许多事,并且因为同是女人,很容易感同身受的心软。 而最最重要的是,裴棠绝不会希望她一直留在武兆铭的身边。 胜兰看着杯中的咖啡,边喝边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 叶小姐,你才出院,病还没好,还是少喝点咖啡吧!这玩意喝多了人会兴奋的睡不着,不利于休息。”见胜兰一口一口的一会儿就将一杯咖啡喝得见了底,裴棠忍不住道。 “没关系,我最近睡的太多了,总是整天晕沉沉的不舒服,正好喝点提提神。”胜兰无所谓的笑道:“谢谢裴小姐提醒,只是我很喜欢喝咖啡,每次都会忍不住多喝。” “ 叶小姐喜欢喝咖啡?”裴棠闻言表情略微有些惊异,愣了下才道:“我认识的女孩子中少有人喜欢喝这个的,她们都嫌咖啡的味道太过苦涩。” “我就喜欢这种苦涩中蕴含着芬芳香甜甚至有些焦糊味的味道,入口苦去甘来回味无穷,也喜欢咖啡入口时那种香浓丝滑的口感,并且它还能提神,多好啊!” 说话间胜兰已经起身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壶,又给自己满满的加了一杯。 热腾腾的咖啡从壶里面徐徐倒进杯子,香浓的味道在室内的暖热中快速挥发,浓烈醇香,似乎整个房间都被咖啡的味道占领了。 “咖啡闻起来确实很香,我也喜欢这个味道!在德国留学的时候没少喝,只是回来后和家人一起喝惯了茶,时间长了就有点不喜欢咖啡了。” 裴棠品着手中清香甘冽的茶水,艳而媚的眼眸有意无意的瞟在胜兰手中的咖啡杯上,微微笑道:“我是留学去了国外才开始喝咖啡的,叶小姐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记不清什么时候,总之喜欢很久了。”胜兰忆起了自己朦胧遥远的前世,在那里她工作之余最喜欢的饮料就是咖啡,身边的同事们也一样,加班的时候,满办公室都是咖啡味。 因为喜欢,她还去咖啡店里细细观摩过他们是怎么冲泡咖啡的,也学着自己煮咖啡,甚至网购了全套的咖啡用具,在许多个孤寂无聊的晚上,都是电脑旁的一杯咖啡温暖了她的心,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兜兜转转许多年,到头来陪伴她的还是一杯咖啡。 胜兰苦笑了下,又低头喝了一大口,慢悠悠的感受着液体缓缓的流进喉咙,余味一点点的被口腔吸收,唇齿间的香味渐渐散了,才转头直视着裴棠道:“裴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世,想弄清楚我身上那些让你们觉得困惑的事情?” ps: 今天总算能早点更新了,哇哈哈 下周继续裸奔没推荐,收藏哗哗往下掉,我的小心肝啊,不过发觉收藏涨的时候订阅也没涨,所以心态瞬间又平衡了 谢谢支持啦,又看到一张粉票,作者在非常为难的想,该怎么表示呢?加更么明天周日了,或许能挤出时间了呢  神啊,保佑我写的快一些。 VIP卷 第一百零六章 解释 “我是有些好奇。”裴棠大大方方的道:“若是叶小姐愿意解惑,那再好不过。”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你们的思维太局限了,又深处政治漩涡的中心,受过太多刺激,有些杯弓蛇影罢了。”胜兰自然不会和裴棠说出自己转世投胎的事情,她端着咖啡杯慢悠悠的坐回了床上,轻声细语的回道:“你们总觉得我是一个乡下丫头,没有机会接触新事物,就不懂得那些时髦的东西;没有人教,就不可能自己学会外语;没见识没阅历,就不应该有超出常人的镇定……一切都只是你们以为而已,这世上万事万物皆有不同,你们怎么就那么肯定我和别人相同呢?” “这——”胜兰说的有条有据,每句话都是那么合情合理,裴棠听的一时哑口无言,反驳不出话来。 “裴小姐,我不敢说自己是天才,但是在某些方面,我的确有过人的天赋。”见开头成功震住了裴棠,胜兰笑了笑继续道:“比方说我小时候上学时,刚开始读书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小学一年级读完就能翻译论语, 学了一个学期的英文就能看懂西方原版的英文小说,我的语言天赋是天生的,有很多人知道并且可以证明,我的启蒙恩师杜微雨正是六少的表嫂,我在语言上的那些优越表现,没人比她更清楚,六少若是不信,发个电报问问杜老师就知道了。” “原来裴小姐是自小聪慧。”裴棠没想到胜兰居然这样为自己解释开脱,虽听的有些不可思议,倒也挺感兴趣,又见提到了杜微雨,她熟知杜微雨的为人,心中顿时相信了几分,暗想难道她真的是天生的聪明? “不敢当。只是比许多同龄的乡下丫头多了点脑子。”胜兰没有否认,大方接受了裴棠的夸奖。随后喝了口咖啡润了润喉咙,不疾不徐的继续道:“我自小爱水,十岁的时候就能抱着石头潜过村口近十丈宽的大河,更别说长大后的游泳技术了。至于其他的方面,那就更简单了;穿衣打扮唱歌跳舞是女孩子的特长,很多事情不用学也会,这点裴小姐应该也很清楚,不是每个女人第一次穿高跟鞋都会摔倒的。还有那些时髦的新事物,什么留声机照相机的。总共就那么大点玩意,几个按钮开关的,随便摸索两下也就会了。又没什么复杂的地方,那里值得人好奇。” 这些事情胜兰说的轻巧,裴棠却听的很不自在,刚刚那几分相信又慢慢散了;她当年出国留学,在西方见到那些没见过的事物时。可是光瞧着连碰都不敢碰的。就是普通的西洋化妆品,也是暗中试了一遍又一遍才学会使用,而且一开始化的妆都难看,练习了好长一段日子才找到诀窍。 胜兰一个乡下丫头,见到了没见过的稀罕物品,难道会比她这个督军府长大的大小姐更沉得住气?要是真的什么东西看看就会了。那这个人也未免太奇葩了吧! “咱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没吃过猪肉,谁还没见过猪跑啊!”见裴棠的面上露出了疑惑不定的神色。 胜兰又道:“裴小姐,我借问这句俗话问问你,一个人没碰过枪,你能肯定他第一次拿到枪后会开还是不会开吗?” “这个不一定,但是相信只要看过别人开枪的人。十有八九都会,因为单纯只是开枪太容易。”裴棠想了想点头回道。 “不。开枪并不容易,这件事的前提是要看条件;如果那个人看到别人开的是手枪,他拿到手的却是一挺机关枪,他未必会开,也未必敢开。而反过来换成最简单的小手枪的话,他可能都不用看过,只要随便摸索下就会了。” “叶小姐举这个例子的意思是?”虽然好像很有道理,但是这个和胜兰有什么关系, 裴棠听的愈加迷惑。 “我的意思是各人看问题的角度和深度甚至经验揣测不同,得到的结论就完全不同,你们觉得我复杂,是因为你们平时看到的农村女孩子都是小手枪,而我是机关枪级别的。我看什么都简单,是因为我把它们都当小手枪看,而且只看最关键的地方,凭借其他类似的经验大着胆子摸准了就用,就是瞎猫碰死耗子,也要不了几次就会了。” “叶小姐真会打比方。”听到这里裴棠才明白了些,微微笑了下,不过看得出那笑容有些勉强, 眉尖微颦,神色有些凝重,很显然还在思考消化胜兰的话。 见想说的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想要的效果也达到了些,胜兰在心底叹了口气,开始进行下一阶段的感染,她酝酿了下情绪,放低了声音,低头摩挲着手中的咖啡杯,语气伤感的问道:“裴小姐,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世,就应该知道我如今没有亲人吧!” “那是自然,我很同情叶小姐的遭遇。”裴棠正在思考着胜兰说的那些话中的意思,见胜兰突然悲伤的将话题转移到了亲人身上,想起看过的材料上写着胜兰自幼父母双亡的事情,想着她一个小女孩在这个世道里生活的艰难,不由得同情的点了点头。 “那裴小姐肯定不知道详细的情况!”胜兰哽了一下才道:“我九岁的时候,父亲被人暗杀,就死在我的眼前,我亲眼目睹了一切。” 忆起惨死的父母,胜兰即便是演戏也是饱含了真挚的感情,说话间她的泪水连绵不断的落了下来,晶莹如水晶链子般的落进了手中的杯子里,身体微微颤抖,似是很压抑的低声哭道:“父亲死后没多久家里就遭遇了土匪,我又亲眼看着土匪在家中烧杀抢掠,害死了我的母亲和弟弟,而我之所以能逃过一劫活下来,也是我的贴身丫鬟用命护下了我。” 居然有那样悲惨的过往!裴棠有些无法想象当年还是一个孩子的胜兰要怎样面对一连串失去亲人的打击,见胜兰现在在自己的面前哭的伤心,她心中唏嘘,忍不住就安慰道:“叶小姐,事情已经过去多年,该放下才是。” “是该放下,要不然我怎么活的下来!”说到这里胜兰深吸了一口气,她举手擦了擦泪水,跟裴棠说了句谢谢,又接续说道:“我最亲的亲人都在那一年走了,亲眼看着他们离去的我一度很痛苦,痛苦的夜夜都在做噩梦,许久都走不出来,曾经长期生活在恐惧的阴影中,可是我最终还是走了出来,并且活的健康快乐,裴小姐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裴棠的情绪似乎已经完全被胜兰感染,当即就问道。 “因为我还有一个疼我爱我的祖父,他教会了我要看淡一切,他告诉我人死不能复生,他说我好好的活着,就是对死去的亲人最大的慰藉,他一直教育我想要活的开心幸福,就什么事都别放在眼里,哪怕是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的顶着!” 说话间胜兰仰起头凝视着窗台上的盆栽,半眯着眼睛,似是在追忆道:“是祖父当年放下了自己的悲伤,整日哄我开心,变着法子跟我讲各种道理,慢慢的把我开导了出来。”。 裴棠是军人家庭出生,自小看多了生死,她见多了失去至亲人的痛苦,也明白长辈的宽慰有多重要,听到这里不由得点点头道:“叶小姐有个好祖父!” “是啊!”胜兰闻言含泪一笑,幽幽道:“除此之外,祖父还教会了我许多生活的道理;比方说这个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多的是,因为存在即是道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又比方说遇见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是再贵重再漂亮再精致,看一眼就算了,万万不能没有自知之明的奢望拥有。 因为欲望的沟壑是填不满的,没了许多不该有的欲望,人才能活的轻松。” 已经算是说到最后了,胜兰又看了裴棠一样,才慢慢的道:“而我一直老记着他老人家教过的道理,遇到什么事情都很淡然,或许就是这份淡然,让六少和你们产生了最大的误会。” “叶小姐的祖父说的很对, 叶小姐也的确是聪慧过人,不是个一般的女子,先前是我井底之蛙了。”听了胜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裴棠终于彻底明白了她言语中的意思,见她轻轻松松就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还每件事都解释合情合理,不由赞叹道:“ 米斯特叶,你没有投胎在更好的人家,真是可惜了!只是——” 在胜兰的注视中,裴棠眼眸璀璨,浅笑嫣然,红唇轻启,话音一转又道:“只是我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 很讨厌写对话谋略文,真的,写的很费脑子,但是,还是写的不好,没办法,只能这个水平了,请谅解。 这一章纯粹的过度章节! ps: 这一章算是加更,恩,周日正常还有一章要更。 VIP卷 第一百零七章 装可怜 “我也没指望裴小姐相信。”裴棠的反应早在胜兰的预料之中,她也没想过能这么简单的说服裴棠,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告诉裴小姐,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至于你信或不信,我并不在乎。” “你不在乎?”裴棠微微愕然了一下,随即就道:“你若是不在乎,又何苦解释这么多?”她并不蠢,自然看的出胜兰在一再的为自己辩解。 “你们已经有了疑心,与其让你们随意猜测,倒不如我自己先说出来。”说到这里胜兰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的答案并不是你们期待的,你们早已经在心里把我定了型,不管我说什么,只要不是你们想听到的,恐怕你们都不会相信。” “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答案?”说这话时裴棠的脸色有些发红,从内心里,她是期望胜兰果真如怀疑那般有复杂的背景,是为了特殊的目的才接近武兆铭的,那样的话胜兰就会受到制裁,也就再也不可能成为横在她和武兆铭之间的沟壑。 武兆铭可以深爱一个女人,但他绝对不会爱一个欺骗自己的女人。 只要胜兰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武兆铭就不会认为自己伤害了她,那怕胜兰死了,他也会飞快的将她忘掉,不会一辈子活在对她的愧疚中。 但是从个人理智的角度考虑,没有确切的证据就想判人死刑,让裴棠又觉得自己那个想法太卑鄙无耻,她一时都不敢正视自己。 见裴棠面色有些发窘,胜兰并没有立即回裴棠的话,她转身缓步走到了窗边,伸出一根手指在凝满了水雾的玻璃上点了一下,于一片朦胧中点开一点点的透明。开始了自己下一个阶段的演戏。 她轻轻的摩挲着那一点点透明,慢慢的放下手,酝酿了一会感情,而后才声音低低的道:“裴小姐,我从没有害人之心,在芸芸众生之中,我渺小的就像这个点,无依无靠,随时都可能被四周吞没,本就已活的艰难。你们又何苦步步相逼呢?” 说到这里她声音有些哽咽,刻意堆积的情绪慢慢自心底自然的流露了出来,低低泣道:“裴小姐和六少都是聪明人。应该分的清好人坏人,你们为何不想想;我若真有背景,带着目的来接近六少,六少又怎么会至今平安?更别说我随意就暴露了自己,你们见过这么愚蠢没能耐的特务人员么?裴小姐。有时候太过谨慎怀疑未必就是对的。我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接近六少,并且我一直都在躲他,不管是在上海还是在金陵,每一次与他相遇,都是他用蛮力强迫我留在他身边的。裴小姐,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从他身上图谋什么。我根本就不想靠近她。” 说道这里胜兰低泣了一声,随后轻轻一掌拍在了玻璃上,那个小小的点瞬间就被掌印湮没了。水渍一点点的顺着玻璃流了下去,宛若道道泪痕,她一边划着那些水痕,一边继续哭道:“裴小姐,我虽然出身不太好。可我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我知道以我的家世。是决计配不上六少的,所以我一直都不想与他产生什么瓜葛,一直躲着他,只想过自己想过的小日子。可谁知道如今事情却变成了这样,在整件事中,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我,相对于那种伤害,你们怀疑我是特务也好汉奸也好,我都觉的无所谓了,我们都是女人,裴小姐应该明白我说的伤害是什么吧。” 裴棠当然明白胜兰说的伤害是什么,所以她选择了保持沉默,只站在原地继续聆听着,一片寂静中,她看见胜兰的单薄的后背在不住的抖动,纤细的身影低头俯在窗户边,哭的压抑苦痛,哽咽着道:“我家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是他们留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受了那样的侮辱,我之所以还能苟活到今日,就是想着我所有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如果连我也去了,以后逢年过节,连个给他们烧纸的人都没有了……我不是怕死,我是怕到了那个世界,不知道要如何向他们解释我的死……怎么解释,都会让他们伤心……” 胜兰哭着便慢慢蹲了下去,她蹲在地上柔弱无助的抱着肩膀抖成了一团,哭的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已经伤心到了极点,裴棠先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随后慢慢的,随着胜兰哭泣时间的增长,她美丽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了不忍之色,又过了一会,她终于忍不住的走上前,弯腰轻轻抱住胜兰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叶小姐,事情都过去了。” “不,裴学姐,我忘不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我很痛,痛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可六少却以为我是心虚才不说话的, 我越痛他折磨的就越厉害……裴学姐,我求你,看在我曾经是你学妹的份上,你让六少放了我吧!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再也不出来读书了……我回去躲着,躲的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出来,我真不是什么特务间谍,裴学姐,我求你了,你那么聪明能干,一定看的出我是冤枉的……” 胜兰抱着裴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声的哀求着,絮絮的向她诉说着自己的苦痛。裴棠也是女人,知晓女人最怕遭遇什么,她本来就痛恨武兆铭的粗暴,有点同情胜兰,此时心中更是被胜兰哭的几乎要化了, 渐渐就忘了自己最初的来意,开始柔声安慰起胜兰来。 今日气温阴寒,房间内虽然开了暖气,但是地板上依然很凉,胜兰衣着单薄,身体虚脱弱,裴棠怕她刚出院再被冻出病来,就一边哄一边将她拉回了床上,帮她盖上被子,一劝到她情绪稳定下来了,才叹口气找个借口离开了。 见裴棠离开了,床上的胜兰顿时长吁一口气,闭上眼睛躺了下去,有许多事情她并不想去回忆,诉说的同时,她又何尝不是在折磨自己,可是为了自由,她不得不这样。 展副官不是说过她装可怜么?她现在就在装可怜,而且准备继续装下去,她不是特工,没有强悍的能力逃走,只能靠博取别人的同情让自己的处境更好一些,今天裴棠明显已经被打动了,这是个好兆头。 继续下去的话,即便裴棠不太可能帮助她逃走,她也算多了一分无形中的助力,最起码,裴棠在的时候,武兆铭的人不会当面来为难她。 都是一群猪一样的男人,我要是特工,你家六少早死了千儿八百回了,还有空让你们调查么?胜兰想到这里忍不住恨恨的骂了一句。 裴棠离开胜兰后,径直去了武兆铭的房间。 她如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进门后就回腿一脚踹上了门,动作粗暴蛮横,关上门后毫不客气的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连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盯着面色沉稳,自她进门就就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武兆铭道:“兆铭,对于叶小姐,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方才在胜兰那儿,裴棠安慰好胜兰后,就一直觉得自己心里很压抑,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干什么;最初她是想弄清楚胜兰的秘密继而赶走情敌,从武兆铭的心里彻彻底底的赶走,可到最后,她觉得自己面对的女孩子是那样的可怜无辜,可怜到让她忍不住同情她,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有种欺负弱小趁人之危的感觉。 “你具体想问什么?”武兆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抬头直接反问道。 “你觉得她是无辜的吗?还有,你想继续把她留在身边吗?”裴棠低头顿了下,深吸一口气,才复又问道。 “她是不是无辜的,眼下已经不重要了。” 武兆铭坐在宽大的牛皮沙发上,说话间身体往后靠了靠,让整个身体都靠在了沙发背上。他双手交叉抵在自己的下巴上,神色清冷,眸光低垂,只回了这一句,而后就陷入了沉思中。 看模样他似是在认真的考虑第二个问题,可是熟悉武兆铭的裴棠却知道;他早已在沉默中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你留不住她的,就算你留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兆铭,你醒醒吧,你伤的她太深了。” 裴棠想了想咬牙劝道:“兆铭,我说这话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是为了叶小姐考虑,尚若你没做出那件事,你还可能留住她,可是现在,不可能了!” 她就知道武兆铭会给出这个答案,伤心之余,她还是压抑住自己的难过诚心劝说着,看胜兰如今的态度,是决计不可能留下来的,就算她留下来,也只会让武兆铭痛苦。 “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武兆铭闻言只低低的回了这一句,他说的话音虽轻,却带着斩钉截铁,丝毫不容人怀疑的坚定,带着深深的维护的意思,这句话如同一把尖锐的利刃一下子插在了裴棠的心上,疼的她顿时呼吸不顺。 她最爱的男人,亲口在她面前承认别的女人,可偏偏那个女人是那样的弱小可怜,叫她站到了那个女人面前,都不忍心指责。 她的憋闷只能自己承受,这叫她如何不伤,如何不痛? 想着胜兰的泪水,再 看着眼前她最爱的男人,裴棠忍下那份伤痛,继续劝道:“可是叶小姐并不这么认为,在她眼中,你已经是伤害她的恶魔,她如今只是光见到你就会害怕的要命,你强行留住她只会害了她,兆铭,你如果查出她是无辜的,不想她一辈子活在你的阴影中痛苦难过的话,就放她走吧!” ps: 收藏掉啊掉掉,天天都在掉,呵呵,裸奔果然害死大杀器。我该改一下备注了,天天都晚更……抱歉, VIP卷 第一百零八章 我的女人 “她的事情我自有安排”武兆铭扭头低声回道:“不用你插手。” “可是你那样的安排是错的”裴棠激愤的说道:“你一直强迫她有意思吗?兆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通情理不讲道理了,还有你做过的事情,那是人做的事吗,叶小姐的心思你不是不明白,难道你打算强迫她一辈子?” “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不用你多嘴。”武兆铭当然知道自己最近事情做的很过火,可他自己坦然承认和被别人指责完全是两码事,见裴棠有质问他的意思,顿时也火了,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像是要把最近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一下子宣泄出来,怒吼了一句,声如洪钟,一下子就震住了裴棠。 裴棠被吓了一跳,她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武兆铭,目光幽怨愤怒,气的胸口剧烈的喘息着,似乎随时都要爆发。 武兆铭吼完后见裴棠这样,心底也有些愧疚,他站起身抓抓头发,深深的呼了口气才继续道:“阿棠,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不想她留下来,可你也狠不下心伤害她,所以你才要我放她走。还是阿棠,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有哪个男人能让自己的女人流落在外?我是做不到的,这辈子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留在身边。” “她是你的女人,那我算是什么?”裴棠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嗓音尖锐的冲着武兆铭吼道:“武兆铭,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从今往后你的女人只有一个、而且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我。我不允许你有别的女人,叶小姐也不可以。” “阿棠,你太过分了!”武兆铭闻言立刻握紧了拳头。生气的想要反驳,可是突然看到了裴棠眼中流转的泪光,他快要冲出口的话又不由自主的噎了回去,压抑了良久才叹了口气,低声道:“阿棠,有些要求你适可而止,我也早解释过,今天就算了,下一次我不想再听见你强调那件事。” “你说我过分,你不想再听。你想左拥右抱娇妻美妾都在手,哼哼,武兆铭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点?”裴棠咬牙擦去自己眼中的泪水。吸了吸鼻子道:“好,我不提,我以后再也不提,其实就是我同意,叶小姐也不会进武家的门。你以为每个女人都像我这样稀罕你吗?你做梦,今天我把话就撂在这,你听也好不听也好,总之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至于叶小姐,你不让他走。你就等着后悔吧。” 她说罢猛然转过身打开了房门,气冲冲的走了出去,眨眼间就消失在武兆铭眼前。 “你——”武兆铭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就没了裴棠的踪影,他顿时气得脸色发黑,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武兆铭也知道此时坚决留下胜兰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且不说她的身份还有疑点,就说她的态度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受自己,可是正如他自己所说。胜兰已经是他的女人,并且还是他心爱的女人。她的身体已经打上了他的烙印。他又怎么可能让她走? 就算她欺骗过他,隐瞒过他,可只要不是危害他前程事业的大事,他都能原谅她。 武兆铭早就打定了主意,他一定要留住胜兰,不管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哪怕是囚,也要将她一辈子牢牢囚在自己身边,她是属于他的, 他决不允许她再一次从他的生命里失踪,他尝过那种生生被剜出心的痛苦,再不要感受第二次。 裴棠顶着风雨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望梅别院,坐在汽车里,看着车窗外秋雨迷蒙的灰暗风景,她觉得自己的心情比布满了乌云的天空还要阴郁。又想起胜兰哭的凄惨的模样和武兆铭名坚定的态度,她顿时心头焦躁的坐立不安,有一种不发泄就受不了的感觉,气的她狠狠的砸了下身下的座椅,对前头的开车的司机道:“先别回去了,开到江边转转,我想散散心。” “裴小姐”司机愣了一下,他是武家的老司机,这次是武督军特意将他调拨给裴棠用的,他熟悉武兆铭和裴棠,也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如外人期待的那样好,见状顿时就明白裴棠肯定又是和武兆铭吵架了。他不由得好心劝道:“裴小姐,六少有时候比较任性,您多担待点,男人嘛,有时候就是太好面子了,弄的自己下不来台,并不一定是成心的。还有啊,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督军府今晚有家宴,夫人念叨了您好几次了,你上次答应过会和六少一起去的,您这会要是先去江边,等会再往督军府赶可能就来不及啦。” “ 家宴,我还没过门呢,参加哪门子家宴?要去,让武兆铭自己去好了。”裴棠闻言冷笑一声,声音尖利冷傲,煞气十足道:“少废话,马上送我去江边。” “是——”见裴棠是真心发火了,司机吓了一大跳,再也不敢说话,默默的转动着方向盘,车子很快就拐弯开上了通往长江边的大路。 夜晚黑幕低垂,绵绵下了一天的秋雨终于停了,金陵督军府里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璀璨明亮,雪白的灯光射在夜空里,似乎将布满阴云的天幕都照的通透了。 督军府内宽敞的饭厅里,一张巨大华丽的长桌两旁挨挨坐着武家子弟,都还没有动筷子,三三两两低头窃语着,只等着最后两个位置坐满, 上首的武督军发话,就可以摆盘开饭了。 这是武家每周一次的家宴,家里的儿女们不管成年未成年,有没有自己的小厨房,愿不愿意,都要陪父母一起吃一顿晚饭。 眼看着墙上西洋挂钟的时间已经指向了七点,武兆铭还没有回来,武督军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叫厨房上菜吧,别等了,大家先吃,最近兆铭手里的事挺多, 想必是没空回来了。” “没回来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小六最近在忙什么呢,两天两头的不回家。听说裴小姐也来金陵了,都好几天了也没见他带回家吃顿饭。”武夫人有些担忧的道:“他们小两口不会闹什么别扭吧?” “这还没嫁呢,哪有姑娘家三天两头往婆家跑的道理。 ”武督军皱着眉,有些责怪的催促夫人道:“小六和阿棠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都快结婚了能闹什么别扭?少胡思乱想,吃饭吃饭。” “妈,还真被你说对了,就在闹别扭呢!”七小姐武兆淇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正对迟到的武兆铭一肚子怨气,听见这个话题立即兴奋了起来,伸过头去轻声说道:“妈,告诉你哦,六哥在外面有女人,裴姐姐快被气死啦!” 她的声音虽轻,可是在座的人基本全能听清楚,大家一下子全竖起了耳朵,饭桌上的气愤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姑娘家家的,乱嚼什么舌根,有饭还堵不住你的嘴。”武督军见状大声拍了下桌子道:“食不言寝不语,十几年的家教丢哪里去了?吃你的饭,少罗嗦!” 今天的晚饭除了武兆铭,家里其他人都在,武兆铭和裴棠再怎么闹别扭,也是他们的私事,拿到全家人的面前说多多少少丢了武兆铭的面子,况且这种背后说人闲话的行为实在是不礼貌,因而武督军对碎嘴的武兆淇很是生气。 “我才没有乱嚼舌根呢,我朋友亲眼看见的。”当着兄弟姐妹们的面,武兆淇觉得父亲这样吼她让她很没面子,顿时委委屈屈的,迅速解释道:“妈,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朋友是教会医院的护士,前几天亲眼看见六哥抱了个女人去送医,后来裴姐姐也追过去了,两人还在医院里大吵了一架。” “什么,小六这也太过分了。”武夫人听的顿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怒道:“我说裴棠来了金陵怎么一直不登咱家的门呢,原来是出了这档子事,督军,小六以前荒唐点也就罢了,如今都快成亲了,还和外面的女人扯不清,这不是公然打裴小姐的脸么? 这事回头你得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武夫人是传统的内宅妇女,思想老旧狭隘,子女们大了就渐渐就不听她的话了,女儿还好,可儿子们基本都在军中,三天两头的见不到面,所以管教儿子的责任她早就直接推给了武督军。 “知道了知道了,回头我骂他几句。” 武督军不以为然的搪塞了两句,一点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他眼中,男人多几个女人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不行,你别敷衍我,这一次一定得好好教训下小六。”武夫人一听就知道丈夫没在意这事,不满意的责怪道:“好歹裴棠人在金陵呢,他不好好陪着未婚妻却在外面乱勾搭,这叫个什么事,万一裴棠咽不下这口气闹起来,咱们两家都没脸面。” “哎呀,知道了,等下吃完饭我就去处理,我把小六叫回来,狠狠的骂他一顿,”武督军最烦和女人相关的事情,知道夫人的脾气上来了不好打发,又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当即就承诺道:“我叫小六立马打发了那女人,回来向裴棠道歉,好好把裴棠带回家吃顿饭,总行了吧! ” “这还差不多!”武夫人嘟哝了一句, 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VIP卷 第一百零九章 危险来临 晚宴后,武督军回了自己房间,想起吃饭时武兆铭缺席的事情,也有些不高兴,就吩咐了身边的亲信刘副官道:“派两个可靠的人去查查六少最近在干什么,是不是真的在外面养了女人?” “是”刘副官得令立刻就开始行动,他也是督军府的老人,深的武督军的器重,年轻的时候就是搞探查的行家,手底下资源丰富,没两天,就把一切都查的清清楚楚的报了上来。 “是个从乡下来的没父没母的女学生,年纪很轻,已经住进了六少的私邸里,听说六少袒护的很厉害,裴棠小姐去了几次都被气回来了,佣人说两人吵的很凶……”等房间内只剩下武督军时,刘副官低声禀报着。 “怎么又是个乡下来的土丫头,兆铭能不能有点出息!”刘副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武督军气哼哼的声音打断了。 武督军还记得上次武兆铭丢了他交代的事情不干,连夜跑到苏州去为的就是一个乡下丫头的事,还好那个丫头死了,他也就没再追究下去,现在又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乡下丫头,自己这个儿子是怎么了,腻味了城里的大家小姐,专挑乡下的野味了么? 一个乡下丫头,还是个孤儿,出身寒微又不吉利,铁定是没资格进武家的门的,贪新鲜玩几天就算了,还给弄回去养着,还偏心那丫头气走未婚妻裴棠,武兆铭这是疯了还是被那丫头迷了心窍了? 武督军越想越气,当即怒道:“去,立刻把六少给我找过来!”他要狠狠骂武兆铭一顿,让他赶紧把那乡下丫头撵走。 “督军,属下还有些情况要汇报。”刘副官闻言没有挪动脚步,反倒是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属下在调查的时发现,六少的亲信展副官等人正在查那女学生的底细。听说那女学生并不像表面上只是个乡下丫头那么简单,似乎,似乎还有可能是某方面派来的特务。” “特务!”武督军当即听的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那兆铭知道吗,他怎么处理的?” “六少已经知道了,只是,他似乎很迷恋那个女学生,一直将她养在望梅别院里,半点舍不得亏待,所谓的调查。也只是派了亲信下属在私底下暗暗的查。”刘副官是武督军的亲信,样样以武督军为先,立即就将自己调查到的全说了出来。 他虽然不想因此事的得罪武兆铭。却更不能蒙蔽武督军,既然已经查出来了,他就老老实实的汇报。 “什么,明知道身份不明还要留在身边,兆明这是被那女人迷晕头了么?”武督军这下是真的发火了。他顿时拍着桌子怒道:“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什么阿猫阿狗也能耍的他团团转,上次的西餐厅爆炸案至今也没把幕后黑手揪出来,如今连明知道女人有问题还舍不得,甚至为了她冷落自己的正牌未婚妻,做事如此优柔寡断不分是非。将来我武家的家业还怎么敢交给他!去,立刻带上人去望梅别院把那女人给我抓起来关十一处去, 是不是特务。十一处的人最会搞清楚,他舍不得问,老子帮他问。” 十一处是武督军麾下的特务机关,专门从事谍报调查等工作,里面的人员个性残忍狠毒。经常滥用刑罚,进了十一处的人。基本就没可能再活着出来了。 如今六少手下的也只是怀疑那女学生有问题,并无切实的证据,六少既然如此袒护她,想必是很疼爱她的,要是就这样给抓进十一处去弄没了,万一日后六少追究起来…… 刘副官想了想觉得这事实在是有些棘手,便犹豫着劝道: “督军,不合适吧?望梅别院毕竟是六少的私人宅邸,我们贸然闯入恐怕会折了六少的面子,落到别人眼中,对六少也不利。再说了,六少已经在调查了,说不定他只是想暂时稳住那个女学生钓更大的鱼,若是我们不明真相,万一打断了他什么计划……” 最近武督军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年轻时冲锋陷阵留下的伤一个个都发作了起来,前些天他甚至开始咳血,武督军知道以自己的年龄,咳血意味着什么?他没有多少时间了,而现在有能耐接他班的三个儿子里,武兆铭是表现的最让他满意的, 他正打算进一步放权给他,结果在这个时候又闹出了女人的事情,弄的家宅不宁的,怎么能不叫他气恼。 武督军当年是在马背上得的天下,做事果敢狠辣,平日里说一不二,既然已经决定的事情,又怎么会轻易更改,不过是替儿子处理掉一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武兆铭敢为这事和他闹,他也不用考虑让他接班了。 一个女人都拎不清,以后还怎么处理武家庞大的事务? 武督军想到此更是愤怒,更是催促着刘副官赶紧去抓人;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什么东西不是老子的?多带点人过去,老子的人他要敢拦,反了天了他!一个女人而已,能有多大能耐,死了就死了,顾忌那么多干什么,叫你去就赶紧去.还有,那女人要是敢借兆铭的名义拒捕,就给我一枪毙了她。” “这——”刘副官吃了一惊,没想到武督军会发这么大的火,顿时在心里暗暗叫苦。 “还不快去——” 武督军见状怒吼了一句。 “是,属下立刻就去。” 刘副官闻言不敢再犹豫,立刻敬礼退下了。 可他虽然答应过去抓人,心里头却到底有些忐忑;以武督军对武兆铭的态度,将来铁定是武兆铭接班了。如今武兆铭对那女学生是假意还好,可万一要是真心,今天这事他就是办到了铁板上,将来武兆铭少不得会找他算这笔账。 可是不办的话,武督军这边又没法交待!刘副官暗自后悔不该把实情全禀报武督军,他万万没想武督军居然如此爱屋及乌的插手管武兆铭的屋里事。 真是——头大啊!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刘副官一边思虑着一边出了武督军的书房,走出院门时。看见了迎面而来的万松年。 “万兄——”虽然同样是武督军身边的老人,但是万松年的资历比刘副官老的多,所以见了万松年,刘副官恭敬的先打了声招呼。 “刘老弟,脚步走这么急,是不是督军又给你安排了什么美差啊!”万松年呵呵一笑,半开玩笑的回应道。 “哎呀,这次可不是什么美差。”刘副官无奈的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万松年,听的后者心中一阵猛跳。 万松年直觉的认为,刘副官口中那个被六少养在望梅别院的乡下丫头。十有八九就是胜兰。 数月前他将胜兰安排上了去美国的船后,就给自己在美国的儿子拍了电报,要儿子到时候去码头接应下胜兰。结果船到港口后,儿子却发来电报说没接到他所说的女孩子,甚至压根就找不到她的踪影。 万松年以为是胜兰在别的地方下了船或者中途出了意外,一度有些惋惜,后来调查到开船当晚在上海码头有年轻女子跳海。他又开始怀疑胜兰根本就没离开上海。只是一直懒得再去查,如今听刘副官说望梅别院内的女学生是武兆铭从上海带回来的后,他基本已经可以肯定她就是胜兰了。 “这丫头,到底没逃出六少的手掌。” 万松年听的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对刘副官说胜兰可能是特务的事情深表怀疑,不过他面上并未露出来。只是打了个哈哈,和刘副官随意说笑了两句就过去了。 待刘副官离开后,万松年立即回房拨起了电话。先是打给武兆铭,电话已经拨通了他又挂了,随后他又想了想,转而拨给了裴棠。 他并不想直接救胜兰,他和她没什么交情。帮她一次是他一时兴起,第二次。就看胜兰自己的造化吧! 他相信裴棠的人格,也知道她和武兆铭闹别扭的原因,想给她个修补与武兆铭关系的机会,毕竟她肯定要嫁给武兆铭的,将来小两口闹的跟斗鸡似的不是万松年想看到的。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听着电话那头裴棠疑惑的声音,万松年笑了笑问道:“裴小姐你好,我是督军府的万松年。” “万叔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裴棠不解的问了一句;万松年曾经陪在武兆铭身边多年,她自然是认得他的,只是最近半年多听说他有事回家休养了,裴棠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此时不知道他突然打电话给她是什么意思? “裴小姐,望梅别院里是不是住了个女学生?”万松年直接问道。 “ 万叔,你怎么知道?”裴棠很是惊讶, 在她得知的资料中,胜兰的事情一向是展副官负责,武兆铭又保密的厉害,万松年根本没插手过,他怎么会知道? “闲话不和你多说,刚听到消息,督军已经知道了那个女学生的事情,刚派了刘副官带了人去要抓她进十一处。”听到裴棠果然知道胜兰,万松年压低了声音道:“我不知道那个女学生是什么身份,就是觉得人是住在望梅别院的,真丛望梅别院被抓走的话有心人可能会对兆铭有想法,就来提醒下,你们自己看着办!” “啊——”裴棠闻言吓了一跳,忙问道:“万叔,你确定是十一处?” 她虽然不是武家的人,但是对十一处还是很了解的,胜兰要是真进了十一处,不死也得残废。 “当然确定,好了,言尽于此,我还有别的事,再见。” 万松年说完就挂了电话。 “喂——”裴棠还有一句问话被卡在了嗓子里,她拿着电话怔怔的愣住了。 有武督军出手、十一处的人审讯,胜兰身上那些疑点肯定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只是万松年为什么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武兆铭?难道武兆铭在眼下已经被武督军叫过去脱不开身了么? 裴棠猜测着,同时她也觉得有些犹豫,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突然;胜兰, 她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VIP卷 第一百一十章 暴风雨前夜 顾玉林和李承华自那日商定了办法后,两人第二天就去金陵最繁华的大街上溜达,一看见洋汽车,就瞪圆了眼睛追着瞧。 两人在街上寻了半天,没看到接送胜兰上学的座驾,反倒是被军警给抓了。 “冤枉啊,你们要干什么,难道逛大街也违法吗?快放开我们。“两人挣扎着大喊大叫。 “是不是冤枉带回去问问就知道了,你们两个一上午在督军府附近晃来晃去,谁知道安的什么心思?”为首的军警根本不给顾玉林和李承华申辩的机会,他怒喝几声,大手一挥就让下属把两人押上了军车。 军车一路把两人送进了治安厅的拘留室,核实了李承华的身份后,盘问了一番,军警很快就通知学校的老师来签字画押领人,将李承华放了出去,而顾玉林却被留了下来。 被留下来的顾玉林被各种盘问询问了整整一夜,而后第二天,他被以疑似危险分子为名,直接送出金陵城丢到了江北。并且军警言明禁止他再进入金陵城,否则再被抓到的话,将会被定性为危险分子而直接逮捕坐牢。 药膳馆的胡掌柜知道顾玉林被警察抓了后,早上念着亲戚一场赶过来探望了他,送还了他的行李铺盖,却扣掉了他大半个月的工钱。 背着铺盖 摸着兜里仅剩的可怜巴巴的几个钱,顾玉林没有选择离开,他在江边徘徊了半日,找了个顶顶便宜的有大通铺的破客栈住了下来,想等几天挨过了风头再溜回金陵城去看看,他知道自己是个小人物,觉得那些军警不可能一直盯着他。 他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虽然他心里也有些害怕。估摸着这次莫名其妙被抓可能和胜兰的失踪有关, 猜想那隐藏在背后的人一定势力强大,可再怎么害怕,也抵不过想找到胜兰的迫切愿望,他有些义无反顾。 顾玉林在江边安顿下来的同时,裴棠开了车子,疯狂的赶往望梅别院。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去救胜兰,不管胜兰是无辜也好有心欺骗他们也罢, 她都无法坐视一个纤弱娇嫩的女孩子落到十一处那帮人手里。她曾经亲眼见过死在十一处的女特务凄惨的下场:那裸露的躯体上千疮百孔,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甚至连下身都受过残暴的虐待。 她无法想象如果胜兰那样被折磨死。武兆铭会如何发疯,虽然不想承认,可是裴棠清楚的知道胜兰在武兆铭心中的分量。 况且 胜兰毕竟是住在武兆铭的私邸中的,就这样被十一处的人抓走,万一日后消息传出去。也会对武兆铭不利。 裴棠虽然迫切的希望胜兰能尽快从武兆铭的身边消失,可她知道胜兰绝对不能这样消失。 心痛却又无奈,焦躁的裴棠亲自开车,将油门踩到了底,汽车开的飞快,迅速赶到了望梅别院。 “谢天谢地。还来的及。”到了后,看着掩映在树丛中一如既往安宁美丽的望梅别院,裴棠庆幸的略松了口气。进了院子后停下车就冲上了胜兰住的小楼。 “裴小姐,怎么跑的这么急,有什么事吗?”看到裴棠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自己面前,跑的连头发都有些乱了,坐在窗前看书的胜兰觉得异常的惊讶。 “来不及了。快走!”裴棠上前一把拉起了胜兰,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眼。见她穿着家常的软底拖鞋,匆忙道:“快换鞋,赶紧走。” “走——”胜兰听的心中砰的一跳,急忙问道:“去哪里?” “逃命!” 裴棠推了胜兰一把,顺手把衣架上的大衣拿了下来,往她身上一披:“快,督军知道你的事了,正派了人来抓你,再不走就没命了。” “什么?”胜兰听的吓了一大跳,赶紧换上鞋子,身不由己的被裴棠拉着往楼下奔去, 边跑边忍不住问道:“武督军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胜兰明白武兆铭既然把她秘密关在这里,就不可能让武督军知道,那么现在武督军派人来抓她,是另有人告密么? “我也不知道,废话少说,赶紧走,不然来不及了。”裴棠的脸上只有焦急的神色,她不住的催促着胜兰,拉着胜兰跑下了楼,却被展副官的人拦住了。 “裴小姐,六少说过,叶小姐不可以离开这里!”侍卫们持枪挡住了两人的道路。 “让开,十一处的人已经在赶来这里的路上,叶小姐现在不走,就会被抓进十一处的大牢,你们想害死叶小姐么?”裴棠咄咄逼人的冲他们吼道。 “十一处?”阻拦的侍卫惊讶了下,但是并不相信:“这里是六少的宅子,十一处的人怎么可能敢闯六少的宅子抓人?裴小姐,我们知道你不喜欢叶小姐,可叶小姐是六少的人,您真的不能随意动她!” “快让开,不然姑奶奶今天就崩了你。”事态紧急,裴棠没时间和那侍卫继续啰嗦, 她直接掏出了藏在身上的手枪。 精巧的闪着乌蓝色光芒的小手枪握在女子纤纤的玉手里,看似柔弱唬人,冰冷的枪口却直接顶上了那侍卫的脑门。 “你到底让不让?”裴棠微微压紧扳机,咬着牙道。她出生将门,自小见惯沙场,本身就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这么咬牙把枪一压,那侍卫顿时就吓白了脸色。 “裴小姐,您冷静,千万要冷静。” 侍卫们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放开了包围圈。裴棠毕竟是武兆铭的未婚妻,不管她怎么样动粗,侍卫们都是不敢还手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胜兰被裴棠拉上了车子,撞开了铁门扬长而去。 车子迅速拐上了大道,平稳行驶后,一直没空开口的胜兰才有机会道:“ 裴小姐,虽然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不是为了你!” 裴棠专注的开着车子。面无表情的回道:“武叔叔是个很固执的人,他既然已经下了令要抓你,我也护不了你多久,待会我直接送你去码头,你过了江赶紧逃吧,逃的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了。” “多谢你,裴小姐,非常感谢,我是真心的。” 盘算多日的梦想突然成了真。胜兰顿时激动的有些不能自持,含泪道:“我一定不会回来的,我从来就不愿意来这里。” “唔——”裴棠应了一声。加大了油门径直往江边赶去。 “展副官,不好了,裴小姐刚把叶小姐劫走了。”望梅别院内,乱成一团的侍卫们紧急给展副官打电话。 “什么,裴小姐为什么要劫持叶小姐?”展副官大吃一惊。立刻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他今日正外出办事,恰巧不在别院内。 “裴小姐说是十一处的人要来抓叶小姐, 她不带叶小姐走,叶小姐就会死。”侍卫焦急的回道:“展副官,您看现在该怎么办啊?等六少回来我们怎么交代?” “十一处的人?”展副官闻言呼吸顿时有些发紧。他当机立断道:“先别动,等我电话。” 随即挂了电话重新拨了一个号码。 一连拨了几次,电话才接进了武兆铭的办公室。结果回话的却是武兆铭的秘书,他在电话那头回道:“六少被督军叫过去了,非紧急军务不得打扰,请问您的事情紧急吗?” “没什么! ”展副官楞了下,随后挂了电话。此时他头上的汗水已经开始点点的冒了出来,挂了电话后他叹了口气。立即又拨了电话到望梅别院。 “听好,十一处的人真的上门的话,就说叶小姐昨天就被六少厌倦打发走了,任何人不许说出她被裴小姐带走的事,违者军法处置,听明白了没有,都给我照这个说!” 展副官在电话这头严厉的喝着,听得那头的侍卫们诺诺连声。 既然十一处的人都出动了,那武督军就是已经摸清楚了胜兰的底细。展副官挂了电话后懊恼的砸着桌子;他早就该提醒六少会有这一天,在金陵的地面上,哪有事情能瞒得过武督军的眼睛?武督军最恨男人被女人绊住脚步,胜兰这个时候被揪出来,不知道武督军会怎么迁怒武兆铭 。 还好裴棠及时带走了胜兰,只是不知道裴棠这个时候贸然出手是什么意思?她是要帮武兆铭,还是要借此除掉胜兰。 若是前者,展副官很是欣慰,若是后者,只怕小两口的误会会越结越深。展副官在心里苦笑了下,随即吩咐下属备回望梅别院。 他不会去找裴棠的,这个时候,他们这群武兆铭的人绝对不能和裴棠有丝毫接触,不然十一处的人很快就能查到人在裴棠那里, 以武督军的脾气,真对一个人疑了心,就算是裴棠也讲不下情面,到时候胜兰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为了六少,但愿裴棠能藏好胜兰。 此时的督军府里,武兆铭规规矩矩的坐在武督军面前听他斥骂。 “最近你干什么吃的,一个小爆炸案到现在还没破,现在英国人天天来抗议,弄的老子烦不胜烦。” 武督军怒拍着桌子道:“还有,你和裴棠都快成亲了,你再怎么忙,她既然来了金陵,也应该把她带回家拜见一下你母亲,如今都是新派作风,早就不讲究过去婚前不能进男方门的老规矩了,可是要讲礼貌。” “知道了父亲,那案子我已经有了眉目,很快就能查出结果。” 武兆铭低头回道。 “很快,很快有多快,这都几天了?”武督军不满意的出言讽刺道:“只怕最近你都把精力放到女人的肚皮上去了吧!听说你在望梅别院里养了个女学生,为了她三天两头和裴棠吵架,有没有这回事?” “爸,那是儿子的私事。”武兆铭听的大吃一惊,脊背上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ps: 哈哈哈,终于写到全书的一个大转折点了,作者很开心很开心,终于可以开新篇章了。 VIP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逃离 “私事,哼哼——”武督军冷笑一声道:“要是私事影响到公事,那就不是私事了, 不过一个女人,就能弄的你瞻前顾后的舍不得这样舍不得那样,你可真有出息啊!” “爸,您想说什么?”武兆铭心里有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当父亲的既然在他面前提起胜兰,那十有八九是已经摸清楚了胜兰的身份,以武督军的性格,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恐怕…… 武兆铭心如擂鼓,努力压下心底的惊慌,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没什么,一个女人而已,你舍不得,老子就帮你处理了。”在武兆铭瞬间变的惊慌的眼神中,武督军慢条斯理的道:“我已经让十一处的人去望梅别院了,你们不是怀疑她是特务的吗?那就交给十一处的人处理好了。” “爸——”武兆铭猛然站了起来,惊道:“你怎么能插手儿子的私事?谁说她是特务了,不过是误会而已。” “你给我坐下,当着老子的面一惊一乍的,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子。”武督军怒喝一声:“误会?误会你会让手下秘密去调查她?臭小子,金陵现在还是你老子的天下,你有什么事能瞒的住你老子!” “爸,她是儿子的女人,您抓了儿子的女人送去十一处,传出去以后儿子还怎么见人?”武兆铭激烈的想要分辩,他此时很心急,恨不能立刻飞到望梅别院去拦住那些人,真让十一处人抓了胜兰,那后果不堪设想,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阻止。 “什么你的女人?”见武兆铭还要反驳,武督军火气更大,拍桌子怒吼着道:“就那个乡下贱丫头,她配吗。难道你还想接回家来,昏了头了你,老子还没死呢,由不得你胡来。” “爸,您误会了,她只是个普通的学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没必要惊动十一处。”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武兆铭忧心不已,焦躁急迫的解释道。他知道武督军的脾气硬顶没用,只能耐心劝着,可他此时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眼里的焦急神情一眼就落到了武督军的眼底。 见儿子为了个乡下丫头急的坐立不安的模样,武督军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越发觉得自己做的对, 也越发觉得火大,怒气冲冲道:“是不是普通的学生。十一处的人自然会给出结论,你慌什么慌。” “爸,十一处是什么地方您比我清楚 ,她就是神仙,进去后也别想干净了,爸。您先放了她,我慢慢解释给您听,真的是误会。她绝对不是什么特务。” 武兆铭急的几乎要跳脚,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违背父亲的意思,只能一边劝解着,一边在心中希望展副官能多顶一会,等他争取时间劝武督军收回命令。 “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而已。”武督军见儿子为了个女人和他周旋,心中的火气腾腾腾的冒得压不下去。态度更坚定道:“ 不必再解释了,我已经下了命令,断无更改的可能。”随后又怒喝道:“你给我坐下,为一个女人慌张的满头大汗,像什么样子,再敢这样闹下去,老子立刻关你禁闭。” “我——”武兆铭还想申辩,一直静坐在一边的万松年突然悄悄冲他摇了摇头,微笑着比了个手势。 那个手势武兆铭很熟悉,是让他安心的手势,那意思就是说,胜兰不会出事? 武兆铭一愣,随即一股喜悦从心底泛起,迅速压过了方才的惊慌。 如果是别人这样安慰他,武兆铭自然不会相信,可对方是万松年;他的父亲武督军身边资历最久最受信任的人,并且万松年同武兆铭一起去玉阳时见过胜兰,也对胜兰有好感,他暗中出手救人,有那个能力,也合情合理。 武兆铭顿时松了口气,虽然依然有些焦急难耐,态度却缓和了许多,控制住自己恭敬的低头回了一句:“对不起,爸爸,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 “知道就好!”见儿子突然服了软,武督军以为是自己的威严凑效了,心中的火气瞬间消了许多,心想着到底是自己儿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没被女人迷昏头。 裴棠踩着油门一路风驰电掣 ,迅速把胜兰送到了渡江码头,看着秋日下宽阔的几乎望不到边的滔滔江水,胜兰心中激动无比,连声道谢。 “裴小姐,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不会忘了您今日的恩德。” “先别谢,情况好像不对。”裴棠凝神看着窗外,不到一刻的时间便道:“你很不幸运,今天江上风太大,渡轮没有出航。” “什么——”胜兰闻言犹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刚刚的满腹欢喜顿时变成了透心凉,她急忙看向江面。果然,波涛之中,渡轮稳稳的泊在码头,供行人上船的行道上铁将军把守,锁起了粗粗的链子。 码头上聚满了行人,一堆堆的对着江面摇头叹气。 “那怎么办?”胜兰慌乱的问道,原本裴棠把她往长江边送,是因为她是苏北人,想着让她过了江能赶紧回老家,这会子过不了长江了,难道她还能在江边等不成? “先看看,会有办法的?”裴棠说着开着车子没有丝毫犹豫的越过了渡江码头,沿着江边的道路一直往前,过了人流喧嚣的码头后很长一段路后,江边慢慢变得荒凉起来,渐渐就只看到偶尔有一些渔民的船只停靠在江边。 “多花点钱找个老渔民送你过去,这样的风浪未必能难住那些老把式!”裴棠将车子放缓了开,边寻觅着边向胜兰解释道。 她并不打算把胜兰再带回城里藏起来或者改道陆路逃走,一来时间快来不及了,十一处的人和武兆铭都会很快查到她头上,二来她觉得这样的天气里逃到江北,不被抓到的可能性才更大。 “好办法,裴小姐真是机智慧过人。” 胜兰听的心中一动。她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有许多在长江上打了一辈子鱼的老渔民肯定熟悉江面上的情况且技术过硬,今天风浪虽然大,却也没大到骇人的地步,送个人过江应该没问题吧! 达成共识后,等车子开到了一处渔船聚集较多的地方后,两人就索性下了车询问,很快就有老渔民承认有这个能耐,见胜兰和裴棠衣着华丽,开的价钱又高。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虽然老渔民也担忧胜兰和裴棠的身份不明可能会连累他们,可是打鱼的生活艰辛,渔民们都很穷困。裴棠给的钱足够他们一家不打鱼生活大半年的, 担忧抵不过金钱的诱惑,他很快就收拾了好了船只准备出发了。 胜兰真的要离开了,摸着大衣口袋里裴棠放进去的钞票,想着前些日子自己还在想法子博取裴棠的同情。她不由得有些感慨,再次诚心谢过裴棠,转身刚要离开,对方突然又一把抓住了她。 裴棠将胜兰拉到一边,从身上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小手枪,直接放进胜兰的手中。 “裴小姐。你这是?”胜兰看着枪有些不知所措。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个留给你防身。这世道你一个姑娘家孤身上路,总归是很不安全的,祝你好运。”裴棠抿嘴笑了笑,声音柔和的道:“叶小姐,我是练武之人。你没有防身的武艺我能看出来,可能在我们这种人身边。你只要动动脑子和嘴皮就可以,但是走江湖,没防身的家伙真是不行。” “多谢裴小姐想的周到。”胜兰有些笨拙的收下了那把枪,看着裴棠美丽妩媚的面孔,想起以前自己的动的心思,一时觉有些惭愧。 她没有想到,裴棠居然是个如此富有同情心而又大方的姑娘,这样的好女孩武兆铭都看不上,真是瞎了眼了。 想起武兆铭,想起自己很快就要脱离对方的魔掌自由生活了,胜兰不由得长松了口气,觉得眼前的滔滔江水都变得顺眼许多。 “你回去后不用觉得欠我的,我只是在帮自己而已,若仅仅是为了帮你,没必要现在就把你送走。” 裴棠坦然说出了自己的心思,而后笑道:“走吧,叶小姐,这把枪也算是个见证,我希望这辈子你别在我和兆铭面前出现了,我这一次愿意当好人,下一次可就未必了。” “我明白了!裴学姐,一切会如您所愿的,再见了。”胜兰闻言目光滞了下,随即含笑挥挥手,快步上了渔船。 看着一叶扁舟摇晃着在风浪中渐渐划入江心,裴棠低头沉思了下,而后猛的甩了下及腰的长卷发,跳上汽车发动了缓缓掉头开了回去。 胜兰终于走了,裴棠连日郁结的心中终于舒了一口气,方才她一时冲动把枪给了胜兰,既是给对方防身,也是一种警告,警告对方既然走了就永远别再回来,否则她就不客气了。索性胜兰很识趣,自始至终她的表现都是迫不及待的要离开,似乎对武兆铭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留恋的样子。 裴棠仔细想了想,其实胜兰在的这段日子,也没有对武兆铭和武家造成丝毫损害,她柔弱孤单,被欺负了除了哭泣,连个求救的地方都没有,整日被关着也没人来救她……其实普通的、但心智稍微坚强点的女孩子,说这样的女孩子是特务,简直就是污蔑! 可是胜兰到底为什么不肯解释自己身上的秘密呢?裴棠怎么想也不明白,想着胜兰已经走了,或许这个秘密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了,忍不住惋惜的在心底叹了口气。 裴棠离开长江边没多久,胜兰也到了对岸了,送她过江的老渔民果然好本事,在大风大浪中稳稳把她送到了对岸,不但用时短,都没让风浪打湿她的衣裳。 “老人家,您划船的本事真是高明!”胜兰谢了老渔民,问了一些江边的情况,便下了船上岸。 老渔民害怕遇到纷争,将船停在了岸边离码头较远的偏僻地方,胜兰从杂草丛中爬上江堤后,远远看到了码头的样子,就准备走到码头附近搭车往北去。 结果她才走了一小段路,附近的草丛里就突然冲出一个人来,快速的直奔她而来。 VIP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携手逃亡 那是个男人,穿了一身青灰色的长衫,带着黑色的宽檐帽,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好料子,看着半旧不新的,却很整洁,只是男人的帽檐压得低低的,让胜兰看不清他的眉目。 他径直冲了过来,一直冲到了胜兰面前,才停下脚步轻咳一声,低声道:“叶小姐你好,鄙人在此恭候多时了!” “你是谁?”四下都是荒滩草丛,那人突然冒出来的速度太快,胜兰一时连躲都来不及躲,见对方一照面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当即就紧张的握住了大衣口袋里裴棠送给她的那把枪,她没有开枪的经验,但是面对危险,还是本能的勾紧了扳机。 “叶小姐不必紧张。”那人站定身形,微微掀起了帽檐,露出眉眼笑道:“叶小姐贵人多忘事,不认识我了么?” 宽檐帽下是一张老成持重的脸;四十多岁的模样,普通且看似憨厚无害,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 胜兰觉得似曾相识,仔细想了想顿时啊了一声,惊问道:“怎么是你?” 记忆中,眼前这个男人的脸时常出现在望梅别院的院子里,不是在修剪草地,就是在浇灌花木, 胜兰曾数次站在客房的窗口看见他在楼下忙忙碌碌;把地上的枯叶扫成一堆堆的运走,把折倒的花枝扶起来,把杂草全部拔掉,细心的将每一处的花草都照料的青葱茂盛。 他是望梅别院的一名园丁,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突兀的拦住了自己? 胜兰脑中千回百转,瞬间就想到了一个问题,脱口而出道:“你是隐藏在望梅别院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小姐反应很快,也不枉我等了你许久。”男人颔首轻笑道:“鄙人姓古。叶小姐可以称呼我古先生,至于鄙人的身份嘛,因鄙人的上司对叶小姐非常的赏识,所以特来请叶小姐过去一叙,叶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抱歉,古先生。” 胜兰当然明白古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天知道他是哪方面的人,只怕自己这一去就休想再回来了,她没有丝毫犹豫,当下直接了当的拒绝道:“我不认识你的上司。没有见面的必要,况且,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我不想卷入你们的事情中。” “是不是一路人,见了面就知道。”古先生脸上笑的呵呵的,说出的话语却带着很重的要挟意味:“叶小姐以为,这个时候你还能走的掉吗?” “古先生。我真的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人,我只想回家,求您放了我好不好。”胜兰不清楚这个古先生的能耐,可是对方既然敢亮开身份来找她,肯定是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思来的。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胜兰此时真不知道说自己什么才好。虽然明知道没什么希望,她还是低头哀求了两声。 “叶小姐何必如此呢, 谁又是天生就会干这一行的。叶小姐的条件可比我好的多。”古先生说着,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只黑黑的手枪,枪管指着胜兰道:“叶小姐,时间耽误不起,恕古某鲁莽。你还是赶紧的乖乖随我走一趟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胜兰心头焦急,看着身边的江水萋萋荒草。着急的想要拖延时间想对策。 “裴小姐的心思我们早就摸清楚了,所以她一带你出来,我们就直接赶到码头来等着,很幸运被我等到了。”古先生有些得意的威胁道:“ 叶小姐,你还是听话赶紧走吧,古某今天可不是一个人来抓你的。” 说话间他往后指了个方向,胜兰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隐约看见后方草丛边缘的大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汽车, 汽车前方站着两名黑衣男子,正炯炯的盯着自己。 “你们,我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胜兰有些绝望,一个古先生她已经对付不了,再来两人,她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叶小姐,请——”古先生全然不顾胜兰眼中愤恨哀求的目光,侧身彬彬有理的摆了个邀请的姿势。 胜兰见状无奈的拢紧了大衣,心如死灰的长叹一声,刚要迈步,突然听到不远处的草丛里发出嘭嘭的两声声响,随之一股青烟冒了出来,两名黑衣人顿时齐齐扭头看去,古先生的视线也转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所有人都被声音吸引张望的时候,一条人影突然从边上的草丛里冒了出来,猛然一棍子打在了古先生的头上,当场就将他撂倒在地,随即一只手拉住了胜兰,熟悉的声音急切道:“快跑——” 居然是顾玉林,胜兰连还在呆愣中,就被他拉进了齐腰深的草丛里。 两名黑衣人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齐齐掏枪射击,砰砰的声响,子弹呼啸着贴着两人头顶飞了过去,吓的胜兰腿脚一阵阵发软。 顾玉林则好似没有丝毫惧怕的样子,他力大无比的拉着她,两人一起弓着腰迅速在草丛里左突右拐,很快就将两名黑衣人甩在了后面。 枪声也引起了码头边军警的注意,立即就有军警跑了过来,两名黑衣人追了一会,见没追到胜兰,又担心留下的车子会暴露目标,懊恼的跺着脚回去了。 甩掉了威胁安全了后,两人一起累瘫在了草丛里,顾玉林放开了胜兰。胜兰病好后还没这么剧烈运动过,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趴在草丛里大口的喘息着,断断续续艰难的问道:“顾……顾玉林……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自从自己出了事后,胜兰就想过顾玉林和李承华一定会担忧自己,可是她没办法和他们联系,只好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她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在这种地方见到了顾玉林,对方还冒死救了她。 “我在这边挖草药。见有洋汽车往这种偏僻地方开,有些好奇,就多注意了一会,没想到会遇上你。” 顾玉林也大口的喘息着,不过他说话明显比胜兰顺溜的多,简单的回答了一句后,他便低下了头,放下了背在肩上的布袋子,翻出一个小布袋送到鼻子边拼命的嗅着。 他没好意思说出自己是因为实在没什么钱了,本想过江去找李承华的。结果遇上风浪过不去,又没力气去码头抗麻包,找不到工作。才无奈的趁着有空闲时间来江边的荒滩碰运气寻觅草药的,只是收获极少,都是常见的普通品种,他挖了半天也卖不了几个钱。 “这是什么?”胜兰看着他的小布包有些好奇。 “防治哮喘的药,这些枯草丛里灰尘太大。我跑的太急了,怕旧疾被诱发。” 顾玉林有些腼腆的笑了笑, 低下头又用力的嗅了几口。 “谢谢,不过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胜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命运似乎太无常了点。让她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名义上的未婚夫,实在是有些尴尬。 “没什么,我知道你有危险。”顾玉林握着小药包。慢慢的道 :“我和李大哥一直在找你,我……恩,李大哥很担心你,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说话间顾玉林一直有些紧张的盯着胜兰看, 他的眼眸一如从前那般乌黑清澈。虽少了几分稚气,却多了几丝成年男子的深沉。为他一向有些过分清秀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稳重和男人味,不知何时,曾经的美少年居然有蜕变成熟的感觉了。 胜兰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的一跳,有点不敢继续看下去,随即偏过头装作观察环境,边看边回道:“我惹了一个很有权势的大人物,他现在正满世界抓我,所以我得赶紧逃离金陵,顾玉林,你知道在这附近什么地方好雇车吗?我必须马上走,越快越好!” “这样啊!”顾玉林并没有追问下去,他想了想又问道:“你是要回玉阳吗?码头那边有卖汽车票的,中途虽然需要转车,但是能一直坐到淮安,从淮安转道回玉阳很近,也有马车可以坐,只是路途更长了点。” “我不能回玉阳。”胜兰想了想道:“我怕那人会去玉阳抓我,我想随便去什么地方,只要能最快离开金陵就行。” “那我们等下一起过去问问,只是不知道刚才那几个人都走光了没有。”顾玉林有些担忧的起身看了看,随即面色一变,迅速弯腰冲胜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胜兰吓了一跳,以为古先生他们又回来了,顿时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很快透过呼呼的风声和江水的澎湃声,她听到有人呼喝道:“人肯定还没走远,都给我仔细的搜,一定要把她搜出来。” 声音很陌生,胜兰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但是可以肯定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看样子来人很多,胜兰有些恐慌,立即又握紧了口袋里的枪。 顾玉林则冲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而后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示意她跟着自己走,两人一起悄悄的往荒草丛深处钻去,渐渐的贴近了江边。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今日又是阴天,江边风大浪急,越靠近江边荒草越茂盛,光线也越暗,半人高的荒草繁茂浓密,遮住了两人所有的踪迹。 胜兰不知道顾玉林要带着她往哪里躲,反正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往那里躲,就顺从的跟着他,兜兜转转跑了一会后,顾玉林指着一只飘在水边枯草丛里摇晃的小破木船说:“那是我昨天发现的,应该还能划,我们可以躲到那上面去,贴着江边往下游划去,再过一会就天黑了,他们肯定找不到我们。” “它能承的住两个人吗?”胜兰问了一句,随后又想起来:“你会划船吗?” “会——”顾玉林的声音自信满满,他一脚踏进烂泥里准备推船,低声回道:“我划船技术很好。” “那太好了——”胜兰刚开心的回了一句,就听见身后的草丛里有人大喊道:“在这边在这边,她在江边上,快过来!” ps: 作者有话说,作者很讨厌某点的v文的样式,尤其讨厌那个字体,不好看—— VIP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中枪 “不好,他们追过来了!”胜兰惊呼一声,顾玉林则直接道:“快上船。”说罢顾不上满地的泥泞污水,一把就将胜兰拉到了船边。 破旧的木船腐朽污秽,船舱里堆了厚厚的一层烂泥和枯草,连插脚的空都没有,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可此时胜兰也顾不了多少了,她快速跳了上去,回身看见顾玉林使劲把船往江里一推,随即从边上捡起一根像是船桨的朽木,跳上船往烂泥里一支,迅速让船动了起来。整套动作敏捷迅速有条不紊,看样子果然是个会划船的。 小船载着两人,很快就顺着江边的波浪摇摇晃晃往下游飘去。 “快,他们上船跑掉了!”追击的人已经到了江边,他拨开草丛见胜兰两人已经上了船,呼喊一声后当即就举枪射击。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朦胧中砰的一声,子弹从胜兰耳边擦过,她吓了一大跳,慌张的本能的掏出了口袋里的枪,想也没想就对着那人扣下了扳机。同样是砰的一声,射击的后座力让她手臂发颤,险些没握住手里的枪,枪声过后,胜兰清楚的看到那人仰脸倒了下去。 “我杀人了——”她惊的一屁股坐在了船头,险些把小船坐翻了,干净的呢绒大衣拖在了船舱里,顿时就糊上了污泥,可胜兰根本就注意不到,只浑身颤抖着握紧小手枪,抖抖索索对顾玉林说:“我杀人了——” 天知道她两辈子加起来连只老鼠都没杀过;她虽然自己死过,见过人被杀,打过人抓过匪徒,可从来没有真正的杀过人啊!人啊,和自己一样的人,活生生的一条命,居然随手一枪就被自己结果了!看到那人倒下的样子。胜兰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人抽空了,她心里慌乱的不行,吓的连呼吸都乱了。 “是他先要杀我们的!”看着岸上追击的人,顾玉林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显得很镇定,他一边聚精会神的划着船,一边安慰胜兰:“你别想太多,我们是迫不得已,不是有意的。” “是啊,我不是有意的!”胜兰诺诺的握紧手中的枪。慌张的抬起头看了顾玉林一眼,只觉得对方黑亮的眼眸给她一种异常冷静的感觉,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的心底的慌乱,整了整衣衫,刚想把枪收好,就见岸上的草丛一大丛一大丛簌簌的晃动着,眨眼间又有几条黑影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顾玉林。快点,快点——”眼见对方又冲自己举起了枪,胜兰慌忙催促顾玉林。 今日风大浪急,他们的船太小太破,在风浪中很难稳定前行,靠近岸边的地方还勉强能稳住。要是到了江心就危险了。所以尽管岸边比较危险,顾玉林也不敢贸然划到江心去。他竭力的维持着船的安稳,头上早已冒出了一层汗珠。听见胜兰催促,他尽力又加快了点速度,小船摇摇晃晃的,迅速顺流而下。 砰砰砰……子弹不停的追过来,一道道闪着火光流星似的从两人身边坠入江水中。生死之际,胜兰也顾不上害怕了。她举起手中的枪,对着岸上的人胡乱一番射击,也不知道有没有打中对方。 胜兰和顾玉林是在船上,虽然没有东西遮挡,但是顺流而下的速度很快,摇摇晃晃的不好打中,岸上的人虽然有草丛遮挡,可是他们行动缓慢,见胜兰回身射击后,对方到真的被逼退了点。 可惜好景不长,枪里面的六发子弹很快就射完了,胜兰没有多余的子弹,她只能把枪放回口袋,惊慌的指望顾玉林快些划船。还好小木船很争气,虽然破旧却没漏水,行驶的不稳却还算快捷,也没让两人翻到长江里喂鱼去,这种深秋天气下了水,不死也得冻掉半条命。 见胜兰不再回击,对方又追了上来,四五个人贴着岸边边追边射击,顾玉林怕翻船,不敢往江中心划,只能尽量加快速度,可是船的速度,哪里抵得上子弹的速度呢! 又是砰的一声枪响,胜兰闷哼一声扑倒在了船舱里,后背的衣衫上迅速绽出了一朵血花,她痛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有一记重锤重重的敲进了她的后心,敲的她五脏六腑仿佛炸裂一般疼痛,口中霎时涌上大股的腥甜,她张了张口,哇的吐出了一口血,眼前瞬间陷入大片的黑暗。 “王姑娘,王姑娘,见胜兰中枪。”顾玉林惊慌的丢下了手中的船桨,一把抱住了她,小木船没了控制,顿时打着旋儿往江心飘去,被湍急的水流一下子卷出老远,反倒是离开了追击他们的人的射击范围。 岸上的人见胜兰被打中,都愣了下,有个领头摸样的人重重扇了边上的黑衣人一巴掌,怒道:“谁让你打死她的,老大说了要活的,你他妈的打中哪里了?” “后,后心。”那人结结巴巴的回道:“小的,小的一时失手。” “失你娘的手!”领头人一脚把开枪的人踹翻在地,刚想继续骂,身后一个黑衣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道:“不好了,有人过来了。” “都是废物。” 领头人骂了一句,不甘心看着江面上飘摇动荡的一叶小舟,最终只能无奈的转身离去,骂骂咧咧的带着人离开了。一群人才钻入草丛里没多久,就响起了一片密集的枪声和追击声。等展副官带了人冲到江边时,眼前茫茫长江风高浪急,水花澎湃,哪里还有半点船的影子。 “带人沿岸顺流往下搜,还有,迅速征用渔民的船只沿江搜索,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叶小姐。” 看着眼前浑浊汹涌的江水,展副官阴沉的脸几乎立时就会下一场暴雨,虽然他一直很想胜兰离开,可胜兰要是真的就这样死了,他回去该怎么向武兆铭交代? 今天展副官回到望梅别院时,十一处的人已经空手离开了,他正考虑着该怎么向裴棠打听胜兰的消息时。后者给他来了电话。 裴棠在电话里很平静的告诉他;她给了胜兰钱物,送她出了城,让她自由离开回老家了。 胜兰的老家在玉阳,她要回老家,肯定是往北,展副官立即就带了便衣出动,迅速赶往渡江码头拦截。一行人到了码头后,却发现今天风浪太大,渡船根本就没走,他们在岸边搜索了一会。果断花重金雇了老渔民划船过江,过去时,正好听见了江边异常的枪击声。 一番追击之后。展副官的手下击毙一人,抓了一人,从俘虏口中知道了胜兰中枪的消息,他赶紧就追到了江边,只可惜终究慢了一步。没见到人。 天色很快就完全黑了下来,江边水汽浓郁,空气异常的寒冷,雾霭冉冉的升了起来,白天的大风大浪渐渐的平息了,天空放晴。一轮明月从云层中蹦了出来,将皎洁的月光尽数洒在水流平缓的江面上,波光粼粼一片。看似安宁祥和。 顾玉林好不容易控制着小船又划回了岸边,他将停在了一片茂密干枯的芦苇丛里隐藏起来。不时飘落的芦苇絮呛的他有些难受。他抓了治哮喘的小药包猛吸几口,随后迅速将胜兰趴放在自己的腿上,脱了她染血的奶白色呢绒大衣,毫不犹豫的撕开了她里面旗袍和内心的后心。将自己采来的草药嚼碎了糊在她中枪的地方,为她止血。 流血止住后。顾玉林又脱下了自己外褂下的穿的白色衣衫,扯开撕成长条,绕过胜兰的前胸,将她的伤口包扎起来。 手臂触到了少女胸前的绵软,虽然隔着衣衫,可还是让顾玉林心头一阵狂跳,他愣了愣,随后偶平静的继续包扎。包好后他抱着胜兰,弯腰清理了下船内的污泥杂草,把胜兰的两只脚拉起来搁在船边上,将她湿透了的鞋子脱了下来,用自己装药的布袋子裹紧包好。 随后他一手抱紧了昏迷中的女子,一手撑起船桨,重又将船划离了芦苇丛。 虽然是夜晚,可此时月光明亮,风平浪静,很容易划船。 离开时,顾玉林想了想,拿起胜兰的呢绒大衣,掏出口袋里的钱和枪支收好,而后随手把大衣丢弃在了芦苇丛里。 展副官带人在江边搜索了整整一夜,天亮时,下属在十几里外的下游找到了一件破损的,染满血迹的女式呢绒大衣,认出正是胜兰离开时穿的那件。 拎着衣服,看着上面明显是打在后心的枪洞,展副官命下属继续往下游搜索,自己则心情沉重的带着衣服回了望梅别院。 看着带血的衣衫,武兆铭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他摇晃了两下,不肯相信的问道:“没找到人吗?确认这衣服是她的?” “是,抓获的那名嫌疑人也招认,胜兰小姐确实中了枪,而且中枪后,她乘坐的船只失控,被风浪卷进了江心。”展副官不敢抬头,低低的劝道:“六少,胜兰小姐生存的希望很渺茫,您要有个心理准备。” “去你的心里准备。”武兆铭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跳起来怒吼道:“你们都是群废物,连个人也找不到,马上给我滚回长江边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她,你们永远别回来‘ 说话间他双目血红,活像一头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咆哮中显得无奈悲凉。 看到眼前的衣衫,武兆铭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心痛过,五内俱焚的感觉让他简直要发疯;只不过一天的时间,她就离开了他的身边,还传来了死讯,她怎么可以死?怎么会死!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的补偿她受到的伤害,还没弄清楚她为什么要对自己有所隐瞒,她就死了,是他害死了她么? 不,不会的,她不会死的,武兆铭咆哮着冲到了也在房间里的裴棠身边,对她怒吼道:“你为什么要送她过江?你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下,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又大病初愈,连身体都没好转……” 裴棠乍然听到胜兰的死讯,心里也有些难过,可是面对武兆铭的质问,她顿时就火爆起来,不客气的回敬道:“怪我吗?要不是你强行把她带来金陵,她会死吗?要不是你不顾一切把她养在身边,她会引起别人注意吗?她的死,完全是你一手造成的,怨不得别人。武兆铭,别忘了你老子是什么人,昨天我不及时送她走,今天她就得死在十一处的大牢里,横竖都是死,死江里还干净些。” “你——”武兆铭说不过裴棠,盛怒中他突然伸手掐住了裴棠的脖子,后者却毫无畏惧的道:“武六,有本事你就掐死我,掐死我,也掩盖不了你害死她的事实!” “六少,裴小姐,不好了,督军早上突然吐血,已经昏迷送医了!” 两人正对峙的难解难分的时候,一个副官匆匆跑进来道。 “什么?”武兆铭顿时松了手—— ps: 总算赶上在中午发文了,最近一直晚发文,每天赶到很晚才睡觉,好困 VIP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离开 自中了枪后,胜兰一直都迷迷糊糊的;她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在小舟上飘着、迷迷糊糊的觉得被顾玉林背上了岸、迷迷糊糊的听到了嘈杂的人声、迷迷糊糊的闻到了消毒药水的味道……等从迷糊中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数日之后了。 趴在床上,看着放在枕头边的手臂上插着吊针,眼前白色托盘里的瓶瓶罐罐,胜兰知道自己应该是在医院里,还是西医的医院,不过这一次她没去想自己是不是穿回去了,因为她第二眼就看到了顾玉林含笑的面庞。 “你醒啦!”顾玉林的神情里带着一丝疲惫,却笑得很是激动的道:“王姑娘,你终于醒了!真实太好了,大夫说你醒了就没事了。” “大夫,这是,哪里?”胜兰的背上还很疼,周身像被人抽空了似的无力,她趴着动都动不了,一句话说的软绵绵、断断续续的。 “这是金陵的一家西医诊所。”顾玉林小声回了一句,见胜兰听到金陵两个字后瞳孔瞬间放大,他急忙解释道:“你伤的太重,我没办法带你走远,只好悄悄又进了城,找到了这家西医诊所,你放心,这里的大夫和护士都很好,他们既不问我们的来历,也一直都帮忙保守着我们的秘密,外面也没人搜查我们。” “嗯!”听到又回了金陵,胜兰本能就觉得害怕,可是顾玉林说的对,自己当时那伤势的确走不远,能及时回城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很幸运了吧!不知道顾玉林是怎么避过那些追捕的人,又是怎么把自己弄进城里来的? 想到此胜兰满怀感激,认真的看着顾玉林道:“ 谢谢你,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我吧,麻烦你了。” “不麻烦。其实,都是护士在照顾你,我只是偶尔来看看。”顾玉林脸色微红,在胜兰的注视中有些不自在的转过头去,低声道:“差点忘了,你刚醒来一定很渴吧,我去帮你倒杯水,再喊大夫来看看。” “嗯”胜兰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看着顾玉林起身,就老老实实的趴着不动。 没几分钟大夫就进来了。大夫姓金,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白大褂。脖子里挂着听诊器,看着很专业的样子。见胜兰已经醒来,金大夫有些欣喜,上前仔细帮她检查了一遍才道:“王小姐已经彻底脱离危险了,只是子弹伤了内脏。又流了太多血,手术伤了元气,等创伤痊愈后,还需要多多调养一段日子身子才能康复。” “多谢金大夫了。”胜兰听了金大夫的话,知道自己中的子弹肯定是他取出来的,不禁更是觉得庆幸。想不到这一间小小的西医诊所居然有动手术的能力,更想不到顾玉林竟然会想到送她来看西医。 像是读懂了胜兰的心思,顾玉林突然道:“你昏迷的时候一直跟我讲。要看西医取子弹,好在我们很幸运的找到了这里,金大夫是留洋回来的,医术很高明,他的诊所虽然是新开的。但是条件很好,多亏金大夫及时帮你取出了子弹。” “顾先生赞谬了!”金大夫闻言谦虚的笑了笑道:“王小姐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若无意外,很快就能愈合拆线,以后回家好好调养就是。” “嗯,一切都听金大夫的!”胜兰又回应了一句,问了一些伤势情况,等金大夫走后,她立即就想起来问顾玉林道:“顾玉林,我昏迷多久了?那个,咱们的钱还够用吗?” 胜兰知道自己之前身上有一笔钱,那是裴棠临时赛塞进她口袋的,可在民国的医院动手术,那西药得多贵呀,她不认为那笔钱够用的。 “你昏迷了七天半。”顾玉林记得很清楚,他满脸轻松的回道:“你放心吧,我找到了你口袋里的钱,那笔钱足够了!”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 这救命之恩胜兰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顾玉林,目前也没条件感谢,只能羞涩的冲对方笑笑,先记在心里。 “不用客气的!”顾玉林端了茶给胜兰喝,又和她随意聊了几句后,就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他才一离开,就有小护士过来探头探脑的问道:“王小姐,顾先生是你的什么人呀?” “他呀,是,恩,算是亲戚。”胜兰不好意思说出两人真正的关系,就随口撒了个谎。 “是亲戚呀,难怪他对你那么好!”小护士眼眸闪动,似乎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但还是羡慕的道:“王小姐你不知道,你刚来的时候情况很凶险,我们金大夫说没把握治,顾先生急的当场就给金大夫跪下来了。后来你取完子弹一直发烧,顾先生就整夜整夜的守在你床边不肯合眼,最后累晕过去了才被我们拉开,当时我们就想啊,他和你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可惜顾先生守口如瓶,怎么都不肯说,呵呵。” 小护士说到这里笑道:“我们还猜呢,你们两个一个姓王一个姓顾,肯定不是兄妹,没准是有情人,一对鸳鸯!” “那你们可猜错了!”胜兰闻言脸上的表情很不自在,她干笑了声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他是一个地方的老乡,又沾点亲戚关系,他算是我哥哥,出门在外,受了家人关照多照顾我些。” “哦——我——不信——”小护士摇了摇头,拉长声音回了一句,扮个鬼脸道:“王小姐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我们都看的出来,嘻嘻!” “呃——”胜兰被噎了下,半响没说出话来,心里面却思索着小护士说的话,一时间很是不安。 顾玉林为她下跪、守着她累晕了过去,是因为他本性善良,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若是本性善良,她以后会想法子好好报答他,若是有其他的想法……胜兰想起自己和他之间的婚约还没真正解除,不由得长长在心底叹了口气。 顾玉林是个很好的人,只可惜。她一直都认为他不适合自己,从前是,现在更是。 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后背,胜兰有些心酸的笑了笑,闭上眼睛再不去想。 又在诊所住了快一个月后,胜兰渐渐可以起床自由的走动了,身体一能动,她就迫切的想要离开金陵,一天不离开武兆铭的地盘,她就一天不能安心。每天都生活的提心吊胆的。 在此期间顾玉林一直早出晚归的忙碌着,很少再来陪她,胜兰也忍不住问过他在做什么。顾玉林则轻描淡写的说闲不住,就在附近的找了份杂工做,赚几个零花。 胜兰也觉得两人都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可她自己又没法子挣钱,听说顾玉林找到的工作也不累。就由着他去了,只嘱咐他不要太过抛头露面,以免被武兆铭的人认出来。 决定要离开金陵后,胜兰和顾玉林商议了一番,她还不敢回老家玉阳,怕再被抓回来。除此之外,她真不知道该去哪里。因为身体实在虚弱不允许她独自上路,最后胜兰只好同意了顾玉林的建议;跟他去徽州。暂时投奔他的养母去。 “你的养母?你们关系很好吗?”胜兰早就听说过顾玉林小时候被别人收养过,后来对方家中出了变故又把他退回来了,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还和养母有联系,不免惊讶的问了一句。 “我养母对我很好,后来是因为家里出了事。她实在没有办法才把我送回亲生父母家的,这些年我们一直有往来。她是个很善良值得尊敬的女人,等到了徽州你见到了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顾玉林淡淡的解释了一下,言语中看出对他的养母很是尊敬,胜兰见状也就放了心,然后两人讨论了一堆出发事宜,商定日子后顾玉林去雇了车子,采买了路途上的需要的用品。 一切就绪后,等出发那天, 胜兰早早就收拾好一切 抱着行礼坐上了马车,在诊所门口等顾玉林和金大夫结完医药费就走。 可她等了好一会,顾玉林也没出来,胜兰忍不住就下车回去催促。 进了诊所后,透过虚掩的木门,胜兰看见金大夫和顾玉林正在互相推让,金大夫将桌上的一摞钱推还给顾玉林,说道:“顾先生,你也不容易,王小姐的身体还很虚弱,恐怕路上还要多加调养注意,你不多带点钱怎么行?” “不,金大夫,您是开诊所,不是开善堂的,您已经免了我们很多医药费了,怎么好意思让您继续赔本。”顾玉林执着的道:“路上的费用我还有,这些是您该得的。” “顾先生,你这些日子天天在外面起早贪黑的搬砖头做小工赚钱,这钱来的辛苦,不如我轻松何况我家中富裕,开诊所也并不全是为了赚钱。”金大夫推了推眼镜,文质彬彬的笑道:“其实当初我真的没把握治好王小姐,她能康复我也很开心,证明了我的医术还是很厉害的,以后再遇到类似伤势严重的,我可就有信心了,那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胜兰透过门缝看了看,瞧见那一摞钱里面有大洋,有钞票,零零碎碎的还有些铜板。最近这段日子顾玉林确实很少在她面前出现,每次来看她也都是匆匆来匆匆说不了几句话就走,她以为他工作忙没空,倒是没想到他干的是搬砖头之类的苦力活。 胜兰的眼睛有些发酸,可是摸了摸身上一分现金也没有,偏偏她从望梅别院里逃出来时身上一点首饰也没戴,周身上下连个能换钱的东西都没有。 想起望梅别院首饰盒里那些宝光璀璨的物事,胜兰真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太清高了,不把金钱宝物放在眼里,哪怕是戴一样在身上此时也能换点钱花花呀! 懊恼间,她的手无意中摸到了包里的小手枪,脑中顿时灵机一动,就鼓起勇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怎么回来了?”见到胜兰突然进门,顾玉林有些惊讶。 “我——金先生,我想问,可以给你点东西抵偿药费么?”胜兰没有多做解释,她径直问金大夫。 “王小姐有什么宝物呢?”金大夫先是楞了下,随即带些调侃的笑道。 胜兰当即关好了房门,才回身掏出小手枪,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 “王小姐,你这是?”金大夫的脸色瞬间变了。 “金大夫误会了。”胜兰赶紧解释道:“这原是一位朋友送给我防身的,如今里面已经没有子弹,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搞子弹,留着也没用。我就是觉得这枪造型精致,不像是普通人用的那种,估计能值几个钱,金大夫又是留过洋出身富贵人家的人,想必眼界很宽知道它的价值,所以才斗胆问下能不能用它来抵偿药费。” “这是德国货色,国内目前还没有,子弹需要从国外特供, 一般人连见都见不到,王小姐那位朋友的身份一定不低。”金大夫拿起小手枪看了看,点头赞叹道;“我有兄长在军中,他特别热衷枪械,耳闻目睹,我也认得不少,王小姐这把枪,少说也能值五百块大洋。” “五百块,那么多?”胜兰吃了一惊,以目前的物价,五百块就算放金陵城里,也足够一户普通人家生活一年了,想不到裴棠随手一塞,就给了她一把如此值钱的枪。 “是啊,五百快一般人就算出得起钱,也不一定能买的到,这枪我要了,这些钱给你们路上用。” 金大夫说着就把桌上的钱推了过来,还另外从口袋里掏出了钞票加上。 “这怎么可以?”胜兰和顾玉林两人连连推辞,却怎么也拗不过金大夫,只能无奈的收下了。 “金大夫,您可真是个好人。”临走之前,胜兰由衷的感谢金大夫,虽然她在金陵这段时间里受了很多委屈,可因为遇到了一位好医生,回忆了多了许多美好。 马车缓缓驶过了古老宽阔的街道,望着路边早已变得光秃秃的梧桐树,胜兰不由得想起自己刚来金陵时,满大街绿的郁郁葱葱的景象。克可那时候虽然景色美丽,她却因没了自由心情阴郁,此时到处都是没有半片绿叶子的枯枝,她反倒觉得心情格外的明媚开朗。 终于要摆脱禁锢她的一切了,她的生命旅程,是又要开始新的篇章了吗? 胜兰在心底甜蜜的笑着,倚着摇摇晃晃的马车厢被颠的昏昏欲睡,却没注意到;就在她们出城时,一辆军车风驰电掣的擦着马车冲进了城,车上一脸焦躁的武兆铭急切的命令身边人道:“等下即刻召集人员,对城内所有的医院诊所药铺实行地毯式的搜查,决不能放过有关叶小姐的任何线索……” VIP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甘——温暖 没有找到胜兰的尸体,武兆铭始终不肯相信胜兰死了,派人沿江搜查了多日后,他终于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有人在事发第二天早上天刚亮的时候看见一个男子带了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进城求医,而追问其年龄相貌穿着打扮,那女子与胜兰极为相像。 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多日,但得知消息的武兆铭还是不顾一切的下令全城搜查,同时他也懊恼不已;明知道胜兰受了重伤,他怎么就没想到她会折返回金陵城求医呢! 金陵城很大,各色医馆药馆诊所医院少说也有一两百家,查的又是多日以前的事情,进展特别缓慢,从早上查到了晚上,武兆铭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晚上他正独自一人在房内喝闷酒,突然展副官带了军中专管枪械的金指导员过来,敲门进了房间后二话不说,直接把一把小手枪放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武兆铭有些讶异展副官的举动。 “六少,您好好认认这把枪!”展副官声音沉着的强调道。 武兆铭闻言不由得放下酒杯拿起了小手枪,只入手翻个下,他就变了脸色:“这不是我送给裴棠的那把么,怎么会在这里?” “就是那把,六少您还记得裴小姐说过的话吗?她说叶小姐离开的哪天,她把枪送给了叶小姐防身……” “你是说,找到她了,她在哪里?” 未等展副官说完,武兆铭一下子站起来抓住了他的肩膀。 “叶小姐已经,离开金陵了!”见武兆铭如此激动,展副官的表情有些沮丧,他推开了武兆铭的手,请金指导员将事实经过缓缓讲了一遍。 原来早上胜兰和顾玉林离开后,金大夫因为得了一把罕见的小手枪。把玩了一天后,想着自家兄长最爱这个,晚间就忍不住拿到了兄长金指导员那炫耀,被金指导员一眼认出这把枪是以前武兆铭托他从德国特意订制给裴棠的。知道闻枪的来历后,金指导员以为是裴棠身边出了什么变故,就急急带着枪来找武兆铭。 “已经走了?”听闻胜兰伤势已好,武兆铭很是欣喜,可是知道她已经离开了金陵后,他顿时就急道:“快,什么时候走的?往哪里走了。快派人去拦截。” “六少,他们已经走了一天了,属下已经派了人去拦截。可叶小姐他们一出了城就换了马车,没人知道他们这会到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们走的是那条路, 陆路四通八达,我们不可能在每一条路上都设卡拦人。”对于胜兰的出事离开。展副官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感觉,他一直觉得胜兰还是走的好,可是看着武兆铭这段时间的低沉、失落、懊悔悲伤,他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当日是他们都没认真把胜兰放在心上,否则再怎么遭遇困难,也有法子护下她。 不过事已至此。展副官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他送走金指导员后,就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全说了出来:“六少。据我们所知,叶小姐这段时间一直和她的未婚夫顾玉林在一起,两人也是一起离开的金陵, 听金指导员的弟弟金大夫说,叶小姐重伤期间一直是由顾玉林贴身照料的。二人感情很好……” “够了——”展副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武兆铭粗暴的打断了。 武兆铭先前知道胜兰没事的惊喜顿时全化作了嫉妒与愤怒;他知道顾玉林是胜兰的未婚夫。他也一直怀疑胜兰对她的未婚夫有感情,所以他先前才不顾展副官的反对,找了借口把顾玉林赶出了金陵城。 可是没有想到,他空费了一番心思,胜兰居然还是和她的未婚夫在一起了。 当日她冒险渡江,是奔着她的未婚夫去的吗?受了重伤也不肯回来求助,也是为了她的未婚夫吧?现在伤一好,她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金陵,急着与未婚夫双宿双飞了吗? 武兆铭的脑中想到了一个又一个自己无法接受的可能,越想越是暴躁,干脆直接把展副官轰出了门外关上房门,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安静的只能听见他自己一个人呼吸时,他有些颓然的倒在了椅子上。 原来自始至终,胜兰真的不曾喜欢过他一丝一毫,一有离开的机会,她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哪怕是有生命危险,也不肯回头! 自己就那么入不了她的眼吗?武兆铭痛苦的思索着,他知道自己曾经伤害了胜兰,也早就酝酿过许多种补偿她的方案,可惜,她一点机会都不肯给他。 顾玉林,她的未婚夫,那个和她一样出生乡下的穷小子,他到底有什么好,哪里能比得过手握重权出生显赫的自己,可为什么她要选择他,为什么为什么? 武兆铭想不通,怎么想不通,不过此时他大脑中充斥最多的,还是胜兰已然活着的消息。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既然还活着,就应该回到他的身边,无论逃出多远,他都要把她抓回来。 顾玉林算什么,沾惹了他的女人,以后抓住时,他绝对不会放过那小子。 想到这里,武兆铭狠狠捏碎了桌上的酒杯,不顾手心被划破了冒血,打开门喊进展副官道:“即刻派人去玉阳蹲守,一旦发现胜兰和那顾玉林的行踪,就立刻将他们抓起来,我不信这兵荒马乱的,他们能在外面躲一辈子。” “六少!”展副官惊异的看着武兆铭,想要反对,却最终在对方坚毅的目光中屈服下来,点点头低声道:“是!” “还有,我三哥那边怎么样了?”吩咐完胜兰的事后,武兆铭接着问起了军务的事。 如今随着武督军的病重,武家内部派系争权夺利的斗争已经日趋白热化了。 “三少那边已经入了陷阱,随时可以收网!” “很好,敢在我身边安插人手算计我的女人,三哥行事这般下作,就别怪我做兄弟的不讲情面!” 武兆铭压抑着怒火道:“把其他人都叫来,我要好好讨论下后续事务。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 原来当日拦截胜兰的那伙人正是武家三少安插的人,他们愿意是想抓住胜兰,进而污蔑她是日本特务,证明武兆铭和日本人有染。结果他们当天太小看胜兰了,先是一时轻敌失手让胜兰跑掉了,后来又在追击时被及时赶到的展副官拦截住,被抓住的人很快就招供出了老底。 连自己私密的别墅中都被兄长安插了眼线,武兆铭震惊异常,自然也恼怒万分。他原本对自家兄长还有几分心软,想着兄弟一场好歹要留对方一点后路。经过此事后他已经铁了心要将对方至于绝境了。 “是,属下明白。”看到心思终于狠下来的武兆铭,展副官心中自然比较欣喜 。迅速领命下去了。 同一时间,就在武兆铭设计夺权时,胜兰和顾玉林坐着小马车,摇摇晃晃行驶了一天,早已进入了安徽境内。 出了金陵城后。因为金大夫后来给的钱比较多,两人手中宽裕了不少,又恰巧路上遇到了一对前往安徽运货的客商的车队,就多花了点钱重新雇了辆客商空置的马车,加入到商队里一起走,路上有了照应也比较安全。 进入安徽境内后。慢慢的路边的山开始变多了,道路也越来越难走,马车颠簸的厉害。因为天气比较冷的原因。大部分的时间,顾玉林都和胜兰一起坐在车厢里,两人彼此客气有礼,车厢也够宽大,虽是年轻男女。坐一起虽有些尴尬,却也是不得已。遇到外人询问,直接就说是兄妹。 两人年纪相仿,说着一个地方的口音,男的俊秀女的清丽,外貌一样出众,倒的确挺像是兄妹的,同路的人也没怀疑。 胜兰是不得已才跟着顾玉林走的,心里对对方的心思有些猜忌,但她毕竟是现代灵魂,凡事都很大方放得开。反倒是顾玉林有些羞涩,他一路都很拘谨,坐的规规矩矩的,连话都很少说。 徽州是安徽的历史名城,地理位置上距离江苏并不远,如果是在现代社会,从南京到徽州,坐汽车也就半天时间, 可在这个时空里,一来他们没汽车,二来路况太差,所以他们要走几天才能到。 胜兰虽然不太喜欢坐马车,可她从小经常坐,早已习惯了,就算眼下身体还没怎么康复,坐几天也能受的了,结果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天开始,胜兰就觉得路上的日子特别的难熬。 因为她最讨厌的大姨妈来了,自那次在上海跳海逃命后,许是因为身体进了寒气,每次她来大姨妈都要痛的死去活来,这次来了大姨妈虽然证明了她幸运的没怀孕,却也折腾的她几乎要晕过去。 马车上毕竟条件简陋,既没可以暖腹的灌满热水的汤婆子,也没生姜红糖水,车厢还有些透风寒冷,胜兰只能抱着被子,缩卷着身体咬牙硬抗着,可是肚子痛的实在是太厉害了,很快她就脸色苍白,额上冒出了片片冷汗。 “你怎么了?”发觉了胜兰的异样,顾玉林立刻问道。 “没什么!”胜兰哪里好意思和一个大男生讲大姨妈的事,只能摇摇头道:“一会就好了。”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顾玉林见她痛的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急忙道:“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咱们得赶紧停车找大夫去。” “真的没什么,我,我每个月都这样,总要痛个两三天才好。”眼见顾玉林要喊车夫了,胜兰不得已说出了真相。 “啊,那,那个啊!”顾玉林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顿时羞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霞,却道:“你等下,我去弄点热水来。”随即就掀开车帘子出去了。 “哎——”胜兰本来想拦着,可是肚子里一阵阵的绞痛,冰凉的就好像有把冰刀在肚子里乱砍着,痛的她眼前一阵阵发黑,万分想念滚烫的红糖水,也就由着顾玉林下车去了。 顾玉林下车一会就回来了,他离开的时间并不长,可胜兰却觉得时间漫长的难捱,她痛的越来与厉害,脑子都有些浑浑噩噩了,见到顾玉林回来,她连打声招呼的力气也没有,瘫在车厢里根本起不来。 顾玉林见状则上前扶住了她,然后打开手中的一只瓦罐,倒了杯热腾腾的液体送到她嘴边道:“没有红糖,我用开水泡了点老姜,你先喝了暖暖。” “恩。” 胜兰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喝下了那杯姜茶,胃里是暖了,可肚子还是冰冷难受的厉害,她不由自主的就抓过那只小瓦罐,隔着被子想把它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这——”顾玉林见状犹豫了下,随后突然抱住了胜兰,一只手伸进了被子,缓缓的放在了她的腹部。 虽然天气寒冷,可顾玉林的手掌依旧滚烫,热烘烘的暖流很快就透过衣物传进了胜兰的肚子里,暖洋洋的舒服感觉顿时就冲淡了疼痛。 胜兰的神智还没完全迷糊,她脑子猛然一清醒,伸手就要推开顾玉林。 可顾玉林此时却一点都不羞涩矜持了,他将她抱的紧紧的,一点都不放松,手掌非但不离开,还强硬的开始在她腹部旋转按摩。 VIP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温暖 虽然顾玉林还挂着她未婚夫的名号,可毕竟两人的关系并不亲密,这样亲密接触的举动让胜兰觉得非常的尴尬,她伸手拉住顾玉林,忍着痛道:“别,别这样。” “按摩一下腹部的穴位,你会舒服点。”顾玉林态度倔强,声音却温和的道:“我以前学过医,懂一些这方面的问题。” “可是,我——” “我只是想帮你,没有其他的意思。”顾玉林打断了胜兰将要说的话,一边按摩一边道:“医者没有男女之分,你别在意太多,我们还要赶路,你这样痛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好吧!” 热量源源不断从顾玉林的手掌上传到胜兰的腹部,那种温热很快就熨走了身体里面的冰寒,暖流一波波的传过来,热烘烘的异常的舒服。随着他的动作,胜兰的腹痛很快就减轻了许多,她忍不住舒服的长呼一口气,虽然心里依旧觉得尴尬怪异,一时间却舍不得再推辞下去了。 “你经常痛成这样吗?还是一开始就痛的?”顾玉林一边按摩,一边用医生的口吻平静的问她。 “原来不痛的,后来受了次凉就这样了!”胜兰低声回道,她此时整个脊背都靠在顾玉林的怀抱里,这个记忆中羸弱的美少年给了她一种非常沉稳值得依靠的感觉,感受着男子身上的温热,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这很容易让对方误会什么,可就是贪恋着他的温暖舍不得离开。 女人总有脆弱的时候,她有许久许久,没有这样依靠着别人了。 一直以来,痛苦欢笑都只有她自己扛着,胜兰很累很累。 重伤初愈后又急急赶路,身心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靠着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她忽然觉得:要是以后也能有个人依靠,该多好! “原来是受了凉,那好办,等到了徽州,我开几副汤药给你喝,去去寒气就能好了!”顾玉林回答的很轻松,他说话时的声音非常好听。 清清润润的,有着山泉冲击玉石的清响,是一种和武兆铭那低沉中充满霸道的声音截然不同的温柔感觉。这种温柔和他的人一样清淡绵长,如同春风一般,接触了久了就让人舍不得离开。 胜兰这会就舍不得离开。 “不,不可以!”惊觉自己居然对顾玉林动了心思,胜兰吓了一跳。瞬间惊醒过来,她猛然挺起了腰杆,推开了顾玉林,低头嗫喏着道:“我,我已经好了很多,不用再按摩了。谢谢!” “好吧!你自己注意保暖,千万别再受凉了!”顾玉林愣了下,眸光有些黯然。却随即温和的笑了笑,起身坐到了一边,将车厢里的被褥全盖在胜兰的身上,细心的帮她掖好被角。 胜兰觉得自己的脸此时烧的厉害,烫烫的发热。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很红,她不敢 抬头看顾玉林。只好侧过身去,继续低着头道:“恩,谢谢!” 看着一脸羞红的胜兰,顾玉林刚刚暗淡的心情瞬间又亮了起来;他看见她在自己面前害羞了,很好,是她的心里终于在乎自己了么? 相处的这段日子,顾玉林一直没有问胜兰在金陵遭遇了什么;她做了什么事,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那人又为何要将她赶尽杀绝…… 因为他直觉的认为,那些都是她的私事,他尊重她,自认为没有立场去过问她的私事,若是以后她愿意说,他会聆听,她不愿意的话,他永远都不会去问。 “她以后有可能会主动说给我听吗?”顾玉林在心中悄悄的问自己,这些日子的相处和照料,已经越来越让他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他喜欢她,真心想要和她在一起,他想照顾她,照顾一辈子,不让她再孤单下去。 他知道胜兰的心里还在抗拒他,不过没关系,他们之间还有许多的时间在一起,等到了徽州,他会好好的照顾她,尽自己所能让她生活的幸福安康。 顾玉林定定的看着羞怯中的胜兰,嘴角慢慢绽出了一抹温柔的笑。 徽州是座繁华而又古老的城市,它有着很深的历史底蕴,建筑、民俗、艺术、风格等等都各有特色,在胜兰的前世,它是一座闻名中外的历史名城、旅游胜地。在今世,它保留了更多的历史遗迹,很值得人去细细观摩感受一番。 不过很可惜,顾玉林的养母并不住在徽州城里,所以面对着古老令人向往的城市,他们只能遗憾的匆匆路过,转道去了乡下。 他们要去的是一个坐落在山窝窝里的小村庄,顺着一边是山壁一边山涧的盘山道路一圈一圈的绕下去,听着清亮的流水声,远远就可以看见那底下那一片小桥流水,粉墙黛瓦。 竖着马头墙的房屋鳞次栉比,连绵环绕在明镜似的湖水和河流边,和倒影连成了一体,衬着四周青葱的山色,在雾霭之中飘渺朦胧,美的就像是一幅画;没有世俗的喧嚣嘈杂、没有外头的动乱灾害,祥和安宁中隐隐能听见几声鸡鸭的叫声,偶有几处炊烟袅袅,一切都显得那样的沉静悠远;躲在青山碧水之中,这个村庄简直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胜兰一下子喜欢上了这里,她顾不得身体的不适,一直趴在车窗上贪婪的看着外面的风景;马车吱呀呀的走过了村口的白石桥、走过茂密高大的香樟树、走过古朴斑驳的石板路、穿街越巷,最后在巷子深处一户高窄的院门前停了下来。 顾玉林先跳下了车,他上前拍着黑漆大门,大声呼喊着:“娘,娘你在家吗?我是玉林啊,开开门……” “什么?是玉林来了啊?”随着院子里传来的惊喜的呼喊声,一位穿着靛蓝色青布斜襟老式衫裙的中年妇女欢快的开了门,她年约五十岁左右, 肤色白净五官柔和,一头花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盘在脑后,周身上下透着一股爽利洁净的感觉,看着让人觉得舒心开朗。 她就是顾玉林的养母白氏了?胜兰躲在马车上透过车窗帘子的缝隙看着白氏,觉得看对方面相不是那种难相处的人,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她此番算是来寄人篱下,若是碰到个难相处刻薄小气的,那日子就真心没法过了,到时候还让顾玉林为难。虽然顾玉林一路都说他养母很好相处,可是不见面谁敢相信呢,现在看着这个白氏最起码第一印象给人很好,她也稍稍放心了点。 看到门外的真是顾玉林,白氏开心的几乎合不拢嘴,连声道:“玉林啊,你咋到娘这里来了,哎呀,娘就说怎么今天一大早喜鹊就停在家门口叽叽喳喳半天都不走呢,果然是有喜事,快进来。” “娘,您等下,我还带了朋友来。”顾玉林说着就弯腰在白氏耳边说了什么。 因为离的很近,胜兰坐在车上明显看见白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随即笑眯眯的看向马车。 顾玉林赶紧回身扶了胜兰下车,胜兰心里有些忐忑,下了车便走近了向白氏低头行礼,轻呼了一声:“白姨您好,我是胜兰,不好意思,初次见面,就来麻烦您了。 “有什么麻烦的,你是玉林的朋友,就是我们家的贵客。”白氏的目光迅速将胜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中笑意更深,热情的伸手拉住胜兰的手臂道:“好闺女,长的可真俊俏,听玉林说你身体不太舒服,这一路累坏了吧,来来来,快随白姨进去歇着。” “谢谢白姨!”胜兰略略低了头,跟着白氏进了院门,眼角的余光看见顾玉林站在身边冲她微微的笑着,连日的奔波也让他憔悴了不少,显得有些蓬头垢面的,可是那双黑亮眼眸已然温暖清澈,漾满了浓浓的关切,看的胜兰心头不觉有些温暖。 “真是玉林哥来了吗?”胜兰随着白氏才进了门,就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冲了过来,白净的小脸上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她看见了顾玉林,当即脆生生的喊道:“玉林哥哥!” 小丫头同时也瞧见了胜兰,她愣愣的打量了胜兰一眼,随即歪着头有些疑惑的问道:“娘,这位漂亮姐姐是谁?是玉林哥哥的新娘子么?” 胜兰顿时囧的脸色发红。 “臭丫头瞎猜什么,你玉林哥还没成亲呢,王姑娘是你玉林哥哥的朋友,还不快叫姐姐?”白氏伸手拍了女儿一下,看似斥责却笑的很开怀道:“ 快回去把头发擦干,这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没礼貌,也不怕客人笑话!” “是啊,赶紧回去擦头发,小心着凉!”顾玉林抬手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笑着向胜兰介绍道:“这是我娘的女儿,叫小茹。” “小茹妹妹好!”胜兰也笑着打了声招呼。 “漂亮姐姐,你真不是玉林哥哥的新娘子吗?”小茹看看顾玉林,又看看胜兰道:“玉林哥哥,我明明记得你以前来过信说你订婚了,很快就要成亲的,为什么还没成亲呢?” VIP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家庭幸福 “因为哥哥很忙,总是没有空呀。”顾玉林略带歉意的看了胜兰一眼,弯下腰捏了一把小茹嫩滑的脸蛋,亲昵的道:“乖,听话,先回去擦干头发,等会哥哥陪你玩。” “好!那玉林哥哥待会一定要陪小茹玩哦,哥哥好久没来了,小茹可想你啦,我现在就擦头发去!”小茹听话的点了点头,拉了拉顾玉林的小手指,随后冲胜兰说了句姐姐再见,就转身一蹦一跳的跑了。 “小茹再见!”看着小茹跑的轻快活泼的样子,胜兰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微笑着和小茹说了声再见。 小插曲离开了,白氏带着胜兰继续往后走,边走边向她介绍家里的状况。 如今白氏家里只有夫妻两个和小茹三个人,住的宅子是祖传的,一共两进,院子不大,但房舍挺多。白氏家是典型的徽派民居,宅居很深,进门便是前庭, 中间是天井,胜兰走过时,看到天井里还有不少积水,像是刚下过雨没多久,重檐下大盆的万年青闪着青翠欲滴颜色,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院子并不大,站在天井边,就可以清楚的看见正厅堂里挂的中堂画,胜兰不认识古画上的人物,倒是一眼认出了上面横批的悬壶济世的四个大字。 “娘,叔叔不在家吗?”顾玉林探头四下看了看,问白氏道。 顾玉林口中的叔叔,是白氏改嫁后的第二任丈夫,也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姓苗,据说是个乡村郎中,苗家世代行医,在这一代很出名。顾玉林会的那点医术,就是以前在苗郎中身边学的。 “他出诊去了,可能要晚上才回来,玉林啊,你自个去收拾收拾东西,我带王姑娘去后头休息。” 白氏回了顾玉林一句,就含笑拉着胜兰往厅堂后面走。 “哎,我知道的娘,胜兰,你先过去。我把咱们的行李放好。”顾玉林回了一句,没有跟上来,转身去忙别的了。 突然听到顾玉林喊自己为胜兰。还喊的那么顺口,胜兰微微愣了下,但随即就被白氏拉走了。 白氏拉着胜兰进了后面,直接就将她送进了一处卧室,看房内的摆设玩具。胜兰猜测这应该是小茹的房间,果然白氏拉着她坐下后就道: “王姑娘,我看你脸色很不好,似乎累的厉害,今天就不拉着你唠叨了,反正来日方长。有什么话咱们以后可以慢慢聊,这是小茹的房间,你先坐一会。我去泡点茶弄点点心给你垫垫肚子,等下你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 “谢谢白姨,给您添麻烦了!”胜兰连连道谢,这一路她的确累的不轻,坐马车颠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又遇上来大姨妈,肚子足足疼了两天。半条命都快疼没了,早就觉得脚步发飘脑袋发晕,恨不能立刻就躺床上去,这个时候基本就是靠一口气硬撑着。白氏这般观人颜色照顾周到,让她觉得很感动,忍不住就在心里想; 顾玉林说的没错,他的养母果然是个好人! 想到这里胜兰忽然觉得很羡慕顾玉林;他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有亲生父母,还有疼爱他的养母,他有如此多的亲人,真是幸福啊! “王姑娘这又见外了吧!以后可不许再说谢字了,你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在家怎么样,在这里就这么样,我们家人口少,巴不得天天有客人上门呢!你和玉林来啊,我高兴都来不及,还说什么麻烦!” 白氏说着就乐呵呵的出了房门,没一会就泡了壶热茶端了一盘子酥饼过来;那壶茶不知道是什么茶,泛着绛红的颜色,隐隐有一股药香和花香味道混在里面,入口甜爽,非常好喝。酥饼一小块一小块的,和普通烧饼差不多大,不过一层层的酥皮又香又脆入口即化,里面还包着香甜的芝麻酱,吃的胜兰食欲大开,她一口气喝了两大杯茶,吃掉了四五块酥饼,吃到最后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在她吃东西的时候白氏正在忙忙碌碌的烧热水拿毛巾送脸盆进来,没有一直看着她吃,要不然她第一天来到这里就要给人家一个吃货的印象了。 吃饱喝足后,胜兰简单的洗漱了下,和白氏打了声招呼就躺下睡了,不知道是最近几天在路途上太累,还是身体太过虚弱的缘故,她这一觉睡的异常的香甜;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了天黑才醒。 她这一觉足足睡了大半天的时间,看着房内已经点起了油灯,窗户外面黑黑的没有一丝光亮,胜兰有些懊恼,觉得自己似乎太不礼貌了些。不过醒来后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似乎一觉补回了许多精气神,伸了伸懒腰后,她急忙起床穿戴好,才想出门,就见小茹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问道:“姐姐你醒啦,娘让我来喊你吃晚饭了!” “恩,我马上过去!”胜兰当即快步走了出去,拉了小茹的手道:“姐姐和你一起走好吗?” “好!”小茹忽闪着大眼睛冲胜兰点了点头,此时她的头发已经梳成了两个小包包顶在头上, 扎着粉红色的丝带,丝带的下端长长的飘在耳旁,衬的她白嫩的小脸益发的粉嫩,水灵的让胜兰都想掐一把。 小茹盯着胜兰看了看,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冲她甜甜笑道:“姐姐你这一觉睡的好吧?” “睡的可好了,小茹的床睡起来特别舒服!”胜兰笑着回了一句。 “不是床的原因哦!”小茹笑得愈加灿烂,摇晃着小脑袋道:“是那茶的原因,那可是我家秘诀的安神茶,补气宁神有奇效,身体疲累的人喝了,睡一觉就能把不舒服全都赶跑啦!姐姐你这会子是不是精神多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胜兰恍然大悟,心里对白氏的周到愈加感激。 一路牵着小茹的手去了饭厅,老远就看见顾玉林正陪着一个身形消瘦中年男子坐在一边谈论着什么,而白氏正在饭桌前忙碌的摆放碗筷,见胜兰过来,她麻利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出来拉着胜兰看了看道:“睡了一觉气色好多了,来,刚好你苗叔有空,让他再帮你看看开几个方子好好调养下,反正家里什么都有,做些药膳什么的也方便!” “谢谢白姨,一切都听您的!”胜兰也想着早日把身体养好,就感激的低头应了一声,谁料白氏一听到谢字,就急匆匆反驳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许说谢字,你这样见外白姨可要生气的啊!” “不好意思,白姨。我以后不说了!” 胜兰当即听话的改口。 “这还差不多!”白氏嬉笑着拉着胜兰进去,苗郎中早闻讯看了过来;他年约五十多岁,穿了一身灰色的粗布长衫,肤色黑里透红,虽然人很瘦。头发胡子都白了一大半,看着有些老迈,可脸上皱纹很少,眼神明亮精光四射,一看就是精气神特别足的那种人。 胜兰赶紧叫了声苗叔,苗郎中应了一声。眯着眼睛端详了她一下,随后和蔼的道:“丫头,过来。让叔帮你把个脉。” 自从祖父过世后,还没人这么亲昵慈祥的叫过她丫头,胜兰闻言鼻子不由得就有些发酸,赶紧应了声上前伸出了手。 “你先前忧虑过度,导致身体衰弱。后重伤损了元气,尚未调养好就长途奔波。如今是气血双亏,虚的很呐!” 苗郎中把完脉后叹了口气道:“你这么年轻,正该是如日中天身体最好的时候,怎么搞成这样?这次幸亏玉林把你带来我家,要不然你损了根本又不及时调养,以后再想养好就难了,拖久了别说嫁人生子,只怕整个下半辈子都要陪着药罐子过!” “这么严重!”胜兰很是吃惊,她知道自己现在身体很不好,可没想到居然不好到这个程度。 “你受的伤玉林也和我说了,西医不比中医,他们治的都是表面上的皮肉骨骼,哪懂内里的精气神?你动过刀子,那是元气大损,光表面上好了不叫好,得把那股子精气补上来才行。” 苗郎中说着就对边上的顾玉林道:“玉林啊,去拿纸笔来,我说个方子,你好好记下来先让王姑娘服上半个月,半个月后,我再给她把脉换方子调养。” “哎,好的!”顾玉林闻言迅速出了饭厅拿了纸笔来,等他们两人一个说一个记把方子写好,白氏也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快点吃饭了,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事不能等到饭后说,赶紧的,菜都快凉了!”白氏一边催促着大家,一边就强行把胜兰拉到了座位上,而后不由分说就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道:“这是天麻乌鸡汤,补虚提元,特意为你熬的,多喝点。” “恩!”胜兰端着热腾腾的鸡汤,感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娘,我也要喝!”一边的小茹举起了小碗。 “你身子骨比牛还壮,不用补,不过可以少喝点!”白氏说着也盛了一碗给小茹。 “茹儿他娘,以后这些补气养血的汤,像这天麻乌鸡,还有红枣啊当归啊什么的,经常给王姑娘做一些,咱们要以饮食为主, 药物为辅,慢慢帮她调养!”苗郎中见状捧着半碗米饭,边吃边道。 “那还用你说!还有,玉林,你也要补一补,多吃点菜!”白氏说着夹了一大筷子炒腊肉放进顾玉林的饭碗里。 “娘,您成心的,这么多的菜,偏挑我最不爱吃的夹!”顾玉林鼓着嘴巴有些撒娇的道。 白氏今晚一共烧了十二个菜,四冷八热,光肉菜就有三样,那盘抄腊肉是离顾玉林最远的一盘,她夹这道菜还真是成心的。 “就知道你挑食,这么大了还挑,难怪一直长不胖!”白氏当即板着脸道:“给我吃掉,一点也不许留下,敢浪费看娘待会不抽你!” “是是是,我吃,我吃……”顾玉林赶紧低头大口吃肉,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哥哥真不乖,还挑食,我都不挑食呢!”小茹冲顾玉林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 哦,你不挑食啊!”苗郎中闻言一笑,随手把一盘子凉拌蕨菜送到了小茹面前:“那今晚这盘你包了行不?” “人家是不挑食,又没说什么都爱吃,爹爹欺负我。”小茹顿时撅起了嘴巴,那委屈的模样引得四个大人都笑了起来。 “你呀,又逗孩子玩!”白氏赶紧用一盘子炸蚕豆换过那盘凉拌蕨菜,怕了下小茹的脑袋道:“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少废话,赶紧吃!” 说着白氏也夹了一大筷子鱼放到胜兰的碗里,柔声道:“来,尝尝我们这里特产的臭鳜鱼,这个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味道可鲜了!” “是啊,姐姐,我娘做的臭鳜鱼可香啦,保证你吃了还想吃。”一边的小茹见状当即抬头笑道,手伸老长的也去夹鱼。 “来,哥哥给你夹。”桌子有点长,小茹人小够不到那盘鱼,顾玉林赶紧帮忙夹了一筷子给她。 “嘻嘻,哥哥真好!”小茹冲顾玉林一笑,低头大口的吃鱼,不小心咬了块辣椒,被辣的嘶嘶吸气。 “吃那么急干什么,喝口茶润润。”苗郎中见女儿被辣到了,立即倒了杯茶给小茹,顺带着也倒了杯给胜兰,道:”这鱼有点辣,王姑娘吃不惯就喝点茶冲冲嘴里的味道。” “谢谢苗叔!”胜兰有许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饭局了,看着眼前的一家人在饭桌上亲亲热热的欢乐景象,胜兰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曾拥有过这样的幸福,只是那幸福太过短暂,短的她几乎都要忘记了。 时隔多年再次面对,她喝着碗中鲜香的鸡汤,看着眼前的幸福一家人,眼睛被热气蒸腾着,忍不住就有水汽氤氲了上来,她赶紧低下头,悄悄的将那水汽擦了去。 “姐姐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哭啊?”眼尖的小茹发现了她的异常,童言无忌的直接问道。 “姐姐没有哭,是这汤太烫了,蒸汽一时熏到了眼睛。”胜兰赶紧强颜欢笑的解释道。 “既然汤太烫了,那就先吃别的菜吧,王姑娘可要好好尝尝我的手艺!”白氏见状和顾玉林快速的交汇了一下眼神,两人眼中皆有不忍之色, 随后白氏就连夹了几个菜放到胜兰面前的碗里。 看着眼前的空碗眨眼间就被堆满了,胜兰捧着汤碗眼圈泛红,方才那点心酸回忆很快就被热情的白氏用饭菜赶走了。 ps: 又看到一张粉红票,但是时间来不及了,作者只好尽可能的多码了一千字感谢,咳咳……请原谅作者一直是手残党,速度死也提不上来。 VIP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礼物 晚饭后,胜兰要帮白氏收拾碗筷,被白氏拒绝了,她陪着小茹玩了一会,就回了房间休息,在她下午睡觉的时候,白氏早已把客房收拾好了,她不用再去挤小茹的床了。 她和顾玉林离开金陵的时候并没有多少行李,带的都是些路上的必需品,只有简单的洗涑用具和被褥,外加几件衣服。胜兰进了客房时,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了床头,床上铺是全套崭新的被褥;松软干燥的棉被厚实温暖,蓝印花布的被面干干净净的散发着阳光的味道,看起来特别的温暖。 坐在铺设柔软的床榻上,摸着温暖的被子,想起方才饭桌上见到的一切,胜兰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觉;虽然才来了短短的半天时间,可白氏一家人给了她太多的感动,她一直想要的幸福就是白氏家这种一家人快快乐乐在一起的平淡温馨,她羡慕他们,也很感激顾玉林将她带到了这里,让她能以一个客人的身份,感受着她最向往的温情。 只是如果,自己的家也能像这样一直幸福着,该多好啊! “咚咚咚——”胜兰正在沉思中,突然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她慌忙擦了擦差点落下的眼泪,问了句谁呀,匆忙跑过去开了门 打开房门后,她看见顾玉林独自站在门外,看着她有些羞涩的笑着,手里捧着一只木盒子。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外面的月色清亮,白亮亮的如水银流泻一般洒落在顾玉林的身上,照的他周身都披着一层柔和的光。他原本白皙的肤色和黑亮的眉眼因此更显得对比分明,眸底星光闪烁,半掩在长睫的扇影里,深邃清湛。似乎收敛着浓浓的情感,看的胜兰有些不敢直视。 而顾玉林明显是更紧张的样子,见胜兰出来,他微微一笑后立刻就低下了头,一半的鼻梁和嘴唇瞬间就被斜斜的阴影笼罩,朦胧不真切对比着光线鲜明的另一半,整个脸颊就如同画一般浓淡相宜,线条流畅清晰,俊美就像是刻意雕琢过。 乍然被美色诱惑,胜兰楞了下。才张口结舌的问道:“是你,有事吗?” 今天是第一天才到这里,两人孤男寡女。这么晚万一被白氏一家人看到了肯定影响不好,胜兰有些不愿意多谈,她没有让顾玉林进门,而是拦在门边直接就问。 “这个,给你的!”顾玉林抬头看了她一眼。迅速将手中的木盒子往她怀里一塞,道:“我在路上买的,刚才忘了给你了。” “是什么?”胜兰被动的接过了盒子,觉得入手沉甸甸的,下意识的就问道。 “你等下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顾玉林的神情有些激动,他结结巴巴的道:“很晚了。你,好好休息,我。我先回去了。”说罢他快速转身,眨眼间就跑的不见踪影,很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哎——你等等——” 胜兰还没反应过来,顾玉林已经跑的看不见了。 “ 什么啊,该不会是——礼物吧!”胜兰抱着木盒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随后她脑中一亮,刹那间明白了什么。忆起顾玉林刚刚的神情,就仿佛看到了一个情窦初开的男生悄悄送礼物给初恋女友的 慌张摸样,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急忙回头关上房门打开了木盒子。 盒子是只普通的木盒子;木质不太好,做工也很粗糙,四四方方的,大概二十厘米长宽,十几厘米高的样子,刷了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黄色油漆,盒盖上用同样半透明的粉色油漆描了一团淡粉色的花纹,没有任何的标记字样,也看不出里面会装些什么。 盒子密封性很好,没打开时闻不到任何味道, 可是刚一打开,就飘出了一股香甜的气味,闻着那股熟悉的味道,胜兰瞬间有些发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盒子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扬州桂花头油和全套的常州梳篦, 还有一面小镜子和几根各色头绳丝带外加几支木钗,几样物品上的商家印记都不一样,一看到就知道是分批买了后放一起的。 这果然是顾玉林送给她的礼物,还是很用心的礼物! 顾玉林真的对她有心思, 只是——唉,且不说她之前一直把顾玉林当晚辈看,根本就对他动不了情爱的念头,就算能动念头,如今他们之间也早已横了条深深的鸿沟了。 想到这几个月来的生活,想到那一夜武兆铭粗暴的摸样,胜兰顿时就觉得身体发颤,她脸色苍白的合上了木盒子,转身将盒子轻轻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 明天找个机会还给他吧!自己早应该跟他说明了;随他来这里暂住只是迫不得已, 其余的什么,她暂时真的不愿意去想,也不能接受他的好意。 胜兰长叹了口气,转身上床睡觉。 看到胜兰窗口的灯熄灭了,又等了好久,顾玉林才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他缓缓走近她的房间,轻轻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站在月光中默默看着她的窗户,虽然礼物已经送过去了,可顾玉林此时的心里依旧忐忑的砰砰直跳;他方才真的很害怕她会当场拒绝,还好还好,她收下了。 他有些欣喜的捏着拳头,正在心里傻笑着,冷不丁有人猛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啊——”顾玉林刚要叫出口,被白氏一把捂住了嘴巴。 “娘,你要吓死我啊!”顾玉林慌忙把白氏拉的远远走开,才小声的抱怨道。 “傻小子 送礼物呐,不错不错,我儿子还算有点脑子,知道买东西哄女孩子开心了。”白氏伸出手点了顾玉林脑门一下,语带调侃的问道:“怎么样,王姑娘既然都跟你来这里了,应该发展的还不错吧!” “没有,她是受了伤,没地方去才跟我来的。”顾玉林黯然的摇摇头道:“娘,我们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不是,你们不是定过亲嘛?” 白氏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下午说了半天我还是不明白。王姑娘是根本就对你没意思,还是因为在外面得罪了人不想连累你?还有,她在金陵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读个书,怎么就被人打成重伤了,还拼了命才逃出来?” “金陵达官贵人很多, 她无依无靠的,入了别人的眼,除了逃走没有别的办法,又担心那人会追到玉阳去。连故乡都不敢回,她又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身子骨也弱的不行。只好随我来了这里。”顾玉林含糊的解释了一句。 其实关于胜兰在金陵的事情,他也不是很了解,所以他也没法和白氏讲清楚,今天下午他就是连蒙带猜的随意说了一遍胜兰的经历,此时依旧是全凭自己的揣测。 “王姑娘那模样气质。是挺容易招人眼的,真是,这年头女孩子家家没个亲人帮衬,到哪里都不安全啊! ”白氏叹了口气才道:“儿子,不管怎么样娘都支持你娶王姑娘,她本来就是你媳妇。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去。” “可是!”顾玉林摇摇头道:“我没信心。” “俗话说的好,烈女怕缠郎,你没信心。娘帮你,咱们一家人齐上,不怕王姑娘看不上你。”白氏见状胸有成竹的拍了怕顾玉林的肩膀,自信满满的道:“这事包在娘身上,只要你们呆在娘这不走。娘保证迟早能让你抱的美人归。” “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顾玉林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可一时间又想起了玉阳县的旱灾。他有些不安心的道:“娘,玉阳今年旱灾很厉害,听说又闹起土匪来了,本来我在金陵做工,还能贴补下家里,现在这一走,也不知道家里少了我那份收入会不会受到影响。” “放心吧,你爹娘也没到七老八十走不动的地步,他们自己还能做工挣钱呢!再说你那几个哥哥也都是孝顺人,不会饿着你爹娘的!” 白氏说着想了想又道:“要不我明儿托人捎个信回去问问?” 顾玉林当即摇头道:“不行,我和胜兰来这里是避难的,为了安全,暂时不能和家里有任何联系,还是再等等吧,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她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么厉害啊,都能追到玉阳去?”白氏有些惊讶,见顾玉林依旧不愿意多做解释的样子,只好道:“算了算了,今天不说了,太晚了赶紧睡觉去,你也累了一路。” “恩,娘也早点休息!”顾玉林又回眸看了一眼胜兰的房间,才恋恋不舍的和白氏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胜兰这一觉依旧睡得很香,一夜无梦,早上起来感觉精神特别好,她没什么事情,就在院子里四处转了转。 山间的清晨空气异常的清新,每呼吸一口,都能感觉到那种清冽爽透了整个肺部的感觉,说不出的舒畅。看着村外笼着烟气的巍峨青山,呼吸着纯净至极的空气, 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鸟叫声,胜兰真的有一种落进了世外桃源的感觉。她心情极好,边走边舒展着身体,做了几个锻炼身体的动作,走到厨房附近时,忽然听到了劈柴的声响。 胜兰闻声看去,就只见晨光中,顾玉林正独自坐在院子的角落里劈柴;他双手持着一把长木柄的斧头,每一次举起再落下,都恰好把面前竖立的木头一劈为二,地上新劈的柴火已经堆了高高的一堆,看样子他起的很早,已经劈了好一会的柴了。 顾玉林正背对着胜兰,因为劈柴是个力气活,他热的脱掉了外衣,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贴身白布衫,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牢牢的贴在了身上,显现出了脊背的轮廓。他的背虽然单薄,肩膀却宽宽的,看着顾玉林的后背,胜兰突然意外的发觉; 不知何时,他的背影已经像个成年男人了。 VIP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全家总动员 胜兰被自己这个念头惊了一下,旋即在心底自嘲的笑了笑:是成年男人又怎么样?如果她记得没错,顾玉林今年应该有二十岁了吧,早就是个成年男人了,她和他不适合的是心境,并不是外表。 她的心比他老太多,还受过创伤,根本没法子接受他,也更怕连累他。 顾玉林专心的劈着柴火,根本就没发觉到身后的胜兰,胜兰站了一会,看着他挥汗如雨的背影,脑中渐渐浮起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曾经在玉阳县城的桐花巷里时,有许许多多个日子,她都曾见过另一个少年这样劈着柴火。他曾经是乞丐、是小偷,病的瘦弱不堪命悬一线,她收留了他,给他穿衣吃饭、给他治病、教他识字读书……他们一起长大,像主仆又似兄妹,她一直都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可是最后,他长大了,却说喜欢她,曾经为了他挨了一枪,后来更是为了她想不开选择了离开。 胜兰看着顾玉林想起了方汶天,她一直都不明白方汶天选择离开是想要干什么?她想着他,不觉就有些发愣;她已经许久没有方汶天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过的好不好? “胜兰,你起来啦。”就在胜兰发愣的功夫,顾玉林发觉了她,立即放下斧头回身和她打招呼。 “ 嗯,早!”胜兰瞬间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看见面前的顾玉林满脸都是汗水,一张脸白里透红粉润的比女孩子还要娇艳,她忍不住微微一笑;顾玉林长的的确很好看,她每次看见他的脸,都会想起日剧里的花美男。很俊美很纯的感觉,她此时纯粹是抱着欣赏的感觉看他。 顾玉林并不知道胜兰的心思,他见胜兰朝他微笑,想起昨晚送的礼物,顿时心中大喜过望, 匆忙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汗,咧嘴笑道:“ 我叔叔一早就出诊去了,我娘烧好了早饭,就在厨房里,她有事忙去了。你饿了就自己去吃吧,没关系,在这里不用拘谨的!” “谢谢!”胜兰回了一声。听说白氏夫妻都不在,顿时觉得是个好时机,刚想提出把礼物退还给他,就见小茹手里拿个小瓶子,蹦蹦跳跳的跑过来道:“姐姐、姐姐、你屋里这是什么?好香好香啊!” “那个是桂花头油。”胜兰一眼看见小茹手里拿的正是顾玉林送给自己的东西。立即上前接过小瓶子解释道:“这是用来擦头发的。” “是吗?那我要擦,姐姐,我看见你的盒子里还有好几瓶,可以送我一瓶擦擦吗?”小茹瞪大了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当然可以!这一瓶姐姐就送给小茹啦!”当着顾玉林的面,胜兰爽快的答应了。她来这里住小茹家吃小茹家的,这头油还不是自己买的,既然小茹喜欢。送就送呗。反正顾玉林也看到了,等下还盒子的时候,少了这一瓶也应该没什么。 “哇,太好了,姐姐真好。姐姐,我们这就回去擦头油好不好?我还看见姐姐的盒子里有好多漂亮的丝带。小茹也好喜欢呢!”小茹顿时欢呼雀跃,拉着胜兰就回头往房中去。 “这个——好吧,我回房了!”胜兰有些无奈,只能和顾玉林打了声招呼,匆匆陪着小茹回了房间。 顾玉林站在原地微微的笑着,满脸甜蜜的目送着两人离开。 小茹拉着胜兰回了房,立刻奔过去把木盒子抱到了梳妆台前,打开后拉着胜兰坐下,连声道:“姐姐,这个好漂亮,你帮我戴好不好,姐姐,这个也好好看,你戴给小茹看看嘛!姐姐,你的梳子都是香的,还有花呢,姐姐,我们一起梳头好不好……” 在小茹的叽叽喳喳声中,胜兰帮小茹擦了头油重新梳好了头发扎了丝带,然后自己拗不过小茹的坚持,也擦了点头油,用了盒子里的发绳扎了辫子。等她们两个梳理好头发出门时,白氏恰好回来了,见到两人的模样顿时笑道:“哎呦,小茹今天可真漂亮,王姑娘,这些丝带是你的吧,真是好看。” “这个,呃,是我的!”胜兰不好意思说出是顾玉林送的,只能红着脸应下了。 “真是,这么漂亮的东西王姑娘应该留着自己戴, 哪能给小茹糟蹋,她疯丫头一个,一会弄脏就可惜了!” 白氏一边赞赏的看着自己女儿,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王姑娘,以后可别了,小茹调皮,也不知道爱惜东西,你有什么好东西可千万别被她看见。” “不过是两条丝带而已,哪里算什么好东西,白姨说的严重了!”胜兰客气了两句,觉得肚子很饿,就在白氏的邀请下一起去吃早饭,小茹已经吃过了,当下摸着辫子乐滋滋的甩开胜兰的手出门臭美去了。 胜兰根本不知道;她这头才进了饭厅,那头小茹就溜到了顾玉林身边,拍着他的大手道:“怎么样,哥哥,姐姐已经用了你的东西,这下肯定不好意思还回来啦!” “你个小机灵,谁教你的主意!”顾玉林蹲下身子,含笑拽了拽小茹头上扎成蝴蝶结形状的粉紫色丝带。 “当然是我娘啦!娘说,我们全家都要帮助你把姐姐娶进门,嘻嘻,姐姐长得真好看,我也想要她做我的嫂子呢! ”小茹嘻嘻的笑着,末了眨巴着大眼睛道:“玉林哥哥,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有没有什么东西奖赏给我呢?” “你都赚了桂花油和丝带了,还想要什么,小财迷!”顾玉林的大手顿时落在了小茹的耳朵上,拽的小姑娘唉哟连声的叫。 “ 哥哥你轻点,哎呦小茹的耳朵要被你撕下来啦,其实小茹就想养只小鸟玩玩,哥哥去给我抓一只吧!” “都秋天了,哪里还有小鸟,都是大鸟了不好养!”顾玉林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等会要上山采药去,看看能不能帮你抓只野兔回来!” “好啊好啊,我要兔子!兔子毛绒绒的最可爱了,嘿嘿。” 小茹开心极了,笑道:“哥哥,我以后天天帮你对姐姐好,你要经常帮我抓兔子哦。” “要那么多兔子你养的过来吗?”顾玉林点了点小茹的额头,笑的很干脆的道:“好,只要你能做到,以后哥哥天天帮你抓。” “恩,哥哥一定要说话算话!” ……………… 那边小茹和顾玉林达成了小小的协定, 这边胜兰和白氏一起吃完了早饭,原打算回房把头上的发绳拆了换成自己原先的,结果有邻居来白氏家串门, 被白氏拉着一起见邻居去了。 见到胜兰,邻居们皆眼前一亮,纷纷问道:“这里哪里来的姑娘,长的可真标致,是你家亲戚么?” “是我家玉林带来的,他老家的表妹。”白氏看了看胜兰,随口回道。 说表妹总比说成是未婚妻好,胜兰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表妹身份,微笑着和几位邻居打了声招呼,她是要在此多住一段日子的,邻居们迟早都会碰到,早见面亮开身份也好,所以她并不抵触白氏拉她见邻居的举动。 “原来是表妹呀,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吧!” 一位奶奶级的老邻居眯着浑浊的老眼笑道:“俗话说表兄表妹正好一对,表姑娘要是没定亲,这玉林可是现成的好姻缘!” “呃——”一开口就将她和顾玉林扯到了一起,胜兰顿时觉得尴尬异常,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边上的白氏已经抢先道:“老婶子,姑娘家脸皮薄,你怎好当着人家的面说这么直接,这孩子才刚到这里呢,可禁不住你们这样开玩笑!” “是是,是我糊涂了,丫头啊,老婆子和你说着玩,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不过玉林确实是个好小伙子……”那位老邻居急忙拉着胜兰的手道歉,可是那话里话外,和先前那句一个意思。 胜利顿时囧的脸色发红,匆忙的说了一句:“白姨,各位邻居大妈奶奶,我还有事要忙,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飞快的逃走了。 白氏望着胜兰飞跑的身影,立马和老邻居们交汇了下眼神,彼此都会心的笑了。 “苍天啊,我是不是应该马上想法子去别的地方,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胜兰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里,累的呼呼直喘气儿,趴在床上摸着砰砰乱跳的胸口,她不由得苦笑;她其实根本就不应该随着顾玉林来这里的,这样一天天下去,要是所有人都觉得她和顾玉林应该是一对儿,以后她想抽身就难了。 可是离开了这里,还能去哪里呢?老家玉阳不能回,上海不敢去,其他的地方她无亲无故,独自一人去了天知道为遇上什么凶险? 她懊恼一会,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离开了这里还能去哪里,就无奈的拍拍脑袋站了起来,许是因为趴的太久起来的太猛,她才一起身,就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头晕目眩,不由自主的又摔回了床上。 “这样的身体,要怎么离开啊?” 胜兰郁闷极了,只能暂时妥协的想到:“算了,还是等过一段时间身体养好了再考虑离开的事吧!现在,恩,得先想办法和顾玉林把话挑明了才对。” ps: 今天收到了一只桃花扇,咳咳,不过是友情……非常感谢少昊童鞋的支持 作者还是很感动的。 VIP卷 第一百二十章 错误的坚持 干旱的玉阳县城,局势愈发的混乱;乞丐遍地民不聊生,虽然没有到随处可见卖儿卖女的地步,但乡下已经有不少人饿死,匪患横行,比数年前还猖獗。 政府下了狠心剿匪,但是老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哪里能响应政府剿匪的号召!不少土匪都是百姓,被逼无奈才铤而走险,妄图靠抢掠争得一线生机,军队来的时候,他们是民,军队一走,他们就是匪了。 也正是如此,剿匪工作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为了确保玉阳县城不被匪患波及,政府加大了县城的警戒力量,同时到处张榜捉拿各个土匪头头。 由于被指名画像的追捕,方汶天一连许多天都躲在土匪的老巢里没有出去,望着四周昏黄干裂的土地,他心情极度的焦躁,这一天他无所事事的靠在墙边跺着脚吞云吐雾,烦闷的人抽烟特别快,脚边的旱烟头很快就丢了一地。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混在土匪窝里的他已经学会了抽烟,如今他体格彪悍、外表粗犷、胡子拉碴,早已没了当初那个纯真的阳光少年形象,成了一个地地道道满身匪气、眼眸犀利冷酷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匪徒。 方汶天的烦躁不仅仅是因为被追捕的太紧无法出去办事,更是因为这样他去不了玉阳县城,也就失去了胜兰的消息。 原先他想知道胜兰是否平安时,只要悄悄去趟桐花巷,看看李妈的生活是不是正常就知道了;因为李妈隔几天就会去一趟杜老师那,每一次她乐呵呵的回来,方汶天就知道胜兰肯定在外生活的很好,可自从上次在“办事”的时候遇到李妈后,他就再也没机会进县城见她了。 他并不是那次事件的主谋。可是政府铁了心似的居然非要抓他,不但到处张榜贴图,还开出了很高的悬赏金额,弄的他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过是个小虾米,值一千大洋么?这价格比另外一几个匪首加起来的价格还高。 不过正是因为被通缉的事,本来籍籍无名的他瞬间成了玉阳土匪圈子里的名人,很快他就被老大重视上了,最近的日子虽然一直无所事事,在土匪窝里的地位却不低反高。只是这样子的得来的地位引来了许多非议,因而他迫切的想要出去。想努力办事,用事实证明自己的能力。 就在他烦躁的又点起一只烟卷时,一直纤纤玉手轻轻的拍了下他的肩膀。紧接着女子柔媚的声音缓缓道:“汶天,别抽了,烟卷抽多了也伤身的。” “翠姨太太,您怎么来了?”方汶天顿时绷直了身体,转身回头看去。 斜斜的秋日阳光中。面前的女子二十几岁的模样,雪肤花貌,俏目含娇,一身碧色苏绣旗袍裹着的玲珑身躯曼妙丰满,乌黑的秀发盘成了复杂的高髻,插着闪亮的嵌翡翠鎏金银插梳和金色花钗。耳畔一对碧莹莹的水滴形耳坠子悠悠晃动,衬的丰润红唇如火如荼。 女子华丽的衣衫和美丽的容貌顿时让四周荒寂的风景变的闪亮起来,周遭的其他土匪们不知何时早停下了动作看着他们。 男人们的眼光虽然痴迷贪婪,却没一个敢落在女子的身上,只躲躲闪闪的瞧着。 因为她是他们老大的女人! “咱们是自己人,不必客气!”见方汶天瞬间紧张的模样,翠姨太太轻笑一声。仰头问道:“我看你心情不太好,怎么。有心事?” 翠姨太太正是当年在王家被土匪掳走的小翠,她坠入风尘后就被过路的土匪魏八爷赎了身,成了八爷的七姨太。而魏八爷,正是此时玉阳县最大的土匪头子,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因为年轻的时候受过胜兰祖父王孝宗的恩惠,知道小翠是王家人后,立即就将小翠赎了身收在身边。 同样,知道方汶天是和恩人的孙女一起长大的伙伴后,他就一直很赏识提拔方汶天。 “许久没去县城了,不知道大姑娘在外面还过的好不好!”方汶天低声回道:“我真有些忍不住了,想明天就去李妈那打听打听。” “急什么,大姑娘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况且她现在人也不在玉阳,就算知道什么,你又来得及去找她吗?”翠姨太太安慰了方汶天一句,随即摇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要说急,我可比你急多了,我已经快十年没见到大姑娘的面了,也不知道她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这次我求八爷大老远的把我从山东带过来,就是想回王家见见大姑娘,谁知道却来得不巧,王家没了,大姑娘也走了!” 说到最后,她语气极其伤感的又叹了口气。 “大姑娘一直都在找你。”看着眼前穿着时髦、妖娆艳丽、明明天气已经寒冷、貂绒披肩下还露着两只雪白藕臂的翠姨太太,闻着对方身上传来的阵阵脂粉香味,方汶天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他手足无措的低下头,憋了半天才道:“她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特别开心!” “真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忆起曾经分离的情景,翠姨太太苦笑了笑,抬手拢了拢鬓边的发丝道:“大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小时候就是个有什么事都埋在心里的人,有许多事情她嘴上从来不说,却会记一辈子,我要是不出现,恐怕她永远都不会心安。所以当年我活下来后,就想着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回到大姑娘身边,跟她报一声平安!” “恩,她确实是个有心思的人,我和她一起生活了七八年,可她从来不和我说心里话。” 方汶天想起和胜兰一起长大的经历,越想越觉得心疼;她是那样的坚强,从小女孩时期就独自面对着一切,从来不肯连累身边的人,有什么事都想自己扛着,想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护住家人护住一切,可到头来。她却被逼的背井离乡,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中在外头。 一想到他和李妈都不能去服侍她照顾她,他就恨死了那帮逼迫她的人;有权有势又怎么了?他方汶天也不是孬种,将来他一定会成为称霸一方的人物,一定要找到那些人替胜兰报这笔仇。 想法虽然有些不切实际,可方汶天的心头却坚定的很,他握紧了拳头,眼中渐渐像是有火焰在燃烧,露出了极其愤恨的神色。 看着方汶天情绪变的激动,翠姨太太暗暗摇了摇头。沉思了下突然问道:“汶天,你既然喜欢大姑娘,干嘛非要来当土匪?你知道以前的王家是毁在土匪手里的吧。那可是杀父杀母的大仇!” 言下之意,胜兰今生最恨的肯定是土匪,方汶天走了这条路,恐怕将来未必能如愿。 “我知道,可是。土匪和土匪也有不一样,如今许多普通老百姓不也一样当了土匪!”方汶天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坚持道:“只要我守住做人的底线, 不滥杀奸淫,不抢掠王家那样的好人家,多干些劫富济贫的事。大姑娘将来会明白我的处境,她一定能理解我的选择,接受我的。” “劫富济贫!”翠姨太太在心底无奈的笑了笑:“这个年代哪有光靠劫富济贫活下去的土匪!资源本来就少。根本没有挑拣的余地,想壮大、想站稳,就得比谁心更黑手更辣,不顾一切的掠夺,占有、杀戮找靠山扩大地盘……就算将来他站稳脚跟后能劫富济贫。现在呢?伤及无辜的事情,他已经做下不少了吧!他将来怎么开脱自己?胜兰又怎么可能原谅他?” 翠姨太太在心里默默的想了想。本来还想劝些什么,可看到方汶天那憧憬的全身都放光的模样,她又摇摇头忍下了;“这样个性的人冲动顽固,做事考虑不周全,并不是良配,大姑娘不接受他,兴许是件好事! ” 想到这里翠姨太太笑了笑道:“既然你都考虑清楚了,我也不多说了,这段时间虽然外面风头紧,可你也不必太焦急,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托人去县城李妈那探探情况。你在这里即便没法出去办事,也要调整好心态,把握机会多在八爷面前表现表现,他欣赏你,可不是想看着你在这里沮丧烦恼的!” “是,我明白了,多谢翠姨太太提点!” “恩,我回去了,你自己多想想!”翠姨太太虽然觉得方汶天不适合胜兰,可是看在王家的份上,他既然走上了土匪这条路,她还是愿意帮他的, 于是提醒了他一下,她才回去。 “多谢您了!” 方汶天冲翠姨太太鞠躬行礼,连声道谢,看着对方扭着腰肢袅娜走远的背影,他满眼兴奋。 他没有想到当个土匪居然能碰到和王家有关的人,更没想到能沾到王家的光受人器重。“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天意要我走上这条路,天意给了我将来能威风护住胜兰的机会!”方汶天越想越得意,越想越是精神焕发、自信满满。 来到白氏家已经住了一段日子,胜兰一直想找机会和顾玉林说清楚,结果却一直没机会。 白氏家人口少,因为苗叔天天出诊,几乎很少在在家,小茹又小,家里的半亩田地和几亩茶园山林就只有白氏一个人忙活, 白氏几乎是天天山上山下的忙的脚不沾地。 顾玉林一来就帮着白氏干各种活, 稍微有空的时候他还要上山采药,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一连十数天过去了,胜兰真正能见到他的机会屈指可数。 这让胜兰又有些困惑了;他连和自己见面的时间都挤不出来,真的会对自己有意思吗?该不会自己自作多情吧!可那盒头油梳子又算怎么回事? 胜兰有些困惑,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管怎么样先把事情说开了弄清楚,总比自己乱猜测的好,于是这天晚上,趁着晚饭后的一点点时间,她走过去低声对顾玉林道:“待会你有空么,能单独聊聊吗?” VIP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失控 “恩,有空!”顾玉林闻言,黑亮的眼眸中瞬间泛出一抹波光,连连点头。 “那好,半个时辰后,你在后院的柴房边等我!”胜兰怕说多了会被边上的白氏和小茹听见,说完这句就匆匆离开了。 “她想见我,会说些什么呢?”看着胜兰匆忙离开的身影,顾玉林呆愣在原地,心中一时又喜又忧;他喜的是胜兰居然主动约他,忧的是他担心会听到不想听的话。 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早就明白,胜兰是一个很不容易被打动的女孩,她很坚定的隐藏着自己,坚持着自己的心思,从她看他的眼神里,他明白她对他没意思。 虽然这样想心里很受打击很沮丧,顾玉林还是很乐观的面对了现实;他原也没指望这么早就能俘获她的芳心, 只要她还在这里,还在他身边,他就有机会。 他在心底悄悄打定了注意,今天晚上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放弃。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夜幕低垂,黑暗席卷了大地,一弯淡黄的月牙清清冷冷的挂了起来,将微弱的光芒洒在大地上。墨蓝高远的天空星子闪烁,像是嵌满了宝石,璀璨的令人炫目,整个村庄都在星空下静静的睡着了。望着远处群山隐隐的轮廓,胜兰犹豫了下,才掩好房门轻轻的走进了后院。 白氏一家早已经睡下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深秋的夜风寒气袭人,凉丝丝的透过领口直往身体里钻,胜兰走了两步,就被风吹的不由得拢紧了衣领缩了缩脖子。 虽然月光不够明亮,视线也比较模糊。可顺着白天早已经走习惯的庭院道路,她还是很快就走到了后院柴房那,隔着七八步远,就看见了顾玉林消瘦的身影。 他依旧穿着白天干活时穿的一身灰色土布衣衫,衣摆不时被夜风吹的飘动,看着好似很单薄的样子,微微低着头对着墙壁站着,脚下一点一点的不知道在踢着什么。 顾玉林正侧身对着她,朦胧中,胜兰看不清楚他的脸。只依稀瞧见了他侧脸一片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莹莹发亮,像是玉石般细润。 听到胜兰的脚步声。顾玉林回过头冲她微微一笑,眼眸在黑暗中闪着点点光华,轻声和她打招呼:“你来啦!”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脆的如玉石相击、空灵幽远,听的胜兰心头一震。突然就有一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私会感觉,明明不是那么一回事,可她竟然没来由的觉得紧张。 她慢慢走近了顾玉林,微微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这里有点冷。我们往边上走走可好!”顾玉林说着就往墙角走了两步,那个角落虽然暗了点,不过背风。会暖和许多。 “好!”胜兰很快就平息了自己的心境,她深吸了口气,大步跟过去在顾玉林面前站定,看着对方俊美的脸颊和含笑的眼眸,她直觉得自己今晚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很容易在他的美色中迷失自己。 于是她顿了顿就抬头看着他直接道:“顾玉林, 我今天找你。是想跟你说,我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日后也一定会想法子报答你,可是其他的,我不希望我们之间还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呢?”听了她的话,顾玉林的表情很平淡,他依旧是微笑着,带着那种平日里常见的有些羞涩的表情,反问道。 顾玉林太过镇定的态度有点出乎胜兰的预料,不过他的反问倒让她笃定了他的确是对她有那么点意思。 还好不是自己自作多情,胜兰松了口气, 语意坚定的回了一句:“没有为什么,我早就说过,我们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了?”顾玉林又反问道,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 “很多地方都不适合,比如说,我一直觉得你像个小弟弟,而我,想要的是兄长类型的男人。”见他连续追问,胜兰咬了咬牙,索性说的清清楚楚,感情的事情最怕拖拖拉拉,将来时间越久她越说不清楚。。 “是因为我的长相吗?”顾玉林沉默了几秒钟,而后低低的问道,他声音有些低沉,在夜色中低低的传的并不远:“胜兰,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男人成不成熟,是不能光看外表的,除去这张脸,我哪里像你弟弟了?” “呃——”胜兰有些卡壳;她平时是不以貌取人,可顾玉林的情况特殊了点,他模样长的太过俊秀,总给她一种稚嫩的感觉,再加上内心的年龄差距,她心里早就在无意中给他贴上了晚辈少年人的标签, 短时间内是改不过来了。 “其实我不光年纪比你大些,看起来也比你年长呢!” 见胜兰一时语塞,顾玉林眸光闪动,复又微笑着看着她问道:“若真论外表,我怎么看都比你大吧,要不然我们从金陵到徽州的路上怎么会以兄妹相称,村里人又怎么都会相信你是我表妹?这么明显的事情,为什么你会有觉得我是弟弟的奇怪想法呢?” “这个嘛——”胜兰更回答不出来了;她自己个头不高,加之脸小五官清秀、身形纤细,看着确实比实际年龄小很多,怎么也不像个接近成年的女子, 和顾玉林站在一起时,的确她更像妹妹。 其实她对顾玉林的稚嫩感觉更多的是从阅历上得来的; 她两世为人,心理年龄早已经是个中年人,可是这个理由她不能说出来,一时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胜兰的意料,可是想起今晚约会的初衷,为了彻底的拒绝顾玉林,她想了想还是狠狠心道:“总之我更喜欢外表更成熟稳重的男子,可你不是。” “是么?”顾玉林这一次的声音明显有些低落,同时他也落寞的底下了头,像是受到了打击,就在胜兰期待他放弃时,他突然又抬起头道:“我觉得我的心理已经很成熟稳重了,只是长相稍微嫩了点,你就不能给我点机会么?” “你——”胜兰再次语塞;话都说到这份上,顾玉林居然还不放弃,她搞不懂一向识大体知进退的他今晚怎么变得有些无赖了,心中顿时有些压抑不住的恼火,于是她当机立断的回道:“不能,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这样啊!”顾玉林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他低着头慢慢咬紧了牙关,觉得心中一直坚定的那堵墙被胜兰轻飘飘的一句话轰的推倒了, 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坚持下去,甚至一度有了想要逃走的冲动,可看着地上胜兰纤细柔弱的身影,他又很是不舍。 她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姑娘,她本来应该嫁给他的,她本就是他的妻子。只因为造化弄人,让两人的人生轨迹错开了一段路,让各自的价值观有了差异,难道他就要认输放弃她了么? 她如今身边并没有其他男人,就算以前她在金陵经历过谁,可她是拼了命逃出来的,那个男人也应该是过去时了,没有竞争对手的追求,他成功的希望是很大的。 不过是拒绝了两次而已!其实第一次还不算什么!顾玉林闭了闭眼睛,在心里为自己默默的打气,甚至想到了;如果她有了心爱的男人,自己绝对不会纠缠她,可是现在,彼此男未婚女未嫁,又没有他人插足,怎么可以放弃呢! 混沌的夜色中,顾玉林的唇角慢慢的勾了起来,站在他对面的胜兰只看见他在低头沉思,并没有注意到他心绪的变化,就在她暗暗揣测自己刚刚的话是不是太过火了时,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眨眼间,她就被顾玉林推的抵在了墙上。 就像是前世校园里情侣们最常用的姿势,男生抓着女生的手腕举起,将女生的整个后背都抵在了墙上,彼此间的距离近的随时都可以触碰道,顾玉林的呼吸一下子就吹在了胜兰的脸上,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庞,她瞬间心头发慌。 她将将才发现,不知何时,顾玉林的身高已经比她高出了大半个头,这样子突然欺压过来,带着令人惧怕的压力。他身形虽然消瘦,可完全笼住她却是绰绰有余, 两人一起站在墙壁的阴影中, 姿势暧昧迫近,她能清楚的闻到他身上的属于男人的味道,那味道淡淡的,还带着一股刚洗过头的皂角水的味道。 看着黑暗中顾玉林幽暗闪亮的眸光,胜兰的心遏制不住的疯狂跳起来,她瞬间呼吸急促忘了挣扎,只哑着嗓子道:“放开我。” “好!”顾玉林闻言放开了她的手臂,却将一只胳膊撑在了她肩膀上方的墙壁上,还是将她控制在自己的范围内,继续低着头直直的看着她。 居然被偷袭非礼了,平日里一向老实羞涩的顾玉林,居然也会有如此流氓的一面!最初的慌张过后,胜兰渐渐平息下来,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怒火,可是怕惊动白氏一家人,她只能压抑着心情,继续哑着嗓子道:“离我远点!” VIP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动心了么 听出了胜兰话音中的怒意,顾玉林却依旧没有让开,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目光柔和纯真,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的胜兰一时浑身别扭,想发火却又发不出来;明明被欺负的人是她,可他的目光却让她有一种欺负了他的感觉,果然脸长的好看就有优势么! 时间很快过去了十几秒钟,就在胜兰忍不住想要发飙的时候,顾玉林忽然咧嘴一笑,声音有些慵懒的道:“你等一下!” 说罢他就伸手在自己腰间摸了摸,很快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白瓷瓶子,圆溜溜的大肚子瓶,手掌高的样子,往胜兰手中一塞道:“诺,这个给你。” 胜兰不愿意再接受他的礼物,当即倔强的拒绝道:“无功不受禄,这是什么,我不要。” “你一定得要。”她不接,顾玉林就索性直接抓着她的手不放开, 他一边制止胜兰的厮打推让,一边解释道:“这是除疤的药膏,我翻了叔叔的药典配了许久才配出来的,对你背上的伤疤一定有用。” 因为动手术取子弹的原因,胜兰的背上留下了很难看的伤疤,她自己虽看不见,却能摸得到。她能感觉那伤疤的形状很狰狞,一定很丑陋,并且还时常会发痒弄的她很难受。女孩子没有不爱美的,她无数次的想过要怎么样除去那伤疤,可是被顾玉林这样说出来,她还是羞红了脸。 她和他的关系还没到这种亲密的地步呢!况且,伤疤是在背上,反正也不影响她的外貌,祛不祛其实也不是很要紧,她已经欠顾玉林够多的了,况且在这种拒绝的时候,她实在不想再接受他的好意了。 于是胜兰坚决不收。可是 男人和女人的体力差距真的很大,即便是一向看似瘦弱的顾玉林,手上的力气也不是她能抗衡的,推让了几下后,她很快就被顾玉林钳制的动弹不得,不由愤怒的故意道:“我不稀罕你的东西。” “别对自己过不去,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是不能影响你对自己的好!”顾玉林用力强行把胜兰的左手掰开,把瓶子硬塞进她手中,低声道:“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可这和你背上的伤疤没有关系吧,药已经配好了,你不用也会浪费的!还有。我不是洪水猛兽,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你不用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要是哪天你有了喜欢的人再拒绝我也不迟呀!我会立即离开并祝福你的,所以现在。别急着拒绝我好吗?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边上默默的喜欢你行不行?” 瓷瓶子上带着顾玉林温度,握在手里温温热热的,听了顾玉林的话,胜兰沉思了下,有些无奈地 道:“顾玉林。你不用把自己放的这么卑微的,我不值得你这样!” 她的确不值得他这样;她年轻的躯体里装的是一个苍老的灵魂,没有少年人的朝气和激情;她没有亲人朋友。无依无靠,又是在逃难途中,寄人篱下身无分文, 一直都在连累他;她甚至连基本的清白之身都没有……胜兰以前觉得她和顾玉林不合适,是因为她不想嫁给一个乡下少年。不想陪着小男生慢慢长大,不想一辈子过着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日子。 可经历了一番挫折打击后。现在樊她依旧觉得两人不合适,是因为她觉得顾玉林应该能找到更好的女孩子;他的身体已经康复了许多,不再是以前那个病秧子了,不光外表出色,他为人热情、勤劳、善良、彬彬有礼,甚至有些才华。他应该有更好的选择,选择那种和他一样年少活泼的、有家族亲人庇护的、生活一直都很幸福时刻都能笑颜如花的女孩子。 胜兰自己经历的悲伤太多,她的心灵一直很孤单,孤单的甚至有些冷漠,她一直冷眼看着这个世界,做什么时都想先理性分析一遍,早没了人生的热情。 这些日子的相处,早让胜兰慢慢看清了顾玉林美少年的外表下,有一颗坚韧成熟有责任的心,在他面前,她一天天的觉得自卑,如今那些觉得他外表太小太年轻的话语不过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明白自己如今已经配不上他了,所以她不希望他喜欢自己,也害怕他喜欢自己。 怕两人在一起后,他的美好会更加让她自惭形愧! 看到顾玉林将姿态放的极低的来追求自己,胜兰又心酸又难受,愈发觉得两人的事情应该速战速决,不能再纠缠下去。于是她低下头,深思了一会后,强迫自己语音冰冷的继续道:“我真的不喜欢你,你这样子死缠烂打,只会让我觉得你讨厌!”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她说完这句话后,顾玉林并不为所动,他语音坚定的道:“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就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不知不觉,月已上了中天,在寂静的深夜里,夜风变的越来越大,远远从山峦间一直呼啸到村庄,带来一阵阵的凉意,吹得两人衣衫不停的摆动着。看着四周晕晕风景,被月光照射的稍微有些泛白的庭院石板地面,胜兰心中苦涩,抿唇无声的笑了笑,随后她很快就抚平了自己的心绪,平静的抬起头,直视着顾玉林道:“我说我不喜欢你,你这样子让我很讨厌!”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不足半尺的距离让胜兰清楚的看见了顾玉林眼中既期待又紧张的神情,两种感情在他黑亮的眼眸中交织成了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炙热的让她有些眼疼。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目光平静,似是毫不在乎的看着他,冷冷的说完了想说的话。 夜色中胜兰的眼眸清湛无波,幽静如同没有一丝涟漪的深井水,顾玉林一直紧紧的看着她,生怕错过她眼眸中的任何一丝波动,可她的话音说完了,神色却一点没变,冰冷如霜,凉的比夜风还让他心寒。 顾玉林再也忍耐不住,他转过头让开了身体,颤抖着声音问道:“是吗?” 似乎想最后确认什么! “明知顾问!恩情是一回事,爱情是另一回事,欠你的,我迟早会还。” 看着顾玉林难过的模样,胜兰心里也不好受,可为了他号,她只能强行压下自己心底的难受,兀自强硬道:“但是希望你别道德捆绑指望我用婚姻来还,我早就说过我们不适合,我从来就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男人,一点也不喜欢!所以请你以后别再来纠缠我,别搞什么暧昧,还有,等我身体好了,我会尽快离开这里!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我不希望还有第二次,再见!” 说完后,胜兰不等顾玉林回话,就匆匆跑回了房。 “呵呵——”见胜兰急不可耐的逃走,顾玉林沉默了一会突然笑出了声,有些晦败的脸色也渐渐回了血色,他一直在看着胜兰离开的背影;看这她跑的惊慌失措,看着她跑的跌跌撞撞、一直到她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她的脚步进了房再也听不见,他才喃喃道:“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你心虚跑那么慌乱干什么,还再三的强调,生怕我不相信的样子,你这样子,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方才胜兰说出那样拒绝的话时,他的确有一瞬间坠落万丈深渊的感觉,差点被打击的缓不过气来,那种失落感让他心悸,让他一直控制不住不敢看她的眼睛,可随后她的慌张和故作镇定却让他又活了回来,他从听出了她是在刻意的打击拒绝他, 也弄明白了一点她不想接受他的感情并不是因为他外表显小的缘故,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她在金陵受到的伤害还没好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事,能逼的她那样不顾一切的逃走,那些人又是为何要她的性命? 她拒绝自己的原因中,应该有一份是不想拖累自己吧!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既然决定了喜欢你,又怎么会害怕拖累?世道这么乱,你一个人,怎么挨得过那些风风雨雨呢,今天你拒绝,是因为我做的还不够,还没进入到你的心里吧! 今晚虽然被胜兰拒绝了,却特稍稍弄明白了一点胜兰的心思, 顾玉林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回了自己房间。 回到房里的胜兰心里还在疯狂的乱跳着,刚才,就在刚才,她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要在顾玉林面前露陷了,平时她米明明没这么看重他的,为什么刚才,两人离的太近的时候,她会害怕和心虚? 胜兰有些害怕自己现在这种心情,自武兆铭过后,她已经对婚姻不抱多少想法,想要一个人过完下半生。她甚至计划着等眼下的风头过后,她再找恩师杜微雨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去别处投靠杜微雨的朋友什么的,她不信天下之大,就没有她一个独身女人落脚的地方。现在是民国,风气已经开放了很多,她应该能生活的下去才对。 顾玉林的追求在她的预料却完全不在她的计划之中,而更可怕的是,她发觉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他的心思也在慢慢改变! “不不,我一定是被美色所迷,我不可能喜欢上他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胜兰趴在床上,狠狠的扯着自己的头发———— ps: 抱歉,今晚又更完了,作者真不是故意的,作者一天一更还总是很晚,实在很抱歉。作者今天坦白吧,作者身边有一岁半小娃娃一个,很黏人,每天只有把他哄睡了,作者才有时间码字—— 当妈的人实在是没有自我啊!时间完全不受自己支配……………… VIP卷 第一二十三章 中毒 第二天一早,胜兰顶个黑眼圈起床时,顾玉林已经上山采药去了。此后的日子两人依旧像以前一样的相处着,顾玉林继续我行我素的悄悄对她好着,就像她从未拒绝过他,那天晚上的事情也从不曾发生过一样!无论胜兰怎么样示意他都无动于衷一意孤行,胜兰无奈,也只好听之任之去了。 正因为顾玉林对她的好,白氏一家和左邻右舍们都有意无意的想撮合他们两个,弄的胜兰很苦恼,可偏偏她又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只能苦恼的忍着,偶尔因此冲顾玉林发发火,对方丝毫没有脾气,弄的她泄气无比。 不过尽管她不肯接受顾玉林,但她还是用了顾玉林配的药膏,那药膏效果相当的赞,擦了一段时间后,胜兰清楚的摸到自己背上的伤疤平整了许多,这让她很欣喜,也很惆怅。 胜兰心里直觉自己又欠了顾玉林的,总受人恩惠却暂时无力偿还的滋味真心不太好受,她每一天都盼着自己的身体能更好一点,盼着外面的风头早点过去,盼着能早日离开这里。 平淡幸福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在她一天天的盼望中,转眼间几个月就过去了,胜兰在白氏家过了春节,等到了年后开春时,她听到了几个远方传来的消息。 一是金陵武家的掌权人经过一番动荡换成了武兆铭,老武督军病重退位,指定武兆铭接班。掌权后的他很快就和裴棠完婚了,这段婚姻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赞誉,消息迅速传遍全国,连胜兰所在的小村庄知道了。二是武兆铭辖地的江浙等省联合北方数省合并成立了北方联合政府,定都北京,武兆铭除了原来的督军职务。更身兼北方政府军事总长一职,身价暴涨,一下子成了国人耳熟能详的大人物。 胜兰眼下所在的徽州,便处于北方政府的管辖范围, 更确切的说,是武兆铭的管辖范围。 不过此时的胜兰并不担心什么,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很小的小山村,虽然不算很闭塞,却绝对是个弹丸之地,既不是在交通要道上。又没什么特产和发达的经济,不会引起武兆铭那样大人物的注意,她在这里生活。依旧安全的很。 她担心的是玉阳那边的情况,后来玉阳的大旱虽然因降雨而缓解,可毕竟随后就入了冬 ,听说老百姓连饭都没得吃,更别说播种冬小麦了。听说政府出了不小力气剿匪赈灾。只不知道成效如何?她想回故乡,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经过一个冬天在白氏家养尊处优的调养和苗郎中的对症下药,胜兰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开春后她体力充沛,肤色健康红润,已经可以像个普通的山村姑娘一样。有力气拎着篮子满山跑采蘑菇挖野菜了。 于是天天和小茹一起上山成了她最日常的锻炼活动,不过这时候顾玉林倒是不上山了,一直窝在家里帮着苗郎中侍弄药材。 胜兰曾有些好奇的问过原因。顾玉林轻描淡写的回道:“春天山上野花多,容易过敏引发哮喘, 我不能去。” “原来是这样啊!”胜兰这才想起顾玉林还有哮喘的顽疾在身,一个冬天没见他生病,她都忘了这一茬了。 “那你在家忙。我和小茹上山了!”胜兰冲他点点头,转身跟着小茹走了出去。当着白家人的面,她从不刻意回避顾玉林,因此在白家人和外人眼中,两人之间的关系依旧像以前一样,既没有过分亲密,也不算疏远,平平淡淡。 踏着连日惯常走过的山道,胜兰又一次和小茹一起爬上了山。春日的山林清幽美丽生机勃勃,各种绿树灌木都抽出了嫩芽吐出了花苞,林间的草地上更是姹紫嫣红一片,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野花,宛若撒开了一匹五彩的锦缎,空气中满是芬芳甜美的气息,馥郁的令人心醉。 沐浴着林间道道金色的细碎阳光,听着头顶枝桠间鸟儿欢快的吱吱喳喳声,胜兰和小茹一前一后拎着篮子穿梭在有些潮湿的山林间,专挑茂密的草丛和大树背后的阴影地方寻找,那种潮湿阴凉的地方,往往生长着大片美味鲜嫩的蘑菇。 两人手里还拿着细细的竹枝,边走边敲打着前方的草丛,这是要打草惊蛇,可好几次都惊出了野兔,看着那个圆滚滚的灰色小家伙嗖的一下从脚边窜出来,两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惊叫一声追了上去,结果大都是白忙活一场,不过她们乐此不彼,在山上玩的很是开心。 吹着春日清凉温柔的山风,哼着采蘑菇的小姑娘的歌,胜兰和小茹轻松惬意的边玩边采蘑菇,很快就采满一篮子,而后两人又拿着小锄头去挖笋,山上有不少竹林,此时正是春笋最鲜嫩可口的季节,不管是炒菜还是炖汤,胜兰都非常喜欢吃笋。 走近了竹林后,因为先前走的有些累,胜兰就把篮子放在边上,转身找了块空地先坐下来歇息,在山上溜达了一大圈,她真的累了,不仅腿脚沉重,脑门上也早已经热出了一层细汗,虽然经过一冬天的调养,她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可还是和以前健康的时候没法相比。 她背靠着一株大树,一边掏出手绢扇着风,一边看着精力十足、一点都没有疲惫之像的小茹蹲在竹林间卖力的挖笋,不由得有些感慨,小孩子体力就是强! 休息了几十分钟后,眼看着小茹挖的正欢,胜兰觉得歇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就伸手去拿身边篮子里的锄头准备开挖,岂料她手才一动,指尖上就传来一阵刺痛。 胜兰迅速的缩回了手,瞧见了中指上冒出了两个小血珠,同时一条灰色带斑纹的蛇迅速从篮子边游进了草丛。 “小茹,快过来,我被蛇咬了!” 疼痛瞬间就加深了,剧烈的让胜兰浑身都想颤抖,手指头一立马就肿了起来,很明显咬她的是条毒蛇。 胜兰前世有过一点这方面的知识,她立刻掐住指关节,忍着痛用力把伤口的血和蛇毒往外挤,同时大声喊叫小茹。 小茹连忙窜了过来,一看到伤口就惊讶道:“呀,是毒蛇咬的。”说罢她拉过胜兰的手指头就要吸。 “不能吸,吸了你会中毒的。”胜兰急忙推开了她,满头冷汗的道:“把镰刀给我。” 小茹带了一把小小的镰刀,闻言立即就拿了过来,胜兰掐着自己的手,分不出手去拿镰刀,就直接对小茹道:“快,用镰刀的尖头,把我手指被蛇咬的地方用力划开!” “姐姐,我不敢,我害怕!”小茹一下子哭出了声,胜兰的手指头此时已经变得红肿粗大,被蛇咬的两个创口都是紫黑的颜色,流着同样颜色的血,看着血淋淋的很吓人。 “乖小茹,别怕!”胜兰此时已经痛的有些忍耐不住了,虽然她处理的很及时,可还是有一部分蛇毒进入了她体内,她不认识咬她的是什么毒蛇,可是能感觉到毒性的强烈,她此时已经觉得心里发慌、头有点晕了,再拖延下去,恐怕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小茹,你把镰刀放我边上,我自己来。”小茹还小,胜兰知道无法勉强她,只能换个法子自救。小茹闻言点点头,立刻把镰刀放到胜兰的脚边,自己害怕的退后一步。 胜兰迅速踩住镰刀的木柄,将受伤的手指对准镰刀的锋利白亮的尖头狠狠划了下去,连划了三道口子,直划的手指头上皮肉外翻,鲜血横流才作罢。可能由于蛇毒刺激的原因,这样的自残她并没有觉得多少疼痛。 划开伤口后,她努力的挤着毒血,对小茹道;‘好了,这山上有没有治蛇毒的草药?” “有,有,我这就去采!”惊吓过度的小茹这才反应过来,她慌忙跳开在草丛里乱翻起来,很快就踩了一大把药草,立马塞进嘴里嚼碎了让胜兰敷在手指头上。 草药的清凉让手指头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些,可心脏的悸动和大脑的头晕却变得厉害了,胜兰已经有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毒性太强烈了,她深知光外敷是治不了蛇毒的,可此时的她根本不能下山,动起来的话,血液循环加快,她中毒会更加严重。 “小茹,我走不动了,你快去山下找人来。” 胜兰只能有气无力的再次借助小茹的帮助,小丫头虽然小,遇事很慌乱,但是很听话,闻言立刻就道:“好,我回去喊人,姐姐你等我,我们一会就回来。”说罢兔子似的飞速的跑了。 胜兰欣慰的点了点头,坐在地上没动,此时她的蛇毒已经蔓延到了手臂上,整条手臂都开始肿胀,疼痛一波波的刺激着身体,疼的她额上冷汗淋淋,意识也跟着一阵阵的开始模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眼前已经开始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楚风景时,顾玉林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她耳边。 “快,先把这个吃了。”随着他的声音,胜兰感觉到嘴里被塞进了一个散发着苦腥味的药丸,她急忙吞咽,中毒后的喉咙已经有些肿大了,她连吞了几下才艰难的吞了下去。 “还好,你伤口处理的很及时,大部分的毒都被挤掉了。”看着胜兰手上的伤口,顾玉林很庆幸的道:“这种毒蛇很厉害, 慢一点点你就没命了。” VIP卷 第一二四章 坦白 听了顾玉林的话,胜兰知道自己应该没什么危险,心头顿时就松懈了,她一放松,意识就变得更模糊,没来得及回答顾玉林的话就晕了过去。 见胜兰晕倒,顾玉林也有些紧张,他胡乱用纱布将胜兰受伤的手指简单包扎了下,立刻就背起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下了山。 山路崎岖湿滑,并不好走,就是一个人下山,也得小心慢行,顾玉林背着胜兰着急的快速下山,走的很是吃力,一路上有好几次都差点把胜兰摔了下去,好在最后都有惊无险的避过去了。不过闻多了林间的花香花香,顾玉林的哮喘病很快就被诱发了,好在他早有准备的带了防治的药包,虽然呼吸已经开始紊乱,可一时半会还能坚持的住。 他咬着药包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着伏在自己肩头紧闭着眼睛的胜兰,拼足了劲一口气跑下了山,几乎是在和死神争夺时间,一进家门就差点晕了过去。 “快快,快放下来。”刚被小茹找回家的苗郎中见状手忙脚乱的冲了上来,接下了胜兰往椅子上一放,立刻就将顾玉林扶了过去,连连责怪道:“左邻右舍都有人在家,你怎么就不喊一声呢?大家伙可以一起去把王姑娘抬回来的,你这样子要是发了病倒在山上,岂不是白搭进一条命!” “我——没事——蛇毒——很厉害——我怕——来不及!”顾玉林大口的喘息着,一张脸已经憋的有些发紫,他艰难的解释道,发出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别说了别说了,快歇着,我看王姑娘的脸色还好,你已经给她服了解毒丸了吧。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苗郎中说着就掏出了银针帮顾玉林针灸,重新拿了药喂他吃下,针灸了一会见他的呼吸慢慢稳定了些,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转身去看胜兰。 他解开胜兰的伤口的纱布看了看,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再诊了会脉,才点点头道:“还好中毒不深,药也吃的及时,再吃几丸蛇药就没事了!” 说着他就开始责怪顾玉林:“你啊你。长这么大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就算再怎么喜欢人家想英雄救美,也得分清楚场合估算下自己的能力。别美人没救到自己先见阎王了。叔再晚回来一会,你的小命就搭进去了,今天是你幸运两人都没事,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千万别逞能,知道了没!” 顾玉林躺在藤编的躺椅上。虚弱的点着头,微微的笑着。 他也知道这一次自己太心急了,险些赔进了自己的性命,可如果再遇见这种事情,他想自己依然会做出一样的选择。这里山上的毒蛇有多厉害他是很清楚的,普通人被咬了后常常不到一刻钟就毒发身亡。这一次要不是胜兰自己聪明果断,恐怕他跑上山时见到的就是她的尸体了。 顾玉林很庆幸自己及时救下了胜兰,方才得知她被毒蛇咬了时。那种要失去她的无限恐慌的感觉让他根本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思绪;就算明知道前方是死路他也会冲上去的,现在只不过是病发一次,又算的了什么! 眼见的胜兰已经脱离了危险,顾玉林心中欣慰,根本就没把苗郎中的责怪放在心上。 胜兰一直昏迷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醒来后她发觉除了中毒的手指手臂还有些发麻红肿外,身体几乎已经没有其他的异常了。她很快就能下床活动,并且从小茹的口中知道了顾玉林病发的事情。 知道顾玉林为了就自己差点送掉性命后,胜兰觉得非常的不安!早在山上听到来救自己的人是顾玉林时,她就有这方面的担忧,没想到还真连累了他!如今的她真的不想再连累顾玉林了,她欠他的已经够多,再欠下去,就真的还不清了。 她虽然拦不住顾玉林喜欢自己,却也是真心不想再和他闹出什么事情让别人误会,可意外已经发生,如今顾玉林为了她连命都不顾了,只怕在所有人的眼里,她都应该以身相许来报答他吧! “哎——事情越来越难以控制了!”胜兰叹口气抱紧了自己的脑袋,她承认如今的自己对顾玉林是有那么点点动心,再加上这一次他的舍身相救,她更是感动,可那点动心和感动还远不足以让她接受他嫁给他!更何况她心里还有条鸿沟,一条说出来顾玉林肯定迈不过去的鸿沟。 在她前世生活的现代社会,很多男人都在乎妻子婚前的贞洁, 更别说在这世俗落后的民国了!如果顾玉林知道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应该就会放弃了吧!胜兰无奈的想到了这个上面,心中一时非常的苦涩,她真的不想提起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如果可能,她希望一辈子都不要让别人知道。可如今为了顾玉林不再对她抱有希望,为了他能早点找到自己的幸福,她宁愿揭开自己的伤疤。 “这辈子还不清他的恩情的话,那也就只能亏欠他了!对不起,顾玉林,我们相遇的总不是时候。”胜兰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了下来。 她趴在床上将自己蒙进被子里难过了一会,就起身擦干眼泪去了前院,去感谢苗郎中。 苗郎中的诊室就在前院,距离并不远,胜兰很快就走了过去,走到门口时,她意外听到了苗郎中和顾玉林的谈话声。 “唉,本来只要你今春不再发病,叔就有九成的把握帮你彻底根治了。眼下到处都是花粉飞絮的,你这一复发,一个月之内想好都难!“苗郎中叹了口气道:“喘病在二十岁之前治疗的效果最好,二十岁之后还不好,恐怕就要跟着你一辈子了。” “叔,我这病是天生的,哪那么容易好!您就别惋惜了,有您找到的那个偏方,我以后慢慢养着。时间长了会好起来的。”顾玉林声音依旧和以前一样清清淡淡的,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 “你呀你,你这样子人家可未必领情啊!”苗郎中接连叹气道:“我看那丫头对你好像没什么意思 。‘ “叔,您别那么说,我帮她,又不是冲着她人去的。”顾玉林的声音有点低,听得不是很真切,胜兰凝神静气,努力的竖起了耳朵,才听见他说:“我对她好。是我愿意,她回不回报我不在乎,只要她好就行!” “你呀你。傻小子呀,她本来就该是你媳妇嘛!这双当家长定下的亲,还能容她一个人就反悔了?” 苗郎中恨铁不成钢的怒道:“换了别人,抢都抢回家了,就你还在这里怜香惜玉的磨叽。小心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叔——”顾玉林的声音陡然拔高了点,像是对苗郎中的说法有些不满,胜兰正想听听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白氏突然从背后冒了出来,一把拉住了她。 “白姨——”胜兰的惊呼还未出口,就被白氏捂住了。 白氏一边示意她别说话。一边直接把她拉回了后院,一直走到僻静的角落里,四顾无人后。她才停下来道:“王姑娘,刚才我有些鲁莽,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白姨,您找我有事吗?”其实看白氏的模样,胜兰就能猜出她的来意。但她还是礼貌的先问了一句。 果不其然,白氏随即就道:“王姑娘。我是粗人,说话不会拐弯,这几个月来你在咱家生活,玉林对你是什么态度,想必你心知肚明,今天我这当娘的就想替他问问;你对玉林到底是什么心思?按理说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彼此又是定过婚的未婚夫妻,早该成亲了。” “白姨——” 胜兰低下头,不敢看白氏焦急期待的目光,声音低低的回道:“您来的正好,我也正想和您商量这事,我知道玉林对我好,可是我不能嫁给他,我们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了?”白氏一听就急了,慌忙问道:“你是担心你家人丁单薄,会克到玉林吗?那不是问题,当初玉林他亲爹娘既然同意了,就是没在乎你家的事,我还听说他们专门找人合过八字,你们八字很相配,是天定良缘,你绝对克不到玉林的。” “不是那个原因!”胜兰摇摇头,想说出真相,又有点说不出口,嗫喏着卡住了。 “不是那个又是什么?”白氏一把拉住了胜兰的手,语重心长的劝道:“闺女呀,不是我夸自己的养子,实在是不管人品样貌玉林都没得挑,他才来这几个月,这附近几个村子都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看上他了,要不是有你在,那提亲的媒人早上了门了。我知道你出身比他富贵,又读过洋书学问高,可女人嘛,终归是要嫁人的,嫁个从心眼里疼自己的男人比什么都重要。他为了你连命都舍得丢,这种男人去哪里找,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的喘病虽然不好治,可如今对身体也没什么影响了,你也看到了,这几个月他生龙活虎的,和普通的小伙子没什么两样?就是家里穷了些,可年轻人,谁又能断定他会穷一辈子?” “不是,白姨,您误会了,我没嫌他穷,玉林很好,是我配不上她!”胜兰白氏逼的几乎已经没有招架之力了,低声又回了一句,想说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王姑娘,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白氏听的愣了下,随即有些生气道:“论样貌学识,甚至家境,你都比玉林强,要不是你家亲人去世的早,说实话玉林也高攀不上你,如今你挑不出他一样不好的地方,却还是不想履行婚约,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心思?喜欢上了别人?” “没有!”胜兰听到白氏的话音中有了些怒意,心中知道再不说出那件事,恐怕就要得罪白氏一家了!她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无奈的回道:“是我配不上玉林,我在金陵……发生过事,我已经不清白了!我配不上他。” ps: 今天又更的相当晚,抱歉,你们可以慢慢存着看……………………………………溜走 VIP卷 第一二五章 知晓 “什么,你说你已经不是姑娘家了?”白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弄的张口结舌,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句。 “是,所以,是我配不上玉林,以后您就别提我和他的事情了,那婚约就当不存在。”胜兰再也坚持不住,说完后立刻撒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会?”白氏一时有些懵了,她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胜兰回了房间后就把门关了起来,独自坐在床上沉思。 这种不贞洁的事情,放到她生活过的前世,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是在这里,是女人的奇耻大辱。许是因为在这个世界生活多年受了影响,胜兰一直都不敢说出那件事,甚至连想都不愿意去想,在对顾玉林有了好感的这些日子里,那件事一直像块石头一直压在她的心底,压的她苦不能言,此番终于说出来后,她反倒有种轻松解脱的感觉。 “也是时候离开了!”摸着缠满纱布的手指,看着外面明媚温暖的春光,她低头自言自语了一句。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只会让自己尴尬,还不如早点离开的好。反正她的身体也已经好了许多,而且都几个月过去了,武兆铭未必还盯着玉阳那边,悄悄的联系杜微雨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想着离开的事情,胜兰脑中不知不觉又浮现出了顾玉林的身影;那个外貌俊美羞涩,内心稳重善良的男子,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他曾救了她的命,也帮了她很多,从日常的相处中,她一点点的发现了他的好,对他动了心思。只可惜恩情再重良人再好,她也只能有缘无分了。 胜兰长叹一口气,起身将自己仅有的几件行李收拾了下。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晚间休息时,白氏憋不住的将白天的事情告诉了丈夫苗郎中,很不开心的道:“我原以为玉林和王姑娘是对天作的好姻缘,可谁知道?这王姑娘人看着老老实实的,平时连大声说话都很少,行事规规矩矩的,怎么就做出了那种没脸没皮的事情了呢?我说她在金陵好好上着学怎么会拼死拼活跑了。感情是惹了有钱人家的花花大少了。” “别乱猜测!”苗郎中听的眉头一皱,责怪了白氏一句:“王姑娘不像是那种人,没准她是被逼的。” “我看未必。”白氏当即反驳道:“真要是被逼的。她还不早寻死觅活去了?可你看看她自打到了咱家,该吃吃该喝喝,有说有笑,有哪一点能看出她被人糟蹋过的样子?我敢打赌这事玉林不知道,连玉林都瞒过了。肯定早在她受伤之前就已经不清白了。” “反正王姑娘自己都说了配不上玉林,你还啰嗦这么多干什么呢!”苗郎中白天翻山越岭的出诊,累的要命,早就困倦极了,被白氏絮叨的没法睡觉,有些不耐烦了。 “我这不是憋屈的慌吗?”白氏叹了口气道:“我原想着她是玉林的未婚妻。人长的漂亮脾气好,又有学问,家里还有点家底。玉林又喜欢她,就想好好撮合他们赶紧成亲成就一段好姻缘。你说我这几个月好饭好菜好药的供养着她,到头来……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为他人做嫁衣裳!我就是可怜我的玉林。头一次看见他那么心心念念的喜欢一个姑娘,结果……哎你说她这算不算是给玉林戴了绿帽子。” 白氏白天想了一天。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天下当母亲的没有不偏爱自己儿子的,顾玉林虽然不是她生的,却是她亲手抚养大的,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眼看着儿子喜欢的姑娘出了这种事,她心里比谁都不好受,胡乱揣测了一通后,对胜兰也有了几分怨气。 “还没成亲呢,什么绿帽子红帽子的,睡觉睡觉,你有精神我快困死了。”苗郎中烦躁的翻了个身,不再理会白氏,背过去睡下了。 “你呀——唉——你说这事我该怎么跟玉林讲呢?”白氏等了几分钟听不到苗郎中的回应,也不敢再吵丈夫,只好怏怏不乐的也睡下了。 胜兰不知道白氏什么时候会把那件事告诉顾玉林,不过她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再多呆一天都觉得是煎熬,于是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就去找了顾玉林,告诉他自己要走的事情。 “我想让你帮忙找个人递封信回玉阳给我的老师,我还有笔钱存在她那边, 数目不小,老师对我也很照顾,以后我去别的地方生活应该不会很艰难。”说话间胜兰不敢抬头看面前顾玉林惊诧的目光,低头慢慢的解释道:“我和白姨一家非亲非故的,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麻烦她们,反正我眼下的身体已经好了,去哪里都没问题。” “是因为我吗?”看着胜兰依旧消瘦的面孔 ,顾玉林心中不忍,却也不能强迫她留下, 只想弄明白她是不是因为介意自己才要躲开的。 “不是,本来我当初跟了你来这里就是因为走投无路,如今已经有别的去处了,自然就要离开!”胜兰强挤出笑容回道:“谢谢你和白姨一家的照料,我会一直记住你们的恩情的!” “我会帮忙找个可靠的人去送信!”顾玉林沉吟了一会回了一句,胜兰说了句谢谢,随后两人之间就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气氛有些尴尬,胜兰正想离开,顾玉林突然问道:“ 如果我也离开这里和你一起上路,你会同意吗?” “不会!”胜兰闻言心中狂跳了一下,她猛的抬起头看向顾玉林,口是心非的道:“顾玉林,我早说过我们不适合,放过我吧,别让我恨你好吗?” “胜兰!”听到这样狠心的话语,顾玉林面上显出了少许隐忍的痛苦之色,他猛然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胜兰的手道:“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上一次你被蛇咬了,我慌的连魂都飞了。从那时刻我才知道,我根本不能没有你,胜兰,留下来,或者我陪你一起上路,好不好?” “我不值得你喜欢!”胜兰只呆了下,随即就使劲将手从顾玉林的手中抽出来,忍着心中的难过故意冷冷的回道:“ 你别再这样了,我都快走了,你难道不能给我留点好印象吗!” “为什么。胜兰,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我。”顾玉林知道一旦胜兰离开,他就彻底没机会了。他不想放弃,即便是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他还是想努力一把,况且,他一直认为如今的胜兰应该是对他有感情的。 “没有为什么。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要回去了,别忘了送信的事,如果你不方便,我就去找别人帮忙,谢谢你。再见。” 胜兰用力甩开顾玉林,努力克制住心底想流泪的感觉,冷眼回答完顾玉林的话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胜兰。胜兰——”顾玉林刚追出门去,就被迎面而来的白氏拦住了。 “玉林,你过来,娘有话和你说。” “说吧!说出来,他就应该会放弃了吧!”胜兰闻言脚步停了一下。随即就加速逃离。 “娘,有事等会再说!”眼看着胜兰走远了。顾玉林急的要命,推开白氏就想跑。 “ 娘就是想和你说说王姑娘的事,你别追了,追上去也没用,她不会嫁给你,娘也不想你娶她。” “为什么?”顾玉林闻言顿时愣住了:“娘你说什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唉,这事,这事叫娘怎么说呢,反正,是王姑娘自己的问题!“白氏看着顾玉林焦急的目光,又心痛又无奈,跺了两下脚才拉过顾玉林的耳朵悄悄把事情说了出来。 “娘你是说真的?” 顾玉林一听就气血上涌,整张脸立马变的通红。 “这种事情娘能乱说吗?这可是王姑娘亲口告诉我的。”白氏见顾玉林急了,生怕他再犯病,急忙安抚他道:“玉林啊,你先别急,顺口气,快顺口气,有什么事情咱从长计议,不急这一会儿,来,放松点……” “不,我要找她问清楚,我一定要找她问清楚!她一定是被迫的,一定是。”陡然知道了胜兰的秘密, 顾玉林立刻想起了胜兰在金陵死命逃脱的情景,想到她可能是在那之前受了欺负才不顾一切的要逃走的,她那样拼了命的逃,一定是受了非常大的伤害,他顿时心痛无比,不顾一切的推开白氏要跑去找胜兰。 “哎!傻儿子啊,这种事情你怎么好问啊?”白氏死命拉住顾玉林不松手,连连劝道:“听娘的话,先冷静下顺顺气,你这样子娘实在是害怕——” 顾玉林此时脑中嗡嗡一片,早已经听不进去什么,他满脑子都是胜兰失贞的消息,满心都是胜兰被人欺负的痛苦,他又痛又恨,心痛她受了伤,更恨自己没早点把她救出来。 他用力推开白氏,快步跑了。 “儿子——”白氏还想追,被身后的苗郎中喝止了:“孩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你别跟着瞎掺和。” “可是玉林他,他万一气出个什么来?”白氏急得要命,很不放心。 “玉林身上有药,再说了,我不是在家吗?能出什么事!”苗郎中干脆把白氏拉进房,看着她不让她出去胡乱插手。 顾玉林脑中一片混乱,他一路冲到了胜兰的房门前,来不及敲门就砰的一声撞了进去,把正在叠衣服的胜兰吓了一大跳。 她还没反应过来,顾玉林就已经扑到了面前抓住她的手问道:“是真的吗?我娘说的是真的吗?” “是——”看着他泛红的眼睛,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接连喘息的模样,胜兰又害怕又心慌,生怕他气出什么来,老老实实的回道。 VIP卷 第一二六章 芒刺 “为什么瞒着我?”顾玉林的话音颤抖着,连带着全身都在抖动,他嘴唇一个劲的哆嗦着,眼眸含泪的看着胜兰,注视了几秒钟后猛然把她拥进了怀里,流着泪道:“对不起,是我去晚了,我明明早就怀疑你处境不好,却一直犹豫着没去救你,对不起……” 见到顾玉林为自己哭了,胜兰的泪水也夺眶而出,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底的苦痛让她没有挣脱顾玉林的拥抱,而是靠在他的肩头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不关你的事,他不是你能惹的起的人,就算你去了,你也救不了我……”胜兰大哭了一场,可是等哭完理智稍稍恢复了后,她立即就推开了顾玉林,无视顾玉林的失神,转过身背着他道:“不好意思,刚刚我有点失态了。” 胜兰的确是失态了,自从出了那事后,她身边从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一开始在金陵时只有算计和蔑视,周围人看待她的眼光就像看待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 对她没有丝毫的尊重。而逃到徽州后,她一直将秘密藏在自己的心底,妄图忘掉那段不堪的记忆,可是却经常在半夜被噩梦惊醒……她一个人伤痛的太久,突然看到顾玉林这样,就禁不住的沦陷了。 可她的理智到底没有完全消失,想着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了,这样子只会徒赠顾玉林的烦恼,她又慌忙推开了他。 “胜兰——他是谁?他到底是谁?”方才听着胜兰的哭声,顾玉林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他一直珍藏在心底的女孩,当做珍宝般呵护关爱的女孩,却被别人伤害了,那种痛苦怨恨让他心中愤怒的几乎要发疯,他恨不得能立刻就找到那人将他一刀子捅死。 “不要问了,顾玉林。我不会说的。”胜兰痛苦的掩住脸,摇头不肯说;武兆铭的权势地位太高,说出来只能增添她和顾玉林的痛苦,其他的毫无帮助,她宁愿一个人一辈子隐瞒下去,也不要把顾玉林拖进来。 “胜兰——”看到胜兰的模样,顾玉林不忍心再问,他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想再次将她拥入怀里,想对她说叫她不要再伤心。想说自己以后会好好的照顾她, 可心中的话明明已经冲出了喉咙,却卡在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方才冲动的跑过来,冲动的想要关心胜兰,冲动的抱着她哭,被痛苦和仇恨弄的几乎要疯掉,可等到此刻冷静下来后。他才发觉自己的心里不知何时已经生出了跟小小的芒刺。 他最喜欢的女孩、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被迫成了别人的女人,她的第一个男人不是他,永远都不是他了。 顾玉林缩回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呼吸一阵阵的不顺,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恨自己会突然有那么丑陋的想法。 又为胜兰已经不贞洁的事实而伤心;他太在乎她了,在乎她的一切,他希望她将来能完完全全的都属于他。可眼下她最宝贵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一想到她曾被迫躺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顾玉林就有一种想要吐血的感觉,心痛的几乎整个身体都麻木了,呼吸受阻,他不由自主的就弯下了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感觉到异常的胜兰连忙转过身来,看见眼前顾玉林的脸庞已经完全变成了紫色。他弯着腰几乎马上就要瘫倒在地上,嘴巴张的大大的,喉咙里发出异常的声响,像一尾被强行拉出水面的鱼,艰难的汲取着身边的空气,却吸不了多少。 “顾玉林,你的药呢,你的药呢?”胜兰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她慌忙扶住顾玉林伸手在他身上乱摸起来,她知道他有随身带药的习惯。 很快一个小小的腰包就从顾玉林的腰间被她找到了,她一边把药包拿出来放在他的口鼻处,一边大声呼救:“来人啊,快来人啊,顾玉林犯病了,快来救命啊!” 一直凝神注意着这边动静的苗郎中很快就冲了过来,手法娴熟的开始救治顾玉林,而随后跑进来的白氏则狠狠的瞪了胜兰一眼,一把将她推到了边上,自己抢过去扶住顾玉林,心肝肉的惊叫着。 胜兰被白氏推的跌在了地上,膝盖撞了凳子,疼的她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顾玉林这一次犯病很严重,晕了许久才被苗郎中救醒,醒了后他依然虚弱的很,目光有些呆滞的看了胜兰一眼,就被苗郎中背走了。 白氏握着顾玉林的手紧跟着苗郎中走了出去,临走前她看了看依旧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胜兰,目光里是深深的怨恨。 胜兰能体谅白氏身为一个母亲的心情,她并不在乎白氏怎么对自己,只是兀自低着头流泪,一直等到三人走远了,才慢慢爬了起来。 顾玉林的反应太大了,这让胜兰很是害怕,心中最后一点对爱情的憧憬也彻底的被熄灭了。她无法想象如果以后她嫁给顾玉林,自己失贞的事会给顾玉林带来多大的伤害! 他的身体容不得他压抑,她可能会害死他的。 走吧,走吧,走的远远的,忘记这一切,忘记所有的人,天下之大,总该有我安身的地方! 胜兰扑到在床上,无声的哭了许久。 顾玉林这一次犯病休养了许多天,养病期间他没有再来见胜兰,两人同在一个院子里生活,却再没了交流。也因为此事,白氏一直对胜兰不冷不热的,连带着小茹都不怎么搭理她了,胜兰的生活愈发变得冷凄,她一天天的消瘦了下去,一个冬天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精气神又慢慢散了。 还好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顾玉林病了,她托苗郎中找人往玉阳送了信,大约过了快一个月后,杜微雨找上了门。 自从胜兰在上海失踪,杜微雨就知道肯定和武兆铭有关系,她动用各种办法逼迫武兆铭交出胜兰。可对方先是一直死不承认,后来被逼急了才说出了胜兰从金陵逃出失踪的事情。为此杜微雨彻底和武兆铭翻了脸,她原以为几个月都打听不到一点消息,胜兰十有八九是在外遇难了,意外接到信件后喜极万分,当即就动身来了徽州,亲自找到了这里。 “老师来晚了,让你受苦了。”看着瘦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的胜兰,杜微雨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杜老师——” 见到久别的如亲人一般的恩师,胜兰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在杜微雨怀中大哭了一场。 “玉阳的现在的情况有些乱,而且兆铭一直有派人关注着那边,我这次出来。借用的是回娘家走亲戚的名义。”两人平静下来后,杜微雨摸着胜兰的头发,首先就问她接下来的打算:“你是准备回老家躲起来,还是继续在外面不回去。” “我不回去,杜老师。您的朋友很多,介绍个远点的地方让我去投靠吧!”胜兰慌张的摇摇头道:“我不敢回去,我怕一回去又没了自由。” “老师也是这个打算!”杜微雨点点头道:“我在路上想了一路,觉得你这次要走,就要走的远远的,到兆铭管不到的地方去。我有朋友在湖南长沙。那里隶属南方政府,兆铭绝对不能把手伸到那里, 眼下南北政府正在和谈。路上也算平静,你愿意过去吗?” “我愿意,老师,只要能躲开他,走多远我都愿意。”胜兰连连点头:“多谢老师的安排。就长沙吧!” “是老师没用,拦不住他害你受苦了。不过这一次你放心,老师一定会护住你。”杜微雨掷地有声的道:“我亲自送你过去把一切都安排好,至于你留在玉阳的那几个下人,你就放心吧,老师以后还会照顾好他们的。” 说到这里,杜微雨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她犹豫了下才吞吞吐吐的道:“胜兰,你知道吗,那个和你一起长大的小伙子方汶天已经回了玉阳了。‘ “汶天回玉阳了?真是太好了,我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胜兰闻言当即惊喜的问道:“杜老师,他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健康吗,他有没有在外面吃什么苦头?” 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胜兰从心底里关心方汶天,知道有他的消息后,她惊喜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一切烦恼。 “他——唉——”杜微雨长长的叹了口气才回道:“他现在是玉阳的一个小土匪头子,参与了多次抢劫和制造暴动的事件,已经被政府下令通缉了!” “汶天当了土匪,怎么可能?”胜兰惊讶的一下子跳了起来。 她和方汶天是一起长大的,在她的印象中,方汶天一直是个热情善良的少年,虽然他后来思想上有点钻牛角尖,可他本性还是善良的,胜兰不相信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成了个杀人放火做坏事的土匪,这变化也太大了。 “不可能,老师,汶天不是那种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胜兰怎么也不肯相信。 “李妈亲眼看见过他和其他的土匪在一起制造动乱杀了无辜百姓。胜兰,人各有志,你毕竟不是他,又怎么知道他心底的想法?”杜微雨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低声回道:“不过因为旱灾,玉阳现在很混乱,乡下有很多穷苦百姓都走投无路当了土匪,或许方汶天他也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 “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吗?”胜兰顿时心酸无比, 她这段时间虽然受了不少苦,可一直都是衣食无忧,没有沦落到食不果腹的地步。方汶天独自一人在外面流浪,无依无靠,恐怕受了更多的磨难,听说玉阳的旱灾饿死了不少人,他或许真的只是为了生存。 可他为什么不会桐花巷呢,有杜老师的照料,应该不会让他沦落到吃不饱饭的地步,他是不肯接受别人的救助吗? 胜兰有些想不通,她难过的哭了出来,当即就改了主意道:“老师,我不去长沙了,我要先回玉阳找汶天去,我要把他拉回来,我不能让他当土匪……” 胜兰最恨的就是土匪,所以知道方汶天眼下居然当了土匪后,她比谁都痛心—— ps: 这周到现在还没收到推荐,已经连续裸奔一周了,难道还要继续裸奔下去么?…………555,好桑心,我写的是有多不好,这么不受重视………………啊啊啊,才看到有个小红包,灰常感谢:伽沙曼华书友,突然看到书评区多了一条,开心好多。乃们永远不知道我每天看着书评区一成不变是啥心情。  等会还有一章 今天双更啦 VIP卷 第一二七章 离别 “胜兰,别冲动。”见胜兰急着想回玉阳,杜微雨当即反对:“先别说这个时候你还不能回去,就算你回去了,也找不到方汶天。” “怎么说?”胜兰面色一变:“难道他躲起来了?” “他的确躲起来了。”杜微雨只好把所知道的全说了出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方汶天不是玉阳最大的土匪头子,但是政府通缉他的赏金是全玉阳最高的,所以通缉令一出来他就再没露过面,眼下他人还在不在玉阳很难说,你回去十有八九是白跑一趟。” “可是——”虽然杜微雨说的很有道理,胜兰还是不愿意放弃, 她做不到明知道方汶天误入歧途还袖手旁观,她和他之间有很深的情谊,至少胜兰自己认为,她和方汶天之间是有种亲情的。 她的亲人不多,能陪着她长大的更少,所以她无比珍惜两人之间的情分,哪怕有一丝希望,她都不想放弃。 “听老师的话别回去了,方汶天现在是通缉犯,整个玉阳贴满了抓他的通缉令,只怕等你前脚找到他,后脚他就被捕了,你总不想害死他吧!”见胜兰犹豫,杜微雨继续劝道。 她是绝对不想胜兰回到玉阳的,武兆铭留下的眼线还在,胜兰一旦回去,只怕再无逃脱的可能,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学生再次掉火坑里。 武兆铭已经成亲了,他这个时候正是和裴棠新婚燕尔的时候, 他在北方政府能站稳脚跟,有一大部分原因得益于裴家的强力支援, 这个时候如果胜兰出现在他身边,引起裴棠的怒火,胜兰只有死路一条。 杜微雨不认识裴棠。但是有关裴棠的独占欲很强、婚前就逼着武兆铭发誓不许纳妾的事情她还是听说过的,正是因此她才决议把胜兰远远的送走,让武兆铭这辈子都别想找到胜兰。 “可是我放心不下,杜老师您是知道的,我和方汶天自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他当自己的亲兄弟看待,他要是真的走投无路还好,怕就怕他是心思单纯,被人给骗了。” 胜兰还是坚持想回玉阳,她抱着侥幸的心里。觉得自己偷偷的跑回乡下,武兆铭的人未必能发现她,而方汶天既然能躲许久不被抓住。肯定会有从玉阳脱身的法子。 “听老师的话,别回去,方汶天的事情,老师回去帮你打听。”杜微雨叹了口气继续劝,见胜兰坚持。她不得已亮出了杀手锏:“ 其实兆铭一直有派人盯着我这边的动静,我突然离开玉阳,恐怕他很快就能查出我的行踪,到时候你要是回了玉阳就是自投罗网,别说找方汶天了,你连自己都保不住。” “我——”一听说事情都过去几个月了。武兆铭依然没放弃要抓住她,胜兰顿时白了脸色,沉默了会道:“好吧。我先去长沙。” “这就对了,先保住自己,才能帮助别人!”杜微雨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急忙道:“事不宜迟,你马上去收拾东西。我们走得越早越好,方才来得急。我还没来得及感谢苗郎中一家,这会子我去拜访下他们。” “恩,多谢老师!”胜兰点了点头,心事重重的应了一句。 因为没多少行李,并且早就收拾好了,胜兰回房重新梳洗了下,将自己居住的房屋打扫的干干净净,就拎着小包袱走了出来。 白氏早就盼望着胜兰走了,听到杜微雨说明缘由后,她基本没有挽留,对于杜微雨给的谢礼,她推辞了一番也收下了,倒是苗郎中听说胜兰马上要走,连叹了几口气,包了好几包药物给杜微雨,嘱咐她记得帮胜兰调养身体。 而顾玉林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杜老师并不了解顾玉林,不过她也大概知道胜兰是怎么来到这徽州的,临走前便提醒了一句道:“要不要去谢谢你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这一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 “不用了——”胜兰站在院子里看了一眼顾玉林居住的房间,想起那日他气的当场发病的情形,心中后怕,觉得宁愿自己难受些,做的绝情些,也不能再诱他发病!遂忍住心中的泪意摇摇头道:“不用了,他早就知道我要走,我已经和他道过别了,他身体不好,出不了门,还是别惊动他吧!” “哦——”杜微雨觉得胜兰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她并没有多想,扶着胜兰谢过苗郎中等人就上了马车走人了。 看着胜兰的马车越走越远,白氏站在自家门前长长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其实胜兰那丫头也蛮可怜的,还好她身边有贵人, 要不然恐怕——” 她话还没说完,胳膊上就被苗郎中用力捏了一下,转身一看,才发现顾玉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他正站在大门前,对着远方几乎看不见的马车痴痴的凝望着。 数日不曾出过房门的顾玉林瘦了许多,原本就消瘦的他如今几乎成了个纸片人,春衫晃晃荡荡的套在身上,显得骨瘦如柴,他原本就略尖的下巴更是消瘦,几乎全是骨头,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 看到养子病弱单薄的模样,白氏心疼的几乎当场落下泪来,心中方才对胜兰的那点可怜立马又变成了怨恨,她吸了吸鼻子,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低声劝顾玉林道:“玉林啊,人都走了,你就忘了王姑娘吧!等过段日子你养好身体了,娘给你重新介绍一个,保证样貌个性没一点比那王姑娘差的。” 苗郎中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他连连给白氏施眼色,生怕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刺激到顾玉林。 这些天顾玉林一直刻意躲着胜兰,同为男人,苗郎中看得出顾玉林心中受的煎熬,只是这种事情必须得自己想清楚才行,因此苗郎中只是在边上看着,密切注意着顾玉林的身体状况,并未劝慰他。 在苗郎中的心底。他还是很喜欢胜兰的,对方漂亮温柔有礼貌,看得出家教很好,学识很高,识大体知进退,尊老爱幼,也很勤快,是个绝佳的儿媳妇人选,只可惜出了那档子事。 苗郎中惋惜的摇了摇头;那种事情,是个男人也忍受不住啊。也难怪顾玉林痛苦了。 顾玉林痴痴的望着胜兰离开的方向,完全没把白氏的话听进去,一直看到马车的影子消失的再也看不到。他才缓缓的回过头,目光直愣愣的说了声:“娘,我回房休息了。” “儿子呀,她人都走了,你就别再记挂了。”白氏看着养子的模样。终于忍耐不住,抹着眼泪道:“你知不知道这段日子娘有多担心,娘自己没生出儿子,好不易抱养了你,又三灾八难的,总算挨到你长大了。你说你这时候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叫娘怎么活的下去。” “别说了别说了,玉林这不是好好的嘛!别废话惹他心烦。”苗郎中连连给老婆施眼色。奈何白氏根本不理,他只好无奈的开口劝阻。 “玉林不是你养大的,你当然不知道心疼。”白氏闻言更是哭的厉害,几乎要把这段时间的心疼不满全部发泄出来,她根本不理会苗郎中。拉紧了顾玉林哭道:“儿呀, 娘这也是担心你。你以后别让娘再担心了好不好!娘年纪大了,经不起了啊! ” “娘,我好着呢?”顾玉林终于被白氏哭的变了表情,他回过神来连声道:“娘,我没事,我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想通,娘您放心,顶多再过几天,我想通了就没事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骗娘?” 白氏闻言顿时停止了哭泣。 “是真的,娘,是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儿子以后不会了!”看着养母老泪纵横的脸,顾玉林心头也很难过,他暗骂自己不孝,急急表态道。 这段日子他之所以不见胜兰,是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嫌弃胜兰失贞的想法是丑陋的,他觉得自己很不堪,他想一如既往的对胜兰好,全心全意的继续爱她追求她,可心里那根芒刺却又怎么都去不掉,为此他很是煎熬,煎熬的明知道胜兰要走了,都不敢出来看她一眼。 可等到她真的走了,他才惊觉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她走了,他的心也空了,马车消失了后,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嗖的一下就飞了大半,心中的那根芒刺和失魂落魄相比,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顾玉林终于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了,和胜兰的人相比,那所谓的贞洁根本就微不足道。 就在白氏哭的时候,顾玉林想通了一切,只是还有些凌乱的思绪需要整理一下。 他当即好言劝慰白氏,安抚好养母的情绪后,立刻就开始着手计划以后的事情。 **************** 马车渐渐的走远了,一直到翻过山头,再也看不见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庄,胜兰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了车窗帘子,靠着坐垫稳稳的坐好了。 此时她的心情很是不好,虽然明知道顾玉林一个受传统思想教育长大的人是肯定迈不过那道坎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心中还是很难过,难过自己刚萌芽的爱情被抹杀,生命中刚刚出现的一抹美好又消失了。 “希望他以后能健健康康,平安幸福!”胜兰低头吸了吸鼻子,默默在心中祝愿道。 “怎么,舍不得这个地方?”杜微雨不知内情,她望着春意盎然的山间景色,还以为胜兰是舍不得这个美丽的小村庄,跟着叹口气道:“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悠远沉静, 百姓生活安宁祥和,若不是担忧兆铭会找来,我都想留下来多住几天——” 胜兰苦涩的恩了一声,强颜欢笑。 VIP卷 第一二八章 再相见 胜兰离开了小山村后,跟着杜微雨一路从马车转汽车,从汽车转火车,再汽车马车,中间偶尔还坐坐船,折腾了快一个星期才到了湖南长沙。 杜微雨年轻时学的是教育专业,所以她的同学朋友们基本都做着和教育有关的工作,这一次介绍胜兰来投靠的朋友姓秦,是当地一所小学的校长。 杜微雨之前早就拍过电报和秦校长说明了情况,因胜兰中学毕业成绩优异,而秦校长的学校正缺小学教师,见面后秦校长提问了她几句,就非常客气的聘她做了老师,教一年级小朋友的国文和算术,不但每个月有薪水可拿,学校还包吃住,一下子就解决了胜兰的生活问题。 胜兰非常感激秦校长和杜微雨,虽然湖南她从来没有来过,人生地不熟的,却因为有了工作和住处顿时有了归宿感,一路低落的心情也因此好了不少。 将胜兰安顿好后,杜微雨便要回玉阳了,临行前胜兰取出了自己写的几封信请她带回去;有写给李妈的、给小邱一家的,有给远在淮城的舅舅的、远在徽州的苗郎中一家的,还有给方汶天的,唯独没有给顾玉林的。 她很想写信给他,可每每提笔,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写了一次次都撕碎了,最后只好放弃不写。 给别人的都是报平安的信,唯独给方汶天的是劝说的信,厚厚的数页纸张上,胜兰写了许多两人小时候一起生活时的美好回忆,殷切劝说方汶天;希望他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当了土匪, 都能早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胜兰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送到方汶天手里,但她还是执着倾注了许多情感。没有办法亲自回玉阳找他,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信件上。 “如果能找到他,老师一定帮你把信送过去。”杜微雨有些不放心的拉着胜兰的手嘱咐道:“老秦是个很热心的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以后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解决,不用怕麻烦。这里离家太远,风土人情饮食什么都不一样,你慢慢适应,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嗯,我知道的。杜老师,谢谢您,学生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胜兰感动的几乎要哭出来。在她认识的所有人中,除去家里的人,杜微雨是对她最好最关怀她的人,她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师生的情谊了。 “傻孩子,和老师还客气什么!”杜微雨慈爱的拍了拍胜兰的肩膀道:“以后自己生活要多注意。老师在玉阳也帮你留意着,一旦那边情况缓和了,老师立马就接你回去,还指望着你以后帮我一起打理玉阳女校呢!” 胜兰的大学学业刚刚开始就被中断了,以目前的情况看,她也太可能再去考大学了。所以杜微雨早就帮胜兰计划好,想胜兰将来能回到玉阳的学校去做她的副手。 “恩,我一定会回去的!”胜兰含泪应了一声。依依不舍的送走了杜微雨。 杜微雨走后,胜兰回了学校,就此在长沙安住了下来。 秦校长管理的学校挺大,校园里有教工宿舍、 医务室、食堂、小杂货店,日常生活所需一应俱全。基本上没什么特殊需要的话,胜兰都不用出学校的大门。 事实上她也不喜欢出学校的大门。因为害怕再遇到什么麻烦事情,她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不爱出门,平日里生活简单,也不怎么与别人交往。 最初学校里的其他老师见来了个年轻漂亮的外地女子,都对她很好奇,不时有人和她套近乎,甚至有男老师对她表达爱意。不过时间长了后,众人发觉她个性内敛,不喜与人交往,也都慢慢习惯了她的疏离。 一天天的过去,胜兰的生活渐渐走上了正轨;平淡、重复、单调,一个人孤孤单单。 每天上课下课回宿舍,胜兰在这座陌生的民国城市里过着和前世上班时一样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她并不觉得无聊,反倒是很快就适应并喜欢上了目前的生活状态,只是在许多个孤寂的夜晚里,睡不着的时候,她总会想起一个人。 她时常会想起他那俊美清秀的像个女孩子似的脸庞,想起那双黑亮澄澈的眼眸,想起他单薄却温暖的脊背,想起他总是羞羞涩涩的模样,想起那颗隐藏在柔弱少年外表下的成熟稳重的灵魂。 她在想顾玉林,自从离开了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小山村后,她就一直在想他;想他的身体有没有好一些、想他的哮喘会不会痊愈、想他现在是胖了还是瘦了,想他的心里——还有没有自己。 胜兰知道自己是彻底对顾玉林动了心思,就在她决心离开后不久,她的心就不受控制的被顾玉林的身影填满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感浪潮让她很困惑,她怎么都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顾玉林的。 是在金陵养伤的时候,或是在从金陵逃往徽州的路上,还是一起在小山村生活的时候?是他送自己礼物的时候,还是他为了救自己犯病的时候?胜兰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刚刚开始喜欢一个人,就被迫失恋了,她和他没有可能了,她心中很疼很疼,愈加的憎恨武兆铭。 她恨他的霸道毁了自己的生活、毁了自己的幸福,她恨他强行夺走了自己的清白,让她失去了去喜欢的人携手的机会,她发誓这辈子永永远远、哪怕是面对面碰上,都不要再看武兆铭一眼。 在一日日单调重复的教书生涯中,时光流水般的过去了,转眼间胜兰就已经在长沙待了大半年,迎来了这座陌生城市的新年。 此时老家玉阳的局势已经好了许多,今年风调雨顺,老百姓的日子总算缓过来了些,土匪也没那么猖獗了。方汶天的逮捕令早被人忘记了,只是他的人还是没有出现。谁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胜兰托杜微雨转交的那封信,到底没有送出去。 许是因为太久得不到胜兰的消息放弃了,武兆铭撤回了安插在玉阳的眼线。本来胜兰现在已经可以回去玉阳了,可是恰巧南北政府和谈破裂起了战事,双方零零碎碎打了好几场仗,回家的路途有一半都在战区,路上很不太平,胜兰只好继续留下来当老师。 因为过年,学校里的学生和其他的老师们早已放假回家了,只有胜兰这个外地人独自留了下来。秦校长一家热情的邀请她一起吃年夜饭,被她礼貌的拒绝了。这些年她最怕看到别人家其乐融融一家人一起过年的景象,那种时候她总会没来由的想起自己小时候、想起这一世的早早去世的父母。她害怕自己会在热闹喜庆的时候哭出来,影响了别人的兴致。 吃了午饭后,胜兰百无聊赖,独自一人去街上逛了逛,买了一堆的红灯笼窗花对联什么的。回到学校后就打了浆糊挨个教室宿舍的门去张贴。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过年,她也想把环境弄的热热闹闹的,感受点过年的感觉。 她一扇接一扇门的贴着,最后贴到了大门口时,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 “胜兰,是你吗?”那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丝羞涩的惊喜,一股浓浓的沧桑感。 胜兰浑身一震,猛然回头。看到了自己身后七八步远的地方站了一个衣衫褴褛、胡子拉渣的男人,他独站在傍晚阴冷的寒风中,目光定定的看着她。 可即便对方头发凌乱,满脸菜色,因为衣衫太单薄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顾玉林。 “你怎么会来这里?……”胜兰下意识的开口询问,可嘴巴刚一张开。她就觉得眼中热热的,泪水似乎随时都会落下来,她有些发窘的低了低头,将后面的话咽回了嗓子。 “我来找你呀!”顾玉林微微的笑着,他的嗓音有些嘶哑, 一双纯净黑亮如宝石般的眸子在阴沉的天色中熠熠发光,他大步走上前,一直走到了离胜兰不足一步远的地方才站定,看着她道:“你还好吗?” 在胜兰的怔然注视中,他说完后随即灿烂一笑,目光将胜兰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脚上破的几乎露出脚趾的破鞋子,自言自语道:“看来你生活的很好,反倒是我显得惨的多。” “顾玉林——”胜兰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捏紧了手里的对联,咬着唇含泪看着对方。 顾玉林长高长壮了,也黑了许多,凌乱肮脏的头发和胡须使得他看起来异常的成熟,再加上身上褴褛的衣衫,完全就是个乞丐的模样,看的胜兰眼中一阵阵的酸涩,眼泪忍不住的一颗颗落了下来。 徽州和长沙之间的道路不通,胜兰不知道顾玉林是怎么穿越一路上的重重关卡过来的,可是看得出他在路途上一定吃了许多苦,她直觉的认为他是为她而来,却又不敢相信,只呆呆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别这样,傻姑娘,看到未婚夫落魄的模样不敢认了么?”顾玉林狡黠一笑,继续道:“我这次是专程来带你回家成亲的,你要是还不愿意,我就赖在这不走了。” 大半年不见,顾玉林不仅外貌上变了许多,连带着原来拘谨羞涩的性情也改变了许多,听到他坦然自若的说出成亲的话,胜兰有些发愣。 见胜兰没回答,顾玉林的脸腾的一下羞红了,他扭头捂了捂自己的 脸颊,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这句话我在路上练习了一路,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说出来,你是不是听不习惯,恩,其实,我自己也不太习惯!” “噗——”胜兰顿时破涕为笑。 ps: 看到一张粉红票,非常感谢笑笑60书友,本来想加更的,可是算算时间似乎来不及了,明天可以么,明天作者一定补上。 VIP卷 第一二九章 共处 见胜兰笑了,顾玉林不再说话,只含笑看着她。 接近傍晚的时光,大街上已经没几个人了,街头巷尾四处响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冬日萧条灰败的街景中,顾玉林清亮的眸光格外耀眼,胜兰泪汪汪的看着他,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或许分离才是促进感情的最好调剂,以前在徽州乡下的时候,她还能放得下他,可数月后的今天,看到顾玉林不远千里跋涉而来,一身狼狈的站在她的面前时, 她的顾虑统统被喜悦冲走了,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他,只剩下他。 两人四目相对,含笑无言,忽然一阵北风来,吹的胜兰手中的大红对联哗啦啦的响,她这才惊醒过来,发觉顾玉林冻的嘴唇颜色都发紫了,慌忙道:“怎么穿这么少,别站在风口了,去我的住处暖一会吧。” “孤男寡女的,会不会有什么影响?”顾玉林扭头看了眼胜兰身后空荡荡的校园,问道:“只有你一个人在吗?” “还有几个干杂活看门的,出去逛街还没回来。”胜兰急忙解释道:“没事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不会乱说闲话的。” “那好!”方汶天没有拒绝,说话间他低头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那声咳嗽让胜兰更是忧心,她慌忙把已经打好浆糊的对联随意往大门旁一贴,就领着顾玉林回了自己的住处,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火炉的气门全打开,让炉火升的旺旺的。 长沙的冬天很湿冷,她穿着厚厚的棉衣出去一圈都觉得冷的厉害,仿佛冰冷的水气很快就穿透衣衫透进了骨子里,阴冷潮湿的难受。顾玉林身上的棉衣破破烂烂的,看着根本就抵挡不了寒风。他肯定早冻透了。 胜兰弄好火炉后,紧接着就打了一大盆热水给顾玉林洗漱,顾玉林看着热气腾腾的水,笑了笑道:“还是先给我点温水把,手脚冻太久了,突然伸进热水里,我怕适应不了。” “是我疏忽了!”胜兰红着脸赶紧加了冷水进去,看着顾玉林端着水盆进了洗漱间洗漱,她立刻拿了钱火速跑到大街上,敲开已经关门打烊的店铺。估摸着顾玉林的身量,从内到外给他买了几套男装和两双鞋子。 等她跑的气喘吁吁的回来时,顾玉林还没出来。听到洗漱间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胜兰先是愣了会,才明白顾玉林应该是在洗澡。 她顿时羞红了脸,随即又有些生气的想责怪顾玉林;她居住的这套房子的洗漱间里根本没有暖气设施,窗户还四处漏风。在这种天气里洗澡,他是巴不得让自己生病么。 可是生气归生气,胜兰还是搬了个凳子将新买的衣衫放在了洗漱间的门外,隔着房门对顾玉林喊道:“我给你准备了衣服,就放在门口,你洗完后穿吧。我去厨房烧饭!” 说罢不等顾玉林回答,她就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所谓的厨房其实就是外面一个小杂物间改造的,胜兰平时不想去食堂吃饭时。就会自己在家烧点。灶台是她请人搭的,买了炉子锅铲等全套的厨房用具,这段日子学校放假食堂停火,她的一日三餐全是自己解决的。因为过年,天气又寒冷。她还采购了一堆的鱼肉蔬菜存着,倒也不怕没东西招待顾玉林。 胜兰熟练的升起炉火淘米下锅。摘下挂在风口处的腊肉香肠切了点,又从坛子里拿了条腌鱼出来,还洗了白菜萝卜。 统统准备好后准备开炒, 铲子才拿起来,就看见穿了新衣服的顾玉林打开了房门,站在门边看着她道:“我来炒菜吧!” 洗干净了一身灰尘的他此刻看着清爽多了;脸上带着刚刚沐浴后的红润,半干的头发一缕一缕的遮住了部分的眉眼和耳朵,有些凌乱,胡须也还是很长,却一点也不显得邋遢,反倒凭添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韵味。此时的顾玉林看着已经不是个柔弱的少年了,只是眉宇间那份带着点淡淡忧郁的羞涩感觉,还和以前胜兰初见到的那个少年郎一个样子。 他穿上了胜兰刚刚买回来的青色夹棉长袍,深沉的颜色衬的他气质清冷,于俊美之中沉淀出一种斯文的感觉,整个人显得很文气。 明明出身寒微没读过几天书,却比许多读了大学的有钱人家少爷还像个学生,气质这东西也可以天生么? 胜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笑了笑道:“我烧鱼很好吃的,你想不想尝尝?” “就几个菜而已,我很快就能炒好。”外面比屋子里冷许多,胜兰怕刚洗完澡的顾玉林受凉,没有答应,叫他赶紧回去。 顾玉林低头想了想,说了句好吧,胜兰本以为他会关门回去,谁知道他干脆走了出来,手里拎了个破烂的包袱,径直走到院子里的垃圾桶边丢了进去。 胜兰认出他丢掉的是先前穿的脏衣服,忍不住责怪道:“头发还没干呢,也不怕吹了风,什么东西不能等一会再丢!” “穿了两个多月,臭死了,熏得的你房间味道都变得难闻了!”顾玉林大步走回来,摸了摸了身上的棉袍道:“这衣服很合身,谢谢你!” “不客气,快进去吧!”胜兰不想在外面和顾玉林多言,连连催促他进了房间,自己则抓紧时间炒菜做饭。 顾玉林听话的回了房间,坐在火炉边侧耳安静的听着外面胜兰炒菜的声音,觉得心里无比的安宁幸福。 自从胜兰离开后,他就无时无刻的不在想她,他无数次的想让自己忘掉她都没有成功,那种相思像是早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和他的血液融成了一体,每一天他都想她想的发狂。那根计较她不贞的芒刺早就被思念融化的无影无踪,很快他就忍耐不住决定来找她;哪怕她还是不接受他,他也宁愿跟在她身边远远看着她。 为了来找胜兰,顾玉林先去徽州做了半年工攒了点钱,然后回玉阳找到杜微雨老师,用真诚打动了对方得到了胜兰的地址,随后他就不顾家人的劝阻执意来了长沙。 因为南北政府正在打仗的原因,路上很不好走,先是原本的火车不通了,只能改坐汽车马车转道而来;然后又在路上遇上了劫匪,虽然侥幸逃过一命,身上带的钱物却被抢了个精光;最后身无分文的顾玉林只好一路打短工讨饭来到了长沙,中途还得了场风寒,要不是他自己懂点医术知道找草药救自己,恐怕早就没命了。 原本他计划十一月底能到长沙,然后趁着过年时间双方休战的机会把胜兰接回去,结果路上出了意外,他一直到了年三十才辗转到了胜兰的学校。 一路跋涉挨饿受冻,手脚上生了冻疮,靠着火炉烤了一会就痒的难受,虽然吃了很多苦,不过顾玉林并不后悔来找胜兰,相反他很惊喜;他看得出胜兰如今也是喜欢他的,她看他时眼里的情感和以前在徽州时不一样了,这个发现让他心花怒放,幸福的几乎要晕掉。 外面的饭菜香味很快就飘了进来,闻的顾玉林坐立不安,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再次走了出去,抢着炒了最后一个菜。 炒完菜时,看着顾玉林手上青紫红肿的冻疮,胜兰心中愈发的酸涩,忍不住拉过他的手问道:“怎么冻成这样?” “没什么,路上银钱不够,在一家饭馆了洗了几天盘子,没事的,我已经上过药了,很快就会好。”顾玉林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立刻就把手抽了回去, 见他不肯回答,胜兰也没有多问,只回头麻利的摆好餐桌,放好碗筷准备吃饭,她猜想顾玉林一定也饿坏了。 两人面对面的坐了下来,看着满桌子丰盛的佳肴,顾玉林赞叹了一句道:“真香,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什么都不会做呢?” “除了做饭和读书,别的我的确不会什么!”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胜兰毫不隐瞒道:“比方说针线上刺绣纳鞋底做衣服什么的,我可一点都不会!” “谁要你自己做鞋子做衣服了,以后我赚钱给你买。”说到这里顾玉林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红着脸道:“不好意思,一来就让你破费了。” “这么见外干嘛,我欠你的可是更多。”胜兰脸上微微发红,心里却感到了一丝丝的甜蜜,她一边朝顾玉林的碗里夹菜,一边告诉他接下来的打算:“等下吃完饭我就去拜见校长,就说我老家有亲戚来看我,找他要间空宿舍,这几天你就暂时住学校里吧!” 眼下是假期,学校里空置的宿舍很多,胜兰那里有多余的被褥,完全可以暂时收留顾玉林。 “那就麻烦你了,从玉阳来长沙的路途上太不安宁,要回去的话,可能非得等局势稳定些才行,我得在长沙多待一段日子了。”顾玉林低头谢了一句 “也好,现在路上是不好走,你就先留在长沙吧!” 听到胜兰的接话 ,顾玉林抬眼看了看她,带着试探的神情问道:“我就在学校附近找份工作陪你,可以吗?” “你——”胜兰的筷子抖了一下,低声问道:“你不嫌弃我吗?” “我怕你嫌弃我——”顾玉林说着就丢了筷子,双手伸过去握住了胜兰的手,声音坚定的问道:“胜兰,我人都来了,你还怀疑我的决心吗?” ps: 晚上还有一更,时间嘛,可能十点吧!恩,正在码字中,还要做晚饭带孩子去,不可能提早了。 VIP卷 第一三零章 追求 “我——”胜兰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泪水一滴滴的洒了下来。 这些日子,她越是察觉到自己对顾玉林的感情,心中越是难受;在这个还很传统的社会里,她很了解妻子的贞洁对丈夫有多重要,她不敢相信顾玉林一个受旧思想影响长大的人真的能放下那件事、能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贞洁。 “我不在乎,真的,胜兰,我一点都不在乎!”见胜兰哭了,顾玉林心痛无比,他继续目光坚定的告诉胜兰:“在分别后这半年多的日子里,我早就想通了,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身体,况且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只要你以后能在我身边,只要你快乐幸福,别的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胜兰一下子哭出声来,看着顾玉林急急在自己面前表明心意的样子,她心中无限的痛苦加后悔,她后悔自己当初死命想要逃婚,后悔没听爷爷的话抓紧时间嫁给顾玉林;后悔自己的一意孤行不但让老人家带着遗憾离世,也害的自己吃尽了苦头。 因着前世的记忆,她总想着能走出去,去外面更广阔的天地闯荡一番,然后找一个情投意合,和自己学历相当,有理想有追求的男子结合,幸福的在这乱世之中活出精彩、活出自由。可她忘了,在社会的大潮中,她只是一颗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尘埃,根本无力抵挡那些强行加到她身上的命运束缚。 在乱世之中,能好好活下去就是一种幸福了,她以往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太理想华了。 她总觉得自己经历两世,灵魂比别人更成熟,却忘了自己前世一共才活了三十岁,还是个个性天真没有多少社会阅历的宅女。 就算两世加起来。她也不必顾玉林成熟多少。 折腾到到现在她才发觉,原来她一直想要的幸福生活其实就在自己的身边;顾玉林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他虽然完全不符合以前她心目中那些刻板的条件,却悄悄的撩动了她的心弦,让她一点点的陷入了爱情之网中。 从他以往的表现来看,胜兰相信嫁给了他一定能过上平淡幸福的生活。她以前有眼无珠,刻意的一次又一次避开了他,等到她猛然悔悟时,已经太迟了。 她终于感受到了不能将自己完整的交给心爱的男人是一件多么的痛苦的事,那种痛苦让她根本不敢接受他的爱。 “我都不在乎了。你还在乎它干什么呢?”顾玉林带着笑意过去拥住了胜兰,他动作有些僵硬的将她抱紧在怀里,又安慰了她一句。随后低了低头,试了好几次才鼓足勇气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轻声道:“胜兰,忘记过去吧,忘记在金陵所有的一切。就当你从来都不曾去过,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一起幸福生活,好吗?” “咚咚咚——”胜兰还没回答,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紧跟着秦校长的声音传来道:“小王老师。小王老师,你在吗?” “是校长!”胜兰愣了下,慌忙推开顾玉林。匆匆掏出手绢擦干净眼泪,跑过去打开了房门。 “小王老师,我来给你送点饺子,听说你们那的人过年时都吃饺子的。”秦校长一手牵着小女儿,一手拎着个双层食篮。笑眯眯的站在门外。 秦校长是个热心人,又因为受老同学杜微雨的托付。他一直都很照顾胜兰,今天是年三十,他本想着邀请胜兰回家一起过年,免得她一个人孤孤单单身在异乡心里难受,却没想到胜兰拒绝了。秦校长回去后心里很是不安,思来想去就让家里的厨子包了些饺子,又加上一些长沙本地的特色点心,亲自给胜兰送来了。 开门的刹那突然见到胜兰的房间里还有别人,还是个年轻的陌生男人,秦校长顿时愣住了,有些惊讶的问道:“小王老师,你有朋友来访啊?” “啊——他是——”胜兰还未介绍出来,顾玉林就抢先道:“校长您好,我是胜兰的未婚夫,我姓顾,今天刚到这里。” “未——婚——夫——”秦校长当即瞪大了眼睛。 如今的社会风气开放了许多,未婚男女婚前见面并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秦校长不是吃惊这个,他吃惊的是这半年多来,他还从未听胜兰说起过她有未婚夫的事情,记忆中杜微雨也没提过这件事。 原本他还就好奇胜兰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女孩子,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一个人跑千里之外来教书,还刻意回避着学校其他男老师的追求,像是不想嫁人的样子,有些不理解,现在突然冒出个未婚夫,他惊讶之余,倒是欣慰了些。 不过 胜兰是杜微雨亲手托付给他的,绝不能出什么意外,在没搞清楚对方身份之前,他还不能放心,于是秦校长立即收起了笑容, 好奇的上上下下打量着顾玉林。 见顾玉林文质彬彬的,相貌气质都很出挑,不像是坏人骗子的样子,他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些。 “他是从老家过来的,是我爷爷给定的亲!玉林,这是秦校长。”胜兰羞的满脸通红,也找不到别的理由解释,只好承认了,匆匆给双方做了介绍。为了掩饰自己脸上的尴尬,她急忙将秦校长父女让进屋,抓了把瓜子塞到秦校长小女儿的手里道:“来,姐姐这有香瓜子, 妹妹吃一些。” “姐姐,顾哥哥长的真好看。”小女孩接过瓜子,歪着脑袋盯着顾玉林看。 “秦校长好,多谢您收留照顾我家胜兰,小妹妹也很漂亮哦!”顾玉林打招呼至之余还逗了小女孩一句,惹的对方害羞的立即钻到了父亲身后。 “顾先生是从江苏过来的,一路上走的很艰难吧!” 秦校长知道胜兰的故乡在玉阳,听出顾玉林和胜兰说话时带着一样的乡音,又见对方举止得体,心中又相信了几分。进门就和顾玉林寒暄了一句,瞧见满桌的丰盛的佳肴。忍不住笑道:“我原来还担心小王老师一个人过年会很孤单呢,这下好了,反倒是我打扰你们了。” “哪里哪里,秦校长说笑了,您这样关爱下属,我们欢迎都来不及……”顾玉林落落大方的和秦校长交谈着,俨然一副胜兰家人的口吻。 胜兰只能站在旁边无奈的扶了扶额头,随他去了。 秦校长和顾玉林交谈了几句,就留下食盒准备离去,胜兰趁机提了宿舍的事情。秦校长满口答应,离开后没多久就让下人送了钥匙过来,顾玉林和胜兰吃了晚饭后。就一起过去把房间收拾了一下。 那个房间离胜兰居住的房间并不远,就是前后排的位置,一切妥当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顾玉林站在房门口四下看了看笑道:“这个房子位置极好。能看到你房间的窗口呢!” “那又怎么样!”胜兰小声的嘟哝了一句。 “能看见你住的地方,我就安心了呀!”顾玉林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道:“胜兰,你不知道,这半年来我一直心里不安稳,老是害怕我会永远失去你。现在好了……” “顾玉林,嗯,早点休息吧!”胜兰的心弦被他的话音触动。她怕自己再待下去立马就要沦陷在他的感情中了,在她还没完全整理好自己的心思、不敢放心将自己嫁给他之前,她害怕沦陷。 又想着顾玉林奔波了一路,恐怕早已经累坏了,希望他能好好休息睡一觉。胜兰匆忙想要告别离开。 “别——胜兰——你看天晴了呢?”顾玉林伸手拉住了胜兰,他的手心暖暖的。温热热的暖着她的手背,他的声音亦暖暖的,柔情脉脉的说道:“今天是年三十,咱们别睡的太早,街上一定有人放烟花,我们出去看烟花好不好?” 想两人多共处点时间也不用找这个借口吧!胜兰看着漫天乌云翻滚,偶尔才露出几颗小 星星的天幕, 感觉到脖子被呼啸的寒风吹得冷飕飕的,忍不住在心里诽谤了一句,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道:“天气太冷,我不想出去!” “那——好吧!”顾玉林有些失望的看着她道:“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恩,明天我再过去找你。” “恩——别太早,我要睡懒觉!”胜兰应了一句,刚想走,手又被抓住了。 她回头,看到顾玉林拉紧了她的手不放,在昏暗的夜色下,他的双眸尤为闪亮,像是吸进了星光,他灼灼的看着她,低声问道:“胜兰,吃饭时我说的话全是真心的,我这次来就不打算回去了,除非你愿意嫁给我!” “顾玉林,你别这样!”其他留守在校园里的人已经回来了,胜兰生怕两人的拉拉扯扯被别人看见,着急道:“你今天变了好多?” 他是变了好多,变的比以前大胆多了,居然时不时就敢对她动手动脚了,想起以前他基本不会这样对自己,胜兰很是讶异。 “我再不大胆些,能追到你吗?”顾玉林轻声笑道:“我这一路上看了不少生死,也经历了生死,丛中领悟到了自己以前的懦弱和不足,感情的事情男人本来就该强势一点的,你说是吗?我可爱的未婚妻!” “你真是,讨厌,厚脸皮!” 胜兰赶紧推开了他,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转身就跑了。 “讨厌?”顾玉林看着胜兰慌忙逃窜的样子,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又抓了抓头发道:“好像应该是这样子没错,下次我是不是应该更大胆些?真是,这样子她会不会把我当流氓吧,听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ps: 抱歉抱歉,更晚了…………提示有非法内容,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啊,非常抱歉,明天继续双更。 VIP卷 第一三一章 回家的路 顾玉林就这样留在了长沙,整日若即若离的腻歪着胜兰,像所有恋爱中的男人一样,时不时说些甜言蜜语哄她,还再次送了她一个礼物。 那是一只崭新的檀木梳子,绛红色,月牙形的梳背上描绘着秀气的花朵,胜兰觉得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忘了,就是以前那套东西里的!”顾玉林提醒了一句,有些故作伤感的道:“ 我辛辛苦苦凑齐了一盒子东西送给你,结果你临走时都没带,我只好自己带了追过来,谁料半路上出了点事,一盒子东西就剩下这一个了。” 胜兰这才明白原来眼前的梳子就是以前顾玉林送给她的那盒梳妆用具里的一只,想起当日自己离开时的情形,心头不由得有些黯然。顾玉林瞧出她不开心,也没把话题继续下去,只是从身后缓缓抱住了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低声道:“胜兰,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做人要向前看,不然心多累啊,我们一起向前看好不好!” 胜兰不动声色的把他推开了,心里虽然不太自在,却也不是很抵触。自从顾玉林来了以后,随着两人接触时间的增多,他也变的越来越大胆,如今一见四下没人,他就会对胜兰动手动脚。不是牵手就是拥抱,还好他没有深入的做别的事情,胜兰偶尔勉强能接受,只是在心里感叹;男人就是男人,在情爱之事上,天生就比女人更大胆热切。 胜兰说不清楚如今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她享受着和顾玉林在一起谈情说爱的感觉,却又惧怕迟早会来的婚姻,她不知道自己真成了他的妻子会怎么样?她尤其恐慌那传说中的新婚之夜;嘴上说的好听,可谁知道真正试过后顾玉林会不会反悔、会不会心里不平衡? 毕竟他的生长环境太过落后封建。胜兰无论如何,目前也不敢完完全全的信任他。 只是她这样的态度似乎对顾玉林有些残忍,可是胜兰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很矛盾,在矛盾中纠结的理不出头绪。 开学后顾玉林就搬出了学校自己租房子住,在附近的药铺里找了份工作,除此之外他还接了份抄写文书的活,他从此变得忙碌了起来,来找胜兰的次数也变少了,胜兰偶尔趁他休息时去探望时。总看见他伏在案头奋笔疾书,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写的工工整整。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有很多人用水笔写字,不过顾玉林用不习惯。用毛笔抄写速度自然会慢一些。文件多的时候,他时常要熬夜抄写,胜兰怕他身体熬坏,有些不忍,劝他不要这样辛苦。结果他笑笑说:“咱们年纪都不小了,我不抓紧时间赚钱,拿什么娶你!” “我还没答应嫁呢!”胜兰脸一红,娇嗔了一句。 “那我也得先做准备,万一你答应了,立刻就能娶。”顾玉林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乐呵呵笑道:“说真心话,我做梦都想喊你一声媳妇儿。” “越来越不正经了。” 胜兰被他说的坐立不安,转身就想回去。 “胜兰。我听到个消息!”顾玉林急忙喊住她道:“听说内战快停了,南北政府又要和谈,从长沙通往徐州的火车可能要恢复运行,咱们要借此机会回家吗?” “是真的吗?”胜兰有些惊喜;她平日在学校里不怎么出门,也极少和别人交往。对许多时事都不了解,顾玉林在外面铺子里上班。三教九流都能见到,自然消息比较灵通。 被迫离家许久,能回去她自然很开心,别的不说,她早该回去给父母祖父他们扫墓了,他们供养了她这么大,却逢年过节坟前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胜兰想想就难过。 “是真的!”顾玉林肯定的道:“听说是日本人在边界上发动了好几场战争,北方人民腹背受敌,民众很是怨恨,南方政府内部也有不少爱国人士,一直逼迫当权者停战和谈一起抗日,当权者有些动摇,南北之间已经暂时停火了。” “那太好了,都是一家人,迟早要统一的,打什么打,打日本人才是正经。这次和谈一定能成,我这就回去准备,去找秦校长辞职!”胜兰想起前世全国联合抗战的历史,顿时欢呼雀跃,拔脚就跑。 “哎,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呢!”顾玉林赶紧追了出来,拉住她道:“你也别太急了,就算南北政府真的能联合起来,铁路要恢复交通也不是一天两天事,我们先看看情况,等一段日子再说。” “也好,不过我可以先和秦校长透露下,免得到时候走的太急他找不到新老师!”一想到很快就要可以回家了,胜兰心中激动的不行,她想小王庄、想玉阳女子学堂、想桐花巷、想李妈、想杜老师,想家里熟悉的所有的人,早已经没心情和顾玉林继续交谈下去了,匆匆别了他跑回了学校。 听说胜兰准备回老家,秦校长倒是很开心的样子,以长辈的口吻对她道:“其实我早就想提醒你了,你自己年龄不小了,这些日子我看你那未婚夫小顾人也不错,小两口一直在外面飘着算什么事?早点回去成亲,家里面的长辈们也能早点安心,你要是很喜欢教书,能你成了亲以后再过来,学校依旧欢迎你。” “ 秦校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胜兰连连致谢道:“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来探望您的,多谢您这段日子的照料!” “说那的话,我觉得你教书很好,孩子们成绩上升很快,也都喜欢你,能雇到你这样的老师是学校的福气,你走了我和他们都舍不得呢!”秦校长摆摆手道:“我和老杜也是多少年的朋友了,你就不用客气了,对了,决定什么时候走了吗?” “时间还没定,听说南北政府又要和谈,想等和谈好后铁路通畅了再走,路途太远,坐别的车子要转许多次车才能到家,怕路上不安全。”胜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别的车子是不安全,这次和谈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十九八九能成,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决定要走了,就提前半个月和我打声招呼,我找老师来接你的课!”秦校长很慈祥的笑道:“你也不用再谢了,早点回去好好准备下,这千里迢迢的,就是坐火车也不一定安全,有时间把路途上可能遇到的情况都想好,带足东西,遇到危险要最大限度的保护好自己。” “恩,多谢您提点。”胜兰谢过秦校长,回去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回家的事情,果然没过一个月,就传来了南北政府和谈成功联合抗日的消息。听得胜兰又是喜又是忧,她喜的是这个世界的历史和她前世的不太一样,当权者早早就联合抗日,想必将来老百姓能免受一些战争的荼毒,日子会好过许多。忧的是日本人的经济实力和武器装备都强很多,又早就蓄谋多年想入侵中华,恐怕战争还会持续很长时间才能结束,也不知道老家玉阳和别的许多地方能不能免受日寇的践踏。 不过如今的她毕竟只是个小老百姓,国家大事想多了也是白想,也只想想就算了。随后好消息继续传来,等到四月底的时候,长沙开往徐州的直达列车恢复通车,她和顾玉林抢到了第一班车票,可以回家了。 两人只带了些随身的衣物行李,将多余的东西都变卖了,值钱的小物品全都缝在贴身衣物里,口袋里只留下了少许的现金,穿着打扮也尽量穿的很普通不起眼。因为没抢到包厢票,他们要坐在大车厢里,大车厢能做上百号人,鱼龙混杂,天知道会遇上什么人,火车行程要三十个小时左右,那么长的时间两人不得不谨慎。 谁知道上了火车后,居然看到满车厢里都是墨绿的军装, 两人顿时全傻了眼,问了才知道,原来长沙本地一所军校的学生要前往徐州培训,也坐了这趟火车。 恰好这节车厢没坐满空了两个位置,因新开通的火车票很难买,学校领导本着照顾百姓的思想同意把两张票售对外出售,恰巧被胜兰和顾玉林买到了。 这批学生都是高级班即将毕业的军官,个个受过良好优质的教育,纪律严明,对人极其有礼貌,见胜兰是女子,一路上对他们是相当照顾,就连每顿的饭菜都要强行分给他们一部分,弄的胜兰和顾玉林感激不已,不的不庆幸自己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 一路平平安安的到了徐州,和军校的学生们告别后,胜兰就和顾玉林一起下了火车,顺着人流下了站台,眼看着就要出站了,忽然几列大兵持枪跑过来,粗暴迅速的将乘客们全都驱赶到一个区域停下,并且拉起了警戒线,在领头的人一次次的喊话中,胜兰才知道原来是有高官即将从徐州站坐专列北上,于是她有些好奇的站在人群里,盯着那高官进来的方向看,想瞧瞧是什么样的大人物。 整个车站很快就肃静了下来,过了一会从入站口传来了整齐的军靴声,随着两列数十名持枪的卫兵走过,胜兰看见了一大群穿军装的人簇拥着两人进了站,隔了老远都能看见一片铁灰色的军服中间闪耀出女子火红色衣衫的亮影,随着他们慢慢的走近,胜兰的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 她居然看到了武兆铭和裴棠。 ps: 先放一更,晚间还有一更,大概九点左右吧!请书友们支持哦,谢谢昨天圆子君的粉票票,作者粉开心。o(n_n)o~ VIP卷 第一三二章 求婚 一年多没有见面,武兆铭依旧和以前一个模样;身量高大魁伟,容颜俊美刚毅,气质冷冽,一身铁灰色的高级军装衬的他威武轩昂,周身凌人的气势令人不敢直视。 他走路时步伐迈的很大,但是走的并不快,一面微笑着和身边的众位将领寒暄,一边小心翼翼的扶着裴棠。裴棠一身火红色的西式衫裙,浓密青丝微卷,随意披在身后,耳上缀着闪烁耀眼的钻石坠子,红唇娇艳,满脸幸福的笑容。她一只手挽着武兆铭的臂膀,另一只手轻轻护着自己隆起的腹部,看得出怀孕至少五六个月了。 远远望去,他们男的帅女的靓,夫妻恩爱甜蜜,羡煞众人。原先被突然拦截住不满的民众们也因此开始窃窃私语,纷纷议论猜测着武兆铭夫妻的身份。 人群里面,胜兰早吓的面色苍白呼吸不顺,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一阵阵抖动,仿佛是大冬天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她浑身从内到外,从头到脚,都冷的厉害。 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武兆铭对她的伤害,那一夜是她永远的噩梦,她恨他,更怕遇见他,此时突然在这里遇见他,她早慌的六神无主。 察觉到身边的胜兰不停的在抖动,顾玉林急忙拉住了她的手,连声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胜兰僵直着身体看着远处的武兆铭,目光呆愣愣的,听到顾玉林问话,才猛然醒悟的低下了头,颤抖的连牙齿都在打架,结结巴巴的回道;“没,没什么!” 说罢她一下子反手抱住了顾玉林,将头埋进他的怀中低声道:“我。我有点害怕,别问了,一会,一会就好了。” 大庭广众之下,胜兰还是第一次如此主动亲昵的对他,顾玉林有些吃惊,不由得看向胜兰方才看的方向,远远瞧见一对军官夫妻和一群将领,心头猛的一颤,看向胜兰的目光立即变得复杂起来。 他知道胜兰被人欺负过。可从来不知道那个欺负她的人谁,看道胜兰如此大的反应,他一下子就猜测到了;难道那个恶人眼下就在那群穿军装的人中间?所以胜兰才会如此惧怕失态? 想到这里。 顾玉林心头的怒火立时熊熊燃烧了起来,再次看向那群军人的目光也变的仇恨愤怒。可是再怎么恨,他的理智也占了上风,控制住自己没有轻举妄动;双方差距太大,他没有力量上前去为胜兰报仇。只能愤恨的陪着胜兰,陪着她一起保持沉默,极力回避着。 武兆铭是陪着裴棠回东北探亲的,顺便在徐州视察了一番军务。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胜兰的消息,知道她这是在刻意的躲避他,又因为裴棠有了身孕。为了不刺激到妻子,武兆铭就收回了安插在玉阳的人,忍耐着心底的焦躁。暂时等着缘分的自然到来。 进入车站时,看到被拦在一边的熙熙攘攘的民众,他早已习惯了,目不斜视的扶着裴棠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只是不经意间,他的目光瞥到人群中有一对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年轻男女。心中禁不住有些想笑;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民众的风气已经开放到这个地步了!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见武兆铭频频的看向自己的方向。顾玉林愤怒的回瞪了两眼,随即就后悔了,害怕会引的对方注意认出胜兰,他当即迅速低下了头,抱紧了胜兰将她尽力护在自己身后,沉默着心头紧张的盼望着那群人赶紧过去。 武兆铭突然被顾玉林莫名其妙的瞪了两眼,他有些生气,也觉得有些好笑;真是个莽撞的小子!他并不认识顾玉林,只是觉得对方既然有胆子抱,就应该有胆子让别人看,看见他们的人多了,难道他能个个瞪回去?武兆铭想到此,故意又多看了几眼,惹得身边人都朝那方向看去,民众也跟着看了过去,瞧见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人,不少人忍不住摇起了头,连声议论道:“众目睽睽的成何体统,真是伤风败俗,如今的年轻人啊——” 以武兆铭如今的身份地位,又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他自然不会和瞪他的顾玉林计较什么,好奇的看了几眼就过去了,只是等到上了专列安顿下来后,他回想起刚刚这件好笑的事情时,心里却渐渐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那对年轻男女中的女子身影似乎有些熟悉,只是说不出来熟悉在哪里,因为她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被那男的挡住了,只露出了一小部分的背影和头发。回想着那点身影,武兆铭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她像是谁,加之军务繁忙,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 一直等到武兆铭等人远去上了专列,戒严解除车站恢复正常,胜兰才从顾玉林的怀里缓过气来,看着四周各种各样指指点点的人,她尴尬无比,急忙拉着顾玉林逃离了车站。 因天色已晚,两人今天要在徐州城住宿一夜,明天一早再转车回家,出了站后两人就叫了辆黄包车先去饭店。坐在黄包车上时,想着方才惊恐的一幕,胜兰还有种心有余悸感觉,她生怕自己会被武兆铭从人堆里认出来,甚至都想到了,要是再被他抓住,她说不定当场就去死。 好在武兆铭并没有发现她,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胜兰忍不住拍着自己的胸口庆幸无比。 顾玉林还沉浸在方才的愤怒中有些没走出来,见胜兰面色缓和了些,他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问道:“伤害过你的那个人,是不是就在方才的那群军人里面?” “你说什么?”胜兰当即惊讶的白了脸色。 “我就是想问问,”顾玉林诚恳的道:“方才你那个样子让我很害怕,胜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露出那种神态了,说出来吧,有些痛苦必须有人分担心里才会好受些,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承受,别再一个人闷在心里了。” ———————— “是——” 沉默了许久,胜兰才含泪回道:“就是那个走在最前面挽着妻子的人,北方政府军事总长、江浙四省总督军,金陵武家的掌权人武兆铭。” 顾玉林那句分担痛苦的话切切实实的触到了胜兰的心底,她一直都在他面前掩藏着那份痛苦,意图独自一人埋掉心中的噩梦,却在一次次的失败中早就要坚持不住了,一句分担,让她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话说出来了。心中的痛苦也跟着流露了出来,话一说完胜兰便捂住了脸,泪流满面的哭着问道:“你问他什么干什么呢?我早就说过。总之是你惹不起的人,是我们都惹不起的人,你现在知道了,徒增烦恼。” “是他——”听到那样高不可攀的地位身份,顾玉林倒抽了一口冷气; 从方才看到的情景看。他就知道对方不是他能惹的起的,那人很有可能是那群人中间的一个,是一位高级军官,却没想到会是那群人中级别最高的一个。 顾玉林是听说过武兆铭的,当年武家和北方的裴家联姻,报纸上曾大肆报道过。裴棠的来历地位也很高。出了名的将门虎女、名家千金,两家的联姻可谓是强强联手,两人也是珠联璧合。是无数人都夸赞过的一对姻缘。 武兆铭明明已经有了相貌地位家世都和他很般配的裴棠,却还要对胜兰下手,难道在他们那种有钱有势的人眼里,没有身世背景的女孩子是可以随意糟蹋的么? 难怪胜兰要死命逃出来,面对那样有权有势的一对夫妻。她不逃,恐怕下场会更凄惨吧! 想到此顾玉林更是心痛无比。他当即抱紧了胜兰道:“胜兰,很抱歉对方太强大,我没有能力为你讨还公道,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以后会永永远远对你好,一辈子只专心爱你一个人,我们一起忘记以前,忘记所有的事情,好好过好将来的日子好不好!你不知道,今天看到你难过我有多心痛!”顾玉林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抱紧她道:“胜兰,嫁给我吧,嫁给我,好不好!” “我——”男儿有泪不轻弹,看到顾玉林这样,胜兰的泪水也早模糊了眼睛,他的突然求婚让她有些惶恐,一时之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胜兰,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让你忘记过去所有的不快的。我会用事实和自己所有的努力证明,你选择我是对的。别再犹豫了,我们本来就是订了婚的,是天定的缘分,你爷爷的眼光不会看错的,嫁给我吧,我相信要不是出了这许多意外,我们早该成亲了!”见胜兰神色间有松动的迹象,顾玉林当即快马加鞭,声音沉稳、神态异常坚定的继续向她求婚。 “顾玉林——”胜兰被他抱的挣扎不开,小声问道:“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 闻言顾玉林抬手捏了捏胜兰的耳垂,轻声在她耳畔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你哪里都好,值得我为你付出一切,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喜欢上你了,可能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吧,这辈子来还债,看在我早已决定非你不娶的份上,嫁给我吧!” “我——”胜兰犹豫了许久,眼看着天色渐渐黑了下去,黄包车夫提醒快要到了饭店了,街边的景象快速模糊的往后退着, 顾玉林眼眸却一直在面前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眼中的期待和慌张让她心颤。她看的出他的诚心和真意,回想起在金陵他照顾她的种种;回想起他为了她千里迢迢一路讨饭赶到长沙;回想起两人在一起时他对她的刻意讨好和呵护…… 这样的男人,如果错过了,又去哪里还找得到,自己已经后悔了许多,难道还要继续后悔下去吗?胜兰的心底渐渐暖意上涌,她咬了咬牙,思量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重重点了点头道:“好,我嫁!” VIP卷 第一三三章 回乡 没有戒指,没有下跪求婚,就在一个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时候,在旅途中简陋摇晃的黄包车上,胜兰答应了顾玉林的求婚,同意嫁给他。 顾玉林当即喜极而泣,他抱紧胜兰,念叨了整整一路的媳妇儿,手舞足蹈的像是要宣布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如此的喜形忘色,胜兰心中也很感动,对未来生活的憧憬立刻大过了不安。 “嫁给他,应该会很幸福吧! 又或许,嫁人开始新生活,才能彻底忘记曾经的不快和痛苦……”胜兰微微的低下头,在心中默默的想着,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早已经甜蜜的翘了起来。 婚姻并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族的事情,两人想要成亲,还得通知亲人们才行。还好他们之间早就有婚约了,此时倒不算是私相授受,应该不会受到亲人们的反对。不过胜兰这头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加之她久未回故乡,所以回了玉阳后,顾玉林并没有急着通报家人准备办喜事,而是先陪着胜兰回了桐花巷。 一别两三年,突然见到小主人安然无恙的回来,李妈当即就哭出了声,她扑上来抱着胜兰久久不肯撒手,一遍遍的将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她的头发,生怕她在外面生活受了什么委屈。 见李妈如此,胜兰心中也挺难过的,她当初执意不肯直接和李妈他们联系,到底是存了些私心的;怕会因为李妈他们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如今回来后才发觉那样的做法让关心自己的人受了许多担忧惊吓,她心中顿时愧疚不已。 不过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补偿李妈,眼尖的李妈早就注意到了顾玉林的存在,见是顾玉林陪同胜兰一起回来的,李妈憋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姑娘,你和这顾家小子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也来了?” “李妈, 以后你得叫他姑爷了!”胜兰回头看了眼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含笑任凭院子里的其他人肆意打量的顾玉林,微笑着介绍道:“我们已经决定成亲了,是他特意去接我回来的。” “什么,大姑娘,你,你同意嫁给他了?”李妈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她看看顾玉林。再看看胜兰,好半天才又哭又笑道:“可好了,大姑娘总算想通了。老爷在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大姑娘,你早该嫁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儿子都有了。” “呃——李妈,我今天才回来。正是开心的时候,你就别哭了!”胜兰急忙劝慰李妈:“ 看着我要嫁人了,你该要笑才是,来笑一个!” “我就是开心才想哭的,我日日盼夜夜盼,总算盼到你回来成亲。我能不开心吗!”李妈哽咽着擦了把眼泪又道:“大姑娘,这还没成亲,他。他,他就进了咱家门和你这么亲密,这,这不好吧!” 李妈是上了年纪的人,她思想老旧。到底还顾虑着许多以前的老规矩,觉得得顾玉林和胜兰虽然有婚约在身。可两个未婚男女在一起被人看见了到底影响不好。 “李妈,现在是新社会了,没人讲究那么多了!只要我们自己行的正坐得端,不怕别人嚼舌根……”胜兰笑着和李妈解释了几句,歇了一会后就动身和顾玉林一起去拜访杜微雨。 杜微雨早已经接到了秦校长发来的胜兰回了老家的电报,此刻见胜兰两人平安的站在自己眼前,她眼中满是欣慰,寒暄了一番后,就唤来下人单独招呼顾玉林,自己则拉了胜兰走到一边说悄悄话,开口便道:“你没有责怪老师私自将你的地址给顾玉林吧!” “哪有,我已经决定嫁给他了!”胜兰害羞的低了低头。 “呵呵。”杜微雨笑了笑道:“当初他来找我,说自己是你的未婚夫时,我一开始是很吃惊的,后来想了想;当年你爷爷去世时,我在葬礼上是听说过有这么回事,不过老师知道你既然能撂下他自己走了,那肯定就是对他不满意,一开始我根本没答应他。” “那老师是后来被他打动了吗?”胜兰想起顾玉林坚韧的个性,忍不住抬头问道。 “是啊,那小子几次三番在我去学校的路上拦截,动用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断诉说着你们之间的交往和他对你的感情,说的老师心软了。”说到这里杜微雨叹了口气道:“胜兰啊,俗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看他真的不错,当时去长沙几千里的路,还一半都在战区,多危险啊!他都豁得出去去接你,将来肯定不会负你的。女人这一辈子,关键就是要找个情投意合对自己好的男人,别的金钱地位什么都是浮云啊!” “恩,所以我同意嫁了啊!”胜兰笑了笑点头道:“老师,等我们成亲的时候,您一定要过去,以我娘家亲人的身份过去,在学生心里,您一直都是我的亲人。” “好——”杜微雨笑容满面的答应了,又问道:“这事通知你舅舅没有?” “还没有!”胜兰坦白回道:“我才刚回来,还没来得及。” “那就赶紧雇人送帖子去,你舅舅可担心你了,以前顾家曾经写了信去要退婚,他大老远的跑回来去顾家理论,硬是不肯。去年知道你在长沙后,他担心的要命,隔一段时间就来信问你过的好不好,南北打仗通讯中断的那些日子里,听说他都急的都病了一场。”说到这里杜微雨叹了口气道:“我还听说你舅舅早就开始为你准备了嫁妆,你早点通知他,也让他好好开心下。” “是我不孝!”胜兰听的鼻子发酸,想起曾经小舅舅对自己爱护,惭愧的低下了头,喃喃道:“老师,以前是我自以为是走了弯路,才让你们这次关心我的人为我担惊受怕,如今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了。” “傻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也是没办法。”杜微雨听得当即叹了口气,沉默了会才道:“ 好了不说以前的事了,你们婚期定下了吗?准备什么时候出嫁,在哪里出嫁?” “ 呃,还都没,要先通知长辈,等顾玉林回家商量呢!”胜兰才决定嫁给顾玉林,还根本没考虑那么多,老老实实回道。 “恩,结婚不是儿戏,你们不能自己做主,是要先听长辈们的意见,等长辈们来安排!”听到这里杜微雨有些赞赏的点了点头,两人又聊了一会,胜兰就告辞了。 和顾玉林一起从杜微雨的住处走出来, 胜兰决定先听杜微雨的话,赶紧找人送信给小舅舅,不能让小舅舅继续为她担心,然后——她看了看头顶上的艳阳天,见天色还早,想着清明节虽然早过了,可她那么久没回来,也没去爹娘坟前祭祀过,自然是该先下乡一趟祭拜过世的亲人。 于是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和顾玉林一起就近去街上采买了锡纸元宝金山银山香烛供品等,收拾好了后雇了辆马车就下乡了。 如今的玉阳县城比起两年前大旱匪乱时期已经安宁多了,至少大白天从县城到小王庄的大道上没有土匪出没,不过再往乡下更远的地方就不太安全了。 两人顺利的回到了小王庄,赶去王家祖坟地时,胜兰远远就看见祖父和父亲一家人的坟头上清清爽爽,墓碑前还残留着未烧完的纸钱和腐烂的花枝水果,像是清明时节时有人来祭祀过。 “可能是李妈他们来祭祀的吧!”胜兰没有多想,摆好供品后烧纸磕头,流泪跪在亲人的坟前解释了自己不能来的原因,诚恳的表达了歉意,就在她回想着幼年时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哭的几乎不能自制的时候,顾玉林突然问道:“胜兰,这是什么?” 顾玉林正跪在一边燃烧纸钱和供品,说话间他举起了手,将手中一件纸做的小裙子给胜兰看,诧异的问道:“我记得你那不幸故去的是个弟弟,不是小女孩,为何你要烧裙子给他?” “这——”胜兰这才想起自己一时大意,将烧给真正的小女孩胜兰的东西和其他人的放一起了。这时候要她怎么解释?难道直接和顾玉林说自己其实不是王胜兰,只是占据了王胜兰肉体的一个异世灵魂?这些纸衣服纸玩具是自己特意烧给真正的王家孙女王胜兰的? 那样的话,顾玉林肯定不会相信的吧,他没准会以为自己发疯了!虽然已经决定嫁给了他,有许多事情以后可能都不会瞒着他,可唯独这件事她永远都不可能告诉包括他在内的这个世界的任何人!想到此胜兰叹了口气,只得临时编了个理由,吸着鼻子道:“我随便买的,我娘在世的时候特别喜欢把弟弟打扮成女孩子,我烧几件女孩子的衣服,是想让他们在下面能和以前一样开心!” “原来是这样啊!” 顾玉林当即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即重重磕了几个头道:“ 岳父岳母大人,我是你们的女婿顾玉林, 你们放心,我将来一定会好好照顾胜兰的……” 他居然在坟前表达起决心来了,胜兰一时被他弄的哭笑不得。 祭拜完了后,两人就赶紧回了县城,回到家胜兰和李妈说起坟前有没腐烂的鲜花水果供品之事,问是不是李妈清明时去祭祀的,谁料李妈惊讶的反问道:“什么?有鲜花和水果供品?我清明去的时候只做了菜带了酒水纸钱,没有放鲜花水果啊!” VIP卷 第一三四章 故人相见 “不是你,那会是谁?”胜兰楞了一下,随即就想到了一个人,当即问李妈道:“会不会是汶天?” 胜兰一直都没有放弃找方汶天,只是一直都打听不到他的消息,她怀疑方汶天是不是早去了外地不在玉阳,因而这次回来对还能找到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此时陡然遇到了这件事情,她当即就激动起来。 若真的是方汶天,他还在玉阳的话,她一定要找到他! “说不定真是汶天那小子,除了他,还有谁能想到给老爷他们烧纸呢?老爷也没什么亲戚。”李妈也这样怀疑。 “真是汶天的话,那他人一定还在玉阳!”胜兰激动的当即就喊来了顾玉林道:“玉林,你先回家商议我们的婚事,等具体日期什么的都定下来后,就在乡下把我要成亲的消息尽量散出去。” “你想引出方汶天。”顾玉林是认识方汶天的,他还记得那个会赶车的身材很健壮的高个少年,记得当时那少年眼中对胜兰的赤裸裸的占有欲,他看得出方汶天是喜欢胜兰的,闻言不禁有些担心道:“听说他如今是土匪,我们是不是该小心点儿?” “不,汶天的本性是善良的,他再怎么样也不会伤害我们。”胜兰的态度很坚定,她和方汶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了解方汶天,相信自己的判断。 “好吧,那我知道了。”顾玉林见状也没有再反对。 胜兰和顾玉林的年龄都不小了,在乡下算是大龄未婚男女,双方亲人早就急的要命,听说两人一起回来主动提出要成亲,长辈们喜不自胜,即刻就行动了起来。 胜兰的小舅舅孙文青接了信迅速从淮城赶了过来,带着儿子媳妇一起全权代表胜兰的娘家人与顾玉林家的长辈们接洽商议。事事以胜兰的利益为先,很快就议定了婚期、彩礼、嫁妆等等事宜。 对于这个小舅舅,胜兰也是很愧疚的,如今见对方如此为她着想,她自然感激不已,暗暗下了决心以后要和舅舅一家多多来往,就算淮城比较远,也要好好孝敬舅舅。 顾玉林家里兄弟众多很不富裕,给不了多少彩礼,一开始舅舅还有些微词。但是胜兰既然已经决定嫁给顾玉林,她了解对方的家庭状况,对彩礼什么就没多大要求。就说服舅舅不要争了,意思下就可以。 反正她自己手里还有点钱;存在杜微雨的那的金条还没花完,舅舅帮忙代管的土地也有些收益,以后的日子虽然不富裕也能过得下去,她也不好面子。真心不在乎彩礼的多少。 胜兰唯一担心的,就是以后住哪里?要是和顾玉林那一大家人住一起的话,她觉得迟早会住出矛盾来,想来想去,就悄悄约出顾玉林商议,问二人婚后能不能住桐花巷她的房子里。 岂料顾玉林听了她的担忧后微笑不语。随后就拉着她跑了出去,两人穿过两条大街,在一处临街的房舍前停了下来。顾玉林指着面前的房子。笑着对她道:“咱们以后住这里,两上两下,又临街,生活什么很方便,我都打算好了。楼上我们自己居住,楼下可以开个药铺!” “你哪来的钱买房子?”看着眼前整洁干净的小楼。胜兰异常的吃惊;玉阳虽然只是个苏北小县城,可是因为乡下闹土匪闹得厉害,有钱人纷纷跑城里来住,这几年县城的房价翻了几番,价格狂高,一处不起眼但地段好的两上两下小楼,起码也要两三百大洋,以顾玉林的家庭和他以前的工作状况,他那来这么多的钱?” “这是我养父留下来的!”见胜兰惊异,顾玉林的目光有些黯然,他叹了口气回道:“这房子买了许多年了,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当年我养父去世后,我娘,哦,就是我养母白氏送我回来时,用养父留下来的最后一笔钱给我置了这宅子,因为我亲生父母这边兄弟多,她怕他们知道会闹出什么纠葛,就一直瞒到现在,听说我要成亲了才告诉我!” “白姨的确是个好人!以后咱们一定药好好孝敬她。”胜兰想起那个勤劳朴实的山间妇女,很是感激,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用和公公婆婆小叔大伯子妯娌什么的一大推人挤一个屋檐下生活,真好!她婚后的幸福日子又少了一处磕绊。 “不过咱们成亲时还是要回乡下去成亲的,等蜜月过了才能回到这里来,行吗!” 见胜兰开心,顾玉林的心情也极好,他笑的很灿烂的问道。 “才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当然可以!”胜兰笑着回了一句,两人遂进去看了房子, 还商议了一些以后房屋内家具摆设的事情,就像她前世那些快要结婚的小两口一样,一起幸福甜蜜的安排着以后的小家,两人一直商量到傍晚,才各自分头回家。 胜兰辞了顾玉林兴冲冲的回了桐花巷,老远就瞧见自家大门口停了两辆四轮黑漆的大马车。 如今县城里的人出门基本都是黄包车,要么就是小马车,这样四个轮子的大马车只有跑远途的时候才能看到,一下子就来了两辆,实在是非常罕见。 “会是谁来了?”胜兰想不出自己的亲朋好友里有谁会坐这种大马车来见自己?她迟疑着脚步不敢迈进去。 “大姑娘,您可回来了!”就在胜兰站在门口犹豫的时候,长工小邱眼睛红红的迎了出来,他嘶哑着嗓子道:“有人来找您,等您很久了。” “是谁?”看见小邱神情不对,胜兰心中又疑惑又紧张。 小邱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您进来见了就知道了!”说罢还吸了下鼻子,像是又要哭的样子。 “到底会是谁呢?看小邱那神色对方应该不是坏人”胜兰将信将疑的走进了家门,才一进院子,就瞧见自家客厅外的屋檐下站了四个腰间别着枪的男子。四人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样貌穿着都很普通,要不是腰间的枪。就是一般的农民打扮,看气质身形,也绝对不可能是军人。 见胜兰进来,四个人同时转头向她看来,个个神色探究,吓了胜兰一大跳,她刚想往后退,就看见客厅的门帘一挑,一个衣着雍容、满头珠翠的年轻妇人走了出来。 对方穿着刺绣繁复精美的蜜色苏绣锦缎旗袍,露出的手臂上披着深紫色烫金的披肩。身姿丰满妖娆,乌发高盘妆容精致。看年纪约三十来岁的样子,一双美目微红含泪。两腮水光点点,纤纤玉手拿着方雪白的帕子,捂着嘴巴痴痴的看着胜兰,一连看了十几秒钟,才愣愣的道:“大姑娘。您还记得我吗?” “你是,小——小翠!”眼前的女人虽然浓妆华服,可那五官分明和胜兰记忆中的活泼少女差不了多少,胜兰早就认出了小翠,只是迟疑着不敢肯定。听到对方开口,她楞了两秒钟。随即眼泪就扑簌簌的落了下来,猛然扑上去抱住小翠哭道:“小翠,真的是你。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很久很久,我一直以为你已经不在了……” “大姑娘……我很好,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小翠也流泪不止,她反手抱紧胜兰哭道:“还好。老天有眼,总算让我又见到了大姑娘……” 看着两人抱头痛哭。站在一边的李妈和小邱又抹起了眼泪。 两人哭了好一会才停了下来,久别重逢,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讲,胜兰拉了小翠回房,询问她这些年的生活情况。 “也没什么,当年被卖到窑子里没多久,我就遇上了八爷,他赎我出来,收我做了第五房姨太太。”小翠低头拭了拭眼泪,神态平静的回道:“八爷虽然是土匪,可他知道疼人,对我很好,有什么好吃好用的都尽量往我房里搬。大太太身体不好,一直不在八爷身边,前头的几个姐姐又不得宠,我虽然是第五房,可没人敢给我立规矩,下人也很尊敬,日子过得算是轻松自在。” “那就好!”小翠如今的生活状况已经比胜兰想象中的好了太多,她也不想再去纠结八爷是土匪这件事了,只是紧握着小翠的手道:“看到你安然回来,我总算可以放心了,当年谢谢你,要不是你,恐怕就没有我的今天了。” “大姑娘别这么说,要不是王家,我还不知道死在那个角落里了呢!王家对我的恩情,我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啊对了——”小翠感叹了一番,突然抽回手弯腰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只红色的小锦囊,双手捧着送到胜兰面前道:“大姑娘,眼看就到您大喜的日子了,我们别说以前的事情了。这两年我时常回玉阳来打听您的消息,一听说您这次回来要成亲,就赶紧把这东西送来了。大姑娘您拿着,隔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物归原主了!” “是什么?”胜兰有些不明所以的接过锦囊,一捏到里面的东西,心头就开始砰砰的跳,果然,拿出来后,她惊喜的几乎要哭出来。 居然是当年那只玉镯子、那只李承华的母亲梅氏送给她的想要定亲的玉镯子。看着这隔了快十年还能回到自己的手中、保存的完好无损莹润油亮的羊脂玉镯,胜兰激动的整个手臂都在抖动,她连连道:“谢谢你,小翠,谢谢你帮我找回了它。” 因为镯子被土匪抢走了,自己和李承华的婚事又没成,这么多年胜兰对梅氏一直都很愧疚,总觉得弄丢了梅氏的传家镯子很对不起人家,这下好了,镯子找了回来, 她终于可以安心还给梅氏了。 “镯子是八爷帮忙找回来的!”小翠笑笑道:“八爷受过我们老爷的恩惠,当年他帮我赎了身之后,听说大姑娘的定亲镯子落到了那抢了咱家的匪首头子的相好那里,就想方设法帮我夺了过来,那时候八爷的势力还很小,为了这镯子,他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说到这里小翠低了低头,似是不太好意思的道:“因为咱家的事,我心里一直对土匪挺抵触的,一开始虽然做了他的妾,心里也是不情不愿,就是因为这只镯子,让我觉得八爷是个有情有意的人,才铁了心跟他,大姑娘,您不会怪我嫁了个土匪吧!” “哪的话,能见到幸福平安,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胜兰闻言忍不住又抱了抱小翠,才问道:“见到你光顾着开心,我都忘了问了,你那八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 VIP卷 第一三五章 想不到 “八爷姓连,原本在家排行第八,也是穷苦人家出生,他是山东人,小时候家里遭了难父母亲人都饿死了,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年轻时也做过正当行当,只是都没有做长,后来被逼无奈当了土匪,如今是山东那边数的着的土匪头子,也是咱们玉阳最大的土匪头子,所以道上的人都尊称他为八爷。” 介绍到这里小翠脸上有些羞愧,低了低头道:“大姑娘,八爷能混到今天,那昧着良心的事情肯定也没少做,我不会为他开脱什么,也不敢说他是好人,只是他如今毕竟是我的依靠,我希望大姑娘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太讨厌他。” 其实讨厌不讨厌有什么影响呢,反正胜兰自己和土匪八爷又不可能有什么交往,见到小翠如此介意,胜兰不禁失笑,连忙安慰她道:“我和八爷没仇,不会讨厌他的,虽然我恨土匪,可他救了你,又用心待你让你的日子过的舒舒服服的,算起来也算我的恩人,我还是有些感激他的!” “谢谢大姑娘体谅!”小翠笑了一下,随后像想起了什么事似的,期期艾艾的道:“大姑娘,有件事情,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现在告诉你比较好。” “什么事?”胜兰有些意外,不知道小翠还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 “有个叫方汶天的小伙子,据说是和你一起在这桐花巷长大的,他如今就在八爷的手下,算是个小头头。” “汶天——”胜兰心口一紧,当即抓住小翠的手问道:“他是怎么当上土匪的,是出了意外被你们救下的吗?” “不是——”小翠的神色有些黯然,低声回道:“他是自己主动要求加入的 。” “他主动去当土匪,他为什么要去当土匪……”胜兰顿时气的整个心都揪了起来。连声念叨着,一连念叨了好几句才咬牙问道:“他有说过原因吗?” 这个消息太打击胜兰了,她一直以为方汶天心性善良,绝对不会主动做出杀人抢掠的事情,他肯定是身不由己才当了土匪的,她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自愿的。 自愿啊!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从小就被她灌输着土匪最可恨的思想,居然还会主动去当土匪!知道消息的这一刻胜兰很愤怒,也很失望。她真想立刻就找到方汶天,狠狠的给他两耳瓜子,问他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我问过。他说——哎——”见胜兰反应很大,小翠叹了口气低声回道:“他说他要混成人上人,风风光光的回来娶你,保护你再也不受别人的欺负。” “我不需要一个土匪的保护!想当人上人的路有千万条,他偏偏选了我最痛恨的一条。他明明知道我家和土匪有血海深仇,还主动去当土匪,他脑袋被驴踢了吗?”胜兰一时恼怒的坐立不安,简直想要当场破口大骂。 “大姑娘,这事我也劝过,可他认死理讲不通。没办法我只好看在你的份上,求八爷多照应他,毕竟都是和王家有关的人。我不想看着他受别人欺负。” 小翠拉着胜兰轻声劝道:“不过他自己也很争气,办事能力各方面都很不错,很受八爷赏识,如今他人在山东,已经算是八爷的得力助手之一了。只是——” 小翠有些担心的道:“我看方汶天对你一往情深的,要是知道了你要成亲。很可能会对你不利,要不要我和八爷说一声,回头派人把他看起来,等你成亲后再放他出来。” “不用——”胜兰早已被方汶天主动去当土匪的消息气的有些发晕,闻言当即回道:“让他来,我不怕什么,他有胆子面对我,就尽管来吧!” “大姑娘——”小翠还想劝几句,被胜兰凌厉的眼神直接瞪了回去。 因为方汶天的事情,接下来的气氛有些不快,又和小翠聊了一会后,胜兰留她吃了晚饭,晚饭后眼看天已经擦黑了,胜兰本想再留她住一宿,结果小翠坚持要回乡下去,胜兰无奈,只能包了些礼品给小翠,依依不舍的送她走了。 看着几个持枪的保镖护送着小翠上了大马车,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胜兰有些感慨,回想起了方汶天的事情,顿时又觉得焦躁无比。 方汶天主动当了土匪,还是为了娶自己才当土匪的,多么可笑的理由?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些年,她殷殷切切的教给他那么多做人的道理,全都被大风刮走了,他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是童年时讨饭的经历受伤太深吗?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总之她已经答应了嫁给顾玉林,就绝对不会再考虑方汶天,她从来也没考虑过方汶天,他要是敢来对自己不利,她一定会趁机好好数落他一顿,帮他清算一下他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东西。 胜兰直气的大半夜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起床后,她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去拜访李承华的母亲梅氏,去还那只定亲手镯。 李家原是玉阳县乡下李家庄的大户,后来因为土匪骚扰,早已经举家搬进了县城居住,李家如今的住处离胜兰居住的桐花巷并不远,从李妈那问清楚具体地址后,胜兰带着礼物,叫了辆黄包车,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李家大门前。 一下车看见李家的人胜兰就觉得不对劲,似乎整个李家从上到下都笼罩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压抑的感觉,连看门的下人都耷拉着脑袋一脸忧伤的模样,见胜兰来拜访,进去通报时走路都是软着脚垂头丧气的,胜兰觉得很奇怪,等见到梅氏时,她更是大吃一惊。 梅氏整个人瘦的几乎脱了形, 头发白了大半,眼窝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比胜兰印象中那个富贵丰腴的妇人苍老了十倍不已,见到胜兰过来,她颤巍巍的拉着胜兰的手,还未开口,眼泪就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怎么回事?梅姨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胜兰急忙扶住她问道。 “胜兰,好孩子,你可回来了,你承华哥他,他怕是回不来了?”梅氏哭着回道。 “什么?承华哥他怎么了?”胜兰想起当年她和顾玉林离开金陵时,曾经去信给李承华报过平安,后来就一直没联系,李承华是个很老实的人,他又一直在上大学,能出什么事?胜兰一时很是惊异。 “承华在金陵参加学生运动,被当成革命党抓起来了,六月初就一起枪毙,连探监都不给探。”说话间梅氏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道:“我们在金陵四处托人找关系,钱花了不少,可一点用都没有,听说咱玉阳的陆家和金陵督军府有关系,就特意回来求陆家的,那陆家的大少爷保证能把人救出来,可是开口就要五万现大洋。 胜兰,咱们乡下人家你是知道的,再富手里能有几个钱?就算是砸锅卖铁,把咱们李家的家底子全腾出去,也凑不出五万大洋啊!可那陆大少爷又一点都不肯松口,眼看着就要到五月底了,可怎么办啊?” 李承华是李家的嫡长子,更是李家老太爷心尖尖上的孙子,如今他出了这么大的事,难怪李家上下一片人仰马翻愁云惨淡。 只是他那个书呆子怎么可能是革命党呢?胜兰有些想不通,觉得八成是被错抓了,又恰好他们家是乡下的有点小钱没关系,就被别人当肥肉讹诈了吧。 这件事情求杜微雨应该能帮上点忙,胜兰心中有底,就急忙安抚梅氏道:“姨妈别急,总会有法子的,我的老师也是陆家的人,我回头去问问,或许她能帮上忙?” “你说的是那个玉阳女校的校长,她一个守寡的媳妇,能帮上什么忙啊!”梅氏先听的眼中一亮,随后就含泪摇头道:“ 承华是被金陵军政府的人抓的,杜老师怎么可能和金陵军方的人搭的上话,陆家老爷子又老迈不顶事,陆家主事的就是那个大少爷,求杜老师能有什么用?”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姨妈,有一点希望,咱们都要问问不是,您别急,我今天就过去,说不定杜老师真有法子呢?”胜兰没的办法,只好再三强调劝梅氏。 “对对,有一点希望都要试试,总之不能让承华死,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梅氏总算清醒了些,可还是一直拉住胜兰哭个不停,胜兰安抚了她一会后,问清楚李承华被抓的详情,连镯子的事情都没来得及提,就匆匆离开去拜访杜微雨了。 “这个事情我问一下,应该不难办,兆铭虽然是大忙人,可他手下的人我也认识几个,想必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在胜兰面前提起武兆铭,杜微雨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她犹豫了下才道:“胜兰,兆铭的妻子已经有了身孕,如今北方的战事又紧,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有空来骚扰你了!” “希望如此吧!反正我也快成亲了,他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公然来抢别人的媳妇吧!”胜兰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和杜微雨聊了几句,随后陪着她一起去拍了电报。 电报拍出去后,当晚胜兰留在了杜微雨处等候消息,第二天选下午,金陵有消息传了过来,不过情况有些出乎胜兰的预料。 李承华居然真的是革命党,还是革命党中的一个小领导,证据确凿,并且根本没用刑他就承认了,还口口声声愿意为真理、为革命殉国。 VIP卷 第一三六章 放手 “他简直是傻——”当着杜微雨的面,胜兰差点脱口把x字说出来,好不容易才勉强咽了回去,依旧压不下怒气道:“我说他怎么那么傻,他想死之前,有没有想过他爹娘他家人?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死会给疼爱他的人带来多大的伤痛!生命多可贵呀,这么轻易就放弃,能有什么意义?” 胜兰这时候很反感什么革命党人,如今政府的军队正在北方和日本人打仗,搏命抗日保家卫国,这些所谓的革命党人不献身参战去打日本人,反倒在后方搞小动作,拉没什么人生阅历社会经验的大学生下水发展势力,真是够卑鄙。 以她对李承华成长经历和个性的了解,她有十成的把握李承华绝对是被革命党人洗脑了,才会这么傻头傻脑的赴死。 “年轻人嘛,总是热血一些,有时候头脑一冲,就容易做出傻事。”杜微雨当了多年老师,在学生心理方面颇有心得,摇摇头道:“你说这个李承华自小很爱读书,是个书呆子,不可能去当什么革命党!其实越是这种学生,越容易被人蒙蔽, 因为他们的心智坚定而单纯,一旦认定某个目标,就会坚定不移的去实现它,很容易为了一个错误的目标坚持到底。” “老师,那怎么办,他还能救出来吗?”不管李承华怎么样,胜兰都不想他被枪毙,此刻也顾不得责怪李承华了,急忙问道。 “已经定罪,又是个小头头,比较难办!”杜微雨想了想叹了口气道:“也不是救不出,大不了我亲自去一趟,直接求到兆铭面前,说到底李承华也只是个学生。兆铭看在我的面子上会放人的。” “那样会不会太麻烦老师了!”胜兰知道杜微雨为了自己的事情早已经和武兆铭闹翻了,这事要放下面子去求他,或许杜微雨的心里会不舒服,她迫切的想救李承华出来,可她并不想惊动到武兆铭,让老师为难。 “没什么,我许久没回金陵了,正好借此机会回去看看亲朋好友。”杜微雨见胜兰面带忧虑,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和武家的许多人情分都很深。一个小小的革命党而已,到时候未必要求到兆铭面前。” “那我就先代李承华的家人多谢老师了!”除了杜微雨这边,胜兰也实在没有别的门路可走。为了李承华的性命着想,她想了想,也只能麻烦杜微雨了。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杜微雨答应帮忙后,因为离六月份处决李承华的日子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她和胜兰商议后。第二天就动身去了金陵, 径直进了金陵督军府拜访武兆铭。 见与自己闹翻的表嫂突然远道而来,武兆铭很是意外,知晓杜微雨的来意后,他沉吟了好一会才道:“人我可以放,但是有件事情。希望表嫂不要瞒我!” “你问吧!”杜微雨大致能猜出武兆铭想问什么,闻言不中不由得一沉,迟疑了几秒钟才回道。。 “胜兰她现在。是不是回了玉阳了!”武兆铭屏退侍卫,关上了房门,点起了一支雪茄,猛吸了两口,才幽幽问道。 “她——”杜微雨很是犹豫。她不知道武兆铭对胜兰的占有欲有多强,真心不想让武兆铭知道胜兰的落脚处。 “李承华是胜兰的朋友。并不是你的学生,能说动你亲自来金陵,不可能是李承华的家人,只有胜兰,而且你这次来的态度平和,并没有一见面就责怪我。表嫂,你告诉我,她是不是已经平安回到了玉阳?”武兆铭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分析的句句到位,威压感十足,听的杜微雨想瞒也瞒不下去了。 “是——” 她只好低低的回了一句。 “她还好吗?”武兆铭闻言楞了一下,随后弹了弹烟灰继续吸烟,压低了声音又问道。 “挺好的!”杜微雨简单的回了一句,心中却担忧无比,生怕武兆铭下一步会即刻派人去玉阳抓人。 岂料武兆铭听了消息后只是继续吸烟,直到把一整只的雪茄吸完,室内满是缭绕的烟气,他才轻声的回了一句:“那就好!” “兆铭,出什么事情了?我记得你从不吸雪茄的!”杜微雨这才惊觉情况有些不对,她看着武兆铭紧锁的眉头,想起自己很少看见对方如此皱眉深锁,一时间心中有些发慌。 “昨日刚接到战报,裴家长子裴松叛变,打开国门迎了日本关东军入内,东北驻军受到日军突袭伤亡惨重,总司令裴桦战败受伤退守沈阳,东北三省已经沦陷大半了。” “怎么可能?”乍然听到武兆铭这样说,杜微雨惊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连声道:“这不可能,裴家保卫东北多年,裴家人怎么可能叛国?是不是消息有误?再说了前些日子我们不还打了胜仗的么?怎么可能败的这么快!” “是啊,谁都没有想到身为裴家人的裴松不但叛国,还引敌入内,所以裴桦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上周才陪阿棠从东北回来,那时候还一切正常,谁料到才短短数日功夫,东北的形势就来了个天翻地覆!”武兆铭掐着手中的烟头,继续道:“南北联军本就面和心不和,此番我们北军吃了如此大的败仗,更是指望不了南军的支持,东北的全部沦陷要不了多久了,东北一旦全部沦陷,河北、北京、天津乃至上海金陵都很危急!”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杜微雨并不懂军事,可作为一个普通的华夏子民,知道国土被日寇侵占,而且敌人很可能会打到家门口,她还是听的战战兢兢满心恐慌,同时也有些不解的问武兆铭。 “表嫂,我很喜欢胜兰,我爱她,没有她在身边,我的心一直都像是少了一块!”武兆铭答非所问,他声音苦涩的道:“可她一直都不接受我,若是太平时候,我还能强行把她拘在身边,如今这个时局,我便是再舍不得,也只能放手!” “兆铭,形式有那么严重吗?” 杜微雨听了武兆铭的表白,知道他要放弃胜兰,本该开心,却因为他凝重的表情被感染的满心担忧,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这一次东北刚出事,南方政府内部就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想借此机会灭掉我们北方政府独霸华夏,我们军队的装备本就比日本人差太多,再加上政府的派系争斗,根本没法子齐心抗日,战火迟早要烧到华南江南一带!不赔掉半壁江山,那些人永远只知道窝里斗。”武兆铭长叹了口气道:“战争最是残酷,我很快就要去战场了,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保证,又怎么忍心拖累胜兰!” “表弟,事情不会那么严重的,南方政府要是敢那么做,全天下的老百姓用口水都能淹死他们,他们以后就算得了天下,也得不到人心的。” “军事上的事情,谁又说得准,成王败寇,历史永远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武兆铭对杜微雨的话不置可否,他兀自苦笑了一会,才道:“表嫂,回去帮我照顾好胜兰,我曾经伤害她许多,今生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弥补了!” “表弟!”听到了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杜微雨已经明白武兆铭不得不放手的痛苦,她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表嫂,我明日就要奔赴北京开会,没有多少时间招待你,那个李承华的事情,我会即刻安排人放他出狱,你就放心吧!”说话间武兆铭的神情有些疲惫,他顿了顿又道:“ 表嫂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去陪陪阿棠吧,她急怒攻心动了胎气,眼下正在休养。” “好,我去看看裴棠,你自己也保重!”杜微雨应了一声,想了又想,终究没把胜兰要成亲的消息告诉武兆铭,转身离去了。 杜微雨一走,武兆铭便有些颓然的瘫坐在了宽大的牛皮办公椅上。 他心里很难受,那是一种既痛苦又无奈的感觉,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无能过;连一个心爱的女人都不能留在身边,他还算什么男人! 自胜兰离开金陵后,这一年多的日子,他一直在找她,每天迫切的想得到她的消息,却也害怕得到她的消息,。 当日胜兰从他身边逃离时受了抢伤,后来他去为她治疗过的金大夫那翻看过病例,知晓她当时只差一点点就死了,因为他, 她险些就化作了一缕孤魂,现今她虽然还活的好好的,可也仅仅是她幸运而已,她不会每一次都很幸运的。 因为北方战事的升级,他很快就要北上参加抗日,身边不可能带着女人,而家中的妻子裴棠加上未出世的孩子就已经够他担忧的了,他根本没有精力再护住胜兰,这个时候,他就是再爱她,也不能再强迫她了。 她早就是他的女人了,他终于知道了她确切的落脚点,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继续流落在外,或许将来还会嫁给别的男人,这简直是一种剜心之痛。和心中的伤痛相比,什么权势名利,金钱地位都是浮云,他都可以抛弃,可身为北方政府的军事总长,抗日战场他不能不去—— 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弃她! “求不得、求不得……人生最痛求不得……”武兆铭独自喃喃自语,神色艰难的扶着额头,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VIP卷 第一三七章 压不住的愤怒 最近的事情接连二三的出乎胜兰的意料,弄的她的心情很是疲累,听完杜微雨的叙述后,知晓自己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武兆铭了,她本该心情轻松的,却相反的沉重极了。 她之前一直都很恨武兆铭,恨他单方面不顾她的意见蛮横的追求,恨他霸道的强迫了她,恨他夺走了她的清白毁了她原本设定好的人生计划,可当知晓他是因为抗日而放弃自己后,她心中一时五味成杂,实在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虽然没有亲历过抗日战争,可前世从历史资料、从道听途说、从各种各样的影视剧作品里不知道看了多少,胜兰很了解那段历史,她知道日本人有多凶残,更知道抗日战争华夏人民打的有多艰难。武兆铭这一去,没准就是血洒疆场再也回不来,这一刻,她再也没法恨他了。 想想之前武兆铭的所作所为,她知道他并不是个坏人,只不过是在感情方面太偏执了点,纵使他以前有千般不好,能在这种时刻挺身而出去抗日,也是国民的英雄,她不会去恨一个英雄,相反,念及武兆铭是因为要上战场顾虑她的安全才决定放手, 她的心中还升起了一丝暖意。 “老师,我希望六少能早日打退日寇,平安归来!” 她低了低头,诚心祝愿道。 “但愿吧!”杜微雨忧心忡忡的道:“听兆铭说形势对我们很是不利,日本人都有可能打到上海金陵呢,咱们玉阳也危险的很!” “战争的事情谁知道呢,总之从今以后,大家都要时刻关注着北方的战况了……”以胜兰前世的经验,她知道日本人迟早会打到玉阳来,一开始华夏军队的溃败是必然的。但她不能说出来,只能含糊着附和杜微雨的话。 “要是真打过来,那该怎么办?如今生活本就艰难,再加上战火,老百姓就真没什么活头了!” 杜微雨长长的叹气,怎么都放不下心中的隐忧。胜兰心里也不太舒服,和老师聊了几句后,就辞别回去探望同杜微雨一起回到玉阳的李承华。 李承华在金陵住了几个月的监狱,虽然没受到多少刑罚,却也被折磨的满身伤痛。一回家就卧床不起。因为此事,他的学业在即将毕业的时候中断荒废了,可他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听胜兰提起革命两字,眼中的光彩就陡然亮的吓人,发觉李承华果然是被革命党洗了脑,胜兰颇为愤怒。 她本想劝李承华醒悟,结果苦劝无果。最后只能狠狠将李承华骂了一顿,说出了东北沦陷之事,骂他不分是非,在关键时刻不想着打日本人反倒是扰乱政府。若是政府打了败仗,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被他们这些天天想着推翻旧秩序的革命党人给影响的;革命党人都是胆小如鼠的投机钻营者,政府再不好。面对外敌的时候也知道先打敌人,不像他们日本人都打进来了还只知道对付自己人…… 李承华被她骂的哑口无言,几次言语都被堵了回去。直憋的一个劲的咳嗽着,胜兰看在他刚出狱身体虚弱的份上,怕把他憋出好歹来,就没有继续刺激他,发泄了一番怒火后怏怏不乐的回了桐花巷。 回去的路上她满心都想着日本人已经开始全面侵华的事情。想着自己或许很快就要沦落成难民沐浴在战火中,可明明知道历史会如何发展。她却丝毫没有办法阻止,胜兰的心头就像压了千斤重担般的难受,回去后晚间怎么也睡不好,好不易等到下半夜才勉强睡着,结果很早就被人吵醒了。 院子里闹闹哄哄的一片,有人在大声的喝问着什么,有人在惊慌的尖叫,脚步声乱乱的,似乎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起来了 ,胜兰搞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慌忙穿好衣服爬了起来,隔着窗户连连喊道:“李妈,小邱,出什么事啦?” “大姑娘,你真的回来了!”回答她的不是李妈和小邱一家人的声音,而是另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话音急迫,带着难以遏制的焦急和惊喜。 “是汶天!”胜兰楞了下,立即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此时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的光景还有些模糊,一片青色的天光中,她看见方汶天站在院子里正对着她,曾经记忆中那个单纯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身边还跟着两个戴着宽檐帽,满脸痞气的陌生男子。 三人均穿戴平常,可腰间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别了枪,李妈和小邱几个人正围着方汶天三人,满脸都是又兴奋又惧怕的神情。 “大姑娘!”见到胜兰开门出来,方汶天喜出望外,他越过众人,一个箭步就窜到了胜兰眼前,张开手臂就想来个拥抱。 “停——”惊喜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怒,胜兰的目光迅速从方汶天的两个随从身上扫过,随即她神色冷漠的举起了右手,指尖直接抵在了方汶天的胸前,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 “大姑娘,我,我很开心!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方汶天被抵的眼眸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放下手臂有些局促的笑道:“ 对不起,我,我开心过头了,我一打听到你回来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我真的太开心了!” “汶天,你先进来,我有话问你!” 胜兰不顾他的喜悦,冷着脸转身回了房间,示意方汶天跟上。 方汶天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看了看院子里的人,表情有些紧张的跟着胜兰走了进去。 进了房间,避过院子里众人的目光,胜兰才深吸了一口气,回身看着方汶天问道:“汶天,听说你现在是土匪?” “是——可是大姑娘,你听我解释——”早许久以前,方汶天就预料到胜兰见面时一定会这么问,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已经准备了许久了, 就在他想着心中熟稔的话语,紧张的结结巴巴想要说出来的时候,胜兰打断了他的解释,直接盯着他又问道:“你当土匪,是自愿的还是被人逼的?看着我的眼睛,说实话。” “我,我是自愿的,可是我,我——”面对胜兰咄咄逼人的眼神,方汶天本就有些发虚的心理防线严重溃败,他还没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啪——”打人声音很响亮, 外头的人听的吓了一跳,纷纷靠近门边伸头看去,才瞧见屋里的光景,就见胜兰举起手掌,狠狠的又抽了方汶天一巴掌。 两巴掌都用了十足的力气,方汶天的脸颊很快就肿了起来,李妈小邱等人看的连连摇头叹息,两名土匪却有些发呆。 胜兰的第一巴掌抽下去的时候,方汶天有些发懵,可他还是不躲不不避的受了第二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深情注视着胜兰。 “你为什么要当土匪,你当什么不好,为什么偏要当土匪? “胜兰含着泪愤怒的质问道,她多么想听他说自己是被迫的呀,她多么想知道他还是以前那个善良勤快的小伙子,可方汶天简短的一句话毁了她所有的期望,胜兰简直怒不可遏,她连抽了方汶天两巴掌后,自己心里也难过要命。 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善良少年竟然变成了祸害乡邻的土匪, 胜兰愤怒极了,也心痛极了,她忍不住打了他,扇的他面红耳赤,可看着他没有丝毫后悔羞愧的眼神,她知道,她就是扇再多的耳光,也唤不回以前那个方汶天了。 胜兰痛心的继续道:“汶天,我们一起生活了几年?你知道我们王家的事情,我和你说过多少次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土匪?你都忘了是不是?你去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当年就是从土匪手下逃出来的?你当了土匪,你怎么还有脸回来见我? ” 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能早日发觉方汶天性格里有如此偏激的一面,若是能早发觉,说不定他就不会走上土匪的路。 “天哥,你不要紧吧,你这个臭婆娘!”跟着方汶天一起来的两名土匪见他挨了打,很没眼色的上前辱骂胜兰,想要对她动手。 “都给我滚,不许对她无礼!骂她的,先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见此情景方汶天怒喝一声,吓的那两人慌忙后退,连连道:“天哥,不好意思,是我们没眼色,我们这就回避,这就回避,说话间先头开口辱骂胜兰的土匪啪啪抽了自己两个耳光,两人逃也似的窜回了院子里。 看样子方汶天混的不错,在土匪群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了,胜兰冷眼看着这一切,静静等待着方汶天的回答。 “大姑娘,我当土匪,只是想壮大自己,我没想过要害人,我,我也没做过多少坏事!”等那两个土匪走远后,方汶天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慌忙向胜兰解释,神色有些激动的道:“ 我一没钱二没权,想要翻身不受人欺负,除了当土匪,我想不到别的办法,况且,土匪里面也不一定全是坏人,大姑娘,您不能把所有的土匪都看成一样的人,我也是迫不得已——” VIP卷 第一三八章 伤心 “好一个迫不得已,你倒是说说,是不是不当土匪你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不当土匪你就只能去死?” 胜兰怒急反笑,恶狠狠的瞪着方汶天,直看得对方心里一阵阵发毛,慌忙辩解道:“大姑娘,你,你别这样,我也是有抱负的,我当了首领以后,已经尽量约束了手下的兄弟,我们抢的都是为富不仁的人家,我们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做坏事,大姑娘,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土匪!” “什么叫做为富不仁,别人的家产就是大风刮来的吗,就该被你们抢吗?”看着方汶天没有丝毫意识到错处的样子,胜兰失望极了,她愤怒的问道:“汶天,今天我就问你一句话,我要你不要再当土匪了,你肯不肯?” “我——”方汶天犹豫着说不出话来;如今他是八爷麾下的红人,手下管束着数百号人马,整个玉阳乃至山东那边的土匪,除了八爷和仅有的几个人,谁见面了都得恭称他一声天哥。这种被人尊敬,被人追捧的感觉是他以前从来没有享受过的,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可以任意指使别人、随意几句话就能定人生死的肆意。 并且能在短短的两三年内混到今天的地位,除了翠姨太太的相助和八爷的提携,他自己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因此也结了不少仇家,这条路走上了就没法回头,这个时候他不可能金盆洗手,也不能金盆洗手。 “你不同意是吧!” 胜兰见状猛的把方汶天往门外一推,砰的一下就关上了房门,怒道:“我这里不欢迎土匪,你不同意,就永远别回来了!” 看到方汶天的神态。胜兰就知道她没有办法和方汶天继续谈下去了!土匪是胜兰心里永远的敌人,况且当土匪不管是劫富济贫还是打家劫舍,历朝历代都没有一个政权能容忍,这几年局势混乱,当土匪或许还能混的不错,以后迟早要被政府剿灭,这根本就是一条不归路。 胜兰不想让方汶天在这条不归路上一直错下去,可方汶天眼底的神情很眷恋,他在犹豫的时候也满是恋恋不舍,胜兰看得出他很满意目前的生活状态。他喜欢当土匪的生活,他现在根本就没有一丝退出的想法。 她有一种深深的想要暴打方汶天一顿的冲动,可依着方汶天的性格。没准会当成打是亲骂是爱,她实在害怕再引起什么更大的误会,只能愤怒的先把他轰出门去。 “大姑娘,你听我说,大姑娘……”方汶天站在外头不甘心的敲着门。迟迟不肯离去。 “滚,再不走,我就找人去报警抓了你!”胜兰无力的隔着门吼道:“方汶天,你知道我和杜老师的关系, 如果我找陆家的人帮忙,你以后休想踏进县城一步。” “我。好,你别生气,我这就走。我马上走!”方汶天楞了一会,脸色发青的握紧了拳头,慢慢的离开了胜兰的房门前。 “汶天,你过来!”一直站在院里的里的李妈招手喊过方汶天,扯了扯他衣服上的褶皱。拉着他看了又看,才擦了擦眼泪问道:“这几年。你过的还好吧!” “李妈——”方汶天闻言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低声回道:“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李妈扭头看了眼胜兰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道:“其实大姑娘是关心你才会生那么大的气,她要是不在乎你管你干什么呢?她的父母兄弟都是死在土匪手里的,所以才会一时接受不了你的身份,你要谅解她。” “我明白!”方汶天勉强笑了笑,问道:“我不在的日子,你们都还好吧?” “都好,多亏了杜老师一直照顾着我们!” 李妈点点头道:“今天大姑娘生气,我就不留你们了,你们是暂时在城里住啊,还是要回乡下去呢?” “我们要回去的,在城里不太方便!”方汶天看着胜兰的房门,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是我不好, 我应该先透露点消息,等她接受了再回来,这样子太突然了。” “汶天啊,土匪那是玩命的行当,还要被人戳脊梁,当了土匪连媳妇都不好讨,能不干就别干了吧!你看小邱一直做着正经活计,钱虽然挣的不多,不也养活了一大家子人!”李妈指了指小邱一家,苦口劝方汶天道:“ 听李妈的话,要是能回头,还是赶紧回头吧!” “我——”方汶天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妈见状低头叹息了几句,又擦了擦眼中的泪水, 不再说什么。 这一天方汶天兴奋的回到了桐华巷,又很快带着失落和不甘离开了,临走前他压低了帽檐,回望着熟悉的院落,想着思念了几年好不容易才见到的美丽身影,久久不肯离去,弄得两个跟班欲言又止,想劝又不敢劝。 方汶天并不知道胜兰要成亲的消息,他只是打听到她回来了,就赶紧跑来见她,吃了闭门羹也算是他意料中的事情。他虽然失望,却并不难受;反正她已经回来了,近在咫尺,只要有机会经常见到,时间长了她迟早会明白他的苦衷的。他有信心让胜兰再次接纳自己;他们毕竟一起长大,在同一个院子里生活了近十年的时光,曾经深厚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掉的。 一直等到方汶天走远,巷子里再也听不见马蹄声了,胜兰才郁郁的打开房门走出了院子,站在门口望着小巷口发呆。 一别两三年,方汶天的模样变化了很多;他成熟了,也沧桑了,额头脖颈处甚至还多了几处显著的疤痕,看的出他这几年也吃了不少苦,胜兰很心疼他,她很想追上去开口问一句你过的好不好,却被他现在的身份压的只剩了愤怒。 她恨土匪,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还离的遥远的日本人,她最恨的就是土匪,一想起父母亲人惨死的情景,她的心里就刀扎似的疼,所以她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方汶天当土匪,怎么样都不可能。 她盼望着方汶天能及时悬崖勒马浪子回头,回来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可想起刚才他的神色,她明白那十有八九只能是自己的妄想,不由得伤心极了,慢慢的哭着坐在了地上。 她又失去了一位亲人,一位亲人啊! “大姑娘,回去吧,汶天他已经走远了!”李妈上前扶起了胜兰,低声劝道:“人各有志,汶天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能勉强他!” “是啊,我们不能勉强他,可我也不想勉强自己,以后汶天与我们的关系,就此断了吧,我不想再看见土匪进这个院子!” 胜兰起身跑过去用力关上了院门,忍着泪意道:“告诉小邱他们,方汶天一天是土匪,就一天不许进来,除非他拿枪逼着大伙开门,否则谁也不许理他。” “大姑娘,你这又是何苦,汶天他,他就是当了土匪,也不是个坏人……”李妈是看着方汶天长大的,心中早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天下间的母亲都有一个通病;儿子犯再大的错,当母亲的也舍不得责怪。 “李妈,我记得你说过你亲眼看见有人因为汶天他们闹事被害死了。”胜兰心头虽然难受,却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毫不相让道:“不管他是不是坏人,他都害死了无辜的人,他一天不回头不认错,我就一天没法子原谅他。”说完后,她就径直回了房睡觉,没有再理会李妈。 李妈看了看被关的紧紧的院子门,和站在一边的小邱交汇了下眼神,两人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胜兰的婚事定在了十一月初六,虽然现在才刚到六月份,可是乡下的婚礼规矩要求也很多,胜兰坚持遵循最传统的婚礼仪式,有许多物品都要提早采买,家具也要现做。胜兰家没什么亲人,她自己的婚事很多方面都要她自己亲自过问,所以桐花巷的院子里很快就热闹了起来,各色人等轮流出入,准备好的嫁妆也一件件的搬进了厢房。 隔了半个月后,方汶天第二次来到桐花巷时,遇见了银楼的伙计送凤冠花样过来,方汶天见有陌生人上门,就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问出对方居然是来送凤冠花样的,他不禁大惊失色,急忙问:“凤冠花样,有谁定了凤冠吗,这院子里谁要出嫁?” “就是这院子里的王姑娘啊!啊呀,你不知道这王姑娘多有福气,这凤冠是她舅舅掏钱定的,还说一定要选最漂亮的款式。哎呦,一顶凤冠少说也得一两百大洋,她舅舅真是舍得,现在好多普通人家的姑娘出嫁都是租的凤冠,更穷的插朵红花就算了,这王姑娘虽然没爹没娘,可是比大部分有爹娘的姑娘风光多了。” 银楼伙计眉飞色舞的回道。 “王姑娘,凤冠,是胜兰要出嫁,胜兰要出嫁了,她要嫁给谁?”方汶天听得顿时直了眼睛,他慌的连马都没拴,径直扔了缰绳上前就去砸门,连声喊道:“李妈,小邱,快开门,快开门!” “汶天啊!”李妈听到动静,出来隔着院门为难的道:“大姑娘说,她现在不想见你?” “李妈,听说大姑娘她要出嫁,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啊?她什么时候定的亲?她要嫁给谁?” 方汶天急的都快疯了,隔着门就连珠炮似的问。 VIP卷 第一三九章 偏执 “汶天,大姑娘年纪不小了,出嫁是早晚的事情啊!你该为大姑娘开心才对。”李妈听着方汶天的声音焦急,觉得有些不对劲,顿时想起曾经她怀疑方汶天喜欢胜兰的事情,心中有些顾虑,答非所问的回道。 “不不,她怎么能出嫁,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方汶天此时的脑子已经全乱了,他哪里还听得进李妈的话,拼命的拍着门道:“李妈,你放我进去,我要见大姑娘,我要找她问清楚!” 说话间他急的将心一横,掏出腰间的手枪抵在门栓处的位置道:“李妈,你再不开门,我就要硬闯了?” 被突然变故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银楼伙计一直站在边上看热闹,突然看见方汶天掏出了枪, 他吓的妈呀一声抱头鼠窜,很快就跑出了桐花巷。 隔着门缝,李妈看见方汶天掏出了枪支,也被吓呆了,结结巴巴的道:“汶天,你别这样。有什么话冷静下来再说!”她此时更不敢放方汶天进去了,生怕他会激动伤害到胜兰。 “李妈,我求你放我进去!”方汶天拿着枪直接跪了下来,隔着门缝道:“你让我见见大姑娘,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她!” “汶天啊!”李妈战战兢兢,左右为难。 “李妈,让他进来!”听到动静的胜兰走了出来,平静的喊道。 她要成亲的消息迟早会传到方汶天耳朵里,迟不如早,既然今天他知道了,那就借此机会说清楚吧! “好吧!”李妈看着胜兰坚定的神情,点了点头,急忙隔着门对方汶天道:“汶天啊,大姑娘答应见你。你悠着点,先把枪收好,千万别冲动!” “李妈——”方汶天急的要命,把枪往腰间随意一别,门刚打开了一条缝,他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险些将李妈撞了个大跟头。 进去的时候方汶天听见李妈哎呦叫了一声,可他根本就顾不上,一口气冲到了正房门前胜兰的身边。 听到胜兰要出嫁的消息后,他的脑子就一直乱哄哄的。他有许多话要问胜兰,有许多事情想说,可一看到她态度平和、脸上无悲无喜、冷冷清清的站在自己面前。他顿时所有的冲动都冷了下去,僵直了身体颤颤问道:“听说你要出嫁了,是真的吗?” “是——”胜兰微微一笑,抬头问道:“怎么,你不恭喜我?” “不——”方汶天被她的笑容刺激的狂吼一声。嘶哑着嗓子道:“我不许你嫁给别人。” “你凭什么不许我嫁给别人,你是我什么人?”胜兰语带着讽刺的看着他道。 “我——”方汶天急的语无伦次,他再也忍耐不住,直接一个熊抱将胜兰牢牢的抱在了怀里,激动的道:“大姑娘,我喜欢你。我不许你嫁给别人。” “汶天——”李妈见状吓了一跳,慌忙把院子门关上,急着就要来拉方汶天。被眼尖的小邱直接拉进了厢房里。 “李妈,这事得大姑娘自己解决!”小邱指着方汶天腰间的枪道:“他现在可是土匪,惹急了,谁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 “可是大姑娘?”李妈很担忧胜兰的安慰。 “那小子不会伤害大姑娘的,男人就是这样。一旦真动了心,就算六亲不认。也认得喜欢的女人!”小邱有些同情的安慰道:“放心吧,汶天他还没浑到六亲不认的地步,不过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们不能搀和,越搀和越乱!” “这汶天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大姑娘的?早知道会这样,我几年前就该给他娶个媳妇儿!”李妈急的直抹眼泪,脱口而出道。 小邱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只专心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院子里,方汶天依旧抱着胜兰,他将她抱的紧紧的,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永远离自己而去。 胜兰突然要嫁人的消息太过刺激他,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有时间,就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求的胜兰的原谅向她求婚了,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人在他前面捷足先登,那种要失去胜兰的恐慌感觉让他无法遏制住自己。他不顾院子里还有其他人,抱紧了胜兰大声道:“大姑娘,我喜欢你,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你是我的,我不能看着你嫁给别人,我一定要娶你!” “可惜,你想娶,我不想嫁。”胜兰此刻冷静的很,她并没有挣扎,任由自己被方汶天抱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强令自己用冷冰冰的语气回道:“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嫁给一个土匪。” “大姑娘,你听我说,我不是你想那样,我不是……”到这个时候,方汶天还是舍不得放弃土匪的身份,见他急切的想要解释,胜兰又冷笑一声打断道:“不用解释了,汶天,你让我很失望。” “大姑娘!”方汶天听的心中一慌,他手一松,便被胜兰趁机挣脱了出去,他刚伸手拉住她,便听见她道:“怎么,你现在有出息了,学会用强了是吧,还是你根本就抢习惯了!” “我——”方汶天闻言当即缩回了手,低声求道:“大姑娘,我求你不要嫁给别人好不好,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将来一定会比任何男人都对你好,你不要嫁给别人……” 看着方汶天急的眼眸含泪的模样,胜兰心中也是很难受的,可再怎么难受,她对方汶天没有爱情,也不可能接受他。,况且她眼下更接受不了他的土匪身份。 于是她深呼吸了几次,压下心中的悲愤,语气坚决冰冷的回道:“汶天,我们一起长大,我从来都把你当亲人当兄长一样看待,我们之间只有亲情,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更没想过要嫁给你,我对你没有爱。更何况你还当了土匪,我的爹娘弟弟都是被土匪害死的,我没有办法接受身边人成为土匪,更不可能嫁给一个土匪,我甚至根本就不想再看见你!你不用再解释了,也别再说什么都是为了我的话,我命微福薄,受不起。” “大姑娘,我不相信,你以前明明对我很好的,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爱!”听到胜兰狠绝的话语,方汶天早已泪流满面,他单膝跪了下来,拉着她的衣角泣道:“我很早就喜欢你了,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小孩子,我就对自己讲;将来长大后一定要让你生活的幸福,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我要让自己变得强大,护住你让你永远不受别人的欺负。我当土匪也只是想用最短的时间壮大自己,实现小时候风光娶你的梦想!我的目的已经快达到了,大姑娘,你嫁给我吧!我是真心对你好,我保证以后一辈子都听你的话!” “你要我嫁给你做一个土匪婆子,你让我死后还怎么有脸去见我爹娘?”胜兰苦笑:“汶天,你醒醒吧!你一直活在自己的想法里,你从来就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以前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把你当亲人看待,现在我依旧想当你的亲人,是你自己不珍惜,既然你执意要当土匪,我们以后还是别来往的好。” “大姑娘,这几年我出生入死,拼了命才换来了今天的地位,我手下还有一大票的兄弟,我不能撂下他们不管。我们不做坏事,我们劫富济贫,我们帮助老百姓也不可以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难道就因为沾了土匪两个字,就要一棒子全打死吗?” 方汶天想不通,他想不通胜兰为什么那么偏执,明明是可是说的开的事情,为什么她就要一口咬定的拒绝到底,他自认为自己虽然当了土匪,也可以算是个好人,当土匪的并不全都是坏人。 “是!我就要一棒子打死,你敢说你到今天为止没有伤害过无辜?你敢说你们抢的全是坏人的钱?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坏人,你已经做了坏事害了人命,还指望着以后道个歉做点别的事情就能弥补回来吗?就算你能管得住自己,你管的了你手下的人吗?” 对于玉阳的土匪状况,胜兰还是很了解的;玉阳因为前年大旱,老百姓生活贫瘠,日子并不好过,有许多靠收地租发家的地主大户也因此受了影响,生活并没有外界想象中的富裕。而且农村家族观念严重,地主们也要依附族人生存,也有穷亲戚,大家乡里乡亲的,没几个地主富户真的能做到周扒皮那般黑心无情。真的只劫富济贫的抢坏人的话,没几个土匪能生存下来。 因此被土匪抢劫的人家有很多都是良善人家,就像胜兰家原来一样,方汶天能混成土匪中的首领,那他干过的坏事一定不少,甚至他的双手肯定早就沾满了鲜血。 胜兰盼望着方汶天改邪归正,能接受得了他浪子回头,但绝对无法容忍他依旧挂着土匪的身份。 胜兰的问话让方汶天一时哑口无言,但是很快他就想起了自己今天根本不是来和胜兰辩论当不当土匪的,一时用沉默回避过问题后,他继续道:“反正我不许你嫁给别人,你是我的,你只能嫁给我,哪个男人敢娶你,我就杀了他!” “你敢——” 胜兰被激的腾的一下就打掉了他扯着自己衣摆的手,怒道:“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让你后悔一辈子。” “大姑娘——”方汶天猛然站了起来,含泪道:“你不要逼我!” ps: 今天双更,这是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大概9点左右吧! VIP卷 第一四零章 无奈 “明明是你在逼我!” 胜兰简直要抓狂了,怒道:“方汶天,我和你只有亲情,没有别的关系,你要我强调多少遍才能明白?我不会嫁给你,永远都不会嫁给你。” “你怎么能这样,这几年我辛辛苦苦的打拼,有好几次差点连命都丢了,就盼着自己能独霸一方,能有本事护着你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盼着你能回来接受我的好,盼着能娶你过门……可你居然要嫁给别人, 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方汶天涕泪俱下,咆哮道:“我不管,谁敢娶你,我就杀了谁,你是我的,谁也不许碰!” 看着方汶天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哭的不成样子,胜兰心中非常的难受,可又被方汶天的话气得几乎七窍生烟,她也不顾一切的怒吼道:“方汶天,你太自以为是了,我愿意嫁给谁是我的自由,你阻止不了,你想让我恨你,你就尽管去杀,大不了我陪他一起去死!” “你——”方汶天闻言霎时愣住了,他瞪圆了眼睛, 嘴唇一个劲的颤抖着,似是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真的爱上了别人,你甚至愿意为他去死,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看着方汶天心碎欲绝的眼神,无数幼年时两人相处的画面从胜兰的脑海中纷纷闪过,她此时是真心悔恨,恨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方汶天的性格中有如此极端的一面,若是早发现或许还能纠正过来,也不至于让他变得像今天这么偏执。 她心痛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男人,但她并不能接受他,已经无法弥补的悔恨如毒蛇一般啃噬着胜兰的心,痛的她眼中水光一片,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流了下来。 “是顾家庄的顾玉林,我的未婚夫!”胜兰擦了擦眼中的泪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些,才低低的回道:“汶天,你冷静下来回想下 ,想想我们一起长大的经历,想想我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你就会明白我们之间的感情全是亲情,那根本就不是爱。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兄弟看,你怎么能强迫我嫁给自己的兄弟?” “顾玉林,居然是顾玉林,为什么是顾玉林?”方汶天完全听不进胜兰劝慰他的话,他低头喃喃了几句。眼中突然光彩大亮,急急道:“你是因为有婚约才要嫁给他的是吧?你是不是因为自己年纪不小了,所以就想着随便找个人赶紧出嫁了。你对他没什么感情对不对?我记得你根本不喜欢他,还找过他要求退婚的!” 看着方汶天一直活在自己的想法里,对她的劝解置若罔闻,胜兰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深深吸口气道:“汶天。你能不能别这样自欺欺人,我嫁给顾玉林,是因为后来我们相处的很好彼此喜欢,不是因为到了年龄随意凑合的。汶天,你想开点,我们真的不适合。我不喜欢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面对现实?” “我什么时候也不能面对,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方汶天也蹲了下来。他抱着脑袋呜呜的哭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抽噎着道:“ 为什么?我们明明一起长大,我们的感情明明比谁都深,为什么你会喜欢上别人?我有哪里做的不够好?我当土匪。也是想着能让你能过上好日子,能活的自由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 这大概就是对牛弹琴的感觉版吧!不管胜兰说什么,方汶天都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他完全听不进她的任何劝告,胜兰直说的口干舌燥,也奈何不了他,最后索性不理他了,只静静的陪着他坐着 ,看着他哭,等着他自己清醒过来。 过了许久,方汶天终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吸了吸鼻子,擦干了泪水,逐渐恢复了沉稳内敛的成年男人神态,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对不起,大姑娘,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汶天——”见他终于正常了些,胜兰松了口气道:“关于我的婚事,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不要把你的意识强加给我,我希望我们以后还是亲人,不要变成敌人!” 方汶天凝神看着胜兰,他死死咬着自己的唇,努力压抑着自己心头的冲动,低声道:“可以给我点时间考虑吗?太突然了,我现在真的接受不了!” 他的确接受不了,自己在心底肖想了数年的女人突然要嫁给别人了,有哪个男人能接受的了! “我成亲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 你还有长达五个月的时间可以考虑,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希望你伤害到顾玉林。” 胜兰尽量让自己语音平静的和方汶天讨论着,态度平和的道:“我决定嫁给他是经过长久考虑的,不是一时儿戏,我们彼此欣赏并且喜欢,所以才想在一起,汶天,爱情不是单方面喜欢就可以的!” “顾玉林,为什么是他?他不是一直病歪歪的吗?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病秧子,大姑娘,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方汶天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忽视着胜兰的劝告,执着的问着。 “顾玉林救过我的命,还不止一次,没有他,我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胜兰在心底长叹一口气,面上依旧平静的微笑着回道:“不过我并不是为了报恩才要嫁给他,而是因为在与他的交往中发觉了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我们的感情也是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要成亲的地步的。” 为了慢慢打消掉方汶天心底的念头,胜兰故意把话题往缘分上引,缓缓道:“我们曾经有过婚约,当年退婚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耽误了下来,始终没退掉,如今双方年纪都不小了却都还单身,又重新相彼此遇生出好感,这样想来,或许就是缘分所致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吧!” 我不信什么命中注定,难道我就是命中注定要当土匪的么?老天爷哪管的了那么多的平民百姓。什么事情都是要靠自己拼出来的!听了胜兰的话,方汶天低下头在心底默默的反驳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狠狠将自己的心思压下去,直压的胸中一片苦涩,苦的就好像吃了一肚子黄连,涩的连嘴巴都张不开,好半天才嘶哑着嗓子道:“ 我不相信他有那么好!‘ “好不好,我觉得适合就行了!就像自己穿鞋子,别人哪里知道你脚的感受!”胜兰说到这里,看着方汶天摇摇头道:“汶天。其实你可以把眼光多放到别的女孩子身上看看,你对我有感觉,或许只是因为我曾经收留了你。我们一起长大,你留恋我们在一起时的感觉,可那未必是爱情,或许是你真的搞错了!” 此时正是傍晚的时候,晚风徐徐。夕阳淡淡的金色余晖笼罩了整个院子,胜兰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大半个身体都笼罩在夕阳的金光中,她墨黑的发、白皙的脸颊、粉蓝色的衣衫上都被覆上了一层辉光,像是整个人都被镀了一层金色,明明近在咫尺。却有一种不真切的朦胧感,飘渺遥远。 那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方汶天从重病的昏迷中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胜兰的感觉;他看到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子。态度和善却很疏离,似乎远远的难以接近。 后来他留在了桐花巷,慢慢的和她一起长大,那种距离感也随着两人相处时间的增多慢慢消失了。 可如今居然再出现了那种感觉,方汶天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慌。他觉得胜兰似乎早已经离他远去了,他和她的关系再也回不到小时候的亲密、回不到以前主仆之间的从容爱护。就因为他们分别了这两三年,所有的感觉全变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方汶天抱着自己的头喃喃自语,随后他猛的站了起来,有些呆愣愣的看着胜兰,开口辞别道:“大姑娘,我先走了,今天我要回去好好想想!” “好!”胜兰虽然对他的突然举动觉得诧异,但并不想挽留他,只柔声道:“回去路上小心点!” 方汶天点点头,一言不发的打开大门冲出了院子,脚步飞快,跳上马扬起鞭子就狠抽了坐骑几鞭子,打的马儿嘶鸣一声,箭一般迅疾的冲出了桐花巷。 他生怕自己再多呆一刻,脑子中奇怪的感觉就多一分,他是喜欢胜兰的,喜欢了许久许久,他一直想着要将她娶回去做自己的妻子,又怎么能容忍两人之间的距离变的遥远!他要好好想一想,想一想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竟然生出了那样奇怪的感觉。 方汶天走后,胜兰长长的舒了口气,问题虽然还没解决,她也懒得再去想了,半天的辩论争吵,早耗掉了她大半的精力,她懒得再去想怎么解决问题了,剩下的,就看方汶天自己了。 他若是还来纠缠,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顶多,她再苦口婆心劝一次,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总之,吵归吵闹归闹,从心底里面,她并不想轻易的和方汶天撕破脸。 不过事情的发展再次出乎胜兰的预料,方汶天走后的第二天,一大早小翠就。再次登门,告诉胜兰她已经知道了方汶天的事情,并且已经让八爷找理由把方汶天派去了山东,短期内,他是不会再回来烦她了。 这—— 胜兰虽然觉得这样做不好,却又觉得让方汶天独自冷静一段时间未必不是件好事,就没有反对, 她没想到的事,方汶天这一走居然几个月都没回来,长时间没他的音讯,胜兰有些担心,几次托人去问小翠,对方一直说方汶天在山东过的很好,让她放心。 可一直等到十一月,眼看着胜兰成亲的日子就要到了,方汶天依然没有消息,胜兰心中越发忐忑。 VIP卷 第一百零五章 嫁妆 在胜兰的忐忑不安中,她的婚期到了。 乡下的婚礼虽然简约却不简单,姑娘家要出阁,需要准备许许多多繁琐的事物,为了胜兰的婚礼,小舅舅孙文青提前半个月就住进了桐花巷,一样样一件件细心的帮着胜兰张罗,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胜兰看在眼中,感激在心里。 临出嫁前的晚上,孙文青将胜兰叫到厢房,清点嫁妆给她看。 “兰儿,眼下年月不好,财多招人眼,所以明面上舅舅不敢帮你置办多少嫁妆,这里都是些常见必须的物品,现在不是过去,没有陪嫁丫鬟的说法,你自己的东西,自己要记牢了!”说话间孙文青指着厢房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全套新家具和几只描金红漆的大箱子给胜兰看。 “舅舅,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财不能露,露了说不准哪天就招来危险了,况且顾家也确实不富裕,给的聘礼不多,嫁妆多了恐怕长辈心里也不舒服!”胜兰点头附和,她的嫁妆里有许多物品是她自己定的,但是舅舅来了后又添置了一部分,眼下整体已经算很多了,看着面前一只只大箱子,胜兰已经很满意自己的嫁妆数量。 “唉,要不是王家家道中落,你也不会嫁到顾家,更不止这么点嫁妆!”孙文青站在屋子里环顾了下四周,摇摇头叹口气,追忆道:“当年你娘出嫁时,光家具就摆满了好几间房子!” 玉阳当地风俗,新婚当天,新娘的陪嫁里家具是大头,富人家通常是陪全套家具,穷人家往往就一只箱子加一只柜子。全套家具也是有说法的,分为‘大八件小八件’两种。 胜兰陪嫁的是小八件。包括衣柜、衣箱、立柜、八仙桌、梳妆台、茶几、条几、书桌共八样,外加椅子凳子若干。胜兰觉得以自己目前的情况,陪嫁这些足够。 此时听孙文青提起了早已过世的母亲孙氏,她的神色微微有些黯然;她穿到这个世界后,和母亲孙氏相处的日子虽然很短,但是感情很深。当年王家的确富裕,孙氏房中的摆设、首饰器皿都是惯常乡下见不着的东西。只可惜后来家里被土匪抢了一遭,为了凑赎金又变卖了一遭,还剩下点卖不掉的东西连同王家大宅一起便宜给小王庄的王氏族人了,孙氏的嫁妆再多。也没一根能传到胜兰手里。 见胜兰神色不好,孙文青也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他表情苦涩的摇摇头。不再提起孙氏,弯腰打开脚边的一只箱子道:“ 这一箱子是都是洗漱用品!” 胜兰闻言偏头看去,瞧见箱子里面放着满满的毛巾香皂头油脂粉等东西,刚一打开,一股混合了各种物品香气的味道就充斥了整个房间。熏的她打了个喷嚏,看着眼前足足三尺长宽两尺高的大箱子里装满了这些东西,胜兰惊讶极了。 这也太多了吧! 这么多她得用到猴年马月才能用完啊!不会变质么? “这些香皂脂粉不是本地产的,是我让你表哥专程去扬州买的,全是上等货。扬州的脂粉以前都是供品,是供给宫里的娘娘们用的。是最好的。你要出嫁,当然要用最好的,你别嫌多。眼下兵荒马乱的好东西不好买,也有可能以后想买都买不着了。这些东西放好了几年都不会坏,多囤点总比没有的强!”见胜兰讶异,孙文青当下笑着解释道。 “舅舅——”看着眼前满满一箱子不知道够自己用多少年的东西,胜兰红了眼睛。喉咙里涩涩的说不出话来。 “傻孩子,看这边。这几只箱子里装的是四季衣裳,除去你自己做的,我又给你添了一些,合起来一共是一百零八套,夏春的多一些,各三十六套,秋冬的各十八套。只可惜如今东北那边在打仗,没能多给你整几套皮子!”看见胜兰感动,孙文青拍了拍她的肩膀,慈祥的笑了笑,又挨个打开了几只大箱子,指着里面簇新的衣裳说道。 箱子里姹紫嫣红一片,绫罗绸缎、棉麻皮袄皆有,看的胜兰眼眶更热;关于嫁妆,她觉得自己已经准备的够多了,想不到孙文青一来就帮她添了几倍的东西。 胜兰含泪跟着孙文青继续看下去, 再后头的几只箱子里装的是一些衣料鞋袜,衣料各种颜色都有,以居家的棉麻布为主,只有少量的绸缎。鞋袜除了她的,还有给顾玉林和顾家长辈准备的,另外还有四季被褥各八套,床单被套若干。 除了箱子里的东西,现场的陪嫁物品小到针线箩筐,大到衣柜茶几,小舅舅都派人重新包装收拾了一番,外面全部扎上大红绸带结成的红花,贴上大红色吉祥图案带双喜的剪纸 。被褥里面和空的家具抽屉柜子箱子里都放了许多花生红枣桂圆白果什么的,上面盖了一层厚厚的大红色剪纸,看着喜庆极了。 胜兰一件件的跟着孙文青看过去,早看的眼中热泪盈盈,就在最后她以为已经看完的时候,孙文青又从最隐蔽的角落里拖出了一只皮箱。 那只皮箱并不大,不过一尺宽、两尺长半尺高的样子,通身黄牛皮制作,四角都包着铜皮钉着闪亮的铜钉,挂着铜质的双鱼如意锁,箱子上面贴着大大的红色双喜,看着既结实又漂亮。 孙文青蹲下来掏出钥匙将箱子打开,胜兰看到箱子里面没装多少东西,只在底部铺了一层红布,红布上压了一块砖头大小的用红纸包的四四方方的东西,和前面那些塞的满满 的大箱子比,这只箱子显得很空。 但是看孙文青那个郑重的模样,胜兰知道这只箱子一定是最重要的。 “这是?”胜兰伸手摸了一下那个四四方方的东西,隔着包装的红纸,她只觉得硬的像砖头,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禁疑惑的看向孙文青。 “这也是你的陪嫁之一!”孙文青说着伸手吃力的拿起了红纸包,捧在手中小心的将红纸一点点的剥了开来,露出的居然真的是一块黑乎乎的土坯砖头。 胜兰很是吃惊。自小在玉阳长大的她知道这块土坯砖头代表着什么,也知道它出现在嫁妆里的意义;在玉阳的婚俗里,它象征着一百亩土地,嫁妆里有了它,她的陪嫁里将多出一百亩土地。 “舅舅,这是田产?”这件事情太突然了,之前小舅舅孙文青从未和她提过这事,胜兰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胜兰的爷爷去世后曾给她留了一些土地,由孙文青代管。因为他不是玉阳本地人,管起来比较麻烦。又加上前年玉阳大旱土地收益减少,孙文青就将那些土地变卖了,存了现金留着给她添置嫁妆。这事孙文青在书信里亲口跟她提过。刚刚她已经看到了那么多的物品,土地应该早被卖光了才对,怎么还有一百亩? “这是舅舅给你的惊喜!”见胜兰惊讶,孙文青叹口气道:“听说那顾家没什么地,一大家子全是佃户。那怎么行!这门婚事我原本不是很满意的,但毕竟是你爷爷定下的,我也不好反对什么。只是生活在农村,没地怎么活的下去?所以你爷爷过世没多久,我就开始盘算这事了。” 说话间他很自豪的分析给胜兰听:“你和玉林都不是能种地的人,可总不能天天买粮吃。手中有田,放给别人种收些粮租也算有了保障!不过你们就两个人,就算以后有了孩子。也不需要太多的田,一百亩足够。这两年我把你爷爷留下的那几百亩田地整了整,差的都卖掉,好的能换就换,终于置换成了这一百亩位置最好最肥的田。又托人在田地边上给你们辟了块宅基地。以后你和玉林要是愿意回乡下生活,就回去盖几间房子。要是不愿意,田就先给顾家其他人种。反正是你的嫁妆,不能入顾家财产里,将来也不怕别人分了去,你可以按规矩收租,既照顾了他们,也方便了自己。” 说话间他重又包好土坯砖头放下,掀开箱子底下的红布拿出一个小红包道:“这里一共是两百个红包加三百块大洋的银票。红包分大小,大红包里面是一块大洋,小的是铜板和毛票,听说顾家人多亲戚多晚辈多,你到了顾家看着给,别太大方,给不完的,就自己留着以后当零花。至于那三百大洋,有机会你就去取出来,自己存着当私房也好,给顾玉林当本钱做点小生意也好,随你们的意。” 顾家亲戚人再多也发不完两百个红包吧,这明显是多给她准备的。看着面前的箱子,胜兰眼中转了许久的热泪终于哗哗落了下来,她低头哭的说不出话来。事到如今,不用算账她也知道自己的婚事孙文青一定是贴了许多钱。她从没有孝顺过这个舅舅,甚至这些年来连来往都很少,可知道她要成亲后,孙文青不但大老远的跑来帮她忙事,还贴了一大笔钱帮她置办嫁妆。 这几年淮城的日子也不好过,胜兰瞧见孙文青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是半旧不新的,一双皮靴穿的皮全磨花了,跟着一起来的表哥表嫂也都穿得很朴素,表嫂周身都看不见几件首饰,可想而知他们现在生活的也不富裕,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文青还拿出这么多的钱来贴补她,叫她如何不感动! “不,舅舅,红包我自己准备了,这些您收回去!”胜兰推脱着不肯收。 “听舅舅话,都拿着,舅舅来就该给外甥女压箱钱的,这都是舅舅老早以前就为你准备好的。这些年舅舅离的远照应不到你,让你受了很多苦,只能乘这个机会好好补偿你,你要是不收下,舅舅不会心安的!以后记住了,你不是没亲人的孩子,要是嫁过去在顾家受了委屈,千万别忘了通知舅舅,淮城再远,舅舅也能来给你撑腰!” 孙文青不顾胜兰的阻挠将箱子锁好,强行将钥匙塞进了她的手中。 “舅舅,我不能收,不能收您这么多……”胜兰哭着推脱了许久,怎么也拗不过孙文青,最终只能收下了钥匙。 ps: 这一章嫁妆写的详细点是为以后的幸福生活做铺垫,因为不管在什么社会,通常都是女人陪嫁丰厚在婆家地位才高,至于土坯转头代表田地的说法,呵呵,这是民俗,我奶奶当年出嫁就是陪了半块砖头五十亩地,在此借鉴了一下。 VIP卷 第一百零六章 出阁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亮,胜兰就被李妈从被窝里喊了起来,早早起床梳洗更衣,为当好一个新娘子做准备。 玉阳女子出嫁,化妆的第一个步骤就是‘开脸’,具体过程就是由一个有经验的婆子用细细的棉线绞去女孩子面上的汗毛,让脸部的皮肤更光洁。给胜兰开脸的女人是她花钱请来的,手法娴熟轻柔, 棉线从肌肤上滚过时拉扯的皮肤略有不适,但一点都感觉不到痛,十几分钟后开脸结束,胜兰看着镜中自己似乎真的变光滑了的脸,给了对方一个大洋的赏钱,那婆子笑的合不拢嘴,连声道谢才离去。 开完脸,待皮肤洗净舒缓一会后就要开始盘发上妆,因为要戴凤冠,发型很简单;直接将所有的头发都盘到脑后就行了。给胜兰梳头的是李承华的母亲梅氏,这是梅氏自己主动来要求的。她说;“我上有公婆父母, 下有儿子女儿,兄弟姐妹都健在,人人身体健康家庭幸福和睦,算的上是一个有福之人,我来给你梳头,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幸福!” “那就麻烦梅姨妈了!”结婚就是要讨个吉利,胜兰没有推辞,她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额前的刘海早已被梳了起来,露出了整个脑门,这样的打扮显得略微成熟和陌生,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她。 此时胜兰的心头有些紧张,不仅仅是因为方汶天还没有消息,她更多的不安来源于顾家和顾玉林;平日里说的再好,谁知道两人真正在一起生活会怎么样?她不怕嫁人,怕的是婚后没有如意的生活,她还是不能百分之百的放心顾玉林,只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好在——”胜兰微微低垂了眼眸。在心底暗暗的想:“好在自己还有钱有房有地,万一以后在顾家过不下去了,出来自谋生路也活的下去!” 婚前胜兰并没有将自己所有的财产状况都告知顾玉林,事实上她比自己想象的都要富裕;曾经被水匪抢走的财物都追了回来,这些年李妈一直帮她存着;存在杜微雨那边的五根金条基本都没怎么动用;她自己在长沙当老师赚的钱也全存了下来,除了回来路上的花销,还剩下一大半;再加上舅舅给她的压箱底的钱,如今她基本可以算是一个小富婆了。 这些都是她的婚前财产!胜兰还受着前世思维的影响,把自己的钱定位的很明确。以前她受过顾玉林的恩惠,所以她决定等嫁过去后。拿出一笔钱协助他开药店做生意,其余的依旧是她自己的,她想先存着。等以后看情况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他。 虽说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见,可胜兰的心底一直有根刺,不等洞房之夜过了,看不到顾玉林婚后的表现,她永远也没法彻底放心。 胜兰的头发很长。又很浓密,直接盘一个圆髻太大,容易松散。梅氏就将她的头发分成三股,编成辫子盘了个低低的花髻,用长长的银质扁簪固定,又在发髻边上插了一溜儿细小的米珠花做装饰。看着既大方又端庄。发髻盘好后,早已等候在一边的专门请来化妆的婆子就打开了梳妆匣子,开始为胜兰上妆。 因为嫁衣颜色鲜艳。所以新娘妆一般都比较浓,常年化妆的喜娘很有经验,并没有把胜兰化的像刷墙一样僵硬,而是浓淡相宜的恰到好处,看的她很满意。 画完妆后。胜兰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嫁衣;大红色暗纹百蝶穿花的斜襟盘扣大袄,和同样大红色织金麒麟送子图案裙襕的马面裙。嫁衣的衣料厚重华丽,全是锦缎加刺绣,穿在身上沉甸甸的,显得有些臃肿。 此时 胜兰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木偶般被华丽的衣物包裹的难以行动。更让她觉得没法走路的是裙子的腰间前后一溜儿共飘了十八根条飘带下来,也不知道是什么风俗;每根飘带都有两寸宽,刺绣着百子图,带子的末端垂着银鎏金的铃铛,稍微动一下,身上就铃铃铃的响的吵人,害的她连动都不敢动。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小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眼看着吉时就要到了,喜娘赶紧帮胜兰戴上耳环凤冠,等她将凤冠下的一穗子一一理顺,盖头才拿过来,就听到了巷子远处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快了快了,新郎官马上要到了!”屋子里的人立刻全都往外涌去,争相去看顾玉林,只留下喜娘一个人陪着胜兰,趁此机会,她赶紧喝了百合莲子羹,吃了分家的荷包蛋,又补了补唇妆,才也忍不住站起来凑到窗边往外看去。 胜兰家没什么亲戚,今天来的宾客大多是街坊邻居和一些同学好友,没几个人拦门,顾玉林一行人很顺利的进了院子。透过窗户纸的一点缝隙,胜兰瞧见顾玉林戴着黑色的宽檐帽,帽子上一边一朵插着红色的花,穿着黑色的长棉袍、红色镶边的马褂,胸前系了朵大大的红花,正抿着嘴微笑。黑红双色衬的他原本就白皙的肤色白里透红,眉眼越发显得乌黑明亮,看着俊美帅气,好看极了。 “新郎官长的可真好看!”不知道是谁开口赞了一声,院子里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夸耀顾玉林的声音,直夸的顾玉林双颊腾起了艳艳的红云。看的胜兰忍不住噗哧一笑,她回身坐下,等陪嫁的人看够了新郎官回来后, 她便去给唯一的长辈舅舅磕头告别。 “婆家不比娘家,以后你要勤快点,要尊敬丈夫,孝敬公婆,爱护晚辈们。”看着盛装的胜兰,孙文青脑中恍然闪现出妹妹当年出嫁的景象,想着妹妹最后年纪轻轻惨死在了土匪窝里,就留下了这么一个孤女,孙文青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 “谢舅舅教诲!”胜兰对出嫁本没有伤心的感觉,此时受舅舅情绪感染,鼻子也有些发酸,谢过孙文青后,她又向杜微雨施礼,感谢恩师这些年来的关照。 “快别,哪有要出嫁的姑娘向老师行礼的!”杜微雨带着笑意急忙拦住胜兰,有些欣慰的道:“总算看到你出嫁了,老师的学生里面,你是最让老师忧心的一个,以后可好了,你有了丈夫疼爱,老师也可以省心了!” “老师,这些年多亏了您,我和李妈他们才能平平安安的生活下来,这个礼您一定得受,您受的起!”胜兰执意给杜老师磕了头,又道谢了几句,随后将目光转向李妈。 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主子终于要出嫁了,李妈此时正欢喜的又哭又笑泪流满面,见胜兰看向自己,李妈慌的一下子跳了起来,连声惊道:“大姑娘您想干什么,您是主子,我是下人,可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 这些年我的衣食住行,有那样不是您照料的,没了您哪有我的今天。如今讲究人人平等,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主仆之分了!我谢您是应当的。”胜兰坚持向李妈鞠了一躬, 嘱咐道:“李妈,我出嫁以后会经常回来看您的,以后您有什么需要就像以前一样和我提,您一定要平安健康的生活,这些年在我心里,您一直都是我的亲人!” “大姑娘,吉时到了,快走吧!”外面的鞭炮声更烈,李妈哭着扶起胜兰,催促梅氏帮她盖上了盖头,握紧了胜兰的手交到送亲的姑娘手里,自己则帮着驱开了门口围观的人群,让小邱赶紧抱了匹红绸缎出去铺地。 胜兰没有兄弟,舅舅家的表兄又都成了家,没人背她上轿,她只能在院子里铺了红绸,自己走出去。 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胜兰扶着两个年轻女孩子的手一步步的走出了桐花巷,走出了这处自己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待她跨出门槛,身边的顾玉林就立刻上前,弯腰将她背上了花轿。 透过红盖头的边缘,胜兰看到花轿的帘子一下子落了下来,紧跟着一阵摇晃,轿夫们齐齐吆喝了一声,起轿走人。 坐在摇晃的轿子中,听着外面一阵阵的鞭炮声,胜兰的心情更加紧张起来,因为一直到上了轿子,她都没有看到小翠的身影,按理说不应该,以她们曾经的情分,就算小翠如今是土匪的姨太太,她也会来参加婚礼的,她不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呢?会不会和方汶天有关系?胜兰坐在轿子里苦苦的思索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外面的鞭炮声渐渐的停息了,待出了城,轿夫们的脚步也疲惫的放慢了。 从县城到顾家庄路途挺远,中间还要经过大片农田,出城后走了许久, 还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田地边大路上,胜兰坐久了发闷,忍不住掀起了盖头往外看去。只见道路旁一片又一片的田地平坦整齐,田地的远方隐约可见一个又一个小村庄,冬日树木凋零,那些村庄全笼罩在灰蒙蒙光秃秃的树丛里,能看见的土坯房子矮矮的,显得很是贫困落后。 “唉,也不知道顾家的到底是个什么光景?”见此情景,胜兰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婚前始终没去顾家亲眼看过,心头有些后悔,才想偷偷看一眼骑着骡子走在前面的顾玉林,就听见身后的大路上传来一阵纷沓的马蹄声,紧跟着砰砰数声枪响,有人高叫道:“放下花轿,就放你们一条活路!” 竟然是遇到抢亲的了! ps: 关于嫁衣和出嫁细节,都是听长辈讲起过的,加进来就算是有事实依据吧!别嫌我啰嗦,稍后还有一更哦,谢谢支持。 VIP卷 第一百零七章 抢亲 一听对方说只要花轿,胜兰就明白来人是冲着自己的,十有八九是抢亲。她下意识的就掀了头上的盖头,撩起轿帘子往外看。轿夫们早吓的将轿子停了下来,胜兰瞧见顾玉林面色紧张的拍着骡子掉头跑回到轿子边,乍然见到她盛装的模样,顾玉林呆愣足有五秒,才下了骡子站在轿边低声对她道:“别怕,有我呢。” 说罢他就摆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护卫姿势。 一句简单的话语,一个简单的姿势,面对危险,顾玉林的举动瞬间温暖了胜兰的内心,她看着顾玉林明明紧张的有些发抖、却还强做镇定的的模样,微微一笑道:“嗯,我不怕!” 边上送亲的喜娘拉着轿杠满脸恐慌,却还是急急道:“新娘子,盖头不能掀,那不吉利的,快点盖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那些干什么!” 胜兰的方向不方便看后面的劫匪,她扶着头上沉重的凤冠,问顾玉林道:“认得出是什么人吗?” “好像是土匪!”顾玉林犹豫了下才道:“你认识的。” “是方汶天!”胜兰心中一惊,又有一种预料之中的感觉。她还没来得及说句什么,后头就有十几匹马奔过来团团围住了花轿,领头的正是方汶天。 方汶天一手举着枪,一手拉着缰绳,冲到轿子边看到胜兰一身嫁衣戴着凤冠坐在里面,他的眉头狠狠的跳了几下,凝视了她数秒钟,随后举枪喝道:“新娘子留下,其余的人都给我抱着脑袋蹲一边去!” 除了顾玉林,轿子外的其他人全都浑身发抖的听话照做了。 又是数月不见,方汶天的模样比之前还要颓废。他的胡子头发都长的老长,显得乱蓬蓬脏兮兮的,衣服上也满是污渍,像是许久都没有洗过。看着他,胜兰既心痛又气愤,怒道:“汶天,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来带你走的意思!”方汶天直接回道:“我回去想了许久,总之不能让你嫁给别人,我就是抢,也要把你抢回去做我的媳妇。大姑娘,对不起了!”说着他就将枪口对准了顾玉林,狠戾的道:“今天你要是不同意跟我走。我就毙了他。” “你敢——”胜兰咬牙坚持道:“你杀了他,我就跟他一起死!” 胜兰的话音刚落,边上其他的土匪就七嘴八舌的道: “天哥,跟一个女人啰嗦什么,先抓回去上了再说。女人都是一路货色,你得了她的身体,自然就能得到她的心了。” “对啊,天哥,快刀斩乱麻,管她要死要活。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新娘子真是漂亮,这么娇俏的小媳妇,也就我们英俊威武的天哥才配得上。这新郎官整个一弱不禁风的小白脸,看着就是个短命鬼,我说新娘子,你就别挂念着短命鬼了,识相点赶紧跟天哥走吧。咱们虽然是土匪,可顿顿吃香的喝辣的。日子比老百姓好过多了,保管你去了就不想回来……” 在跟班们的议论声中,方汶天的脸色慢慢涨的紫红,拿着枪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 这是他认识胜兰近十年来第一次武力要挟她,他有些不敢直视她眼中的愤怒,可他不这样做,她就要嫁给别人,他无论如何也没法接受那样的结果。 他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上次他自桐花巷回去后,立马就被八爷派去了山东,期间他无数次想要回玉阳,都被八爷用各种理由拒绝了。他明白肯定是小翠和八爷说了什么,故意哄的八爷设法阻止他追胜兰,八爷是他的老大,他不敢反抗,可是眼看着胜兰的婚期一天天的临近, 他实在是不甘心,按耐不住私自带了一些亲近的手下夜从山东赶到玉阳来抢亲。 抢亲后果方汶天早就盘算好了,等胜兰成了她的女人,八爷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严重的惩罚他,到时候他就一心对胜兰好,要打要骂随她,可以慢慢求得她的谅解。 看着自己枪口下的顾玉林,方汶天简直恨死他了,他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他,可是看着眼前胜兰愤恨的神色,他又不敢,只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继续威胁道:“我数到三,你不跟我走,我立刻就崩了他!” 说罢他重重的数了声“一。” 此时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县城郊外最偏僻的一段路,冬日天气寒冷,路上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人,迎亲送亲的人都早已被土匪的枪口吓得不敢抬头,一个个缩成一团蹲在地上,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看着眼下的情景,再看看方汶天眼中嗜血的光芒,胜兰痛苦的咬了咬唇瓣,无可奈何的点头道:“好,我跟你走。” 她相信方汶天不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可她没法保证他真的不对顾玉林开枪,为了保证顾玉林的安全,她只能暂时妥协。 “胜兰——”顾玉林一直被枪指着,脸色早已紧张的有些苍白,可听到胜兰这样的回答,他当即就跳脚道:“不可以,你是我媳妇,我死也不能让你走!” 他的动作很快就被枪逼停了。 “傻瓜,你死了,我当了寡妇还不是照样被他抢走,难道你希望我跟你一起去黄泉路上做一对鬼鸳鸯!”胜兰已经下了决定,她劝着顾玉林,目光无意中落在了方汶天的马鞍上,看到边上挂了把匕首,她心中一动,当即冲顾玉林眨了眨眼睛要他放心。 顾玉林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表情有些发懵。 胜兰很快起身从轿子里走了出去,随着一阵细碎的铃铛声,她拎着裙子站在了方汶天的马前,仰脸怒对着他道:“好吧,汶天你赢了,要怎么带我走?” 说罢她低头看了看,又加了一句:“骑你的马吗?我裙子太重,爬不上去!” “胜兰——”顾玉林闻言大惊失色,他还想上前阻拦。可他刚一动,立刻又有两支土匪的枪口对准了他。 “大姑娘,你等下!”见胜兰答应跟他走,方汶天顿时喜出望外,他慌忙跳下马,将胜兰抱上马,扶着她坐好,开心的语无伦次道:“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了你,等回去我立刻就差人布置新房。保证弄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你的嫁妆回头我也给你补上,还有。这些年我也积攒了不少好东西,都给你……” “汶天——”胜兰听的心中有些不忍,手却还是趁其不备迅速伸过去拔出了挂在马鞍上的匕首,直接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含泪道:“汶天。今天你如果一定要带我走,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情况陡然生变,正准备上马的方汶天瞬间从喜悦的天堂跌进了地狱,他惊呼一声,连声道:“不,大姑娘。别,那刀子快的很,你别伤了自己。” “那你就放了我。带着你的人离开。”胜兰含泪继续道:“汶天,你为什么非要逼我,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你应该很了解我的,你做我的兄长不好吗?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没有爱的!” “不——我喜欢你,我这辈子就想娶你!”听着胜兰决绝的话语。方汶天楞了下,随即眼中涌起了深深的悲哀,绝望中他咆哮着一把拉过了顾玉林,将手中的枪口紧紧抵在了顾玉林的额头上,大声道:“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杀了他!” “随便!”胜兰目光平静,径直将匕首往自己的脖子上一压,尖头戳进了肉里,虽然只划破了一层皮,可鲜血还是瞬间流了下来。 “胜兰——”见她出血,顾玉林痛呼一声不顾一切的挣扎起来,他怒骂道:“方汶天,你个畜生,难道你非要活活逼死她?你别忘了你小时候是谁收留了你给你饭吃、让你能平安长大,你现在是恩将仇报,狼心狗肺。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就算你杀了我抢走她,她永远也不会爱上你!” 此时的方汶天一直瞪圆了眼睛看着胜兰,对顾玉林的怒骂充耳不闻,他手上的枪也迟迟没扣下扳机,边上一个土匪见状立刻跳下马来,上前扯过顾玉林,直接反扣了他的双手,扯下他胸前的红花将他嘴巴堵了起来。 呜呜呜,顾玉林用力挣扎着,满眼痛惜的看着胜兰。 “天哥,大白天的,要快一点!”那土匪焦急的看着四周,连声道:“快做决定吧!兄弟们不能暴露太久。” 他看得出方汶天对胜兰用情很深,舍不得胜兰受到伤害,所以他只敢劝,只敢帮忙控制住顾玉林,并不敢伤害他。 “我——”方汶天很是犹豫,他一方面迫切的想带胜兰走,另一方面又害怕胜兰会继续伤害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他很了解胜兰的个性;她平日里很温和,没什么脾气,可脾气一旦上来,谁也劝服不了,并且她吃软不吃硬,伤害自己的事情她能做的出来,自杀的事情她也一样做的出来。 此时胜兰坐在他的马上,位置高高在上,红衣耀目凤冠璀璨;面色苍白,一双含泪的眼眸水光潋滟,饱含着诸多复杂的情思;红唇倔强的微微抿着,下巴倨傲的扬起,显现出了她心底的坚强的决心。 看着胜兰,方汶天只觉得盛装的她在阳光下美的令人炫目,犹如雪后红梅,凌冽傲人,令他心生畏惧。眼前素手纤白,她抵在脖子上的白亮刀刃上已经染上了血色,看着胜兰的鲜血丝丝的沾染了刀刃,方汶天心痛的浑身热血倒涌,眼睛被涨的痛痛的,耳中也嗡嗡的响,痛苦中,他极其不甘心的再次问道:“你就那么讨厌我?死都不肯嫁给我!” “我不讨厌你,但是我真的不能嫁给你!”胜兰苦笑,艰难的摇摇头。她脖子上的伤口并不大,并且早被冬日的寒风吹得冰凉发麻,感受不到多少疼痛, 可她受不了眼下顾玉林和方汶天两人的神态;一个心痛愤怒的像是随时都要爆发,一个则绝望的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她不敢迎上两人的目光,稍稍将视线往后头的大路上移了移,赫然瞧见了大路远方出现了一片骑着马奔跑的身影,顿时惊讶的直了眼睛。 就在胜兰讶异的时候, 马蹄声也远远传了过来,方汶天闻讯回过头去,瞧见那群越来越近的身影时,瞬间脸色变的灰白,其他的土匪们则纷纷大惊失色的跳下了马。 VIP卷 第一百零八章 土匪头子 不过数分钟的时间,那一群二三十骑人马就奔到了花轿边,团团将方汶天和胜兰等人围了起来,领头的是个年约四十几岁的中年汉子,穿着黑色的短袄,短袄外还套了白色的羊皮坎肩,腰间挂着枪。 中年人身量精瘦,黑红肤色国字脸膛,下巴上留着浓密的胡须,浓眉长眼,目光鹰一般尖锐犀利,似乎能一眼看到人心里去,气质冷峻慑人,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 随着中年人一同骑马过来的二十几人全打扮的痞里痞气,人人腰间都插着枪,看见胜兰一身新娘子的装扮,个个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看,目光贪婪挑逗,不用问也能看出来这群人肯定也是土匪。 胜兰有些吃惊,也有些害怕,不明白怎么又有土匪过来了,玉阳乡下的治安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么?大白天的土匪竟然肆无忌惮的一群一群跑出来拦路抢劫? 随着中年人一行人停了下来,方汶天带来十几个人全都扑通扑通跪在了地低头不敢言语上,只有方汶天独自站着,但也是脸如死灰,低垂着头神色沮丧到了极点。 顾玉林得了机会挣脱,立刻闪到胜兰的马前,他拉紧缰绳护着胜兰,掏出帕子要为她包扎脖子上的伤口,带着些责怪道:“怎么样,还好吗?伤口疼不疼,你想吓死我啊!以后不许你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胜兰微笑着冲顾玉林点点头,放下刀接过了手帕,示意他不要再出声,她的伤口不深,血很容易就止住了。瞧见方汶天对来人惧怕的模样,她基本已经能猜到那中年男人的身份了。 果然,停下马后。中年男人随意的扫了现场一眼,没有理会方汶天,首先就冲坐在马上的胜兰拱拱手道:“王姑娘你好,受惊了吧。” “您是,八爷?” 胜兰将信将疑的问了一句,她虽然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可是毕竟没和八爷打过交道不认识他,又听说他是玉阳最大的土匪头子,在道上的地位很高,不敢想象他会亲自来为自己出头。 “正是连某人!”八爷笑了笑。恭敬有礼的道:“王姑娘,今天的事是连某手下的人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连某晚来了一步,抱歉!” 见八爷对胜兰如此客气,不少土匪当即变了脸色,互相惊疑不定的交换着眼神。 “八爷客气了!”虽然对方一直对自己彬彬有礼,可毕竟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胜兰不敢怠慢,尽管心里对土匪存有偏见,还是匆忙下马弯腰行了一礼道:“多谢八爷及时来救,小女子不胜感激!” “王姑娘多礼了!“八爷呵呵一笑,转而看向方汶天,顿时收敛了笑容喝道:“方汶天。 爷说过多少次,如果王姑娘不愿意,不许你逼迫她。你都忘了吗?” “八爷——”自从八爷出现,方汶天的脸上就一直是一种如丧考批的绝望神情,他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带着哭腔道:“我是真心喜欢她,求八爷成全!” 看见方汶天如此。胜兰心情难过的偏过头去不忍再看,身边的顾玉林则及时伸过手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两人四目相对,感受着顾玉林眼中的安慰,胜兰低下头,靠着他不再做声。 看着眼前紧握着手穿着礼服的一对新人,再看看面前的方汶天,八爷怒道:“方汶天,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没听说过吗?爷以前赏识你,是觉得你是条汉子,有胆识有魄力,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为个女人要死要活,你还真有出息啊你!” 从话音里能听的出八爷还是很厚爱方汶天的,胜兰心中稍稍舒了口气;她虽然感激八爷来救自己,但并不想方汶天因此出事,见状略微放心了点,就听见顾玉林小声的问道:“胜兰,那个——八爷为什么要帮你?” 胜兰也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她听小翠说过八爷曾经受过她爷爷王孝宗的恩惠,想必是为了报恩,就小声回道:“我也不清楚,似乎和我爷爷有关系。” “哦——”顾玉林嗯了一声没有再问,他此时心里是很焦急的,迎亲的路上出了这种事,时间耽误不少,回头拜堂的吉时肯定要耽误了。只是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他再急也不敢轻举妄动,看着那些土匪时不时偷偷瞧胜兰两眼,他心中憋气的很,恨不能将自己的新娘子藏起来,就愤怒的瞪着他们。 见顾玉林如此,胜兰怕他得罪人,慌忙拉了他两下,而另一边,方汶天没有起身,他跪在地上依旧坚持道:“八爷,求求你成全我和大姑娘,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她,没有她,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我从山东私自跑回来是我不对,您要打要罚随意,只要别让她嫁给别人。” “方汶天——”八爷闻言很是不悦的加重了语气,大声道:“怎么,翅膀硬了,连爷的话也敢不听了!” “我不敢——”方汶天低声回道:“我只是想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若是八爷能成全,日后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八爷一句话,我保证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汶天,你何苦呢!”听到这里胜兰再也忍不住,她吸了吸鼻子,强压下眼中的泪意道:“你何苦这样逼迫我逼迫你自己! 我对你根本就没有爱情,就算你能强行带走我,将来也不会得到幸福,汶天,你放手让我们彼此都能找到自己的 幸福不好吗?” 八爷的脸色很难看,听了胜兰的话当即就道:“ 听到了没有,方汶天,王姑娘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就算你强迫了她,将来也不会有好结果!若是换了别的女人,你抢就抢了,反正咱们当土匪的什么没抢过。可王姑娘是我恩人的孙女,爷早有言在先,她不同意,就不许你动她!” 说到这里八爷看了看胜兰,又拱拱手道:“抱歉,王姑娘,耽误了你太多时间,方汶天我自会带回去处置,你们小两口赶紧走吧!”说着他就大声喝道:“送亲的人都过来,赶紧伺候新娘子上轿。” “八爷。您不能,八爷……”方汶天闻言更是绝望。这一次被带回去,他就真的彻底没机会了。激动之余,他不顾一切的站了起来,目光痴恋的看向胜兰。 “你们几个,把方汶天捆回去关起来,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八爷见状,担心方汶天会做出傻事伤害胜兰,当即就指了几个人按住方汶天,将他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方汶天被捆了个五花大绑,连嘴巴都被堵起来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本该死心,可他还是瞪大了眼睛竭力看着胜兰,满脸不甘心的神情。看的胜兰不敢面对他,在心底叹口气背过身去偷偷擦了擦眼泪。 方汶天的执念太强了,强到让她害怕的地步,胜兰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她无法想象此刻方汶天的内心此时有多痛。只是拉紧了顾玉林的手,久久不敢吭声。 “后面的,还不把礼物抬上来。”见方汶天已经被押的走远,八爷拍了下手掌吆喝一声,立刻有两名土匪各自从马鞍边解下了一只红漆大箱子,搬过来放到了胜兰的面前。 “王姑娘,这是连某送给你压惊的礼物,祝王姑娘夫妻和美、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在胜兰的惊异中,八爷很大方的挥挥手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王姑娘笑纳!” “八爷,这——”胜兰很是犹豫,她真的不想接受土匪的恩惠,可又怕得罪八爷,不禁目露难色道:“我和八爷并无交情,怎么好意思收八爷的礼。” “连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恩,还请王姑娘不要见外!”八爷笑笑道:“这里面也有一部分是小翠的,王姑娘难道连小翠的礼物也不收么?” 小翠没有来参加婚礼,胜兰一直就有些担心,此时听八爷这样提起,当即就追问道:“八爷,小翠还好吧!” “她很好,就是不小心扭了脚,有些行动不便!”八爷呵呵笑了一声道:“王姑娘以后若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她,因为没法子来参加你的婚礼,她心中愧疚的很呢。” “我一定会去的。”记挂着小翠的安危,胜兰当即应了一句,见八爷转身要走,她连忙追问道:“八爷请留步,我能问下您曾经认识我爷爷的事么?不瞒您说,我之前并不认识您,您突然救了我,又出手送了厚礼,我心中有些不安。” “王姑娘倒是真性情。”八爷笑了笑,略沉思了下回道:“简单的说是一饭之恩,实际上却救了我一条命,今日是王姑娘大喜的日子,连某不想再耽误你的时间了,以后若有机会再细说吧!告辞。” 说罢他挥挥手,就带领着人马风一般疾速的走了。 直到八爷一行人走远,先前被吓的半死的迎亲人员才战战兢兢的爬起来各司其职,看向胜兰的目光都很惧怕,看样子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们已经在心里将胜兰和土匪八爷连在一起了。 胜兰没有时间和他们解释,见状她叹了口气,抽出被顾玉林握紧的手,匆匆蒙了盖头上了花轿,重又往顾家庄赶去。 此时顾家庄内顾玉林家的宅院里正宾客盈门,到处都是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 人人都知道顾玉林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还是在县城里念过洋学堂的,许多人翘首以盼,早早围在大门口等着看新娘子和嫁妆。 结果左等右等就是不来,眼看着吉时已经过了,众人议论纷纷,坐在正堂里的顾玉林父母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可再怎么难看,当着众亲朋的面,他们也只能耐心等着,只能焦急的派了人去村口迎接。 吉时过了足有两刻,村口才传来了鞭炮声,去迎接的人飞奔回来喊道:“来了来了,花轿来了!” VIP卷 第一四零九章 议论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胜兰被人扶下了花轿,脚才刚踏上红纸包着的糕点,就听见有小孩哄笑道:“嘻嘻,新娘子是个大脚婆,丑丑的大脚婆。” “呃——”胜兰顿时一头黑线,想不到都三十年代了乡下人居然还看重裹脚,她无语的吐了吐舌头,反正蒙着盖头也没人看的见。踩过糕点下了地后,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个红花球,她就下意识的拉着红绸跟着往前走,被顾玉林牵着跨过了火盆,进了顾家的院子。 随着新娘子花轿的到来,后面的嫁妆也一抬抬的送了进来,看热闹的人蜂拥而上,对着嫁妆评头论足,有人摇着头故作惊讶道:“呦,不是听说娶了大财主家的小姐么,怎么才陪了‘小八件’?” “什么大财主,王家十几年前就败落了,有钱都是哪辈子的老黄历了!”有人叹着气解释道:“当年的王老爷子真是个好人啊!可惜好人没好报,不但家产被土匪抢了个精光,还赔上了儿孙的性命,到头来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可怜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王大姑娘是王老财主唯一的孙女,怎么着也能剩一点吧!”边上又有人道:“王家当年不是还有许多地剩下来了吗?我看顾家以后不用佃人家的地种了!” “剩也剩不到这丫头手里,王老爷子后来可是过继了一个孙子的,家产都被小王庄的王氏一族弄去了。”另一个人道:听说当年王老爷子临终前都被看起来了,这丫头带了当兵的拿枪逼着王氏族长才见到了王老爷子一面。那王氏族人可不是吃素的,你没听说王家大宅都被他们瓜分了吗?顾家这头办喜事,那小王庄可是半点动静也没有。这媳妇和那边是彻底闹翻啦!没了族人支持,你以为她一个丫头片子在外面讨生活容易啊,就算有钱也不可能剩下来。” “能带来当兵的。这媳妇有几分能耐啊!”听众里有人惊呼道。 “什么能耐?就是她老师帮的忙,她在玉阳女校读书,里头有个老师是县城陆家的儿媳妇,看不下去她被人欺负,临时叫了几个大兵来帮忙。人家是正宗的大少奶奶,能和她一个穷丫头有什么交情,不过是碍于师生的面子罢了。玉阳女校里学生多了,全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她一个乡下丫头,在里面不受人欺负就是造化了!”另外有人插嘴道。说话时明显带着不屑的语气。 “哦——”许多围观者恍然大悟,有人跑去围着嫁妆看了又看,回头道:“除了家具。还有不少大箱子,分量似乎不重,只是都锁了,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能有什么,估计就是一些衣服布料床单被褥的。能值几个钱?看样子王姑娘是真心没什么家底,要不然肯定会大大方方的敞开来给乡亲们看,用得着搞这么神秘么?大伙连半块包着红纸的土坯砖头都没见到吧!九月的时候隔壁村张财主嫁女儿,红纸包着的土坯砖头连着放了五块在抬盒上,全村人都看到了,那才像个小姐样。那嫁妆才叫丰厚……” 乡邻们七嘴八舌的评论着胜兰的嫁妆,话题渐渐从嫁妆评论到了她本人身上,有人惋惜道:“真可惜了。听说那王姑娘还是个天煞孤星的克双亲父母的命,也不知道克不克顾家小子。” “我看没事,两人定亲这么多年,顾玉林不还好好的嘛!说起来我觉得这王姑娘还就适合顾玉林呢,你没见前几年顾玉林还是个病秧子模样。这两年可看着健壮多了……” “就是就是,一物降一物。顾玉林这娃也是命苦,顾老三没亲手把他养大,打心底不疼,当年谁不知道他们就是冲着王家的钱财才定了这门亲的,顾玉林没被克死是他命大,只是这王姑娘的陪嫁肯定比他们老两口想象中的少的多了,也不知道顾老三媳妇懊不懊悔!顾玉林模样长的好,这两年他身体好了后,看上他的人家可多了。” “拉倒吧!就他家这家底,能娶到媳妇就不错了,还敢挑,都穷的快出去要饭了,王姑娘肯嫁,已经是他们的造化了,王姑娘的嫁妆比起财主家小姐是少了点,可比起咱村里普通人家的姑娘可是多多了,顾家暗地里开心还来不及呢,还敢嫌弃!” 有人不同意这个观点,悄声鄙视顾家。 “这王姑娘真是命苦!” 讨论了一圈后话题又回到了胜兰身上,有人叹道:“本来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结果才几岁就没了爹娘,然后又被嫌弃是天煞孤星,一个人孤零零在外头生活,嫁个丈夫身体又不好,顾家又穷的要命,可怜见的,这以后的日子也不知道能过成什么样?” “是啊是啊!命不好啊……” 围观者纷纷附和。 正在拜堂的胜兰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别人口中议论的素材,更不知道她因为怕衣物被人摸脏特意让人把箱子锁起来的做法居然成了她贫穷的佐证。 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生气,反倒会开心一些。她是真心情愿自己在别人眼里穷一些,以后和顾玉林一起过日子也能少些烦心事。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别人,实在是前世宅斗文看多了,觉得大家族里肯定都会有几个极品,顾家人多口杂,她初来乍到,宁愿低调些。 顾玉林的父亲顾老三正坐在正堂里咧着嘴看着儿子媳妇拜堂,说是正堂,其实也就是三间土坯房中间的一间,地方狭小,许多观礼的亲戚都不得不站到了外面。 顾老三脸上故意露出来的笑容早已经有些僵硬了,去迎亲的人里面不少都是顾家的亲戚晚辈,一进门就有人把路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知晓在路上居然遭遇了土匪抢亲,顾老三险些吐出一口老血,看向胜兰的目光立马就变得不善起来。 这种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他们顾家以后的面子要往哪里搁?听人说起当时的情况,胜兰明明就是认识那个抢亲的土匪的。那两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私情? 顾玉林和胜兰的年纪都不小了,早几年就该成亲,就是因为胜兰一直在外面不肯回来才拖到现在。听说她先前并不同意这门亲事,还一度想退婚,怎么后来又突然答应嫁了?不会是遭遇了什么事情想拿他家顾玉林当冤大头吧? 顾老三越想越生气, 本来他已经不想让顾玉林娶胜兰了,可是两人毕竟订了亲,退亲的话对顾家的名声也不好,顾玉林又坚持要娶,他不得已才答应。此时想想前事。再综合下抢亲的消息,顾老三真有种非常后悔的感觉。 可是再怎么后悔,花轿已经进门。儿子媳妇也拜了堂了,怎么都得认了,当着满堂宾朋的面,顾老三只能强颜欢笑,装出一副慈祥长辈的做派来。其实心里早已憋的内伤。 顾老三的老婆顾李氏就没丈夫明理了,因为花轿误了吉时的事,她还不知道路上发生的事情,以为是胜兰在娘家拿乔不肯上轿才耽误了时辰,心中很是不满,当着宾客们的面也一直摆着副臭脸。拿着当婆婆的架子。 她忘了胜兰此时还蒙着盖头,肯本看不见她的威风,丢的只能是自己的脸。 顾老三见状不得不接连提醒老伴。心中的郁闷又多了三分。 顾玉林见父母皆有不满的模样,知晓父母心中恐怕都对胜兰有了意见,他心头不悦,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微笑着拉着胜兰拜过堂入了洞房。等胜兰在喜床上坐好后,按规矩接过喜娘递上的秤挑起了胜兰的盖头。 方才在路上他已经看过胜兰盛装的模样。此刻挑起盖头后倒也没什么惊喜,放下秤悄声嘱咐了胜兰几句就出去敬酒了。 倒是满屋子的女眷眼前一亮,他们见胜兰生的皮肤雪白、眉目清丽、气质娴雅,模样很是出挑,都围上来啧啧夸赞顾家娶了个漂亮媳妇。 先是夸胜兰生的好看,渐渐的话题就转移到了胜兰的衣服首饰上。一个个伸头伸脑,小声议论着她身上嫁衣的质地,刺绣的花样,头上凤冠的款式重量,是租的还是买的……有厚脸皮的还上前偷偷摸了两把,弄的胜兰很是无奈。 虽然知道这里是乡下,女人大多没什么文化知识,可这样不礼貌还是罕见了点,作为新娘子,她不能生气,胜兰只能无语的低头坐着,抿唇装出一副羞涩浅笑的样子,借此机会,她悄悄看着眼前的顾家人,也偷偷将新房打量了一番。 新房是两间连在一起的土坯房子,低矮窄小,窗户也小小的,蒙了一层厚厚的红纸。 房屋内墙明显重新粉刷过,墙壁的明亮和屋顶的破旧很是不符,里间和外间是用红色的布帘子隔开的,透过帘子缝隙,胜兰瞧见自己的嫁妆全被堆在外间,虽然凌乱了点,但多少在自己房里,这点让她很放心。 只是房内的环境实在是太过寒酸了点,地上居然是土坯的地,连块砖头都没铺,看着还算平整,可多少不够整洁。房内仅有婚床和床前一张小桌子两样家具,地上除了一只缺脚凳子就啥都没有了,弄得满屋子看新娘的仆妇全都站着。 宾客们也都穿的挺寒酸,大部分人的衣服上都有补丁,年纪稍大点的妇女脸庞发色几乎都有些萎黄,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想起玉阳前两年还大旱饿死了人,胜兰不由得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看样子不仅是顾家,是整个乡下都很穷啊!民国时期,农民的日子果然很难过,自己就这么嫁到社会最底层来了,也不知道以后的生活能不能富足平安? 不过现在关心这个问题貌似还有些远,胜兰此刻最紧张的,是接下来的洞房之夜要怎么办? VIP卷 第一五零章 洞房夜 胜兰不是一无所知的黄花大闺女,她有过夫妻之间的经验,只是那经验太残忍了点,是她心底的噩梦,弄的她对夫妻之间欢爱的事情一直很恐惧。虽然前世看过的书籍和片片里面无数次的告诉她男女之间的事情和谐了就会很美好,可她就是没办法放下心中的不安。 她很害怕,可理智也告诉她,既然成了亲,情爱之事是不能避免的,迟早都要面对,而且迟不如早。 顾玉林毕竟是旧社会的男子,他不介意她的过去坚持娶她就已经很难得了,若是婚后还让他只能看不能吃,胜兰估计他就算是圣父也会闹脾气。 男人么,欲望总归强烈一点。 “哎——到底该怎么办?可是真的很害怕啊!”她捏紧了衣角紧张的拿不出主意。 胜兰被一屋子女人围着看了没多久,门外突然起了一阵小骚动,有人窃窃低语了什么,随后不少人惊慌的看了她几眼,就低着头慌慌张张的溜出去了。 走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八个……很快一屋子的人就走的差不多了,原本热热闹闹 的新房里只剩下了胜兰和喜娘以及另外两个陌生女人,看样子对方好像是顾玉林的嫂子之类的。见此情景,两个女人尴尬的站在一边对着胜兰傻笑,笑容里还包含了一份怯怯的意味。 看样子是路上土匪抢亲的事情传开了,乡亲们对土匪的恐惧直接转移到了她身上,胜兰低头苦笑,心中倒是舒服的很;原本她就讨厌乡间闹洞房的俗礼,这下好了,折腾了大半天,她总算可以一个人清清静静的休息了。 思虑及此。胜兰保持着新娘子的矜持低头坐着,对众人的离开视而不见。过了没几分钟,剩下的那两个女人情绪也开始动摇,她们互相看了几眼,外貌年长一些的女人主动开口陪笑道:“弟妹你这一路累坏了吧,先坐着休息一会,嫂子们出去看看外面的喜宴散了没有?” 胜兰微笑着点点头,两人女人顿时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匆忙离开了。 屋内转眼间就只剩下胜兰和喜娘两人,喜娘是她花大钱雇来的。尽职的很,虽然半路被土匪吓的不轻,可还是一直陪在她身边。今天胜兰天不亮就起床了。从早上到现在一共就只喝了一碗百合莲子羹吃了两个荷包蛋,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得此机会,喜娘立刻帮胜兰取下了头上沉重的压的脖子发酸的凤冠,取出了藏在陪嫁箱子里的糕点,让她勉强凑合着先填填肚子。 吃饱后两人在房内等了许久喜宴才散。在此期间顾家既没有人进新房来看胜兰,也没有人来送些吃的,甚至连杯水都没有人端进新房。 有这样怠慢新娘子么?自己又不是真的土匪,也没杀过人放过火的,怕也不应该怕到这个地步吧!胜兰很是不悦。 所以当喜宴散后顾玉林走进新房时,一眼就看到了胜兰闷闷不乐的表情。 “怎么了?”见胜兰情绪不太好。顾玉林当即就问道。 出去陪了一圈的酒,他并没有喝得醉醺醺的,身上只有淡淡的一点酒味。倒是衣服被扯得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胜兰还未开口,站在一边的喜娘已经忍不住抢先道;“顾少爷,你们家是怎么招待新人的?就是外头再忙,新娘子的房里也不能连杯水都不送吧,这是要活活把我们都渴死吗?” “对不起!”顾玉林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心中有些愤怒,他积极道了歉。又问道:“你们还渴着吧,我这就去端茶!” 说罢他就匆匆跑出去拎了一大壶茶进来,态度殷勤的帮胜兰和喜娘一人倒了一杯。 见他表现的不错,胜兰也不想多计较,就微微笑了笑,一边的喜娘脸色也好看了些,伺候着两人喝了交杯酒,又说了几句吉利话就离开了。等她一走,屋子里顿时就只剩下顾玉林和胜兰两个人。她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局促不安的坐在床边上,不敢抬头,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那边放了。 “我,我去打点热水给你洗洗脸。”顾玉林的话音里也有些紧张,他说着又出去拎了一大壶热水回来。等他关好房门,胜兰就跑外间搬出自己陪嫁来的洗脸架子和铜盆,打开装了洗漱用品的箱子,抽了条毛巾给顾玉林道:“你也洗洗吧!” “我——”顾玉林很是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家里环境太差,让你受委屈了!” “你我都是夫妻了,还客气这些干什么!”说到夫妻两字,胜兰心中猛的一跳,忍不住又开始害怕,害怕被顾玉林看出来,她赶紧倒水卸妆洗脸,只是嫁衣的衣袖太过宽大了,她卷了又卷,怎么都不太方便。 “那个,外面这件先脱了吧!”顾玉林刚说完这句话,自己的脸就腾的先红了,他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是说,嗯,这衣服这么漂亮,湿了多可惜!” “也是!”胜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暗笑自己紧张了,这大冬天的,她的嫁衣里面还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了好几件,脱了外面这件也无妨。 她快手解开了扣子,将衣服脱下来叠好,走过去放在了床边上。 脱了上衣的袄子后,胜兰又觉得身上的下裙一堆飘带和铃铛,走起路来叮铃铃的响着更是累赘,就索性把裙子也脱了。 见胜兰开始解腰带,顾玉林立刻羞的满脸燥红的背过身去,随即他就反应过来,犹豫了下转身拉住了胜兰的胳膊道:“这个腰带,按规矩应该我来解的。” “啊——”胜兰惊讶一声,也羞的不行,低声道:“好吧,那你来解。” 反正她裙子里面还穿了夹棉的裤子,倒也不怕被顾玉林看到什么,只是在这种氛围下,总是觉得不自在的。 顾玉林闻言脸上红晕更浓,过去将手伸到了胜兰的腰间,在龙凤花烛跳动的火光下,胜兰瞧见他的双手纤长白嫩,关节一点都不粗大,像极了女孩子的纤纤玉手,露出的手腕也同样白皙粉嫩,忍不住就将目光顺着他的手臂上移,视线很快就看到了顾玉林的领口。 不知何时顾玉林已经脱了外面的长袍马褂,只穿了件贴身的小短夹袄和灰色的夹棉裤子,领口的扣子松开了一粒,露出了一小片白玉般的肌肤,在莹莹烛火下泛着润泽的光华,色泽诱人,看的胜兰心头一阵慌乱,急忙扭头看向别处。 顾玉林则明显更紧张,他双手都有些颤抖,解了好几遍才找到系带的关窍所在,轻轻帮胜兰松了腰带将裙子脱了下来,拎着蓬松厚重的褶裙,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些,低声道:“我把它放床上。”就红着脸进内间叠裙子去了。 胜兰也嘘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先去洗了脸,然后将头发松开仔细梳了一遍,听着外面寒风呼啸吹着门和窗户纸的声音,再看看室内简陋的环境,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心底思衬道:“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这要怎么洞房?完了又怎么办?” 条件糟糕,心里又害怕,这个洞房之夜,到底该怎么过啊! 不过叹气归叹气,她还是仔细洗脸洗脚,尽可能将自己弄的清爽一点,等她从外间回来后,顾玉林立刻红着脸站起来道:“你先上床,我也去洗洗!” “上床——”胜兰看着床上大红的床单中间铺着一块雪白的布巾,心头又狠狠的揪了一下,情绪低落的坐在床边上发呆。 顾玉林洗漱完回来时就见到胜兰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夹袄夹裤,披散着一头秀发低头坐着,被头发半掩着的额头长眉如画,素净的脸颊嫩若凝脂,睫毛长长的忽闪着, 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这个美丽的姑娘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明媒正娶光明正大的妻子!从今以后,她将伴随着他一生,与他互相扶持互相照顾,为他生儿育女操劳家事,永远都不会分开…… 老天真是待他不薄,他何德何能,竟然真的把自己喜欢的女子娶了回来! 顾玉林怔怔的看着胜兰,心情很是激动,男子的主动天性瞬时就占了上风,让他暂时抛弃了羞涩,他大步走过去在床前蹲下,握紧了胜兰的双手道:“胜兰,我很开心,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尽力对你好,永远都不会辜负你!” 眼前陡然冒出了顾玉林含羞的笑脸,胜兰惊了一下,条件反射的就想抽手,可双手被对方攥的紧紧的,根本就抽不出来。 “顾玉林,你你你……”想起他接下来可能要做的事情,胜兰顿时吓的连声音都变了,只一叠声的道。 尽管婚前就开始准备,尽管方才也已经考虑了很久,做了许多心理安慰,胜兰还是没准备好,只要一想到那件事,她的身体就紧张的开始发颤,根本控制不住。 顾玉林看出胜兰在害怕,可他此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因为他自己也很紧张,面对即将而来的人生第一次, 他心里忐忑极了,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道:“胜,胜兰,你别怕,我,我会轻一点!” VIP卷 第一五一章 欢好 胜兰闻言险些喷出一口血,真恨不得能立刻找条地缝钻下去,可顾玉林的神情真挚无比,面对他灼灼痴情的目光, 她无处可躲。 见胜兰的表情惊疑不定目光躲闪,顾玉林狠了狠心,索性将她抱了起来,一下子压在了床上。 面对顾玉林的突然爆发,胜兰害怕的全身都在抖,她死死抓住了顾玉林的胳膊,隔着衣服指甲都快掐到他的肉里了。 顾林疼的龇了龇牙,抓住她的手轻声道:“你别怕,我我……”他嗫喏着说不出话来,也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额头上很快起了一层薄汗。 看着顾玉林紧张拘谨的模样,胜兰又怕又想笑,心中的恐惧顿时少了不少,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先把帐子放下来!” “哦——”顾玉林闻言立刻就去放纱帐,看着床头的一对红烛,他犹豫了下,张口就想吹。 “别——”胜兰慌忙拦住了他;“那个不能吹,吹了不吉利。” “啊,我,我怕你嫌太亮。“顾玉林摸着头,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是有些太亮了,你把它们放远点吧!” 胜兰坐起来轻声回了一句,心里紧张的砰砰乱跳,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只觉得火烧般烫人,说完话后就害怕的往床里面缩了缩。 顾玉林将蜡烛连同床头的桌子一起移到了窗户下,才回身上床,将大红的纱帐放下来遮得严严实实的。 然后两人就坐在床上,互相紧张的大眼瞪小眼。 “那个,我,我们是不是该,该休息了”顾玉林到底是男人,心爱的女人就在自己面前。他再紧张也有勇气主动出击。 “是——啊——”胜兰双手攥着自己的衣襟,颤抖着回了一句。 见她如此紧张,顾玉林心底有点发酸,想着她肯定是之前受过伤害留下了阴影,才会在洞房之夜如此害怕,想了想,他缓缓伸出手去,拉住了胜兰的手道:“别怕!” “我,我控制不住!”胜兰有种想哭的感觉,她明明知道面前的男人很值得信赖。会很温柔的对待自己,可她就是压不住心底的恐慌。 帐幔内的光线昏暗朦胧,满眼都是暧昧的红色。胜兰惊慌含泪的眼眸在迷糊的光线中格外晶亮,像头迷途小鹿般惹人怜惜。两人离的太近, 她身上淡淡的女性芬芳一阵一阵的传进顾玉林的鼻孔里,闻的他浑身燥热,热血一阵阵上涌。 “别怕。我不会弄疼你的。”顾玉林强忍着自己的冲动,缓缓将胜兰拥进怀里,慢慢抱着她,涨红了脸,极其轻柔的吻上她的额头。 肌肤相触,她额上的汗腻带着致命的甜香味。肌肤的柔嫩触感也让顾玉林有些把持不住,他很想加大力度疯狂用力的吻她,可理智牢牢控制了他的情感。让他克制住了自己,继续缓缓的、温柔的吻下去。 胜兰没有拒绝顾玉林的吻,他们已经是夫妻,这是必然要经历的,她竭力控制着自己心底的恐惧情绪。任由顾玉林爱抚。 从额头到脸颊,从脸颊到唇。从唇到脖颈,顾玉林的吻柔如蜻蜓点水、细雨润泽、春风佛面,一点一点吻去了胜兰心中的惊惧,随着他细柔绵长的亲吻,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渐渐自她体内升腾了起来,让她情不自禁的开始放松自己的身体,颤抖的也不那么厉害了。 红纱帐内 朦胧光晕中的顾玉林容颜更显得俊美,他白玉般的脸颊被烛火和帐幔的红光染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轮廓更显得突出,平日那种少女般清秀的感觉彻底消失了,只剩下雕塑般的英俊,配上那小心翼翼的, 含羞带笑的表情,魅惑的胜兰有些眼晕。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可万万没想到在这种环境光线下,他外表的光彩被加持后是如此的诱人,就好像影视剧里的男神真正走了出来,刚刚清洗过的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皂香味,清爽诱人,随着他温柔缠绵的吻,胜兰渐渐有种沦落到梦境里的不真实感。 和武兆铭的粗鲁强硬不同,顾玉林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他用他的温柔慢慢攻破了胜兰的心里防线,在当吻的她眼神开始迷离时,他的双手亦不停,在她迷乱的情况下一粒一粒了,缓缓解开了她衣服上的扣子,慢慢脱下了她的衣衫。 肩背感受到了寒意,胜兰猛然清醒过来,她慌忙要推开顾玉林,却被对方抢先吻上了肩头。 “胜兰,别这样,让我好好看看你,我们是夫妻,以后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我们应该熟悉彼此的身体!” 一吻过后,顾玉林放开了她,双手板着她裸露的肩膀,柔声细语的说道。 “我,我……”胜兰又想哭了,明明已经被对方诱惑的想要飞蛾扑火,可身体的某处还是紧张干涩,令她内心很是痛苦,直觉的想要躲避。 “ 抬起头,看着我!”顾玉林突然语气强硬的命令道,声音里却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勉强感,说话的同时,他额头的汗珠慢慢划过眼角流了下来,在脸上流下一道水痕。明明是冬天,外面寒风肆虐冷的要命,室内的温度也不高,可容纳了两人的床上却似要燃烧似的炙热,顾玉林举起手背擦了一下汗,在胜兰紧张紊乱的注目中,他微微一笑,缓缓脱掉了自己的衣衫。 他的忍耐已经快要到了极点了,他觉得自己都快被自己烧化了,可是看着面前眼底依旧有着惊慌的妻子,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安慰自己不能急躁。他并没有夫妻之事的经验,为了洞房之夜,他婚前特意找了许多书籍画册看,甚至还找已婚的兄弟们取过经,尽管没有实战经验,理论知识已经很丰富了,他一直想给胜兰一个美好的新婚之夜。一个能抚平她先前伤痛的美妙之夜。 看见胜兰害怕的模样,他更坚定了自己要慢慢图之的决心。 脱了上衣后,尽管心中已然紧张羞涩,顾玉林还是兴奋的又脱掉了长裤。 胜兰双手抱着胸,紧张的看着顾玉林脱衣服,他平日里看着挺瘦,其实身上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皮包骨头,而是肌肉均匀线条流畅,既不过分饱满张扬,又不干瘪难看。看着恰到好处。 随着衣物的除去,床幔内男子的气息瞬间浓烈起来,热浪袭人。两人之间的温度几乎点火就着,走到这一步,顾玉林到底是初次面对女色的年轻人,再怎么克制冲动也有些压不下去了,脱光衣服后。他羞涩的抬起头,面孔潮红的几乎要和帐幔一个颜色了,哑着嗓子问胜兰:“可以吗?” 这个时候估计胜兰想说不可以也不行了,自从上了床,她就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此时也一样。闻言还没来得及回答,顾玉林已经将身体往前一倾,拥紧了她慢慢压倒。 即便是已经膨胀到了极点。他还是温柔的呵护着她,滚烫的手掌抚在了她光裸的背上,温度热的让胜兰觉得自己都快被融化了,他的呼吸粗重急促,口中呼出的热气频频冲上她的脸颊。烫的胜兰的心底也变得焦躁起来。 再大的恐惧,总归都是要克服的。胜兰压下心底痛苦的回忆,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任由顾玉林解开了她肚兜的带子,大手覆上了她胸前的柔软。 又一滴热汗从顾玉林的额头流了下来,滴在了胜兰的胸前,饱含男子炙热体温的汗水烫的她微微颤栗,胸前的红樱亦跟着抖动,顾玉林呆愣了下,随即低头含住,笨拙的舔弄起来。 体内最后一点抗拒也在丈夫的动作中彻底瓦解了,仿佛是有一根火信在燃烧,热流从胸前瞬间传遍周身,烧的胜兰面红耳赤,周身的肌肤很快泛起了红潮,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见她终于开始兴奋,顾玉林的动作也加剧了,他一边亲吻抚摸着她的胸,一边摸到了她的腰间,探索几次后轻易解开了她的腰带,将她下身的衣物也除了去。 两人终于赤裸相对,沉浸在爱抚之中的胜兰感觉到自己双腿被分开,顾玉林的炙热抵到了她下身的入口处时,突然又开始紧张起来。 “不——”她害怕的惊呼声还未出口,就被顾玉林一口吞了下去,他咬着她的唇一番狂吻,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压着她狂吻的同时,他沉下身体,用力迅速挺了进去。 下身传来一阵痛楚,但并没有初次那种撕裂的难以忍受的感觉,胜兰低呼一声,有些紧张的崩紧了身体,甬道的紧窄差点让顾玉林一泻千里,他紧紧压在她身上,艰难道:“放松一点,兰,松一些,我快受不了了。” 胜兰的泪水慢慢划过眼角流在了枕头上,面对顾玉林的万般小心,她的心底涌上的浓浓的愧疚;如果,如果她没有遇见武兆铭刻,如果她和顾玉林都是第一次,那该多好…… 见胜兰哭了出来,顾玉林有些慌张,急忙要抽身出来,问道:“我弄痛你了吗?” “不——”胜兰含泪摇了摇头,羞涩的道:“没有,我,我自己的问题。” “胜兰,你真美!”顾玉林的眸光稍稍黯淡了下,随即更明亮起来,他低头吻向胜兰的眼睛,温柔的吻去了她的泪水,柔声道:“别怕,别紧张,这点痛很快就会过去,你先放松身体,我们会很快活的……” 说罢他亲吻着妻子再次缓缓挺进,完全没入后徐徐动了起来,速度由慢到快,力道由轻到重,慢慢让身下的人适应着,直到感觉到她的体内有爱液渗出,他才用力的撞击起来…… 春潮海水般的涌了上来,一波接一波的淹没了胜兰的思绪,疼痛渐渐退却,热汗淋漓,随之而来的,是颤抖的从未体会过的欢悦—— ps: 不会写肉文,作者真心不会写……捂脸逃走…… VIP卷 第一五二章 婆婆 夜半的时候下起了雪,先是簌簌的小雪粒,打在房顶上沙沙的响,再后来变成了一片片的鹅毛大雪,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很快就将天地间染成了一片白。寒风呼啸着,室外寒冷冰封、雪花飘零,燃着红烛的室内却依旧暖意盎然, 红绡帐内一对璧人相拥如交颈鸳鸯,沉沉睡得很香。 顾玉林的温柔让胜兰尝到了从未经历过的美妙滋味,事后他又殷勤的拎了热水来帮她洗浴,言语之间没有丝毫虚假之色,并且主动将验证贞洁的那方白布巾收了起来,安慰她不要在乎,让胜兰一颗心彻底的放松了起来,洗漱完上床后她很快就睡着了。 他们夫妻睡的很香,可有人就睡不好了,同住在一个院子正房里的顾玉林生母顾三奶奶就满肚子意见;当年她是贪图王家的钱财才给顾玉林定了这么一门亲事,今天胜兰的嫁妆也还算让她满意,可她不满意的是媳妇没进门就先和土匪扯上了关系。要是先前没勾搭过,人家会半路来抢亲?万一娶了个破鞋回家,以后他们家在村子里还要不要脸面了? 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难怪老一辈的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丫头一直在外面读书,天知道是不是在学堂里和别人勾搭,听说外面的学堂有男女混一起的,没准她在学校里就不是个安分的,要不然怎么会拖到快二十岁才嫁人。 顾三奶奶越想越生气,怎么也睡不着,又听见新房那边顾玉林一次次出门拎水倒水的声音,她更是憋闷;这儿媳妇才进了门儿子就伺候成这样了,以后还得了啊!又想起儿子的养母白氏居然在镇上给他们买了一处房子,默不作声瞒了自己一家许多年,还是楼房。她这个亲娘辛苦一辈子都没住上楼房,儿子反倒抢了先了!顾三奶奶心里更是不舒服。 越想越是睡不着,顾三奶奶在床上辗转反侧的,也引得顾玉林的父亲顾老三睡不好,他不由得生气的问道:“大半夜的你翻什么翻,烙饼啊!” “孩他爹,咱这新媳妇怎么就和土匪扯上关系了呢,你说她,她这么些年一直在外面,不会做过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吧?”顾三奶奶得了机会就问丈夫。 “没证据的事不要去捕风捉影。你是怕咱家不够丢人是吧!别说现在咱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有也要一口咬定没有,人已经进了门了。是咱顾家的人了,以后丢的可是咱全家的脸面!你明不明白,抢亲的事情以后烂肚子里,什么都不许说。” 这两年乡下的百姓早被土匪抢怕了,顾家新媳妇的花轿半路被土匪抢亲的事情传了出去后。晚宴时好多亲戚朋友都找借口提前走了,连洞房都没人敢闹,生怕得罪新娘子惹来土匪报复,连带着整个顾家都被人议论纷纷,顾家这次算是丢了个大脸。可为了维护顾家的颜面,他还不得不护着新过门的媳妇。顾老三因此正郁闷的很,被老伴一闹更是烦躁,说话很没好气。 “ 可她要是真做过对不起咱家玉林的事情该怎么办?还有那土匪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这次能来抢亲,下次没准能来抢人了!你说咱玉林会不会受连累啊?”顾三奶奶索性披了衣服坐起来,拍着胸口害怕的说道。 “你没听他们说那土匪老大是护着新媳妇的吗?只要她不愿意,那人就不敢来抢,别瞎想了。睡你的觉。”顾老三心情不好,实在不想和自家一贯拎不清事情的老伴啰嗦下去。又困的要命,兀自翻了个身气咻咻的睡了。 “可是——”顾三奶奶还有满肚子的话没问出来,见老伴不理她,憋屈的坐在床上生了许久的闷气才又躺下睡觉。 老年人的睡眠浅,常年早起操劳的顾三奶奶更是,此时有心事更是睡不好,脑袋里反复盘算着胜兰的事情,总觉得新媳妇出身富贵、嫁妆又多,又有土匪撑腰,没准根本不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顾玉林下面还有弟弟,要是以后的儿媳妇都跟她有样学样,她这个当婆婆的在家庭里的里的绝对位置就要受到挑战了。 顾三奶奶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应当给新媳妇一个下马威,先把新媳妇镇住,以后再慢慢降服拿捏她,新媳妇的娘家虽然败落了,可她生为王家唯一的后人,怎么说手里也应该剩几个钱吧,要是能把她的嫁妆弄出来,剩下的两个儿子娶媳妇就不用愁了。 盘算着这件事,听见外面的公鸡刚叫了第一声,天还没亮,顾三奶奶就兴冲冲的起了床。 顾老三不知道老伴打的什么注意,反正她平常也经常起的很早,这次早一点也很正常,就没管她,结果老伴出去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她敲顾玉林新房门和喊新媳妇起床的声音,险些把顾老三给气死。 顾玉林和胜兰都很疲惫,又睡的比较晚,所以两人睡着后都睡得很沉。可到底不是在自家的床上,身边又多了个男人,胜兰很不适应,一觉睡醒后她就再也睡不着了,闭着眼睛无聊的听着外面的风雪声,婆婆来敲门的第一声她就听见了。 “老五媳妇,老五媳妇,这天都快亮了,该起来烧早饭了……”婆婆咚咚的敲着房门,那动静,与其说是敲,还不如说是砸了。 胜兰有些愕然,她知道新婚第二天新媳妇是要给公婆敬茶的,可这天还没亮就来砸门喊起床叫什么事?赶着来拿婆婆架子么?这做法也太极品了吧! 想起前一晚她进了顾家门连口水都没得喝的情景,胜兰不由得怒火中烧,直接拍醒了身旁的顾玉林道:“听听外头的动静,你娘想干什么呀?” “别管她”顾玉林偏头听了听道:“我娘耳根子软,做什么事情又老异想天开,想一出是一出,不讲道理的事情你别理她,有我爹呢!” “你爹?”胜兰刚想说你爹要是能管你娘就没机会来砸门了,就听见外头公公咆哮道:“你给我回屋里来。这天还没亮呢敲什么敲,新媳妇连茶都没敬,你就急着摆谱了,你看看村里有谁家婆婆这么做事的?” “这都进了婆家门了,早起给公婆做饭也是应当的嘛!”被老伴打断了计划,顾三奶奶不服气的顶嘴。 “你就她一个儿媳妇吗,别的媳妇怎么没见你去敲门?进门头一天你就来这一出,要是让邻居们听见了,没准会说我们顾家仗着人多欺负她一个孤女,你丢不丢人啊!你老糊涂了啊!赶紧给我死回来。”外面天气寒冷。顾老三只披了件棉袄追出来,气的站在正房门口哆嗦着直跺脚。 “她还认识土匪呢,我们欺负得了吗?”顾三奶奶还不依。话一开口,就被顾老三追过去捂住了嘴巴。 “作死啊你,那种事情也能乱嚷嚷,你是怕咱家还不够丢脸是不是?你是想那些吃过土匪苦头的乡亲们把仇都记在咱家身上是不是?以后谁也不许提土匪的事,谁提老子就教训谁。你都一把年纪了,有点脑子行不行……”顾老三连拉带扯,强行把老伴给拽回了房里,手指着对方脑门压低声音一番臭骂。 “回去了——” 胜兰听着外面很快没了动静,有些欣慰,看来真如顾玉林所说。公公还是讲道理的,极品婆婆过不了公公那关,就不足为惧。 “肯定回去了。放心吧,我娘虽然不太明理,可我爹是个明白人,以后不会委屈你的。”顾玉林将被子拉了拉,遮住两人之间空隙的地方。然后就将手伸过来环在了她腰间。 虽然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此时又隔着衣衫。可胜兰还是有些不习惯,身体下意识的僵了一下。 察觉到她的不自在,顾玉林无声的笑了笑,环绕在妻子腰间的手搂的更紧,望着帐幔外一双蜡烛还在燃烧着,床帏内的色调依旧暧昧温暖,想起睡前和妻子的甜蜜,他心中涌起一阵阵暖流,想了想低声道:“胜兰,我爹娘他们,你以后不必很在意的,我娘要是逼迫你做些没道理的事,你听见了就当没听见,看见了就当没看见。” “呃——”胜兰听的有些诧异,觉得顾玉林再开明也不能开明到这份上,当即反问道:“ 那万一别人骂我不孝怎么办?” “孝顺是应该的,但不能愚孝,对于我爹娘,咱们心意到了,和别人做一样就可以,不用尽心当别人眼里的孝子贤孙!”顾玉林的话语间有些愤然,说完后他低低叹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他们送给了别人,长大了才回来,和他们始终亲近不起来,所以要我孝顺他们可以,但是过分的要求我没法答应。” “能说说你为什么被人收养又回来了吗?”惊觉顾玉林和公婆的关系不好,胜兰很想知道详情。 “嗯!咱们都成亲了,我是该都告诉你的。”顾玉林沉思了下,小声的道:“我出生那年正是家里最穷困的时候,因为前面已经有了四个儿子,所以我爹根本就不重视我,再加上我一出生就体弱多病,时常要吃药看大夫,我爹娘就觉得我是个累赘,想把我丢掉!” “丢掉?”胜兰惊讶的问道:“不是送给别人养吗?” “不是,是直接丢掉,丢到大路边去,有人捡去就算命大,没人捡,死就死了!”说到这里,顾玉林的声音变得异常的低沉。 ps: 抱歉,今晚更新晚了,因为作者今天去医院了。说起来去的原因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最近一直不怎么运动,爆肥,一个月长了八斤肉,肚子大的跟五个月孕妇一样,我百度了一下,说是女人突然发胖可能是妇科出问题了,就惊吓的跑医院了,不过检查结果很好,虚惊一场,回头要开始减肥啦。  出了医院一开心,购物去了,把上个月可怜的那点稿费花光光,自己还贴了几百进去,囧…… VIP卷 第一五三章 身世 “直接丢掉?”胜兰惊讶的几乎叫出声音来,她无法相信还有舍得将孩子直接丢掉的父母,又不是实在养不活没法子,这样的公婆也太狠心了。 “那时候是冬天,我在大路边躺了一夜,快冻死的时候遇上了养父,就被养父捡走了。” 顾玉林的话音里没有任何悲喜,平静的就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胜兰听的有些心酸,在被窝里默默握住了他的手。 因为胜兰的动作,顾玉林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说来也巧,我养父居然是我爹的远房亲戚,虽然远的十杆子打不着,好歹也是沾亲带故。他没有孩子,后来知道了我的身世,就找到我爹,在家里长辈的见证下办了过继手续,将我带去了安徽,所以我小时候,是在徽州长大的。” “那你后来怎么又回来了呢?”胜兰有些不明白,过继给别人家的孩子就是人家的人了,还没听说过有回来的。 “我在徽州一直长到了十四岁,十四岁那年,养父在去东北贩货的路上遭遇意外去世,徽州那边的族人贪图我养父留下的家产,就污蔑我养母不守妇道,又说我不是他家正经的儿子,将我们娘俩赶了出来。 我爹那时候刚好去徽州办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知道消息后死活将我要了回来。” “他要你回来,是想补偿你吧!”胜兰觉得经过婆婆早上砸门一事来看,公公还算是讲道理的人,没准是看到儿子落难生了恻隐之心,毕竟血浓于水,父子亲情是割舍不了的。 “或许是吧!”顾玉林点点头道:“那时候我身体很不好,而我养母因为养父去世受了打击,又被污蔑。悲愤交加之下也病了,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我了。所以在我爹的坚持下,我只好回了顾家庄,回了一别十几年的家。” “那你爹心底里还是疼你的。” 胜兰听的松了口气,有父爱的孩子总归会幸福点,养父不在了,生父却回来了,这也算是对顾玉林一点安慰吧。 “他只是突然良心发现,不忍我流落在外头罢了!”顾玉林笑了笑。声音有些悲凉的继续道:“那时候我的哮喘病很严重,每个月都要吃很多药才能控制住,回来后一开始我爹还是舍得花钱帮我治。后来时间长了,他和我娘又开始觉得我是累赘,就私下里商议着想停我的药。” “怎么能这样!”胜兰听的瞠目结舌,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儿子能再回来已经很幸运了。居然还想停药,这不是要看着儿子去死么?她忍不住道:“你爹娘太过分了。” “还好我命大,他们的话无意中被一个长辈听见了,那个长辈将他们骂了个狗血喷头,他们也就暂时打消了念头,后来没多久我养母就安顿好找了过来。主动出钱帮我治病,我才又捡回了一条命。” 顾玉林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话音有些悲哀道:“后来我爹倒是一直对我不错。不过因为以前的那些事,我一直都和他亲近不起来,我娘就不提了,我们几乎就没好好说过话。后来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对我其实没多少情分。眼里全是其他的儿子们,一旦遇到利益冲突首先就会放弃我。所以我早就打定了注意。这辈子我会养他们老,和别人一样,想我尽心尽力的比谁都孝顺他们,我办不到。” “或许是因为你没有在他们身边长大吧!不是自己养大的,感受不到成长的艰辛和喜悦,自然感情也淡。”胜兰想了想,觉得只有这一个答案可以解释安慰顾玉林,就低声道:“你们虽然名义上是父子,可你回家的时候都十几岁了,早有了自己的心思想法,你们之前几乎就没有亲近过,比陌生人强不了多少,你兄弟又多,公公负担重, 难免会照顾不到。” “恩——”顾玉林恩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平静的搂着胜兰,两人一起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静静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天很快就亮了,随着窗户纸泛进了白色,院子里也变得热闹起来,听到了别人出来洗漱的声音, 胜兰和顾玉林也不得不起床。 等穿好衣物下床,推开房门看见院子里的景象时,胜兰意料之外的抽了口气。 昨天她是蒙着盖头进的顾家,一路上什么都没看见,这会子才有机会看到顾家的全貌,顾家给她的第一感觉就一个字,穷。 真的很穷, 顾家的院子挺大的,但是是泥地,围墙是篱笆墙,因为夜里下了点雪,早上院子里被踩过的地方都很泥泞,围墙也歪歪斜斜的像是随时都要倒掉。房屋除了她和顾玉林住的这两间西厢新房外,还有五间正房和三间东厢房,都是低矮的土坯房子。至于厨房,就是在院子大门边搭的一个大窝棚,茅草顶和芦苇篱笆墙上烟熏火燎,脏的不成样子。 顾家还没有分家,一大家子二三十口人全住在这一个院子里,也不知道怎么住得下的,总之早上水井边围满了打水洗漱的人,还有不少小孩吵闹着跑来跑去,应该是顾玉林的侄子侄女之类。见胜兰开了房门,立刻就有嗓门大的小孩嚷嚷道:“快来看,新娘子起来啦,新娘子起来啦!” 满院子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射了过来,吓得胜兰赶紧回身关上了房门。 好混乱!她在房内犹豫着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出去。 “对不起,嫁给我让你受委屈了。”顾玉林知道自家的情况很糟糕,见状及时安抚胜兰道:“放心吧,成亲前我和爹娘早就商议好了,顶多等过了年,咱们就搬回县里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段时间就委屈你先忍一忍。” “好——” 胜兰点了点头。见到这样的大院情景,让她万分感激顾玉林的养母白氏;若不是白氏在镇上给顾玉林买了套房子,恐怕她婚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在这个院子里住下去了,别说人多杂乱,就光是脏兮兮的环境就有点让她受不了。难怪老祖宗会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说到底胜兰自己也是农村人,她也一直认为自己很能适应农村生活,结果到了真正贫困的乡间,她压根受不了。 见胜兰不习惯,顾玉林就让她先呆在房内,自己出去打了水进来让她洗漱,这样的做法自然而然的又引起了顾三奶奶的不满,等到早饭前小两口向老两口敬茶时,她就刻意摆着脸色,久久不肯接胜兰敬的茶。 一边的顾老三知道老伴的脾气,晓得不让她发出心里这股邪火,她就一直消停不下去,正好他对新儿媳妇也有点意见,就装作没看见坐视不管。 胜兰穿着崭新的衣裙跪在泥地上,见婆婆久久不伸手,她有些为难的看向顾玉林。 今天顾家人全在,当着哥嫂兄弟侄儿对面这样怠慢胜兰,不仅是不给胜兰面子,根本就是在羞辱他们夫妻两个。顾玉林当即气的脸色铁青,上前叫了声娘,带着怒意道:“娘,您要是还不愿意当儿子的娘,今天这杯茶就算了吧,反正您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儿子不想再委屈您了。” “你怎么说话的呢,有你这么跟亲娘说话的吗?”见儿子公然维护媳妇,顾三奶奶当即发了飙;“怒道,你个无义不孝的东西,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了。” “不是儿子想忘了娘,是娘根本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不想认这个媳妇。”顾玉林大声反驳道:“我知道,自从当年我离了家,爹娘心底里就再没我这个儿子了。” 眼见得儿子要揭开当年的丑事,顾老三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就喝止老伴道:“摆什么谱呢,没看见地上凉,媳妇的裙子都快湿了吗?弄脏了你能给陪一条啊!还不快点喝茶,大清早的少在这无事生非,” 又转身训了顾玉林两句:“你也是,老大不小都娶了媳妇的人了,还说话没遮没拦的,爹娘对你再不好,也生了你帮你娶了媳妇了,你娘年纪大,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说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见老伴发了话,顾三奶奶不敢违抗,快手接了茶,给了胜兰一个瘪瘪的红包。顾玉林则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现场的气氛有些不快,原来顾家并不想自己想象的那样温馨啊!胜兰在心底叹口气,给公婆敬了茶后,看了丈夫一眼,示意顾玉林不用太计较,随后就在顾玉林的指引下挨个认识顾家的人。 顾家人丁兴旺,顾玉林兄弟一共七个,他自己排行第五,上头四个哥哥都已经娶妻生子,四个嫂子环肥燕瘦高矮各异,面相性格都大大的不同。光看外表,胜兰最喜欢个子小小的大嫂,一脸慈祥的模样,说话时轻声慢语,笑眯眯的,认了亲后还悄声安慰了她一句,说婆婆有时候糊涂,要她别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 最让胜兰觉得不舒服的是四嫂,生的粗唇大嘴细眉圆眼,眼神精明的溜溜转,目光一直往胜兰头上耳朵上手腕上等各处带的首饰瞧,还频频给顾玉林的四哥白眼,就好像嫌弃丈夫没给她买来这些首饰似的。对胜兰热情的有些让人发腻,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了半天,奉承话说的胜兰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剩下两个嫂子一个木讷,一个含蓄,不过看模样都挺老实的,有着乡下女子特有的淳朴感觉。胜兰微笑着和她们一一见了礼后,就拿出了红包,准备发给顾玉林的侄子侄女们。 VIP卷 第一五四章 土匪的女人 顾玉林上头的四个哥哥成亲都早,孩子也生的早,四家生了十三个孩子,最大的侄子都十几岁了,已经是个高高大大的少年人,最小的也有一岁多,都会自己走路了,十三个孩子站了满屋,让胜兰看的既惊讶又羡慕。 红包都是一样的,对顾玉林的亲侄子,胜兰大方的很,每个红包里都是一块大洋。孩子们接了后自然是欢呼雀跃,大人们也是笑逐颜开,看着儿孙们手中白亮亮沉甸甸的大洋,顾三奶奶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没有再继续摆谱下去。 吃了早饭后,顾玉林就带着胜兰去认识顾家其他的亲戚,顾家是个大家族,顾家庄几乎百分之九十的村民都和他们家沾亲带故。顾玉林有足足二十几个堂兄弟,一溜儿的哥嫂叔伯婶子的认下来,胜兰头都快晕了,不得不感叹顾家人丁实在是太过兴旺,在这样贫瘠的乡下地方,老天爷真是厚待他们。 因着早上敬茶时顾玉林生了气,顾老三怕老伴再惹恼儿子,就强令顾三奶奶在这三天里不许找胜兰的碴;新媳妇才过门,家里有什么活计安排好歹也要等胜兰三朝回门过后,不然也显得顾家太过苛待儿媳妇。看在胜兰发给孙儿们的红包厚重的份上,顾三奶奶咬牙答应了,将自己想耍婆婆威风的想法暂时往后排了几天。 所以这三天胜兰在顾家日子过的还算滋润,虽然环境差了点,可没什么事情要她做,有什么需求都是顾玉林先帮她打点好,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算得上惬意自在。 等到回门那天,小舅舅见胜兰在夫家这三天过的容光焕发。夫妻间也恩爱很,很是高兴, 嘱咐了一番就放心的回淮城了,胜兰则趁着回门的机会,带着顾玉林一起走了趟土匪窝,去拜见八爷探望小翠。 胜兰觉得以自己和小翠以前的情谊,不是万不得已小翠绝不可能错过她的婚礼,不去看一眼怎么都放心不下,又因为欠了八爷的人情,怎么都该意思下。 顺带着也想探探方汶天的消息。不知道他回去后怎么样了,有没有想开点? 夫妻两人大着胆子带着礼物按照小翠留下的地址找到了土匪的窝点。 八爷的土匪老巢在乡下一个很偏僻的小村庄里,离县城并不远。但是位置很隐蔽,路不太好找。两人饶了好大一圈才找到,胜兰报上自己的名讳,守着路卡的土匪听说是小王庄的王家大姑娘,惊讶的看了她好几眼。然后派人飞奔回去报信,不多时就有人热情的迎了出来。 “原来是王家大姑娘,真是贵客,不过我们八爷今天有要事,暂时没空见客,吩咐小的先带您去翠姨太太那边。您快请——”来人是个很陌生的青年土匪,言谈间挺礼貌,胜兰和他客气了几句。就在他的带领下穿过重重关卡,进了村中心见到了小翠。 小翠正斜倚在床上,见胜兰过来,她高兴的挺身打招呼,厚厚的衣服也遮不住隆起的肚子。 “小翠。你这是?”看着小翠隆起的肚皮,胜兰楞了几秒钟。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要当娘了,恭喜恭喜!” “对不起,大姑娘,姑爷,前些日子不下心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实在是没法过去喝喜酒。”小翠很不好意思的道:“真的对不住,你们那么重要的日子我都没法子过去。” “当然是孩子重要,你不是让八爷送了礼物吗,心意到了就行。”见小翠要做母亲了,胜兰忍不住坐到床边问道:“几个月了?” 小翠羞涩的低了低头,满脸幸福的神情,含笑回道:“已经快五个月了。” “快五个月啦,那就是明年春天出生了,那个时候不冷不热的坐月子正好,看来是个疼娘的孩子。对了,你怎么摔的,有身子的人也不小心一点。”胜兰伸手住摸了摸小翠的肚皮, 感受着孕育生命的喜悦,忍不住责怪小翠。 小翠是个传统女人,她的年纪也不小了,以前吃了不少苦头,又嫁了个土匪,际遇看似不幸,可有个自己的孩子,或许就什么都不一样了,她以后怎么样也有个依靠,胜兰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哪里是姨太太自己不小心,根本就是被人给害的。”小翠没说出什么,倒是一边的小丫头愤愤的忍不住开口了。 “二丫,说什么呢,大姑娘是客人,别讲些乱七八糟的给她听。”小翠闻言当即有些生气的想喝止那丫头。 二丫被主人一说,更是急乎乎道:“有什么不能说的,王姑娘,听说您是姨太太以前的家人,和我们姨太太关系不一般,您可得多提点着她,叫她一定要防着那些小人。” “是被人害的?小翠,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出事态严重,可能是八爷身边的妻妾争风,胜兰当即让顾玉林回避到外间去喝茶, 自己拉着小翠的手要询问清楚。 “哪有什么,别听那丫头胡说,我就是自己出门的时候没注意到门槛外面结了冰,才摔了一下,不严重,孩子也没事,大夫说养一段日子就好。” 小翠低了低头,依旧不肯说实话。 “那水分明是红姨太太故意泼的,好几个人都看见了,人证物证都有,偏你好心不肯告诉八爷为咱做主,这次是你和孩子命大,要是下一次再出事怎么办?”见小翠温温吞吞的依旧遮掩,二丫急了,索性全说了出来。 “小翠,红姨太是谁?”这种妻妾争风下黑手谋害的事情胜兰前世在宅斗小说里看的多了,小翠目前怀着孕,不小心中招是很危险的事情,胜兰很是着急,关切的要问清楚。 “是个八爷半年前新收的一个女人,才十七岁,年轻人嘛,难免冲动一些。”见瞒不住,小翠终于说了出来,言谈间还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安慰胜兰道:“她也不也是有意的,大姑娘不用为我着急,从我摔了后,八爷就下了命令,多拨了好几个人到我身边仔细看着,我自己也会小心,以后不会再出事了, 大姑娘就放心吧!” “小翠,我知道你心善,以前在咱们家人口少,什么闹心事都没见过。可如今不一样了,八爷身边女人多,你又怀着孕,怎么都得小心一点,要知道,女人的妒忌心是最可怕的!” 胜兰明明没有小翠年纪大,却用一副很老成的口吻劝她,惹的小翠笑了笑道:“真不会再出事了,您放心,八爷至今没有儿子,他比我还紧张我这肚子呢,要是我真出了事,他非得把那背后的人千刀万剐了不可,那几个女人 没那么大的胆子的。” 小翠信誓旦旦,再三保证,胜兰才放心的点了点头,两人正说话间,外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又一个小丫头跑进来低声道:“翠姨太太,红姨太太来了。” “她还敢来!”先前那个名唤二丫的小丫头嗤了一声道:“仗着八爷宠她就无法无天了,这次让她逃掉算她命大,等我们姨太太生下儿子来,看谁能笑到最后。” “二丫,别又胡说!”当着胜兰的面,小翠很不好意思的喝了二丫一句。 二丫愤愤的闭上了嘴,随后胜兰就听到外间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柔媚婉转的女子声音: “哎呦,这位小哥是谁呀,长的真是一表人才,我在这村子里怎么从没见过?” 听状况应该是在说顾玉林,胜兰笑了笑,竖起耳朵听着。 顾玉林并没有回话,反倒是有小丫头回道:“这是我们姨太太的亲戚,是陪着家人一起来看我们姨太太的,红姨太,您来看我们姨太太吗,请进。” “原来翠姨太太还有娘家人啊!”红姨太太吃吃笑了两声,声音里带着不怀好意的揣测,随后里屋的棉帘子被丫头的手掀开,胜兰瞧见一个满头珠翠的年轻女子款款走了进来。 虽然天气很寒冷,又是在乡下,可红姨太太还是穿的很时髦,一身水红色夹棉长旗袍紧紧勒在她身上,勾勒出了少女纤细的腰肢和丰挺的胸,貂皮大衣很随意的披着,旗袍开叉很高,腿上竟然只穿着一层肉色的玻璃丝袜,也不怕冷。行走间扭腰摆臀,不经意的就露出了一截大腿,显得很是风骚。 红姨太太衣着华丽浓妆艳抹,头发盘着很复杂的高髻,插满了饰品,乍一看很是亮眼夺人,仔细看去其实容貌并不出众,不过中上姿色,根本比不上小翠。但因为年轻,比较有朝气一些,在加上举手投足间那股风流妍态,看着很是勾人,也难怪土匪头子八爷会喜欢。 “翠姐姐这儿还真有客人啊!哎呦,这位姐妹长的好俊俏,是打哪来的啊,是翠姐姐以前的好姐妹么?咦,怎么盘了个妇人头,难道已经嫁出去了?” 看见胜兰,红姨太太掏出绣帕装模作样的笑了笑,言语里满是讽刺,她早知道小翠是被八爷从窑子里赎出来的,却不知道胜兰的身份,见胜兰身上穿的是乡下妇人才穿的老式衫裙,衣衫首饰并不华丽值钱,就直觉的认为胜兰是个无关紧要乡下妇女,羞辱得罪了也没关系,张嘴就出言不逊。 VIP卷 第一五五章 愚蠢 胜兰有些愤怒,同时也觉得可笑,这样一个没脑子的小丫头,还真不值得她直接对上,于是她只瞟了红姨太太一眼,静等小翠的反应。 小翠此时的模样和方才在胜兰面前的亲昵随意截然不同, 她靠着枕头斜倚在床边,笑的优雅从容,听见红姨太太讽刺的话语,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含笑吩咐道:“二丫,给红姨太上茶。” 等二丫不情不愿的请红姨太坐下上了茶水后,小翠自己也喝了口茶水,才又语气淡然的介绍道:“这位是我以前主人家的小姐,她姓王,因祖上和八爷有些交情,连八爷见了她的面都要礼让三分,妹妹无知可以,既然无知就别随意开口,丢了你自己的脸面是小,八爷的脸面可就不好看了。” “你……”红姨太太见小翠不但没像她意料中那样生气,凡倒是搬出了八爷的名头将了自己一军,当即气的脸色有些涨红,疑惑的盯着胜兰仔细看了好一会,才又冷笑一声道:“姐姐真会开玩笑,咱们八爷是什么人,一般的庸脂俗粉哪里入得了他的眼,你说八爷礼遇她这个乡下婆娘,莫非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红姨太太怎么看都觉得胜兰衣着普通,祖上肯定也是土包子,能和八爷有什么交情,多半是受了八爷的恩惠,八爷看在认识的面子上客气两句,就被小翠夸张成礼遇了。 她早先入为主的将胜兰想的差,这会纵然有点疑惑,也不会把胜兰放在眼里,开口更是惹人讨厌。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没脑子也就罢了,还偏偏长了张坏嘴! 胜兰看着红姨太太画的俗艳的面孔,心中更觉厌恶。就对小翠道:“我曾经听人说过一个故事,说是同样的一件东西,有的人脑子里装的全是大粪,她看见的就是一堆大粪,有的人脑子里装的黄金,她看到的就是黄金,以前我还不相信有那么腌臜的人,今天总算见到了。” “你骂我!”听出胜兰在讽刺自己,红姨太太当即怒不可遏,站起来指着胜兰道。 红姨太太原本也是穷人家出身。但因为父母就生了她一个女儿,小时候全家有什么好的都给她,骄纵的的有些厉害。后来实在穷的活不下去进了戏班唱戏。又因为嗓子好会打扮,很快成了当家台柱子,受了不少人追捧。再后来她被八爷看中一掷千金带回来当了姨太太,八爷贪新鲜,平日里什么事都顺着她。宠的她有点厉害,被哄的日子久了,红姨太太渐渐就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在这处土匪窝点里,八爷身边的女人只有她和小翠两人,红姨太太一来就将自己和小翠做了比较。打听出来小翠原来是八爷从窑子里赎出来的后,她顿觉得自己处处都比小翠强。根本就不把小翠放在眼里。前些日子她怕小翠生下儿子会枪了八爷的心,就设法想把小翠的孩子搞掉,事后小翠没去八爷那告状。八爷没惩罚她,她就认为小翠个性软弱,越发的在小翠面前趾高气昂起来。 今日见小翠居然敢在外人面前挤兑她,连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乡下妇人也敢骂她,她哪里还忍得住。伸手就想来打胜兰。 胜兰自然不会让红姨太太打到,见她过来。当即举起手中的茶杯迎面一泼,把半杯热茶全泼在了红姨太太的身上。 冬天衣服厚,再加上那杯茶已经倒了一会,所以茶水并不热烫不伤人, 不过红姨太太淬不及防被泼的一身的茶渣热水,淋淋漓漓狼狈不堪。她惊吓的叫了一声,发觉自己并未被烫到,随即就大骂道:“你个下贱的婆娘,竟然还敢泼我,看我不抓烂你的脸。” 说罢她就疯子样的又扑了上来,边上的小丫头早眼明手快的拉住了她,尖叫道:“不好啦,不好啦,红姨太太要打翠姨太太啦, 红姨太太要打翠姨太太啦!” 小丫鬟这么一嚷嚷,外头立刻涌进来一堆人,瞬间分成了两批,一批把正在撒泼的红姨太太拉住,另一批则立刻跑到床前嘘寒问暖。 小翠和胜兰迅速交换了下眼色,小翠捂着肚子趁机就道:“ 真是吓死我了,方才红姨太太二话不说举着巴掌就冲了过来, 要不是王家大姑娘眼明手快挡了她一下,都不知道我现在会怎么样呢?哎呦,吓的我肚子都有点疼了。” “你撒谎,我根本不是要打你。”红姨太太见情况不妙,跳着脚想要解释。 “你不是要打她,难道是要打我。”胜兰当即板起面孔道:“原来你们八爷的女人就这种教养啊,随意就可以闯进其他姨太太的房里打客人。” “对不起,对不起,王姑娘,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先头带胜兰进来的那个土匪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连连向胜兰赔不是。 “红姨太太年轻,我不想和她计较,可是翠姨太太还怀着身子呢,她本来就是在养胎,要是受了惊吓可怎么得了。”当着满屋子人的面,胜兰故意气呼呼的道:“真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一点礼貌也没有,骄横跋扈,张口就骂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来的泼妇呢!” “ 你又算什么东西,一个乡下贱婆娘而已,还敢骂我……”红姨太太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却依旧是恼羞成怒半点眼色也没有,张口继续骂胜兰。 看到这样的红姨太太,胜兰不怒发笑,心中安慰的很;都到这会了还看不出形势不知道收敛自己,这样的女人实在蠢得厉害,看来小翠之前是懒得与这种人计较,丫的根本就不足为惧。 “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红姨太太带回去。”那名土匪一边赔不是,一边下命令。 红姨太太见状简直连鼻子都气歪了,她跳着脚道:“你们敢,我可是八爷的女人,要是伤了我碰了我,小心我回头让八爷把你们一个个都毙了……” 那名土匪叹了口气。强令手下把红姨太太架了出去,一直出了院子,胜兰还能听到红姨太太的反抗咒骂声。 另一厢八爷正和手下在议事,听到 这边院子里的吵闹声,他皱着眉头叫了个人进来问,知道缘由后, 气的哼了一声,吩咐随从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了一只红木盒子,递给一名属下道:“把这个给翠姨太太送去。” “这个——”那名属下惊讶了下,问道:“爷。这不是您准备给红姨太太的生辰礼物吗?” “爷改主意了,那娘们年轻不知好歹,丢了爷的面子。先关几天让她消停下。”八爷说完烦躁的挥挥手道:“赶紧去,顺带着给王家大姑娘陪个不是。” “嗨,小的懂了。” 那人赶紧接过盒子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红木盒子里放的是一串红宝石手串,颗颗都有龙眼般大小,红艳夺目。映着底部黑色的丝绒,犹如一串燃烧的火苗,胜兰和小翠看着手串,互相相视而笑。 “看来八爷还是分得清是非的,咱们招惹了他的新欢,他不但不生气。还送了一份大礼来赔不是。”胜兰取出盒子里的红宝石手串帮小翠戴上,开心的道:“看到他疼你,知道你不会受人欺负。我就放心了。” “小事情而已,也算是家丑,本来实在不想污了大姑娘的耳朵,不曾想那丫头自己非要撞上来。”小翠看得出盒子里的手串应该是原本要送给红姨太太的,却转而送给了自己。心中顿觉舒畅无比,也笑道:“八爷是个好面子的人。他最恨女人丢她的脸乱说话乱做事,红姨太太年纪小,来的时间又短,哪里知道那么多!以后她要是还这个脾气,有她受的呢?八爷疼女人,好的时候百依百顺,要真触到了他的逆鳞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些年你受苦了!”胜兰看着小翠的笑容,知道这几句话肯定是她经验之谈,想到她出了火坑后就一直呆在匪穴里,八爷身边又不止她一个女人,心里肯定也是有苦楚的,就摸了摸小翠的肚皮道:“不过以后就好了,不管这个是儿子还是女儿,你有了孩子,总归多了份依靠。” “是啊,真像做梦一样,突然间就老天开眼,送了个孩子给我。”小翠也低头摸了摸肚子,眼中隐有泪光,低声道:“以前在窑子里被灌了药,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生了呢,哪晓得还是有了,是老天爷补偿我的!” “小翠——”胜兰闻言顿时心酸的几欲落泪。 “算了,过去的都去了,不提了不提了”小翠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慌忙跳过话题,擦了擦眼睛道:“大姑娘,你今天来这里除了看我, 还想问方汶天的消息吧?“ “是啊,那天回来后,他怎么样了,八爷有没有处理他?”这本来就是胜兰今天来的目的之一,闻言她当即就接着话题问道。 “他被八爷抽了一顿,自己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一天一夜,出来后就主动要求回山东去了,看样子像是想通了!”小翠点下头道:“你放心吧!汶天是个聪明人,他既然主动要求走,以后就肯定不会再去纠缠你了。” “但愿吧!”听的方汶天走了,胜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却又觉得空落落的很是伤感。一起长大的伙伴就这样离开了自己,以后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为什么偏要钻进感情的死角里呢,要是能好好做个朋友,经常有来有往,该多好。 胜兰晚间还要回顾家庄,她的时间不多,见小翠状况良好,又知道了方汶天的消息后,在土匪窝里吃了顿晚饭,就和顾玉林一起离开了。 这期间八爷一直没有露面,让胜兰想弄清楚他到底受了王家什么恩惠的想法落了空,心里有一点小小的遗憾,不过想着小翠毕竟还在八爷身边,等小翠生了孩子她肯定还要再来,迟早能问到,就又释然了点。 因为抽空去了趟土匪窝耽误了时间,胜兰和顾玉林回去的有点晚,直到天黑了才进了顾家的大院, 胜兰走在前面,顾玉林回头去关门,她刚走到自己的门口,就看到四嫂胡氏神神秘秘的走过来低声招呼道:“弟妹,你可回来了。” 随后还没等胜兰回话,她就压低了嗓音道:“今天婆婆进了你房间,好半天才出来,弟妹赶紧去看看你嫁妆有没有少,嫂子告诉你啊,咱这婆婆,手脚不干净。”<>  胜兰有些愤怒,同时也觉得可笑,这样一个没脑子的小丫头,还真不值得她直接对上,于是她只瞟了红姨太太一眼,静等小翠的反应。 小翠此时的模样和方才在胜兰面前的亲昵随意截然不同, 她靠着枕头斜倚在床边,笑的优雅从容,听见红姨太太讽刺的话语,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含笑吩咐道:“二丫,给红姨太上茶。” 等二丫不情不愿的请红姨太坐下上了茶水后,小翠自己也喝了口茶水,才又语气淡然的介绍道:“这位是我以前主人家的小姐,她姓王,因祖上和八爷有些交情,连八爷见了她的面都要礼让三分,妹妹无知可以,既然无知就别随意开口,丢了你自己的脸面是小,八爷的脸面可就不好看了。” “你……”红姨太太见小翠不但没像她意料中那样生气,凡倒是搬出了八爷的名头将了自己一军,当即气的脸色有些涨红,疑惑的盯着胜兰仔细看了好一会,才又冷笑一声道:“姐姐真会开玩笑,咱们八爷是什么人,一般的庸脂俗粉哪里入得了他的眼,你说八爷礼遇她这个乡下婆娘,莫非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红姨太太怎么看都觉得胜兰衣着普通,祖上肯定也是土包子,能和八爷有什么交情,多半是受了八爷的恩惠,八爷看在认识的面子上客气两句,就被小翠夸张成礼遇了。 她早先入为主的将胜兰想的差,这会纵然有点疑惑,也不会把胜兰放在眼里,开口更是惹人讨厌。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没脑子也就罢了,还偏偏长了张坏嘴! 胜兰看着红姨太太画的俗艳的面孔,心中更觉厌恶。就对小翠道:“我曾经听人说过一个故事,说是同样的一件东西,有的人脑子里装的全是大粪,她看见的就是一堆大粪,有的人脑子里装的黄金,她看到的就是黄金,以前我还不相信有那么腌臜的人,今天总算见到了。” “你骂我!”听出胜兰在讽刺自己,红姨太太当即怒不可遏,站起来指着胜兰道。 红姨太太原本也是穷人家出身。但因为父母就生了她一个女儿,小时候全家有什么好的都给她,骄纵的的有些厉害。后来实在穷的活不下去进了戏班唱戏。又因为嗓子好会打扮,很快成了当家台柱子,受了不少人追捧。再后来她被八爷看中一掷千金带回来当了姨太太,八爷贪新鲜,平日里什么事都顺着她。宠的她有点厉害,被哄的日子久了,红姨太太渐渐就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在这处土匪窝点里,八爷身边的女人只有她和小翠两人,红姨太太一来就将自己和小翠做了比较。打听出来小翠原来是八爷从窑子里赎出来的后,她顿觉得自己处处都比小翠强。根本就不把小翠放在眼里。前些日子她怕小翠生下儿子会枪了八爷的心,就设法想把小翠的孩子搞掉,事后小翠没去八爷那告状。八爷没惩罚她,她就认为小翠个性软弱,越发的在小翠面前趾高气昂起来。 今日见小翠居然敢在外人面前挤兑她,连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乡下妇人也敢骂她,她哪里还忍得住。伸手就想来打胜兰。 胜兰自然不会让红姨太太打到,见她过来。当即举起手中的茶杯迎面一泼,把半杯热茶全泼在了红姨太太的身上。 冬天衣服厚,再加上那杯茶已经倒了一会,所以茶水并不热烫不伤人, 不过红姨太太淬不及防被泼的一身的茶渣热水,淋淋漓漓狼狈不堪。她惊吓的叫了一声,发觉自己并未被烫到,随即就大骂道:“你个下贱的婆娘,竟然还敢泼我,看我不抓烂你的脸。” 说罢她就疯子样的又扑了上来,边上的小丫头早眼明手快的拉住了她,尖叫道:“不好啦,不好啦,红姨太太要打翠姨太太啦, 红姨太太要打翠姨太太啦!” 小丫鬟这么一嚷嚷,外头立刻涌进来一堆人,瞬间分成了两批,一批把正在撒泼的红姨太太拉住,另一批则立刻跑到床前嘘寒问暖。 小翠和胜兰迅速交换了下眼色,小翠捂着肚子趁机就道:“ 真是吓死我了,方才红姨太太二话不说举着巴掌就冲了过来, 要不是王家大姑娘眼明手快挡了她一下,都不知道我现在会怎么样呢?哎呦,吓的我肚子都有点疼了。” “你撒谎,我根本不是要打你。”红姨太太见情况不妙,跳着脚想要解释。 “你不是要打她,难道是要打我。”胜兰当即板起面孔道:“原来你们八爷的女人就这种教养啊,随意就可以闯进其他姨太太的房里打客人。” “对不起,对不起,王姑娘,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先头带胜兰进来的那个土匪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连连向胜兰赔不是。 “红姨太太年轻,我不想和她计较,可是翠姨太太还怀着身子呢,她本来就是在养胎,要是受了惊吓可怎么得了。”当着满屋子人的面,胜兰故意气呼呼的道:“真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一点礼貌也没有,骄横跋扈,张口就骂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来的泼妇呢!” “ 你又算什么东西,一个乡下贱婆娘而已,还敢骂我……”红姨太太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却依旧是恼羞成怒半点眼色也没有,张口继续骂胜兰。 看到这样的红姨太太,胜兰不怒发笑,心中安慰的很;都到这会了还看不出形势不知道收敛自己,这样的女人实在蠢得厉害,看来小翠之前是懒得与这种人计较,丫的根本就不足为惧。 “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红姨太太带回去。”那名土匪一边赔不是,一边下命令。 红姨太太见状简直连鼻子都气歪了,她跳着脚道:“你们敢,我可是八爷的女人,要是伤了我碰了我,小心我回头让八爷把你们一个个都毙了……” 那名土匪叹了口气。强令手下把红姨太太架了出去,一直出了院子,胜兰还能听到红姨太太的反抗咒骂声。 另一厢八爷正和手下在议事,听到 这边院子里的吵闹声,他皱着眉头叫了个人进来问,知道缘由后, 气的哼了一声,吩咐随从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了一只红木盒子,递给一名属下道:“把这个给翠姨太太送去。” “这个——”那名属下惊讶了下,问道:“爷。这不是您准备给红姨太太的生辰礼物吗?” “爷改主意了,那娘们年轻不知好歹,丢了爷的面子。先关几天让她消停下。”八爷说完烦躁的挥挥手道:“赶紧去,顺带着给王家大姑娘陪个不是。” “嗨,小的懂了。” 那人赶紧接过盒子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红木盒子里放的是一串红宝石手串,颗颗都有龙眼般大小,红艳夺目。映着底部黑色的丝绒,犹如一串燃烧的火苗,胜兰和小翠看着手串,互相相视而笑。 “看来八爷还是分得清是非的,咱们招惹了他的新欢,他不但不生气。还送了一份大礼来赔不是。”胜兰取出盒子里的红宝石手串帮小翠戴上,开心的道:“看到他疼你,知道你不会受人欺负。我就放心了。” “小事情而已,也算是家丑,本来实在不想污了大姑娘的耳朵,不曾想那丫头自己非要撞上来。”小翠看得出盒子里的手串应该是原本要送给红姨太太的,却转而送给了自己。心中顿觉舒畅无比,也笑道:“八爷是个好面子的人。他最恨女人丢她的脸乱说话乱做事,红姨太太年纪小,来的时间又短,哪里知道那么多!以后她要是还这个脾气,有她受的呢?八爷疼女人,好的时候百依百顺,要真触到了他的逆鳞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些年你受苦了!”胜兰看着小翠的笑容,知道这几句话肯定是她经验之谈,想到她出了火坑后就一直呆在匪穴里,八爷身边又不止她一个女人,心里肯定也是有苦楚的,就摸了摸小翠的肚皮道:“不过以后就好了,不管这个是儿子还是女儿,你有了孩子,总归多了份依靠。” “是啊,真像做梦一样,突然间就老天开眼,送了个孩子给我。”小翠也低头摸了摸肚子,眼中隐有泪光,低声道:“以前在窑子里被灌了药,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生了呢,哪晓得还是有了,是老天爷补偿我的!” “小翠——”胜兰闻言顿时心酸的几欲落泪。 “算了,过去的都去了,不提了不提了”小翠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慌忙跳过话题,擦了擦眼睛道:“大姑娘,你今天来这里除了看我, 还想问方汶天的消息吧?“ “是啊,那天回来后,他怎么样了,八爷有没有处理他?”这本来就是胜兰今天来的目的之一,闻言她当即就接着话题问道。 “他被八爷抽了一顿,自己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一天一夜,出来后就主动要求回山东去了,看样子像是想通了!”小翠点下头道:“你放心吧!汶天是个聪明人,他既然主动要求走,以后就肯定不会再去纠缠你了。” “但愿吧!”听的方汶天走了,胜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却又觉得空落落的很是伤感。一起长大的伙伴就这样离开了自己,以后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为什么偏要钻进感情的死角里呢,要是能好好做个朋友,经常有来有往,该多好。 胜兰晚间还要回顾家庄,她的时间不多,见小翠状况良好,又知道了方汶天的消息后,在土匪窝里吃了顿晚饭,就和顾玉林一起离开了。 这期间八爷一直没有露面,让胜兰想弄清楚他到底受了王家什么恩惠的想法落了空,心里有一点小小的遗憾,不过想着小翠毕竟还在八爷身边,等小翠生了孩子她肯定还要再来,迟早能问到,就又释然了点。 因为抽空去了趟土匪窝耽误了时间,胜兰和顾玉林回去的有点晚,直到天黑了才进了顾家的大院, 胜兰走在前面,顾玉林回头去关门,她刚走到自己的门口,就看到四嫂胡氏神神秘秘的走过来低声招呼道:“弟妹,你可回来了。” 随后还没等胜兰回话,她就压低了嗓音道:“今天婆婆进了你房间,好半天才出来,弟妹赶紧去看看你嫁妆有没有少,嫂子告诉你啊,咱这婆婆,手脚不干净。” VIP卷 第一五六章 极品 听了四嫂胡氏的话,胜兰不置可否, 但还是礼貌的谢了几句,她并不担心自己的东西会少,因为她出门前早就做足了准备。 许是前世宅斗小说看多了的缘故,胜兰对顾家这样的大家庭是有防备之心的,更何况顾家小孩子又多,万一有谁毛手毛脚拿了东西也说不清,所以胜兰的陪嫁的家具箱子能锁的地方都是带锁的。出门前她几乎将自己的一切东西都锁了起来,然后将一大堆钥匙分开藏到了两处最隐蔽的暗格里,自己身上只轻松带了两把上路。 对于她的举动,顾玉林并没有异议,还提醒胜兰一定要把钥匙藏好,想来他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有乱翻别人东西的毛病,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胡氏的话他也听见了,顿时就窘的脸色发烧,讪讪道:“要不,明天我就去给门上换把锁。” “进屋再说吧!”胜兰不愿在院子里说话被别人听见,先回房点起烛火检查了一番,发觉各处的东西都好好的,锁完全没有动过的样子,想来婆婆并没有找到钥匙,心中大为放心,只是梳理头发时才发觉早晨遗忘在梳妆台上的一瓶新开封的面脂被人刮去了一半。 这点便宜也贪!胜兰简直哭笑不得,顾玉林更是羞燥的整张脸都成了红布,见状又道,我明天就去买把新锁。 “还是算了吧,反正这房子咱们也住不了几天,忍一忍就过去了,省的得罪她老人家。”胜兰没有同意,她也没什么损失,何苦要和婆婆对上呢!以后要是再出门照例把东西锁好就是了,反正婆婆也不敢堂而皇之的搬她的箱子和家具。 “我——唉,再委屈你一阵子。等咱搬回县城就好了。”顾玉林尴尬异常,憋了好半天才憋出这么句话。 “没什么,她可能也就是好奇想看看我的陪嫁!”胜兰无所谓道:“你不用愧疚,知道老人家有这个怪癖,咱们以后注意点就行。” “你放心,肯定不会有下一次了,娘要是再来翻你东西,我就告诉爹去,你先坐下歇着,我去烧点热水。”顾玉林被这事羞的头都抬不起来。慌忙就奔了出去,不多时就拎了热水回来给胜兰洗漱。 因着白天奔波了许多路,夫妻两人劳累不堪。洗漱完后躺在床上,顾玉林面对新婚妻子,本来还有点想入非非,可一想到自己亲娘刚做的丢人事,顿时就不敢面对胜兰。闷闷不乐的睡下了。 见他如此愧疚,胜兰心里反倒开心很多;顾玉林的确是个难得的好丈夫,自成亲以来就一直站在自己这边,体贴入微照顾周到,有他这样呵护自己,以后婆婆就是再极品。日子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疲累,她开心之余,也很快睡着了。 见顾玉林房里的灯光灭了。顾三奶奶才从正房窗口转身回了床上,有些不高兴道:“老五两口子刚回来老四媳妇就黏上去了,叽叽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还有啊,老五也太骄纵他媳妇了吧,连洗脚水都是他端的。他好歹也是个男人……” “只要老五愿意,你管的着嘛你!怎么。做了亏心事怕人家告密啦!”顾老三早就厌恶了老伴偷窥别人的举动,躺在床上没好气的道:“你说你都当奶奶的人了,要不要脸啊,偷溜进人家新房去干啥呀?老五媳妇有再多好东西,那也是人家的陪嫁,人家两口子的东西,你眼红也没用。” 顾老三老早就知道老伴有这个乱翻媳妇东西的毛病,只不过屡教不改,前头娶了四房儿媳妇她都是那个样子,他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就是没用,如今他早就不想管了,只能发几句牢骚责怪老伴。 “我不就是想看看老五媳妇都陪了些什么好东西嘛!五个儿媳妇里面,怎么算都是她家境最好,谁知道……”顾三奶奶有点心虚的低声嘀咕着,说到这里忍不住咬牙道:“老头子你不知道,这个新媳妇太精了,她房里头能锁的什么都锁起来了,连梳妆台上的脂粉匣子都是带锁的,摆明了是在防备咱家!哼,她一个破落户的女儿,能有什么好东西,我还不稀罕看呢!”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顾三奶奶想起白溜进去一趟心里就不爽,她重重的啐了一口,愤愤不平。 “不稀罕你还偷擦媳妇的东西!”顾老三听到这里也啐了一口道:“别以为我闻不到你脸上的那个味,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脸都老的皱成树皮了,擦了能有用吗,尽臭美,白瞎了媳妇的好东西。” “什么叫偷,我自己儿媳妇的东西,我用一点还不成啊!”被老伴说破了自己的丑行, 顾三奶奶的脸上到底有点不住,讪讪解释了句。 “好好,你有理,你干什么都有理,满院子的小辈,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也不怕教坏了小孩子!”顾老三恨铁不成钢的嘟哝了两句,翻身烦躁的蒙上被子先睡了。 顾三奶奶随后也躺下了,可是想着胜兰屋里那些红漆的樟木大箱子,那些锁的结结实实的柜子抽屉,她心里猫爪似的发痒, 越发的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好东西。想的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中,忽然察觉到身上盖了多年的被子又厚又硬,一点都不保暖睡的很不舒服,她顿时又想起了胜兰屋里那铺的厚厚的床,床上那崭新柔软的新被褥。脑中瞬间想出了一个主意,盘算了一番后喜笑颜开的睡下了。 冬天寒冷,又是快过年的时间,庄户人家里都没什么活计,算是一年中最清闲的日子了。顾家一大家子人,男人们劈劈柴火伺弄下牲口,女人们也就洗洗衣做做饭,因为人多一起分工协作,摊到每个人头上的事并不多,大家都有着大把的空余时间可以自由支配,邻居们也都如此。时常互相串门聊天。 胜兰是新媳妇,她对环境不熟悉,加上天气又冷,不愿意出门交际。又因为她以前家庭条件好,摆明了不会做饭,婆婆顾三奶奶怕她下厨房会浪费粮食,不敢分配她做饭,偶尔洗洗刷刷的事情又全被顾玉林抢过去了,所以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里看书,偶尔才和妯娌们聚一起聊聊天。基本和邻居们没什么来往。 她不出去见邻居,倒是有邻居主动找到她房里来了。 来的是位年长的邻居,姓杨。也是和顾家沾亲带故的,论起辈分,胜兰还得称呼她一声杨奶奶。 杨奶奶六十几岁的年纪,个头矮小,头发白了大半。满脸庄户人的辛劳印记。她笑眯眯的,一脸慈祥,进了胜兰的房间夸了她两句后,目光就转移到各处,将胜兰房里的摆设仔细瞧了一遍。 胜兰不动声色随她瞧去,却不料杨奶奶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她的新床上。瞧着上面叠的整齐的锦绣被褥,杨奶奶带着艳羡的口气问道:“哎呦,好漂亮的被子。那被面是杭绸的吧,一看就是上等货色。” “是杭绸的。”胜兰笑笑道:“这两床被子是我的陪嫁,我娘不在了,没人帮我做被子,这还是舅舅托人从杭州买了送过来的。” “你舅舅对你可真好!”杨奶奶又赞叹了几句。忽然话锋一转道:“你这床上铺褥盖被子的,看着就暖和。只是你公婆那边——咳咳——” 她犹豫了下,连咳了两声才道:“我刚从你婆婆屋里出来,这么冷的天,她床上还铺着席子,连层床单都没有,看着都觉得哆嗦。虽然你才嫁进来,这事和你关系不大,可要是让别人看见了,恐怕会说儿子有铺有盖的,老子却睡光席子,会编排你们的不是骂你们不孝。” 听了杨奶奶的话,胜兰心头有点小郁闷,她前两天在婆婆房里怎么就没看见她是睡光席子的呢?合着那婆婆这两天安分对她是在算计她的被子啊!真是,什么便宜都要占,这个婆婆也太极品了点。 不过郁闷归郁闷,想想也就两床被子而已,胜兰还不看在眼里,反正她在这个家也住不了多久,犯不着和婆婆斗得你死我活,孝敬老人家两床被子也没什么坏处。听了杨奶奶的话,她当即就道:“哎呀,是真的吗?那爹娘可真是受苦了,我才嫁进来,都没进过他们屋子,什么都不知道呢!幸好杨奶奶您提醒了我。” 说着她就起身,快速开了柜子门抱了两床陪嫁的新被褥出来,急急道:“我这就给爹娘他们送去,天这么冷,可不能让老人家受凉。” “真是个孝顺的好媳妇!你公婆以后是有的福享了!”见胜兰如此积极,杨奶奶大为赞叹,不但当场将她夸的跟朵花似的,当日回去后更是在四邻中将胜兰的孝顺大大宣扬了一番。 胜兰送出了两床被子,博得了个好名声。 相反的,顾三奶奶却被人骂了一通,知道内情的邻居无人不骂她不要脸,连媳妇的陪嫁被子都要算计。 这床上用品可不同于别的东西,尤其是陪嫁的被子,就好像人家的贴身衣物一样具有特殊性。在玉阳乡下,一般女儿家出嫁都是母亲亲手做被褥,到了婆家给小夫妻盖一辈子,除了以后出生的孩子,是绝不会给别人盖的。 邻居们纷纷同情胜兰,觉得她一个没爹没娘的人,无依无靠,才进了婆家门没几天连陪嫁被子都被婆婆弄了两床去,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欺负呢! 连带着,他们对于胜兰认识土匪的恐惧都淡了。 胜兰此时并没有心思注意邻居对她改变了态度,因为另一个让她很担心的消息突然传来了;日本人已经打到了徐州边上,一旦徐州失守,玉阳危在旦夕。 VIP卷 第一五七章 准备 民国时期的乡下通讯极方式不发达,消息闭塞,传讯基本还是靠人力,因为是新婚,胜兰也就没刻意关注过外面的事情,接到杜微雨命人送来的战争消息后,她楞了许久,很是难以置信。 东北完全沦陷才不过数月时间,日本人就已经打到了徐州边上,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徐州离玉阳不到半日的路程,一旦徐州被攻破,日本人的铁蹄随时能踏进玉阳,战争的恐惧瞬间笼罩了胜兰的全身,令她不寒而栗。她当即就和顾玉林商量了下,换了身衣服雇车赶到了县城,找杜微雨询问具体状况。 杜微雨当然不是随意告诉胜兰如今的战况的,她是有要事和胜兰商量。 “这些年我家人一直催促我回去。”见了胜兰,杜微雨苦笑下便直截了当的道:“老师今年要回杭州过年,年后若是玉阳情况危急,就不准备回来了,所以想暂时把学校托付给你。” “老师——”胜兰惊问道:“局势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如今守卫徐州的正是兆铭。”杜老师关上房门,压低声音道:“但是他秘密拍了电报给陆家,要我公婆他们早作准备,一旦发现情况不妙,就联系金陵那边合家迁往内地。” “什么?”胜兰先是吃惊,随后就愤怒道;“难怪咱们的军队节节败退,这样子打仗,怎么可能赢。” “你错了——”杜微雨摇头反对道:“你是不知道内情,自从东北沦陷后,除了叛国的裴松一系,裴家其他的军队几乎全部殉国,北方政府内部如今派系争斗的厉害,兆铭也是处处受制。南方政府又一直不肯出大力抗日。不是兆铭不想保家卫国,而是他孤军奋战独木难支。以目前的情况,他就是赔上所有的身家性命,独自一人也救不了华夏,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勉力先保全自己。” “那群混蛋,国都快亡了,他们还争什么争。”胜兰听的愤愤的拍了下桌子,怒道:“可怜的还是我们老百姓。” “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如今南北政府皆人浮于事。秩序混乱,没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出来稳住局面全力抗日!”杜微雨低头叹了句道:“兆铭说了,只要日本人发动进攻。不到半年,肯定能打到玉阳来,半年,是他估计的最长时间。” “老师——”胜兰早已经不恨武兆铭了,知晓他的无奈。她一时心头悲愤交加,沉默了许久才问道:“您真的要走了?” 闻言杜微雨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顿了顿才慢慢道:“我为夫君守节多年,家中亲人早有异议,如今听说玉阳离徐州很近,徐州即将沦陷。父母就一日一封信的来催促我回去,如今他们年纪也大了,我实在不忍让他们继续担忧下去。” “那老师以后还会回来吗?”杜微雨年轻丧偶。独居多年,至今也不过三十几岁,还很年轻美丽,她的父母喊她回去,定然不会看着爱女孤独一辈子。肯定会设法劝她再嫁。她若是嫁了人,又怎么可能回到前夫的故乡来呢!所以这句话胜兰问的很没底气。答案似乎很明显了。 “总会来看看的,这所学校是我的心血所铸,我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它的!”杜微雨颇为感慨的说了一句,停顿了一会又带着些歉意道:“兆铭一直不知道你成婚的消息,他将战事状况透露给我,也是想我能带了你一起走。可是你已经嫁了人了,老师觉得你应该走不掉,所以才想将学校托付给你。若是你愿意和老师一起南下,老师也可以另找他人。” “不。”听了杜微雨的话,胜兰当即就摇头道:“我不可能走的。” 听到日本人即将打过来的消息时,胜兰第一时间是想过要逃,可是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她抛弃了,别说她如今已经嫁给了顾玉林,有了一堆的家人。就算她还没嫁,知道苏北即将沦陷的消息她也不可能独自逃走;她还有亲人有朋友在这里,他们没有玉阳首富陆家那么多的钱财和强有力的亲戚,没法全部迁往外地好好生活,只能选择就地躲避,她不能独善其身的只顾自己。 “老师,学校还能继续办下去吗?”想了想,胜兰反问道。 “若年后局势不好的话,学校就先停课吧!”杜微雨既然已经决定离开,早将一切打算好了,就将自己的计划细细说给胜兰听,她希望胜兰全权接下学校的管理,一旦战火烧到玉阳,就及时停课疏散学生保护好学校。 “学校的教学楼下面是有地下室的,而且非常隐蔽没几个人知道。我已经让人将学校的所有资料和值钱的东西全部搬进地下室了, 若是年后局势好转,你就把东西搬出来复课,若是日本人真的来了,你把学校锁起来直接走人就是,地面上的房子桌子不值钱,老师不是要你护着那些,是想你保全好玉阳女子学堂这块招牌,为日本人走后的复课做准备。” “我明白的,老师您放心,不到万不得已,学生一定不会让学校停课。”玉阳女子学堂是胜兰的母校,她对其有很深的感情,不用杜微雨强调她也会尽心尽力,当即就向杜微雨做了保证。 “好,胜兰,这件事老师斟酌再三都不放心别人,只信任你,不过万一遇到难处,老师还是希望你先保全好自己。”杜雨薇眼眸含泪,当即就带着胜兰去了假日期间空空的校园,告知她地下室的具体位置,并且交给了她一大串学校的钥匙和一堆给各个教职工的信件。 交接后,杜微雨也提醒胜兰要为自己做打算,万一日本人真的打进玉阳来,只怕县城并不好呆,到时候她要是去婆家生活,肯定要先安排一番。 的确要想先安排一番,因为顾玉林的父母婚前就知道顾玉林在县城有套房子,所以并没有为顾玉林准备婚房,胜兰和顾玉林现在住的两间小房子原是顾玉林的大哥顾明林一家暂时腾出来的,早说好等过了年就将那房子还回去。 要真的因为战争躲到乡下的话,两口子肯定得有自己的住处,得修房子,胜兰是决计不想再和婆婆住一个院子里了,所以她想修到别处。 想起舅舅早为她安排好了一百亩地的陪嫁和宅基地,胜兰顿时就有了精神,婚后的这段日子她对顾玉林的表现很满意,是时候将自己的情况向他合盘托出了。 于是辞别了杜微雨后,在回顾家庄的路上,胜兰就说出了自己的财产状况,向顾玉林提出了要在乡下建房的想法。 知道胜兰有一笔丰厚的陪嫁,顾玉林并没有惊讶,像是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一样,只是微笑道:“那是你的陪嫁,你想怎么安排都可以,只是——”他犹豫了下才道:“咱们回乡下建房,要偷偷的建,最好你我都不要出头,建的小一点,够咱们住就可以了。简朴些,也不要太张扬,不然我怕家里人知道了会有别的想法。 ” “我也想着要建小一点,要是太平盛世,建处大宅子将公婆他们全家接过去都无所谓, 毕竟这世道不好,说不定哪天房子就保不住了,咱们得尽量低调。”胜兰很是同意顾玉林的想法。 不是他们不孝顺,而是战争中枪炮无眼,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万一遭遇点意外,逃都不好逃。 “是啊,我还想着咱们得存点粮食。”顾玉林叹口气继续道:“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一家子几十张嘴要吃饭,就算太平的年景每年交了租后剩下的粮食也紧巴巴的只够吃到来年麦收,没有一点剩的,要是日本人来了打仗弄的地里没收成,那一家人可都要饿死了。” “恩,咱们看看形势,要是过了年形势不好,咱就先买点粮食存着,要是形势好,就等麦收。”胜兰笑笑道:“我那一百亩地现在有人在种,往年我舅舅都是让他们折合成钱交租的,明年我们收粮,存着。” “那是你的地!”顾玉林自己并没什么继续,他说的要卖粮,也只能胜兰掏钱,早就有点不好意思,此时红着脸道:“对不起,嫁给我,总是拖累你。” “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一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胜兰早想过怎么安排那些低,如今就索性合盘托出道:“等过了麦收,我就将那一百亩地要回来,给哥嫂他们种,我只收别人家一半的租子,你看行不。” 说着她又解释道:“不是我不拿哥嫂当亲人,实在是这年头不好,我想为自己留着点,你知道的,李妈和小邱他们跟了我多年,我不能出嫁了就不管他们,万一他们遇到难处,我有粮食也能接济他们一口。” “我明白的,能少交一半租子我哥嫂就求之不得了,没有婆家免费霸占媳妇陪嫁的道理,再说了,婚前我家连聘礼都没出几个钱。”顾玉林握紧胜兰的手道:“租地的事情你放心,到家后我回头就去办,至于盖房子的事情,恐怕得你那头的人出面。” “恩,我先去看看地,然后找小邱去,他媳妇娘家兄弟是瓦匠,正好会盖房子。”胜兰又想了想道;“不知道我舅舅选的那处宅基地怎么样,咱们得选个偏僻点有不能离村庄太远的地方建房,最好建土坯房子,外表越普通越不起眼越好,然后咱们多花点钱修个大地窖,修的结结实实的好藏东西。” 想起玉阳女子学堂的地下室,胜兰很受启发,战争中多的是烧杀抢掠,修个隐蔽的地下室,不仅能保护财产,危急时刻或许还能救命。 VIP卷 第一五八章 田租 计划好了后,胜兰和顾玉林很快就开始行动,两人用走亲访友的借口,抽空悄悄的去查看了那一百亩田地和宅基地的位置,了解了下下正种着那田的佃户的情况。 小舅舅孙文青是一心一意为胜兰考虑的,那一百亩田地离顾家庄并不算很远,也就二十几里路的样子,难得是连在一起的一大片田地,不但土质肥沃且周围水源充足,居然是玉阳当地罕见的可以秋种麦子夏种稻子的水田。佃户也皆是老实本分的人家,听说胜兰有意收回田地,一个个诚惶诚恐的哀求,弄的胜兰很不忍心,最后只能和顾玉林商量着先收回一半的田地,也就是五十亩分给顾家兄弟种。 那处宅基地离田地不远,就在佃户们居住的村庄最东头,小村庄名叫三家村,不知道是不是最初只有三户人家的缘故,如今也不过十几户人家,是个极小极隐蔽的小村庄。 村子里只有几条林荫小路和外界相通,环境幽静植被茂密,随处可见参天大树。胜兰的宅基地和邻居相隔不远,互相可以照应,四周皆是茂密的林地,门前还有条哗啦啦流淌的小河,洗衣洗菜都很方便,环境看起来很符合胜兰想要在此生活躲避战火的想法。 既然看了满意,胜兰就回了趟桐花巷将盖房子的事情全权托付给了小邱。 小邱是王家的下人,跟随胜兰多年,和李妈一样忠心耿耿,自然对此事尽心尽力,很快就找齐了工匠,采买了砖石材料运到了三家村。 那头房子开建,这头顾玉林并没有立即将土地的事情告诉顾家人,而是和胜兰商量好一直等到了过年,在年三十晚上一家人都在、最欢乐祥和的时候提了出来。 听说胜兰手里油田。顾老三和顾三奶奶皆眼前一亮惊喜不已;他们家之所以一直贫穷富裕不起来,孩子多花费大是一方面,没有自己的田地,一直租着别人的地种常年被田租压的翻不了身是另一方面。 这时期的玉阳土地田租是很重的,一般都是四六开或者五五开,一亩的收成交了田租就剩下一半了,再交给政府的赋税什么的,就只能落下三成。再加上这时候生产力低下,一亩田地一季庄稼顶多也就两三百斤的收成,因此许多佃户拼死拼活一年。得的粮食也就勉强够自家填饱肚子,这还是在风调雨顺好年月里,要是碰上大灾大涝。许多人就只能卖儿卖女四处讨饭了。 顾家多年来一直都租种着别人的田地,做梦都想拥有自己的,可就是一直攒不下钱来买,此时听说胜兰有田,不仅顾家老两口。连顾玉林的兄弟侄儿们都是一脸喜色。 欣喜之余,潜意识里面他们也当即认定;胜兰人都嫁进顾家了,田地当然也是顾家的,自家人种自家人的田,肯定是没有田租之说的。 所以等到顾玉林说胜兰同意将田地分出五十亩给顾家人种,田租要收别人家的一半时。顾三奶奶头一个坐不住了,当场生气道:“小五,你媳妇的田不是咱顾家的田么?咱自家人种自家人的田。还收什么田租?不是爹娘兄弟帮衬,你能顺利成亲么,你就这么回报你爹娘和兄弟的啊!你还有没有良心?” “娘,收田租是我的主意,您别怪玉林。”胜兰早预料到婆婆会跳出来反对。也早想好了应对之策,见状不紧不慢的道:“那田虽然在玉阳。但确切的说并不是我的田,而是我小舅舅的。只是他人在淮城,离这里实在是太远管理不便,又体恤我们顾家没什么田地,才交给我打理。我舅舅疼我是好意,可我总不能得寸进尺,就直接霸占了他的田吧!” “鬼才信呢,你舅舅大老远的干嘛跑玉阳来买田地,那地肯定是你家祖上传下来的,肯定是你爷爷怕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懂这些,托你舅舅代管的。你爷爷过世也好几年了,这些年你舅舅也该捞足了吧,还舍不得放手,真是贪心不足不要脸。” 顾三奶奶说话不好听,眼光还是毒辣的,她压根就不相信胜兰的说辞。 “娘既然这么想我舅舅,那这田地我不要了,趁早退给舅舅,省的他出了田地还要被人在背后骂。” 听着顾三奶奶的话, 胜兰当即红了眼睛,抹了抹眼泪低声道:“那田原来的确是我家的,可当年我家出了事,舅舅借了大笔的银钱给我爷爷周转,后来爷爷没钱还,就把田地押给了舅舅。当年我被王家族人赶出来时几乎是身无分文,祖上的财产全被他们霸占去了,这些年多亏舅舅的照料才能活下来,就连我的嫁妆,也全是舅舅出钱添置的,舅舅对我视如己出,可以说是恩重如山。娘这样红口白牙的诬陷我唯一的亲人,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 说话间她站了起来,表情很伤心的对顾老三道:“ 爹,这田地的事情还是算了吧,我实在是做不出恩将仇报侵占我舅舅财产的事情,反正地契还在我舅舅手里,娘的提议我没法答应,就不去拿了,这事就算了吧!” 当年王家被土匪抢劫后还有多少财产田地顾家是不知道的,但是胜兰的祖父去世后小王庄的王氏族人一下子富裕起来从佃户变成了地主,胜兰孤身离开确是人人都看到的。 胜兰的婚事从头到尾都是孙文青在帮着忙活,可见他对这个外甥女的在乎。这些年胜兰一个人孤身在外读书,能挣下几个钱?成亲前顾家基本没给几个彩礼,胜兰的陪嫁可比彩礼多的多,说是孙文青出钱置办了陪嫁极有可能。 还有这个田地归属问题,要真是胜兰的陪嫁,当日成亲时没道理不把土坯砖头摆出来给乡亲们看,哪家姑娘不希望自己嫁妆多多嫁的风风光光的,有必要这样藏着掖着么? 而且算这地是胜兰的陪嫁,那也是属于胜兰自己的财产,她愿意拿出来,那是她孝顺,不交,顾家也没理由抢占。 稍一思索,顾老三就觉得胜兰的话可信。 前一段时间顾三奶奶弄走了胜兰的两床陪嫁被子,顾老三虽然后来发觉了,可是被子已经盖了也不好再退回去了,后来顾家被村人笑话了好久,说它们老两口贪婪的连媳妇的陪嫁被子都不放过,顾老三因此心里一直积了口气。 再说五十亩田虽然不多,但是对一贯当佃户的顾家来说也不少了,要是胜兰真生气这事黄了,损失的还是顾家。 他们家老的老小的小,几十口人,每年的粮食都不够吃,早就有点揭不开锅了,五十亩地的收成不是一笔小数目,怎么也不能随便放弃。 见状顾老三急忙道:“老五媳妇,你娘不了解情况说话有点冲,你先别生气,咱们一家人好商量。” “自家人的地还收什么租?”顾三奶奶还想闹,被大儿子顾成林一把拉住了。 顾成林年纪最长,成亲最早,如今他膝下的孩子也最多,足足三男三女六个孩子,加上两口子八张嘴要吃饭。除了前头两个半大儿子勉强能下田帮忙,其他的都不算劳力,不能干活却吃的多,一家人没少被顾三奶奶埋怨。 顾三奶奶也是因为穷,怕粮食不够吃才埋怨小辈,要是粮食足足的,谁还怕孩子吃啊!顾成林早就希望能有自家的田,或者田租少一些能让手里的存粮多一些,让孩子们也吃的饱一些。 所以胜兰两口子一提出田地的事,顾成林就算了笔账;胜兰那田是可以种水稻的,水稻收成高,加上旱季的小麦玉米,一亩田一年差不多有个八百斤的收成,这少收一半的田租,自家就能落个大约五六百斤。 一亩田就是五六百啊,十亩就是五六千,五十亩就是两三万斤,一家人吃是绝对够吃了,剩下来的交了田税没准还能有点余粮卖钱,这多大的诱惑啊!顾成林两口子早兴奋的浑身颤抖,恨不能立刻就能把田拿到手,他们才不想因为吵闹田租把事情搞砸呢!胜兰毕竟是在外头上过洋学堂的人,那心眼肯定比他们这些乡下土包子多,她既然提出了要田租,就不可能白送,顾成林觉得母亲顾三奶奶再吵额也是白搭。 “我是想好好商量的,要不然也不会趁大伙都在的时候提出来了。”胜兰故意擦了擦眼泪,哽咽了两声,平静了会才道:“那田是上好的肥田,旱涝保收的,别看五十亩不多,可比差的田一百亩收成都高。我舅舅也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才好心想接济我们家,要不然谁舍得把上好的肥田送人。爹,您是讲道理的人,这亲戚帮我们是人情,是人情就是要还的,要是我们顾家接过来一毛不拔,岂不是要寒了亲戚的心?那以后遇到困难谁还敢帮助我们?” “还人情也不一定要用田租还?”顾三奶奶被大儿子拉的不乐意,想说又被老伴的目光紧紧盯着,只能小声嘀咕了一句。 “除了用田租还?咱们还能拿什么还人情?”胜兰说话间故意看了下四周,叹口气道:“咱们家连件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手,总不能还人家一句空话白话吧!再说了,我和玉林以后是要回县城的,我们不种地,这五十亩田是爹娘和哥嫂们种的,交的租子里还有一部分算是我和玉林的口粮。我舅舅为了我,也算是爱屋及乌照顾咱们全家了,爹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PS: 很抱歉,昨天有急事没空更新。这章就是补昨天那章,今天的要等晚一点。 VIP卷 第一五九章 一家人 “爹,娘,胜兰说的是,这天底下没有白种别人田地的道理,娘要是坚持不交租,我们两口子确实没啥脸面去见孙舅舅。”顾玉林也起身道:“要是爹娘实在不同意,那就算了吧,反正咱家还佃着别人的田呢,估计也没那么多精力再种五十亩。” “那怎么能一样呢?”顾玉林的四哥顾孟林见状急的插嘴道:“咱家现在的田可是要交四成田租的,每年的收成剩下的几乎都不够吃。” 顾孟林膝下只有两个孩子,养孩子的负担不算重,但是他完全遗传了其母亲顾三奶奶的性格;贪婪自私爱占小便宜,听到胜兰的话后,他早就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虽说现在顾家没分家,除了儿媳妇的陪嫁,别的什么都是公中的,可因个性相似,顾三奶奶最疼四儿子顾孟林,平时没少偷偷贴补他,不用交田租家里得利多,他当然就得利多。 所以他最不赞成交租。 “是啊,四成和一毛不拔差距实在是大了点,就算孙舅舅是亲戚, 咱们也不能这样占人家便宜。”顾玉林了解顾孟林的底细,他平时和顾孟林的关系也最差,闻言冷冷看了他四哥一眼,就扭头问他爹顾老三道:“爹,成不成您给句话吧,大过年的,再吵下去也没意思,我和胜兰本来是好意,不想弄的大家不痛快。” 顾老三有点犹豫,这田他是很想种的,完全不交租估计是不可能的,可他也不想就这样爽快的答应了;毕竟是亲戚么,能少收一半的田租就能再少点吧?他低头沉思着,盘算着能把田租谈到多少合适? “爹,娘 。我看成。”眼看着一边的顾三奶奶又要张嘴,老大顾明林怕母亲会坏事,赶紧上前一步道:“爹,娘,咱们先去田里看看,要真是上好的肥田, 收四成田租咱都划算,您没看到村口李老汉家佃了块两亩多地的肥田,一年的收成比咱家门口那块五亩地收的还多。” 一句话说的在场的顾家子弟全都心思大动;是啊,肥田是很枪手的。花的心思少,收的粮食多,就算田租多。剩下的也多,那五十亩地要真是肥田,还比人家少一半的田租,他们来种已经是大赚了。 “我舅舅拿出来接济我的当然是肥田!”胜兰不想继续吵下去,为了以后能有存粮在战争中好好活下去。她也坚决不松口,见状立刻道:“那田我已经去看过了,土质好位置好水源足,真正的旱涝保收,就算交六成租子都有人愿意种呢,也就是我。我舅舅才舍得拿出来,要不然已经给别人种的好好的,他何苦亏了自己去撵人!” “那田租……”顾老三犹豫了下。想讨价还价又有些不好意思。 “田租不能再少了。”顾玉林看出了父亲的意思,立即插话道:“那田租里还包括了我和胜兰的口粮,剩下的从玉阳运到淮城的路上也是要折损的,就算换成钱也没多少,咱们要还人情。还的太少和没还有什么两样?爹,心不诚一样寒亲戚的心啊!” “我舅舅好心把田给我们种。我还去讨价还价的话,多伤他老人家的心啊,还不如直接拒绝呢!”见公公也还想占便宜,胜兰有些失望。 “那就定下吧!”顾老三看看儿子顾玉林,再看看胜兰,有些无奈的答应了。毕竟田在别人手里又不能硬抢,儿子和自己有隔阂,媳妇又出身好读过书,不是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好哄骗的,看样子不答应是不行的,反正都是他们顾家赚了,少赚点就少赚点呗。 “那哪天哥嫂们有空去看看田地吧!看好了咱们就按照正常的佃地程序签字画押,租子就收两成。”见公公开口定下,事情完成,胜兰松了口气又添了一句话。 “那个签字画押就算了吧,都是自家人,说一声就好了嘛!”顾孟林冲着顾三奶奶挤了挤眼睛说道。 他早盘算好了,哄的胜兰两口子什么手续都不要,交租时他们耍赖皮,能少交一点是一点,反正是亲戚,难道那个孙舅舅还能撕破脸再把田地收回去不成。 “不,该怎么来就得怎么来?亲兄弟也要明算账。”顾孟林的话音刚落,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老二顾成林道。 顾成林性子老实,甚至有些呆头呆脑,平日子不怎么说话只会拼命干活,但是为人还是很讲规矩的,看出了顾孟林心怀不轨,他当即就打破了沉默。 “兄弟间算的太精就伤和气了,大家心里有数就好了嘛!”顾孟林还不死心。 顾三奶奶见状也满脸不在乎的道:“反正这田租是要先交到老五两口子手里的,要是那孙舅舅不要,那不都是老五两口子的,你们两人哪里吃的完那么多粮食,最后还不是要给家里,那签字画押又有什么意思嘛!” “娘,照顾家里是一回事,按规矩办是另一回事,就算舅舅不要田租,全都给了我,那也是我该得的,我爱贴补家里就贴补家里,我想卖钱就卖钱,谁也不能说我什么,因为他是我的亲舅舅,不是哥嫂们的。”见婆婆还是不死心的要占便宜,胜兰有些火大; 她同意把田拿出来给顾家种已经很照顾他们了,没想到他们一次次得寸进尺,几乎已经超过了她的耐心底线,她没好气的直接道:“娘要是还不满意,那算了吧,省的以后闹出纠纷来坏了一家人的和睦。” “你这媳妇,有你这么当媳妇的吗?”见胜兰态度不好的反驳,顾三奶奶脸色一冷,眼看就要发作。 “好了好了,都已经决定了还啰嗦什么,等过了初五去看田,合适的话初六就签字画押,一切按规矩走,谁也不许再有意见。”眼见得又要吵起来,家主顾老三适时发话了,虽然他也很想把田租再往下压一压,可是看胜兰的神情不太可能压下来,再加上顾玉林对这个家一直有心结,再闹下去万一惹起儿子媳妇反感直接不谈这事, 就得不偿失了。 火气被老板阻挡,顾三奶奶立刻皱起了脸,一边的顾孟林满脸阴沉的几乎要滴水。 真是,好心想照顾他们,反倒被当个仇人一样看待,要不是念着他们是顾玉林的亲人,胜兰真想一走了之再不提这事再不见他们。 胜兰有些生气的拉住了顾玉林不说话。 见公公发了话,顾孟林和顾三奶奶还是脸色不好看,一家人气氛依旧有些紧张,大嫂吴氏想了想笑道:“时候不早了,既然事情已经商定了,咱们也该吃饺子啦,大过年的好不容易包顿饺子,孩子们都眼巴巴的等着呢?” “恩,那就上饺子吧!”顾老三瞧见外面的天早黑的密不透风了,对大儿媳妇赞赏的点点头,吩咐开吃。 很快两盆热气腾腾的饺子就被端上了桌,一盆白白胖胖,一盆灰不溜秋,香味顺着氤氲的热气飘荡上来,馋的孩子们一阵雀跃 。 两盆饺子的差别是很大的;白的是白面的饺子,里面是白菜猪肉馅的,肉多菜少。灰的是荞麦面、玉米面、高粱面混合了干的马铃薯叶子打成的粉,再掺了一点点白面包的,同样的白菜猪肉馅,但是菜多肉少。 这是顾家的惯例,因为粮食不够,做面食一向做两种,白面是细面 ,精贵,给顾老三老两口和家里的男丁小孩子吃,儿媳妇们就吃杂粮制成的粗面。 这是典型的重男轻女,杂粮面当然没有白面好吃,入口粗糙难以下咽。但是胜兰吃多了白面的,偶尔吃上粗面倒是觉得新鲜,反正她在这里也住不了多久,冲着杂粮的营养健康,她平时咬咬牙也就吃了。但今天是过年,还要给儿媳妇们吃杂粮面,这就显得太抠门了,胜兰心里很不高兴。 见胜兰的神色不好看,饺子盛好后,顾玉林直接把自己面前碗白面的推到了胜兰面前,道:“诺,今天你吃这个,我和你换换口味。” 顾玉林这么做不是第一次了,只是平时都是偷偷摸摸的,这还是第一次当着顾家老两口的面做,。顾三奶奶老早就看不顺眼,再加上方才田租的事情胜兰顶撞了她让她非常火大,见状立刻就道:“老五你啥意思,有你这么宠媳妇的么, 她有多金贵啊,粗面饺子就吃不得啦?娘养你这么大,你都不知道给娘就先给媳妇了,你还真孝敬她啊,一大老爷整天围着媳妇转,你还要不要脸面啊!” “我疼自己媳妇,有什么不要脸面的。”见顾三奶奶处处挑刺,大过年的也没事找事,顾玉林也火了,当场摔了筷子道:“别和我提养我的事情,我可不是你养大的。” “你你你,娶了媳妇就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是不是,连娘也敢顶撞了,为了媳妇顶撞啊,真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黑心肝不孝的东西……”顾三奶奶把筷子一扔,捂着脸就撒泼嚎啕起来。 顾玉林见状气的说不出话来,胜兰无语的放下碗,拉了拉他的胳膊,想示意他一起离开。 “够了,大过年的闹什么闹。”顾老兰见老伴又开始瞎胡闹,儿子媳妇被气的丢了碗想要走,当即愤怒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吼道:“给老五媳妇吃碗白面饺子又怎么样,人家一下子就给了五十亩田地,还换不到你一碗白面饺子?几十岁的人了,一家子大大小小都在眼前,说哭就哭没一点长辈的样子!你不想过年就自己滚屋里去,别坏了我们的心情。” VIP卷 第一六零章 兄弟妯娌 “你个死老头子,你就护着他们,你看他们以后能给你养老送终,有种你跟着老五过去,还能住楼房呢!比咱这乡下茅草屋可舒服多了,就怕你只能看住不进去……”顾三奶奶虽然还在嚎啕着,声音却明显变小了,几十年的夫妻,顾老三虽然平时对她很纵容,但是生气起来是向来说一不二的,她到底也不敢和老伴硬顶着。 “老五那房子是咱花钱买的吗,一分钱没掏你还好意思提。”顾老三这才察觉老伴心里还惦记着顾玉林的房子,顿时更是火大,拿着筷子敲的面前的盘子叮当响,怒道:“少给我眼馋玉林的房子,那是他养母白氏出的钱,要住也该白氏去住,你敢去小心我打断你的腿,再不闭嘴,老子现在就抽你巴掌,别给脸不要脸。” “你敢——”顾三奶奶吓的哆嗦了两下,依旧嘟嘟哝哝的谩骂着,但声音很快就低的几乎听不见了。 这边顾三奶奶闹的欢,那边儿子媳妇晚辈们全都热火朝天的吃着饺子,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像是早就习惯了她的无理取闹,没一个人正眼看她,连孩子们都不例外。 见到这样的情景,胜兰觉得好气又好笑,她悄悄冲顾玉林眨了眨眼睛,端过原本属于顾玉林的那碗白面饺子,夹了几只到自己碗里,又将自己碗里的粗面饺子夹了几只过去,如此混合了下,才将碗推了回去。 “委屈你了。”顾玉林满眼愧疚之色,接过饺子在胜兰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握紧了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随后就一起开开心心的吃起饺子来。见他们小两口恩恩爱爱,大嫂吴氏艳羡的推了推丈夫的顾明林的手臂。低声道:“我瞧老五媳妇人真是不错,长的漂亮学问好,嫁进咱家也肯吃苦,又舍得帮咱家,难怪老五愿意宠着她。” “那当然了,要不是小王庄的王氏族人坏了她名声,你以为咱们家老五能娶到她啊!”顾明林依旧沉浸在五十亩地的憧憬中,闻言点点头道:“五十亩上好的肥田得收多少粮食!明年只要不大旱大涝,咱们家肯定就有余粮了,都是托了五弟妹的福。” “那明年给俺也吃碗白面饺子。”吴氏夹起自己碗里一个粗面饺子。笑着往丈夫碗里一丢。 “今年就给你吃,媳妇辛苦了!”顾明林呵呵笑着,一口吃掉粗面饺子。将自己面前还剩下大半碗的白面饺子推到了妻子面前。 “你呀,我就开个玩笑,谁稀罕和你抢,我和六个娃都指望你养活呢,你不吃好点怎么行!”吴氏满脸幸福的又把碗推了回去。夫妻两个如此推让了几番,一起低低的笑了起来。 顾家虽然穷,可是顾家兄弟们都生得很好,人人相貌堂堂身材高大,而且皮肤都很白。老大顾明林虽然人到中年,但依然身躯魁伟、容貌俊朗。显得很有魅力。相对之下,大嫂吴氏就逊色多了,不足一米六的个头。皮肤蜡黄,又因为生了六个孩子常年操劳的缘故,脸上皱纹很多显得很老态,坐在顾明林身边就像他长辈一样。 胜兰一直觉得吴氏和顾明林很不般配,以为他们肯定是包办婚姻硬凑在一起的。今天意外看到两人恩爱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吃惊。 “ 我大哥和大嫂是青梅竹马。自己相看上的。”见胜兰吃惊,顾玉林当即凑到她耳边悄悄道:“你不知道,我大嫂家就在村口那条河对面,小时候她天天在河那边放羊,我大哥在河这边放牛,然后一年一年看下来,两人就对上眼了。” “那爹娘也同意?”胜兰更觉得吃惊了,怎么看公婆也不像是开明的能接受自由恋爱的人。 “原来是不同意的,后来我大嫂家不要聘礼还给陪嫁,我娘就同意了。” “果然——”胜兰看了看婆婆,很是无语,想了想又问道:“那爹的意见呢?” “儿女婚姻的事情我爹不管的,因为家里穷儿子多,他一管我娘就撒泼找他要钱给儿子娶媳妇,他拿不出,又怕丢脸,就干脆不闻不问了。”顾玉林说着叹口气道:“其实我爹很多时候还是很明理的,就是因为穷的厉害,才不得不抠门一点,放任我娘贪便宜。” “恩,我理解的!”胜兰觉得他可能在委婉的为刚才公公想讨价田租的举动辩解, 便笑笑道:“放心吧,我也是农村出来的,知道老百姓的苦,什么事都明白,不会怪他们的。” “我就知道媳妇最贴心!”顾玉林灿然一笑,抓紧了胜兰的手狠狠捏了几下,两人恩恩爱爱的吃完了饺子,正等着大伙都吃完散了回房,突然看到另一桌上顾玉林的三哥顾宝林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还碰翻了面前的一碗饺子。 带着几丝热气的一碗白面饺子全掉在了地上的灰土里,有几只还被他压碎了,三嫂封氏惊慌的扑上去想要将他拉起来。 顾宝林一向贪杯,他这是喝多了,倒在地上一个劲的哼哼着,酒气冲天,脸色红的几乎要滴血。刚才讨论田地的时候,他就一直在低头喝酒不吭声,此时终于把自己喝趴下了。 许是怕他会呕吐,离的最近的顾孟林两口子当即就闪开了。 见儿子不但在吃年夜饭的时候喝多了,还糟蹋了粮食,顾三奶奶怒不可遏,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当即又冒上来了,她冲过来就对着顾宝林踢了几脚,手指着封氏骂道:“你是死人呀,看着他喝还能让他喝多了,你怎么当媳妇的?糟蹋了我这么多饺子,你能赔啊!” “娘,这大过年的,他要喝我哪里拦得住。”封氏唯唯诺诺的道:“娘您让一让,我先把宝林拉起来。” “拉起来扔外面去,天天见着辣水就不要命了,早知道他这么没出息,我还不如生下来就淹死。”顾三奶奶骂骂咧咧的道:“原指望娶个媳妇管管她。不曾想你也是个没用的,什么都由着他,就是苦死你也是活该的,浪费了我的饺子,明儿个你们三房不许吃早饭。” 顾宝林也是身量高大的男子,醉酒后身体又特别沉,封氏带着孩子连拉了两下没拉起来,又被婆婆当众指着鼻子骂,眼泪当场就汪在了眼睛里,却不敢回驳一句。 大哥顾明林和二哥顾成林立刻就放下筷子过去把顾宝林拉了起来。顾宝林绵软无力的被架着,歪着头还喷着酒气嘟哝着:“酒,给我酒——” 见状顾玉林摇摇头伏在胜兰耳边道:“我三哥贪杯。唉,除了酒他什么都不在乎,经常地里的活都不去干,三房几乎就是靠三嫂一个人撑着,孩子多年龄又小帮不上什么忙。一家人干的少吃的多,我娘最讨厌三房。” “恩,我早看出来了。”胜兰进了顾家的日子虽然不多,可也知道三哥顾宝林经常醉酒,三嫂封氏是个非常拘谨的人,是妯娌之间说话最少干活最多的。 三房有四个孩子。两个大的是女孩,才五六岁,也和母亲一样内向害羞。不怎么玩只知道干活,两个小的是一对双胞胎男孩,刚刚会走路,因为没人照料,整天无声无息的跟在两个姐姐后面当跟屁虫。没一点小孩子的朝气。 此时见父亲醉倒,母亲挨了奶奶的骂。两个大孩子哭都不敢哭,站在封氏边上咬着嘴唇泪汪汪的看着众人,两个小的则拉着姐姐的衣服,默默无声的啃着手里的饺子,一家人看的胜兰分外心酸。 她忍不住就小声对顾玉林道:“以后有条件的话,咱帮帮三嫂,好歹照顾下孩子们。” “恩——”顾玉林沉默了一会才答应,低声回道:“我三哥他不讲道理,为了喝酒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三嫂的陪嫁都被他变卖光了,咱帮归帮,要想好方法,要不然不但帮不了三嫂,还能被他赖上。” “啊——他怎么这样!”胜兰顿时愤愤道:“ 三嫂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三哥。” “三嫂她是自愿的,早在婚前她就知道三哥好酒,可还是一门心思嫁了进来。”顾玉林耸耸肩膀道:“怨不得别人,谁叫三哥模样长的好呢,三嫂是被他迷花了眼。” “真是——”原来三嫂是个颜控,胜兰无语的叹了口气。 两人说话间顾宝林早被大哥二哥架回房去了,封氏带着孩子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大嫂吴氏安慰了她几句,就回头拿了个盘子,将三房没吃完的饺子装了起来,准备送过去。 “干什么还给他们,由着他们糟蹋啊!”顾三奶奶大步上前一下子夺了下来,往四房的孩子们面前一放道:“我还没让他们赔我的白面饺子呢,还想吃,做梦去吧!” “娘,大过年的,总得照顾下孩子们!”大嫂见状委婉的求道。 “他们既然走了,那肯定是吃饱了呀!”顾三奶奶还没发话,四嫂胡氏就一边催促着孩子们快吃,一边嘻嘻笑道:“知道大嫂你好心,可你的好心不能只顾着三房的孩子们呀,我家孩子也是你亲侄子侄女不是,我们还没吃饱呢,又是剩下的,给我们吃怎么了——” “就是,这两娃还没吃饱呢,就你烂好心。”顾三奶奶狠狠剜了大媳妇一眼,气呼呼的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大嫂尴尬的站了几秒钟,看了看面前的几个孩子,红着脸回了自己的座位。 平日里胜兰和顾家人接触不多,经常连吃饭都是自己单独在房里吃的,难得这样和叔伯妯娌公婆们在一起,一顿年夜饭几乎吃出了所有人的性格品性,看着这复杂的一大家子,胜兰暗暗摇头,心想果然人多也有人多的麻烦,还不如人少点简简单单的好过日子,反正年也要过了,她和顾玉林还是趁早搬走了好。 VIP卷 第一六一章 恩爱 时间过的飞快,过了年眨眼间就到了初六,顾老三亲自带着几个儿子去三家村看了田地,结果自然是相当满意,隔天就找来村长保长并顾家的几个长辈作证,和代表小舅舅出场的胜兰签字画押写了正式的租赁文书。 看到顾家娶了新媳妇转眼就多了五十亩上好的肥田可以耕种,田租才交两成,村人羡慕不已,有人忍不住就道:“还是娶个有钱媳妇好处多, 顾家以后可要发达了。” “也就是他家玉林运气好,八字大能压的住,那媳妇以前在娘家时可是出了名的扫把星,王家被她克的家破人亡,没那运气就别想了,小心连小命都送掉。”有人酸溜溜的道。 “什么扫把星,分明就是那王氏族人故意散出来的谣言,听说那王老爷子死后家产都被那王氏族人霸了去, 这媳妇当年是孤身出户。” 想起当年的事情,有人心里还是明白的。 “再孤身出户,也不可能一个子都不带,她不是还有个舅舅嘛,听说是淮城的大户人家,有的是钱,手指缝里撒点都够提携顾家的了,说来说去,还是顾家好命,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聘她做儿媳妇呢。” 有人眼红的直懊悔。 “拉倒吧,没准到你家你就倒霉了,就算是王氏族人陷害她,那也是有事实依据的,没见当年王家半年内抬出三口棺材……” 村人议论纷纷,终究还是羡慕顾家的多,不过胜兰和顾玉林根本注意不到这些,两人正忙碌着准备搬家和其他的事情。 搬家之前,城里的新房子总归是要打扫一番的,虽然只有两层小楼,可是上上下下总要倒腾干净。还要提前和邻居们打好招呼。除此之外,那处三家村的房子也正式破土动工了,因为胜兰要求特殊,地下部分比地上部分结实精细的多,时不时要过去看看工匠们的进度。 又因为日本人迟迟没有进攻徐州,局势暂时还算稳定,玉阳女子学堂也打算正常开课,杜微雨走后,不但学校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要胜兰做决断,还有两门课程需要她教。开学前她面临着一大堆的事情。 几方面凑到一起,胜兰是忙的脚不沾地,等到正月二十五搬进了新家。学校也一切妥当正式开学了,她一回家就累的瘫倒在了床上。 这些日子顾玉林也一直跟着忙碌着,因为学校的事情他不便插手,相对而言清闲一些。胜兰本打算婚后资助顾玉林一笔钱让他在县城开个药店的,可担忧着局势。两人商量许久还是决定暂时不开了,顾玉林就出去找了个药铺伙计的工作先干着,虽然赚的不多,可好歹有点收入。 胜兰躺在床上算了算,自成婚后她就没有收入,反倒是一直在花钱。各种支出,长此以往下去,肯定会坐吃山空。好在她还有一百亩田地能收些田租。再穷也不用担心吃饭问题,等房子建好后也就没什么大额支出了,手里的钱紧着点花,不出意外还能过几年逍遥日子。 等几年过后日本人被打走了天下太平,不用再顾虑什么。小两口尽可以多找找生计,学着赚钱。 眼前是黑暗的。长远是光明的,胜兰躺在床上边想边笑,忽然眼前阴影一闪,绣着龙凤呈祥的锦缎被褥就飞到了她身上。 “天还很冷,就算是白天,睡觉也得盖好,不然会着凉。”顾玉林的声音柔柔的从床边传来,紧跟着胜兰脚上一紧,就感觉到双脚被他抓住,鞋子要被脱了下去。 “我还不想睡呢!”胜兰缩了下脚翻身坐起来,笑吟吟的望着丈夫,顾玉林刚从药铺回来,满身的药香味。 自成亲以来,顾玉林对她百般呵护,衣食住行照顾的无微不至,家里大事小事也全都先征求她的意见、以她的想法为主。不顾忌任何人包括公婆的介意,人前人后都宠着她,简直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晒了,有许多时候,胜兰都有一种掉进了蜜罐子的感觉。 婚前的那点不安和担忧早已消散一空,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如今的她已经彻彻底底的接受了顾玉林,冲他笑了笑后,她突然有点冲动,索性起身抱住了他,主动在他腮帮子上咬了一口,笑道:“当家的,你回来啦!” “哎别,大白天的小心被李妈看见。”顾玉林白皙的脸色顿时泛起了一层粉红,他下意识的就看向没关的房门。 两人一回到县城李妈就执意搬了过来,要帮着胜兰两口子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胜兰和李妈多年相处,本来就舍不得分开,也就答应了,此时李妈就在楼下。顾玉林到底还是封建社会长大的人,不够开放,大白天被胜兰的主动一吻羞红了脸。 “李妈在厨房烧饭呢,又不上来怎么会看见。” 话虽这么说,胜兰还是放开了顾玉林,拉着他坐在床上,靠在丈夫怀里甜甜的问道:“今天怎么回来的早了?” 见胜兰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顾玉林亦心头温暖,他揽着妻子的肩膀,握着妻子的小手,笑着回道:“今天掌柜的家里有事,铺子提前打烊了。” 说完后他顿了顿,突然道:“胜兰,咱们要不要储存点药材?” “什么?”胜兰不明白:“咱们现在又不准备开药铺,存药材干什么?” “我虽然才去了药店几天,可发觉现在药价上涨的很厉害,还因为许多地方都在打仗,很多药物根本就运不过来, 卖完就没了,其中不少都是日常伤病需要的药物。我想着咱们一大家子人,以后难免会有人生病受伤的,存一点有备无患。” 顾玉林说完又叹口气道:“今天碰到了一个北方逃难过来的人,他说日本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占领了咱们的地后,不但搜刮粮食钱财等运往日本,还抓了老百姓去做苦力,如今沦陷区里的人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有些偏远乡下日本人找不到的稍微能好一点。等日本人来了,咱们一定要躲乡下去,躲的远远的,把什么东西都准备的足足的,永远都别回县城和日本人照面。” “那当然了,日本鬼子本来就是个没人性的民族。”胜兰想起前世那些从史书中看到的战争惨案,觉得顾玉林说的很有道理,既然准备躲起来自给自足,药物当然是必需品,就点头同意了,靠着丈夫道:“药材的事情我不懂,你自己看着买,钱嘛,我箱子里有,你自己拿。” 这段时间夫妻两个开销大,胜兰就给顾玉林配了把钥匙,让他能自由动用她的钱财。 “不,暂时不需要,我也才进药店呢,得先看看情况。”一提到钱的问题,顾玉林的脸就更红了。 自成婚以来一直就在花胜兰的钱,顾玉林很过意不去,虽然他有胜兰的箱子钥匙,可平时能不动用他坚决不动用,同时也在积极的自己想办法做工挣钱,希望早日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 顾玉林自认为不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只是很疼爱自己的媳妇,在他下决心娶胜兰为妻的那一刻起,他就发过誓一定要让胜兰过上幸福的好日子,所以成亲后他力所能及的对胜兰好, 呵护着她,每天只要能看见她的笑脸,他就觉得日子很满足。 胜兰也对他很好,他能感觉到她一点点的接纳了他,真正的把他放进了心底,他开心不已,夫妻两人生活甜蜜顺遂,只有钱的问题,稍稍让顾玉林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是受着传统教育长大的,一直牢记着男人要养家糊口的职责,一直花妻子的钱让他觉得很愧疚,所以现在的每一笔开销他都悄悄的记下了,想着等以后日子好起来能还给胜兰。此时在心底算了算买药材需要的费用后,又算了算自己的工钱,他干脆的拒绝动用胜兰的钱财。 “恩,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就什么时候买,反正房子还没建好呢!”瞧出丈夫脸上的窘迫,胜兰的心底又甜蜜了几分,靠着他不再言语。 新房红罗帐高挂,色调暧昧,房内静悄悄的,有些许熏香的味道香甜的萦绕在鼻尖,怀中的妻子柔软火热,抚摸着胜兰滑腻白嫩的手背,顾玉林渐渐觉得热血上涌,呼吸也慢慢急促起来。 新婚夫妻本就该如胶似漆的恩爱,这段时间的忙碌让两人已经有许久不曾做过该做的事情了,此时终于闲下来,彼此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对方身上的热量,两人都有点心猿意马。 胜兰窘了一会,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看着顾玉林红得像醉酒似的脸颊,按耐不住低声道:“去把门关好,放心,李妈才开始做饭,等吃饭还早着呢,再说了,饭好了她会在楼下喊我们的。” “媳妇你真好!”顾玉林闻言顿时兴奋的满眼放光,他跳起来就去关上了房门,回头迫不及待的把胜兰压在了床上。 白日宣淫,两人都有些拘谨,前戏什么的省略了许多,几乎是直奔主题,一番纠缠下来,两人皆大汗淋漓,正准备起身换衣服,就听见李妈在楼下喊道:“大姑娘,姑爷,有亲戚来啦!” “亲戚?”胜兰愣了愣道:“难道是舅舅?”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欢快的喊道:“五哥,嫂子,俺是树林啊,俺和爹娘一起来看你们啦!” PS: 几天本来只打算写一章的,结果一看,有打赏有票票,赶紧又码了一章来发,谢谢圆子君和ZJY2012书友的支持,非常感谢! VIP卷 第一六二章 住房 顾树林是顾玉林的七弟,也是顾家最小的儿子。这才到了县城,公婆就带着小儿子来了,什么意思嘛!听到了顾树林的声音,胜兰顿时就不高兴起来。 顾玉林的脸色也比较难看,两人默不作声的洗漱下换好衣服下楼,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了楼下的顾老三两口子和刚刚满十五岁的少年人顾树林。 顾树林长的瘦瘦高高的,遗传了顾家人白皙的肤色和端正的五官,是个个性活泼外向的美貌男生,此时他正捧着茶坐在凳子上,一双大眼睛骨碌乱转,不停的打量着房里的摆设,见胜兰两口子下来,当即跳起来热情的喊道:“五哥,五嫂。” “七弟来了啊!”胜兰笑着应了一句,跟着顾玉林一起走到公婆面前行了礼,唤了声爹娘。 许是为了进城特意打扮过,顾老三不但穿了一身簇新干净的青布衣衫,羊皮帽子也戴的端端正正,显得精神矍铄。一边的顾三奶奶虽然也穿了身干净的新衣服,但是和顾树林一样,目光始终溜溜转着打量着房间四周,教人看了很不舒服。 “爹,娘,您二老来县城有事吗?”行过礼后,顾玉林当即问道。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怎么,住了楼房就忘了老娘啦!”顾三奶奶一开口就冲人的的紧,听的连边上的李妈都不停的皱眉头。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孩子好好的问,你吃枪子啦冲他?”见老伴如此态度,顾老三有些生气的举起手中的竹节拐杖在顾三奶奶面前的地上捣了一下,才尴尬的故作掩饰呵呵笑道:“没什么,就是想来认个门,看看你们两口子过的怎么样。有没有需要家里帮衬的?” 公公态度好说话好听,胜兰自然也很客气,急忙回道:“爹,我们这里一切都好,您就放心吧!” “谁说没事的啊?不是说好要让嫂子帮我找活干的么?”一边的顾树林突然插嘴道:“五嫂,听说你现在是学校里的红人,管好多事,能不能把我安排到你们学校做工啊!我什么都能干的,比方说看看东西,打扫卫生什么的。”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顾树林已经十五岁了,这么大男孩子完全可以自食其力,找点事做贴补家里。不过想让胜兰安排就比较困难了;玉阳女校是女子学堂,里面的所有教职工和后勤人员全是女的,不招收男人进去,顾树林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正是活泼冲动情窦初开的时候。更不能进去。 胜兰略想了想,就直接拒绝道:“那不行,七弟,那里是女校,不收男的进去做事的。” “哎呀,嫂子。收不收还不就你一句话,我是进去做事,又不是混日子玩的。”顾树林顿时就有些生气了。气冲冲的道。 他是顾家最小的儿子,孩子多的人家通常都是小的最受宠, 顾树林就是一个典型,只要条件允许,顾老三两口子几乎是处处都顺着他。 想来县城找活干住顾玉林的新房也是他自己的注意,见嫂子不同意。他立刻拉下了脸。 “就是,成不成还不就你一句话,女校又怎么了,就不信学校里全是男人,有好处都不知道照顾自家人,胳膊肘尽往外拐。”顾三奶奶阴阳怪气的插话,气的胜兰一口气一下子就堵在了胸口。 “娘,真不行,要是能的话,我就不会去外面找事做了。”顾玉林见状急忙为胜兰开解:“学校里的事情胜兰做不了主,她只是临时去帮几天忙,等她老师回来,就什么都得听人家的。” “我不跟你说,你娶了媳妇忘了娘,娘都能忘,还哪里能想到你弟弟,你个不孝没家的东西,丧了良心了。”顾三奶奶一直就对顾玉林维护胜兰的态度不顺眼,逮着机会就想发泄一通,话语越说越难听。 眼见得儿子媳妇的脸色都气的发青,顾老三只好开口喝道:“少说两句吧,别一来就惹的大伙不开心。” 顾老三是很疼小儿子顾树林的,从心底里疼,今天他是百般希望胜兰能帮顾树林安排好工作,可听说学校里都是女孩子,他也就理解了胜兰的难处。但是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儿子,他心中不忍,不死心的问道:“老五,还有老五媳妇啊,既然是女校不能收男人去做工,咱也不强求。要不这样吧,让树林先留下来,你们在县城帮着看看能不能给他找份别的差事做?” “留下来?”胜兰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下意识就问道:“住这里?” “留下来当然住这里了,怎么,这房子树林还住不得啊,他可是你亲弟弟。”见胜兰有拒绝的意思,顾三奶奶当即张牙舞爪的又想撒泼。 才新婚一两个月,二人世界没几天小叔子就住进来了, 光这一点胜兰就有点接受不了的,更别说以后还得照顾这个小叔子吃喝拉撒找工作。她想直接拒绝,却又不得不考虑顾玉林的想法,毕竟房子是顾玉林的,对方是他亲弟弟,他要是顾虑亲情,她也没立场反对。 胜兰在心中暗暗叹口气,为难的看向丈夫。 顾玉林也是不同意的,他基本没在家里生活过几年,和顾家的兄弟们都没什么感情,对于七弟顾树林的了解只局限于对方被父母娇惯的任性难相处。 他和胜兰的甜蜜日子才刚刚开始,一个还有些陌生的不懂事的弟弟就住进来了,他自己心里也膈应的慌。 顾玉林略一思索就道:“爹,不行,咱家没地方给树林住。” “哪里不行了,这楼上楼下的,哪里不能匀点地方给树林住,你现在有钱了,刚进城几天就开始嫌弃我们了,他可是你亲弟弟啊,你个吃里扒外没良心的东西。”见儿子居然不同意,顾三奶奶怒火上涌,上前抓住顾玉林就撒泼起来。 “哎,老姐姐。老姐姐你冷静点,听姑爷把话说完。”李妈见状连忙上前安慰,因为顾三奶奶的年纪比她大,她就客气的喊了句老姐姐。 “阿呸,谁是你老姐姐,你一个端茶倒水的下人,也敢喊我姐,我可是玉林他亲娘,是这个家里的老太太。”顾三奶奶满眼厌恶的甩开了李妈,她们今天一进门就是李妈招待的。胜兰家里又没长辈,所以她不用问就认定了李妈是个佣人。 顾三奶奶是个很好面子的人,她很虚荣。又因为贫穷,平时一直处在社会最底层,时不时会受到别人的冷遇和白眼,偶然遇上了社会地位比她还低的佣人,虚荣心就促使她摆出自己的架子。借机嘲讽对方。 见婆婆如此对待李妈,胜兰生气极了,当即就道:“李妈,您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吧,这边不需要您照顾。” “哎。”李妈怕留下来胜兰难做。当即就回了房。她之前没见过顾三奶奶和顾老三,见胜兰和顾玉林两口子恩爱非凡,就下意识的以为顾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今日一见才发觉顾三奶奶居然是个很不讲道理的泼妇,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感叹胜兰命苦,竟然摊上了个刁婆婆,以后的日子恐怕没多少平静了。 “爹。是真的没地方给树林住。”见胜兰主仆都很不开心,顾三奶奶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谩骂。顾玉林心中愈发不是滋味,下定了决定强硬的解释道:“爹您也看见了,我这里就两上两下四间房子,一间我和胜兰住,一间放东西,一间做了厨房,还有一间李妈要住,实在腾不出位置给树林。” “那就让那个李妈搬出去,一个下人,随便那个旮旯里堆点草就能睡了,还给她个房间,你们是昏了头了。”顾三奶奶瞥向李妈的房间,愤愤道。 听到这里胜兰再也忍耐不住,直接语气冷硬的道:“李妈不是下人,她是从小抚养我长大的亲人,有我一口吃的,她就有,有我住的地方,她就不能住差了。” “老头子,你听听,这就是你娶的好儿媳妇,当面就顶撞婆婆,有房子宁肯给一个下人住,都不给自家的亲兄弟啊!她这是妥妥的瞧不起咱啊!”见胜兰态度不善,顾三奶娘立马就拉扯着顾老三大声闹道:“媳妇不孝,你儿子又只知道帮媳妇,咱们老两口还是乘早走吧,以后死乡下永远别来了,省的热脸来贴人家冷屁股弄得满身晦气, 哎呦呦,我怎么这么命苦呢, 好不容易就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还嫌弃我呀……” “你小声点,被街坊邻居听见了多丢人,再嚎就先滚回家去……” 顾三奶奶连连嚎啕着,嗓门越吼越大,顾老三连喝了两句才将她喝止住,看着老伴委委屈屈的样子,再看看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咬着唇失望愤怒的小儿子,顾老三也很不满,有些生气道:“玉林,你就这么嫌弃自家人?” “爹,我也是没法子,你也知道的,这房子又不是我出钱买的。”顾玉林冷静了下,知道不拿出过硬的理由,今天他爹娘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就硬着头皮撒谎道:“我养母她很快就要过来了,您知道她和咱家的关系,这房子是她买了借给我和胜兰住的,要是再住进了旁人,她肯定会有意见。” “也罢,那今天这事就算了,树林啊,收拾东西,咱回家!”听到白氏要来,顾老三沉默了许久,摇摇头立刻就要离去。 “爹——”顾树林还有些不同意,被顾老三一眼瞪老实了。 顾三奶奶还想说什么,也被顾老三提前喝止了。 三人气鼓鼓的,连留下来吃个饭都不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 见公婆三人都走了,胜兰长吁一口气,问顾玉林道:“没想到你也不同意。” 顾玉林也松了口气,无奈道:“我当然不能同意,我娘的个性我了解,有一就有二,今天把树林留下了,明天就有别人来,咱家那么多人,拒绝谁都得罪人,不拒绝咱这房子能被撑爆掉,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他们的苗头掐断了。” “看你爹先前挺不乐意的,似乎也打算把树林留下来,怎么一提白姨他就要走了?”胜兰有些好奇。 “恩,因为我的事情,养母和咱家闹的很不愉快!”顾玉林低头叹了口气,才悠悠道:“其实早该告诉你的,一直都忘了说了。” VIP卷 第一六三章 麻雀还是凤凰 “你不就是被过继走了又回来了嘛!”胜兰耸耸肩,觉得没什么感兴趣的地方。 “其实,细追究下来的话,我现在根本不算顾家的人。”顾玉林微微拧起浓眉,若有所思道:“我在养父家族里上了族谱的,当年虽然被赶了出来,可并没有开祠堂从族里抹掉我的名字,我还是那边的子弟。” “啊——” 胜兰这下是有些吃惊了,过继给了别人,又上了人家的族谱,那顾玉林如今还真不算顾家的人,既然都不算顾家子弟了,那顾家还将他要回来干什么?还帮他娶妻办喜事的,公公是真顾念着血缘之情么?、 “我养父家是徽州的大族, 家中世代经商,极其富裕,到了他这一辈虽然没落了点,可历代积累下来的财产也是一笔惊人的数目, 不敢说是徽州首富,起码也能排进前几。”见胜兰疑惑,顾玉林微微一笑,继续解释道。 徽州首富?胜兰这下是真正的吃惊了;徽商自古出名,所以徽州隐藏着许多名不经传的巨富之家,能在徽州排前几名?哦天啊,那得多有钱! 自从与顾玉林相识,胜兰就一直对他出众的气质和文化素养很好奇,尤其是在见识了顾家的贫瘠愚昧后,此时知道他养父家当初很是富裕,心头总算了然。 也只有很富裕的人家,才会很早就给孩子启蒙,才能培养出举止高雅的孩子。顾玉林虽然十来岁养父家就出了事,可到底幼年的底子打了下来,才使得后来即便回了顾家生活,也是出淤泥而不染,气质与土生土长的亲兄弟们截然不同。 “其实有时候钱多了未必是好事,钱多了,眼红的人就多。带来的麻烦也多。”忆起曾经伤心的事情,顾玉林的表情很是黯然,他低声悠悠道:“养父他家财万贯,却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女,因为偶然遇见了我,他觉得是缘分,就拒绝了过继族人子孙的提议,抱养了我,回去后引起了族人的强烈不满,以至于后来他一出事。我和养母就被族人合力赶了出来。” “怎么和我一样?”听到这里,胜兰顿时想起了自己,想起了曾经那个幸福的王家。不由得也有些心酸道:“我们家也是,后来虽然是我爷爷主动把大部分的家当留给了小王庄的王氏族人,可是我知道他是迫不得已;他是拿钱财安抚住他们,让他们不要来为难我。毕竟他们人多势众,我孤身一人。虽然木已成舟,事情都过去几年了,可一想到我们王家几代人积累下的财产最后被一群白眼狼得了去,我心里呕得慌。” “锦帛动人心,在贪婪的人眼里,什么亲情恩情都是假的。”顾玉林伸手缓缓搂住了胜兰。贴着她耳朵低声道:“听到这里你该明白我爹为什么要把我要回来,又一直对我妥协还害怕见我的养母吧!因为在我爹的心里,多少还惦记着徽州那边我养父的家业呢。他还幻想着和我搞好关系以后能得点好处呢。” “已经被人抢走了,惦记又有什么用?我离小王庄就十几里路,不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你养父家既然如此富裕,那边一定是个大家族。哪是你和白姨能抗争的起的。”胜兰摇摇头,觉得公公有些异想天开。 “其实我和养母要真的想夺回家产的话。也不是没机会。”顾玉林沉默了下,突然问道:“你觉得我养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姨热情,好客,善良,能吃苦,总之是个很值得敬佩的长辈。”胜兰想了想,郑重的回答道。 “其实还有一条你不知道的,我养母出身名门,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顾玉林微笑着低声诉说,一句句娓娓道来,让胜兰听到了一个坚韧凄美的爱情故事。 出身名门的官家小姐意外爱上了偶然遇见的年轻商人,不顾一切的要嫁给他,思想保守的官老爷一家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为了拆散他们眼中不般配的两人,一家人关押恐吓劝慰什么手段都用上了,一对小情侣伤痕累累,可彼此的感情却愈加坚定。后来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官家小姐狠心逃出了家门和商人私奔,远嫁到徽州,也因此和那个势力庞大的家族断绝了一切关系。 虽然没了家人的祝福,可商人对官家小姐爱若珍宝,婚后夫妻两人琴瑟和谐恩爱非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人一直没有孩子,只能抱养了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回来抚养。夫妻两人对那孩子视如己出,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然而幸福总是难得且短暂的,因为经商的缘故,商人时常要离家外出,不幸在旅途中遭遇意外去世。商人走后,其庞大的家产引起了族人的觊觎,因为没有娘家人可以撑腰,官家小姐和养子一起被赶出了家门,财产尽数被族人所夺。 母子两人走投无路之际,官家小姐偶遇了养子的生父,为了孩子着想,她忍痛把孩子交还给了生父,自己一个人留在当地苦苦支撑,不幸病重昏迷,危急之际被善良朴实的乡村郎中所救,后来更是在常年的相处中被对方感动,萌生爱意,改嫁给了郎中。 “什么,白姨她……”听完顾玉利讲述的故事,胜兰惊讶的半响无语,她想不到白姨那样一个看似普通的山村女人,身上居然有那么多的故事,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和轰轰烈烈的爱情。 惊讶之余,胜兰忍不住就回忆起在徽州时的生活,回忆起那时候看到的白姨;对方总是满脸慈祥的笑容,穿的很朴实,每天忙忙碌碌的操持着家务和田里的活计,个性爽朗热情好客,和每个邻居都谈的来,见到任何人都乐呵呵的,看不出丝毫官家大小姐矜持高傲的样子…… 果然人是不能貌相的,胜兰有些惭然的擦了擦额头,问道 :“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还要怎么夺回遗产?难道白姨的娘家来人了?” “是啊!最近几年养母娘家那边的人一直在联系她。”顾玉林笑道“我养母是白家唯一的最小的女儿,未出阁前和上头的兄长们感情极好,长辈们去世后,她哥哥当了家,就迫不及待的找到了徽州想认回养母,知道她在这边的遭遇后,白家人很愤怒,扬言一定要帮养母夺回家产出气。” “夺家产又不是容易的事情,就算他们家有关系,能压得住千里之外的一整个家族么?”胜兰摇了摇头,觉得难度很大,没啥希望。 见胜兰不报希望,顾玉林微微笑了笑,进一步解释道:“你不知道,我养母的娘家兄弟是军人,他们在军队中颇有地位, 原本隶属南方政府,涉及不到徽州。不过如今南北政府早就合并成一家了,军队也频繁调动,地域划分改变了许多, 以他们如今的地位,来为难下徽州的富商家族根本不成问题。” “啊——那你岂不要变成——”军阀?那事情就容易多了,这年头最横的就是拿枪杆子的人。 胜兰吃惊之余盯着顾玉林,差点脱口而出把高富帅三个字说出来。一时脑中乱乱的,有点消化不了突然涌进去的信息;她本来只是嫁给了一个地道的乡村农民,结果转眼间这个农民就变成了富商之子,还可能会继承大笔的财产!实在是 太令人吃惊了,她忍不住有些兴奋。 “原本我养母并不打算夺回遗产,她早已看透了一切习惯了目前的生活,觉得钱财是身外之物,多少根本无所谓。”见胜兰有些兴奋,顾玉林不以为然的道:“ 并且因为我是抱养的,和养父的确没有血缘关系,再加上她已经改嫁,从世俗理论上说,我们没多少立场去夺回家产。况且那头都是我养父的族人血亲,真正闹起来的话怕养父在泉下会不安,所以养母老早就提出放弃,我也同意了。” “哦——”胜兰应了声,稍稍觉得有些失落,一座金山在眼前晃了晃飞走了,她又不是圣人,难免会觉得遗憾。 “不过最近我养母改变注意了。”顾玉林沉默了会才道,说话间他还望了望四周,故意压低了声音:“在我成亲前夕,养母她在兄长的护卫下回去给我养父上坟, 结果有族人见她带着军人回去,以为她是回去报仇的,有胆小的就来告了密:原来当年我养父的死不是意外,他根本就是被贪婪的族人们害死的。” “啊——”事情一波一波的转折,再次出乎胜兰的预料。 “为了查清这事,我养母连我们的婚礼都没空来,只是在婚前托人给我带了封信,说是一旦查清养父的死因真的和那些族人有关,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当年的所有家产,还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那,那夺回来后,你要回徽州去继承吗?”胜兰听得脑子里一转一转的,没怎么思考随口问道。 “不知道,我还在等养母的消息,究竟养父的死是不是他们族人所为现在还不能肯定,如果只是一场误会,我想养母不会为难他们的。”看着惊讶的胜兰,顾玉林自嘲的耸耸肩笑道:“所以我现在还是个穷光蛋,以后可能永远都是。” VIP卷 第一六四章 遇袭 “穷就穷呗,反正我都嫁你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不管你怎么样,可不许负了我。”绕到最后又回到了原点,胜兰放松了的呼了一口气,拉着他道:“刚才我是有点紧张,一想到你这只漂亮的麻雀有可能变成一只凤凰,我就又开心又担心,开心以后可以少幸苦点,担心生活会被从天而降的金山砸成一团浆糊!” “什么麻雀凤凰的!”见妻子真情流露,顾玉林听得哑然失笑,看着胜兰满眼宠溺道:“不会的,我从不奢望那份家业,也不指望那份家业。我是男人,有手有脚,我养得起自己的老婆孩子,那笔财产能夺回来固然好,回不来也无所谓,我可以慢慢打拼,一点点积累起我们的小家,相信那种过程的幸福是任何金钱都买不到的。胜兰,我一定会让你和孩子过上富足的好日子,你相信我么?” 话音最后,顾玉林的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期待的笑意。 “当然相信了,要不然当初干嘛嫁给你!”听着顾玉林掏心贴肺的温情话语,看着他真挚的目光,胜兰心头温暖,爽快的应了一句,仰头在顾玉林的腮边轻轻啄了一口。 “真是好媳妇!”顾玉林当即爽朗的笑了起来,抱起她飞快的旋了一圈。 夫妻两的笑声惊动了躲回房里的李妈,透过门缝看到小两口这样,李妈笑着掩住了嘴巴,自言自语道:“大白天的,也不害臊……现在的年轻人啊!” 这一点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生活依旧平常忙碌,顾玉林的身世问题只是平淡生活中一圈小小的涟漪,荡了几波很快就散了。 虽然金钱的诱惑很大,但胜兰并不指望着顾玉林突然变成一个大富大贵之人。在这乱世之中,钱多并不是什么好事,会招来许多烦心的纠纷,还不如稍微穷一点朴素的生活着好。 夫妻两人各自忙碌着,胜兰第一次管理一整个学校,没什么经验,整日被各种琐事缠绕,又要教书备课,忙的一塌糊涂,恨不能一个人掰成两半用。 几乎是每天都要忙到很晚才能回家。时局动乱,虽然同在一座小小的县城里,顾玉林还是担忧她会遇上危险。每天都去接她。 玉阳女子学堂离小两口的住处其实并不远,从学校后门出去,不过穿过一条大街外加两条小巷子就到了,胜兰觉得也就十几分钟的路,还有一半是在繁华的大街上。能有什么危险?面对顾玉林的担忧,她不以为然,不过丈夫紧张她,她也乐得让他来接。 半个多月后的一个晚上,胜兰照常天黑透了才回家,因为白天没什么事。她回去的时间比平常略早了点,没等到顾玉林就一个人先走了。 确切的说, 她回去的时间并不算很晚。也就晚上八点多钟的样子,只是因为今夜没有月亮,夜色中的道路显得很黑暗,路上的行人也比较少。因为每天都走这条路,胜兰对路况熟悉无比。她相信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家,就算看不见几个行人。她也真心没觉得害怕。 她独自一人匆匆的走着,二月的夜风还很冷,携带着冰凉的寒气透过围巾的缝隙直灌进脖颈里,冷的她一路都缩着头,围巾遮住了耳朵,使得她的听觉不够灵敏,没有听见小巷里异常的声响。 走进小巷没多久,胜兰突然听到有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大声的问道:“是小王庄的王大姑娘吗?” 声音很近,似乎离她不到三步远,音色粗俗嘶哑,带着质询的意味,一听就不像个好人。 胜兰本能的问了句:“你是什么人?”随即就醒悟过来,大喊着救命啊往前奔去,根本不敢回头看;黑黝黝空寂无人的小巷子里,一个陌生男人尾随自己,能有什么好事? 危险的感觉瞬间笼罩了她的全身,她扯着嗓子拼命的喊着,边喊边跑。 “娘的,她跑了,快追?”见胜兰跑了,那人压着嗓子惊叫一声,伙同另一个身影,一起追了上去。 男女体力差别太大,察觉到危险后,胜兰根本就没跑出几步就被男人追上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她还未来及做出进一步的反应,头上就重重挨了一棒子。 剧痛瞬间袭来,热乎乎的鲜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顺着头发洒落在地上,她脑子眩晕的站着晃了两晃,随后摔倒在地上。 “别打死了,教训教训就好!”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紧接着胜兰就感觉到自己的腿上被人重重的踢了一脚,随即而来的,是两个男人的密雨般的拳打脚踢。 胜兰想叫,却疼的叫不出声音来,头晕乎乎的像是灌了铅般沉重的抬不起来,鲜血黏糊糊的流过脸颊,染湿了围巾,她满鼻子闻到的都是自己鲜血的腥味,出于对死亡的恐惧,无力逃走的她本能的蜷起了身子护住头脸,用脊背对抗暴行。 那两个男人似乎并不想要她的性命,踢打了几分钟后,见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人停下来互相对视了一眼,听到了巷子另一头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立刻就双双逃走了。 胜兰喊着救命时,顾玉林还没有走进那条巷子里,他隐约觉得听到了胜兰的声音,却又不能肯定,只好加快的脚步往前跑,走进巷子后,听到黑暗的角落里有人在痛苦的呻吟,他楞了下,随即就跑过去查看,居然看见了头破血流的胜兰。 “胜兰,怎么是你,你怎么了?”顾玉林大吃一惊,短暂的惊吓过后,他抱起胜兰就跑,飞快的冲出小巷奋力敲开一家医馆的门,着急的喊道:“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媳妇,快拿止血散来,快——” 他自己也略懂医术,可是在没有药物情况下。只能带着胜兰求医,看见胜兰满头满脸的血,他紧张的魂飞魄散,礼貌矜持什么都顾不上了,冲进了医馆就大喊大叫。 见伤员一头一脸的血很是吓人,坐堂的老大夫不敢怠慢,火速取出了急救药箱,吩咐小徒弟举近灯烛,帮胜兰检查伤口上药。 胜兰虽然流了许多血,看着挺吓人。但万幸的是头上的伤口并不大,处理下很快就包扎好了,见她的衣服外面全是鞋印子。老大夫知道她肯定是被人打了,为了查探她有没有内伤,就帮她把了会脉。 胜兰被打的晕乎乎的说不出话来,加之流血过多,进了医馆没多久就昏了过去。见妻子奄奄一息,顾玉林心急如焚,不停的问老大夫情况如何。 老大夫凝神把了一会脉,忽然露出了一丝惊异的笑容,随即笑道:“万幸,可能因为天冷。尊夫人穿的厚实,没有受到内伤,孩子也很稳健。没有滑胎的迹象!” “孩,孩子?”顾玉林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 结结巴巴的问道。 “是啊,你不知道她有身孕了吗,哦。才一个多月可能她自己都不清楚,也难怪你不知道。”老大夫说着瞪了顾玉林一眼。有些不满的撸了撸胡子慢条斯理道:“放心吧,她刚刚只是受惊流血暂时昏厥了,没有大碍的,我开点补血养神的药,你回去按方煎给她服下,再好吃好喝的多给她补补,休息一段日子就好,哦,若发现肌肤上有青肿血淤,擦点药酒就行。” 老大夫一口气说完,见顾玉林还是呆愣愣的张口结舌站着,以为他们是两口子打架打过头了,恰好店中也没有别的病人,便有些生气的劝道:“年轻人,以后有什么事情说说就算了,别随便打媳妇,就算媳妇不重要,孩子总归是你的骨肉啊!你瞧瞧打成这个样子多危险啊!” “啊——您搞错了,不是我打的……”顾玉林还沉浸子在胜兰的受伤和突然荣升父亲的惊讶里,老大夫的话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急忙解释…… 胜兰醒来时,顾玉林正守在病床边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听说自己有了身孕,她先是吃惊,随后又觉得很是茫然;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了,她还没有任何准备呢,这以后该怎么办?去哪里生?医疗条件卫生条件能跟得上么?万一不顺利这地方没条件破腹产吧—— 她顿时就忧愁起来。 见她皱着眉头,顾玉林还以为她头上的伤口又疼了,急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难受?” “没有。”看见顾玉林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胜兰很是感动,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还好,就是有点晕。” “你最近太累了,又流了血,当然会头晕,等回家后一定要好好补补,对了,你知道是谁打你的吗?为什么要打你?”见妻子情绪尚好,顾玉林总算松了口气,紧跟着又问道。 他心中后怕无比,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胜兰被殴打的场面,可也能想象出那有多危险!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才走的,他甚至想象过若是他再迟一会过去,胜兰会不会被活活打死。 “不知道,就知道是两个陌生男人,而且,听口气他们并不想打死我,只是想给我点教训。”胜兰抬手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竭力的将晕倒前的情景回想了一遍,详细的说给顾玉林听。 “只是为了教训,难道他们和你有仇?”顾玉林想了想又问道:“胜兰,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我能得罪谁?我连朋友都很少,更别说仇人了。”胜兰皱眉想了一会,没有丝毫头绪。 PS: 昨天看到有打赏了,本该加更的,奈何忙碌没时间啊,今天先发这一章,不敢肯定晚上还有没有时间来码下一章,抱歉啦,灰常感谢莫紫箫书友——一起加油哦! VIP卷 第一六五章 鱼头 胜兰想不出自己到底得罪了谁,不过她觉得对方一定是雇凶打人的,因为下手的人在开打前问了一句她是不是小王庄的王大姑娘,难道是小王庄的王氏族人下的手? 人心不足蛇吞象,红眼病真心可怕!胜兰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是;前年玉阳大旱时,那王氏族人惹了众怒,又遭了匪徒损失惨重,据说族里后来为了王家的财产分割闹得不可开交, 没几家日子过得舒坦的,她出嫁后在县城生活还算滋润,难免会有人嫉妒看不下去。 胜兰将自己的推测告诉顾玉林,顾玉林思索了一会,觉得不太可能;胜兰本来就和小王庄的人关系不好,他们要真是嫉妒完全不需要雇人那么麻烦,自家族人那么多,随便找两个认识胜兰但胜兰却不熟悉的人来就行了。能雇人的肯定是自己不方便或者怕被她认出来,由此可见,那个背后的凶手一定是她认识的人。 到底是谁呢?夫妻两个想了一个又一个认识的人,始终对不上号,百思不得其解。 意外被打才发现自己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胜兰的马虎让顾玉林有些生气,将她好一番责备,然后为了让她能安心养伤养胎,顾玉林直接跑玉阳女子学堂去帮胜兰请了长假,将所有她负责的事情全部委托给其他老师帮忙,然后一日三餐亲自炖了滋补身体的药膳送到她床前,勒令李妈一步不离的看着她休息。 虽然因为衣服穿得多没有受到内伤,但是因为流血太多加满身青肿,胜兰也着实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可是等半个月过后她休养的差不多了,顾玉林依旧不许她回学校工作,胜兰就有些急了。 她答应过杜微雨要管理好玉阳女子学堂的,太久不去万一学校出什么事。她怎么对得起淳淳教导她长大的杜微雨!胜兰坚持要回学校,顾玉林则坚持不同意,两人急的差点吵架,顾玉林是死活不允许她出门,再加上一个李妈也跟着劝慰,胜兰无奈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前后足足一个月,胜兰才有机会走出家门,其实顾玉林心底还是不同意她出去的,结果突然收到了土匪头子八爷的帖子,邀请他们上门做客。对方来头太大不能拒绝,顾玉林满心不情愿,也只能无奈地陪着胜兰一起去赴宴了。 居然是八爷的邀请函而不是小翠的。胜兰有些诧异,慌忙雇了马车下乡。 此次去的地点依旧是上次去过的那个小村庄,不过守在关卡处的土匪们明显对他们客气了许多,见是胜兰夫妻两人,不但老远就开卡放行。还鞠躬弯腰的谄媚问好,弄的胜兰心底很是不安,不知道八爷是怎么在手下们面前提她的,更不知道八爷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 一个土匪头子,如此尊敬她这个普通的乡村女人,难道仅仅是为了报恩吗? 可不是报恩的话。她又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呢? 胜兰想不明白,一路小心翼翼的跟着进了土匪老巢,先去见了小翠。 此时的小翠已经有八个多月的身孕。肚子隆起的老高,行动很是不便,见胜兰夫妻两人前来,她开心的迎上来,连声道:“大姑娘。姑爷,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呃。你不知道吗?是八爷下了帖子的。”见小翠居然不知道自己要来的事情,胜兰心中更是不安。 “八爷请你们?”小翠也有些诧异,她看出了胜兰的担忧,想了想随即就笑道:“没事,既然到了我这里,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大姑娘和姑爷先坐下喝口茶,我派个丫头过去问问。” 说罢她立刻就派人去请八爷,小丫头去了很快就回来禀报道:“八爷现在很忙,要等会才能有空来见大姑娘和姑爷,说是已经吩咐厨房备好了宴席,要翠姨太先好生招待着。” “ 我就说没事吧!大姑娘放心,八爷一直把您当恩人,他再怎么浑,也不会对你们动手的。”小翠见状当即安慰了胜兰几句,见天色已近晌午,怕他们夫妻两人饿了,就急忙吩咐厨房上菜开席。 胜兰如今有了身孕,奔波过来也有些劳累,为了照顾肚子里的孩子,她自然不会委屈自己的胃口,等酒菜摆好了,就没怎么推辞拉着顾玉林一起坐到了桌前。 八爷没来,小翠单独陪他们两人,因为都是自家人,胜兰没什么拘谨,爽快的举筷就要吃,刚抬起手,就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在门口响起道:“哟,姐姐这边有贵客,怎么也不通知妹妹过来帮忙招呼下呀,姐姐如今是双生子的人,可千万别累着。” 随着话音,红姨太太冲破小丫鬟的阻挡,径直闯了进来。 她一进来就紧盯着胜兰瞧,目光里满满都是得意,胜兰被她瞧的有些莫名其妙。 小翠与红姨太太一向不合,尤其是经过上次的事件更是将她彻底得罪了,因为顾虑着八爷的缘故,听说两人虽然没公开闹起来,却几乎从不见面,今天主动上门是发的什么疯? 胜兰与小翠面面相觑,都猜不透对方的来意,顾玉林皱眉思索了下,忽然了然的笑了笑,紧跟着看向红姨太的目光中就多了一丝怒意。 红姨太今日穿戴的珠光宝气,浑身上下堆满了名贵饰品,看得出是精心打扮过的,比上次胜兰初见时还要华丽三分,想来这段日子八爷很疼她,她小日子过的不错。 既然已经闯了进来,当着客人的面,小翠怎么也不能再将她轰出去,便冷着脸点点头道:“妹妹来啦,那正好,还没开席呢,一起吃个便饭吧!” “谢谢姐姐,我正好饿了呢!“红姨太扭着腰肢坐在了小翠身边,眼光不经意的瞟向对面的顾玉林,眼中的得意之色更浓。 好好的一顿饭局突然被不欢迎的人搅合了, 胜兰和小翠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郁闷的在心底叹了口气,随后胜兰见面前的一道红烧鱼烧的色香味俱全。闻的她胃口大开,小翠又一个劲的催促她吃,她夹了两筷子鱼肉后,第三筷子忍不住伸向了她最爱吃的鱼头。 “哎别——”小翠突然反应奇怪的喊住了她。 “怎么了?难道这鱼头不好吃?”胜兰筷子停在了半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不好吃,是我,唉——大姑娘今天是请来的贵客,这酒席就是为你准备的,你自然可以吃这个鱼头。”小翠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是我糊涂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嘛!”胜兰觉得她话里的意思怪怪的,就谨慎的放下了筷子。 “没什么。就一个老习惯而已,八爷爱吃鱼头,所以这么多年。所有餐桌上的鱼头都是他吃的。而且他还有个怪癖,咱这的鱼头只能他吃,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动筷子。”小翠苦笑了笑,耐心的解释了原因,末了带着歉意道:”我就是太习惯了。突然忘记了他这会不在,大姑娘,没事,您吃您的,我晓得您也爱吃鱼头的。” “还是算了吧,鱼肉也蛮好!”胜兰还是第一次听说八爷有这样的怪癖。谨慎点比较保险,她想了想放弃了。 “这么香的鱼头,大姑娘不吃我吃!”突然斜刺里插过一双筷子准确的夹走了鱼头。红姨太快速将鱼头夹进了自己碗里,看着小翠满脸讽刺的笑道:“姐姐就是太小心了,一个鱼头也值得紧张兮兮的,别说爷这会不在,他就是在。我吃了他也不会说啥!” 说罢她装模做样的咬了一口鱼头,啧啧道:“味道真香。姐姐你跟了八爷这么多年都没尝过吧?哎呀,这女人一旦过了气呀,光靠小心和肚皮是哄不来爷的心的!怀孕了又怎么样,又不一定能生儿子。” 说罢她得意洋洋的吃起鱼头来。 红姨太连着几句夹枪带棒的话说的席上鸦雀无声,胜兰有些担忧的拉着小翠的手,示意她千万别激动,小翠咬牙看了红姨太一眼,扶着肚皮冲胜兰微微一笑,脸色很是难看。 见小翠强颜欢笑,红姨太冷哼一声,吃完鱼头把碗一推,兀自起身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说罢她斜了眼胜兰,得意离去。 胜兰被惹的很生气,可是当着小翠的面,她实在没有立场教训红姨太,只能忍气吞声的看着对方扭着柳腰款款向外走去,才走到门边,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道:“红芍。” 是八爷的声音,胜兰三人急忙站了起来。 “爷,您来了呀!”听见八爷要进来了,红姨太的声音愈发变的甜腻,嗲的令人作呕,搔首弄姿的站在了门边。 八爷大步走进了房间,身后跟着两名持枪的侍卫,看见红姨太,他皱了皱眉头,一声不吭的从她身边走过,迎面对着胜兰夫妻两人抱了抱拳头道:“大姑娘,姑爷,连某来迟,招待不周还请恕罪!” “哪里,八爷您太客气了……”八爷是常年当土匪的人,即便是含笑客气的时候,身上也有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戾气,令胜兰心头发紧 ,她赶紧回礼,估计着小命,丝毫不敢怠慢。 八爷一直没有理红姨太,直到和胜兰寒暄完坐下,他才瞟了眼饭桌上,皱着眉头问红姨太道:“红芍,你吃了爷的鱼头。” “我——”红姨太骄傲自得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低头颤声解释道:“爷不在,又是招待客人的酒席,我见大姑娘不喜欢吃,就一时嘴馋——” 八爷凝视着她,久久没有回音。 看着八爷铁青的脸色,红姨太面上的一点小心翼翼慢慢变成了惊恐,她身躯剧烈的颤抖着,坚持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哭道:“爷,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没忍住,不是有心的,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你们两个,把红姨太带到南面的芦苇荡里去,直接毙了!”八爷冷着脸,突然开口道。 PS: 最近好热好热,可是订阅好冷好冷,都快没心情码字了,坚持啊坚持…… 好……酸……自己都酸出一身臭汗了…… VIP卷 第一六六章 狠辣 “什么?”听到八爷说出‘毙了’两个字,不光是红姨太,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两名属下更是直接懵了,呆站着一动不动,其中一个稍稍清醒些,楞了两秒结结巴巴的问道:“爷,您要毙了红、红姨太?” “怎么,没听见爷的话啊!”见手下不听话,八爷怒吼了一声,声音中气十足,震得人耳朵嗡嗡响,那两名属下吓的把腰一躬险些跪下去,连声道:“是,是”,再也不敢犹豫,转身架起红姨太就走。 “爷,爷,您怎么了,您别这样吓我,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红姨太不知所措,顿时被吓得涕泪横流,拼命挣扎着不肯走。 “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八爷闻言挥了下手,示意手下暂停。 红姨太得了机会,马上扑过来抱住八爷的腿哀求道:“爷我错了,我不该吃您的鱼头,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就这些吗?”八爷语音冰冷的问了一句。 “我,我不该嘲讽翠姐姐。”红姨太说着就面对小翠磕头,脑门撞的冰凉的地砖咚咚的响,连声哀求道:“姐姐我错了,我以前不识好歹,求你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求爷饶了我这一回……” 小翠摸着肚子惊疑不定,还未做出反应,八爷已经道:“不必了,死到临头你还不明白错在哪里, 看来爷真是把你宠坏了,拉走吧!” 他脸色厌恶的挥了挥手。 “不——” 红姨太狂嚎一声,死抱着八爷的腿不松手,哭求道:“爷您饶了我吧,我好歹跟了你一场,爷我知道您对我最好了,我求您……” “仗着爷对你的喜爱。先是想弄掉小翠肚子里的孩子,后来又雇凶去打爷的恩人,今天更是当着恩人的面羞辱小翠诅咒爷没儿子,今儿个你敢吃爷的鱼头,是不是明天就敢要爷的人头了?”八爷冷着脸一脚把红姨太踢开,端起面前的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才道:“爷讨厌不识抬举没规矩的女人,更恨女人在爷的背后耍心思,你犯了爷的忌讳,爷本来还念着旧情等你自己明白,结果你越错越离谱了。要是还留着你,爷这十几年混下的脸面往哪里搁?你不必求了,念着你伺候了爷一场。爷会将你好好安葬,去吧!” “不,爷,饶命啊,求求您饶了我。我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红姨太哭嚎着挣扎,声音凄厉尖锐,可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挣的过两名膀大腰圆的土匪,硬是被拖了出去,挣扎中头发上的饰品掉了一地。脚上的鞋子也被拖掉了,光洁的脚踝蹭在了地上,几步就被磨出了血。 八爷神态自若的喝着茶。对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 胜兰看的心底一阵阵的发凉,红姨太今年才十八岁,正是鲜花盛开的最鲜嫩美丽的年华,十八岁也还是少女多梦的时候,就算她恃宠而骄做了错事。也罪不至死吧!她好歹也服侍了八爷一场,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枕边人就这么说毙就毙了,八爷是何其的冷血,何其的令人心寒啊! 那是一条人命啊,不是小猫小狗,是活生生的人,胜兰没法眼睁睁的看着一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她忍不住站了起来,还没开口,顾玉林就抢先道:“八爷,能不能手下留情?” “大姑娘,姑爷,求情的话就不必讲了,我决定的事情向来没有转圜的余地!”八爷看了顾玉林一眼,目光中露出一丝赞赏,一口拒绝,将两人接下来的话全堵在了嗓子里,胜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红姨太被拖了出去。 知道自己已经没了希望,被拖出院子后,红姨太开始破口大骂:“连八,你草菅人命,你不得好死,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诅咒你断子绝孙,你等着老娘,老娘很快就变成厉鬼来抓你下地狱,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再后面的话音就噜噜的听不清楚了,像是红姨太被堵住了嘴巴,声音渐渐远去,没多久村子南面就传来了清脆的枪声,红姨太的声音也戛然而止,胜兰失魂落魄的跌坐下来,顾玉林同样脸色发白,立即紧紧的搂住了他。 “让大姑娘受惊了!大姑娘镇定一会,还有场好戏事情就结束了。”八爷喝光了碗里的茶水,冲胜兰略带歉意的笑了笑,随后又道:“把那两个人带上来。” 门外有人应了一声,随即两个五花大绑的男人就被拖了上来,嘴里都塞着破布条,满眼惊恐的呜呜叫着。 “就是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伤了大姑娘。”八爷看了眼那两人,解释了一句,随后轻描淡写的道:“拉芦苇荡去,一起毙了!” 那口气,轻蔑的就像杀两只小鸡。 两人很快也被拉了出去,不一会砰砰两声枪响后,很快三具血淋淋的尸体一起被运了回来,就摆在了门外的院子里,房门开着,酒席上的人一眼就能看到,胜兰扭过身子不敢看,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浑身发凉。 “你们都过来看看!”八爷拍了拍手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群腰间别着枪、装扮各异的男子跟着两排背着枪的土匪鱼贯走进了院子,看见地上的尸体,再看看八爷,人人的目光里都带着敬畏。 八爷远远指着那三具尸体道:“你们都看好了,犯了爷的忌讳,就算是爷最心爱的女人,也一样格杀勿论。” 见众人害怕的低下了头,他顿了顿又道:“王大姑娘是我的恩人,以后谁敢动她和她的亲人,哪怕就是一根汗毛,也休怪爷不客气,记住爷的话,将来谁敢不听,就想想今天你们看到的。” 院子里鸦雀无声,人人都被面前的血腥场面震慑的连动都不敢动,顿了好一会,八爷才冷笑一声。挥挥手道:“都散了吧!” 那群人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几个背着枪的土匪上前抬走了尸体。 “他们都是玉阳各地土匪的小头头。”小翠一直捂着肚子没动,此时才侧身声音颤抖着告诉胜兰,听的胜兰僵硬的点了下头。 虽然八爷这举动是为她好,替她报了被打的仇,可是也太过头了点,转眼间三条人命就没了,饶是经历过许多,胜兰也觉得自己今晚回去一定会做恶梦,她有罪恶感。觉得是自己间接害死了那三人。 她没想到居然是红姨太雇凶打了她,更没想到八爷会如此雷厉风行的解决了红姨太。 “大姑娘,姑爷。不好意思,今日之事连某做的有些仓促,惊吓了两位,不过从今以后,在玉阳的地界上。再没人敢对两位不利了。” 八爷拱拱手道:“连某虽然不才,这点能力还能有的,上次一时不察让大姑娘受了伤,实在对不住,今个连某专程给大姑娘赔礼了。” “八爷,您。你考虑的太周到了,谢谢!”胜兰惊魂未定,语无伦次的回道。 “当年若非王老爷子。连某人早不知葬身在何处了,哪里还能有今天,只可惜连某来玉阳太晚,没来为恩人报仇雪恨,这些年一直都有些愧疚。” 八爷并未介意胜兰的异常。他笑了笑,声音平缓的道:“这年头好人没好报。论行善积德,方圆百里没人比的上王老爷子, 可结果呢——大姑娘心善,可能觉得我行事太过心狠手辣,可我若不是一贯坚持如此,恐怕早被人拆的连骨头不剩下了。” 八爷叹了口气,紧接着缓缓讲起了他当年受到胜兰祖父恩惠被其相救的经过……就是一个孤儿艰难求生病危后被救的故事……故事很俗套,结果并不美好;孤儿后来成了人人闻风丧胆的匪首,死在他手上了的人命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当年王老爷子的一念之善,间接的害死了更多无辜的人。 难怪王家会败落,做了那么多好事却没有好运,原来有些人根本就是不能救的!那些后来死去的冤魂,是不是都将债都记在了王家的头上,才导致王家后来家破人亡。想起自己幼年时的悲惨遭遇,胜兰始终无法平静自己的心绪,她竭力控制着自己,勉强和八爷对话了一会,好不容易周旋到对方说完话后离开,她立刻就瘫倒在座位上,觉得似乎浑身的力气都被耗尽了。 顾玉林紧紧搂着他,面色凝重的问道:“还好吗?” “还能挺得住!”胜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而后问道:“小翠,八爷他一直都这样吗?” 她现在无比心疼小翠,和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一起,小翠这些年到底过的有多小心翼翼?若是可能,她真想带着小翠一走了之。 “我也没想到他能杀了红姨太。”小翠恍然摇摇头,低头沉思了回才道:“他一向狠辣,要不然也混不到今天这地位,不过大姑娘你放心,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念着王家的恩情,这些年一直都对我很好,不会伤害我的,并且,我也没红姨太那么蠢!” “小翠,那你自己多保重!我该回去了!”胜兰没有本事带小翠离开,更何况如今小翠已经怀了八爷的孩子,也不可能离开,她仔细回想了一遍方才的经历,只能认同小翠的说法,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小翠没有挽留胜兰,很快就让人把她和顾玉林一起送出了土匪窝,眼看着就要转道上了回县城的大路,几个骑马的人突然从身后追了上来,横在前面拦住了马车。 胜兰惊慌的掀起了车帘子, 瞧见了方汶天满脸络腮胡子、瘦的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脸。 她心中一阵酸涩,也有些惧怕,忍不住开口喊道:“汶天——” PS: 很抱歉,今天更晚了…… VIP卷 第一六七章 准备 方汶天消瘦的不成样子,比抢亲那日还要瘦,面色枯黄憔悴,整个人都没了过去那种朝气蓬勃的精气神,仿佛只是靠骨架在支撑着,随时都会倒下。听到胜兰的叫声,他身形微顿,转脸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快就躲了过去,随后他从腰间解下一个东西,随后扔进了马车,道:“我已经回到玉阳了,大姑娘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拿着这个来找我。” 说罢他便调转马头,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就如同方才来时一样,还未等车上的人反应过来,就带着手下迅速的奔远了。 “汶天——”见他突然又走了,胜兰将头伸出窗外大喊了一句,没得到回音,只看见了方汶天几人跑远后烟尘滚滚的背影。 他扔进车里的那团东西是一件带着穗子的、精工刺绣而成的布艺双鱼形的配饰,一面红色一面蓝色,两条鱼首尾相连形成一个圆,中间镶嵌了两面小小的透明玻璃,玻璃中间夹了薄薄的一层布,双面绣着“汶天”两个字。 双鱼配饰外面还包了一层粗糙的纸张,上面写了一个村庄的名字。 胜兰认识那个配饰,那是她数年前小时候送给方汶天的一件小礼物,他将它还给了她,是要和过去彻底道别吗? 想起桐花巷里两人曾经一起长大的美好岁月,胜兰心里酸楚的不行,她握紧了配饰,喃喃的问身边的顾玉林:“玉林,你说汶天会不会变成另一个八爷?” “或许吧,谁说的清呢!” 今天夫妻两人受的震惊已经够多了,顾玉林生怕胜兰会因此受了刺激影响肚子里的孩子,急忙安抚她道:“别想了,他有他的选择,不是你我能干涉的。静心休息一会,等回去我给你熬点安神汤喝。” “恩——”胜兰想了想,无奈的点了点头,疲惫倚在顾玉林怀中闭上了眼睛。 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县城,等回到家后,胜兰将双鱼配饰放在了自己的首饰盒子里,随后就爬上床休息。脑中纷纷乱乱,一会是八爷杀红姨太的场景,一会是方汶天骑马持枪的样子,一会八爷突然变成了方汶天。红姨太也变成了其他陌生的女子……诸如此类乱乱糟糟,弄的胜兰一点都睡不着,直到顾玉林熬好了安神汤端来。她足足喝了两大碗,才平静睡去。 那日过后,胜兰 又在家休息了数日调整好身心才再次回到玉阳女子学堂,开始料理日常事务和讲课。不知道为什么,日本人占据徐州附近后迟迟不曾发动攻击。徐州暂且安全,玉阳县的生活也还算平静,学校里一切正常,忙忙碌碌很快一个学期就过去了,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 在这段很快过去的时间里,胜兰身边也发生了几件大事;首先是小翠生了个大胖儿子。欣喜若狂的八爷当场抬举她成了二太太,满月后就带回了她山东老家祭祖,将玉阳的事务全权交给了方汶天。 不过几年时间。毛头小伙子方汶天居然成了玉阳县连同周边几县的最大的土匪头头,知道的人说他心狠手辣处事果敢,才得到了八爷的赏识。不知道的人说他是因为和八爷是老乡,又是八爷恩人的朋友,才备受八爷关照。 不管是哪一种。方汶天今天的地位身份都不是胜兰想看到的,她不想和他再联系。那块双鱼配饰也一直锁在她的首饰匣子里,从来没动过。 其次是胜兰三家村的那处房舍修好了;总共包括地下两间,地上三间,外加一个小小的厨房和一方不算宽阔的小院子。房子外表看着是土坯结构,和当地普通的乡下房舍没什么两样,实则内有乾坤;墙壁里面都夹了砖石,比纯土坯的结实多了,还修的特别厚实,虽然外表看着很不起眼,但隔音保温的效果都很好。 两间地下室更是用尽了心思修的尽可能结实宽阔,两间的空间足有上面三间大,四壁地面天花板全部砖石结构,比地面上的房子漂亮多了。地下室的入口巧妙的设计在了厨房的灶台下,不是亲眼目睹,胜兰无论如何都没法相信那看似沉重的绝对无法动弹的、用砖石砌成的、烟筒和墙壁还是连在一起的厨房灶台居然可以从墙壁里整个拉出来露出下方的洞口。 洞口有隔板阻挡,打开后,里面有梯子通下去。 工人们的能耐让胜兰异常的满意,除了工钱,她还给每个人都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委婉的请他们保密,工人们诺诺连声的应了。 其实早在工程结束之前,负责督造房子的小邱就再三在工人们面前渲染胜兰和当地土匪头子的亲密关系,吓的那些工人们心惊胆颤,一个个尽心竭力的干活,生怕做不好被迁怒有性命之忧,将整座房舍修建的铁桶般结实。此时见户主胜兰是个和颜悦色的女子,又得了个大红包,人人高兴都来不及,那里还会长舌头往外说。 房子建好后,正赶上了麦收,收租后胜兰请小邱夫妻和顾玉林动手,三人将几千斤的麦子全存进了地下室,望着堆了许多麻包还显得空旷的地下室,胜兰满意极了。 “玉林,你看,咱们还可以再多存点粮食,反正地方够大,多存点够吃个几年才好。还要存点油盐什么的,然后等天气冷了,再存点白菜萝卜南瓜红薯干菜腌菜咸鸭蛋、鱼干肉干香肠之类的……”胜兰一口气说了许多,最后信心十足的道:“有这么一个宝库,日本鬼子来了咱也不怕了,平时敌来我们就跑,敌走我们就回,反正这里是乡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日本鬼子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咱们打游击战,只要机灵点不冒头惹祸,又不挨饿,熬到日本鬼子被打跑应该没问题吧。” “别光顾着想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就要为自己考虑,整天忙忙碌碌的,也不怕累着咱们的娃。” 眼下胜兰的身孕已经有六个月了,肚子大大的隆了起来,行动已经很不方便,她还爬上爬下的跑地下室查看,弄的顾玉林一路都提心吊胆的跟着。 “咱们的娃很乖,最体贴娘了,才不会让娘受苦呢!”随着孕期的变长,怀孕最初时的惊慌已经被满满的幸福感替代,女人天生就有母性,感受着孩子在肚子里动,胜兰早已迫不及待的期待他出世了。 “唉,学校现在放假了,下学期还不知道还能不能开学?”牵着顾玉林的手,胜兰缓缓从地下室走上来,又将地面上的房子仔细查看了一遍,越看越满意,最后却叹口气道:“我已经请学校里的老师们将值钱的设备和资料档案什么的又搬进学校的地下室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日本人半年没打徐州,不可能再拖延下去,说不准很快就能打起来,咱们还是早点准备尽快将家里的东西先运一部分过来,省的到时候来不及弄的手忙脚乱。” “恩,我明天就打包收拾,一定会赶在日本人进玉阳之前把家当全弄到这里来,你就放心吧!”顾玉林一步不离的盯着她,关切道:“家里的事情全交给我,你只要养好自己和娃就行!” “你呀,什么事都是过犹不及,你别把我看得跟个琉璃人似的,我结实的很呢!”胜兰甜蜜的笑着,休息了一会交代看房子的小邱注意些事情,就坐着马车回了县城。 自从学校放假后,胜兰就一直在家中养胎,再也不用烦恼学校里的琐事,不过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她并没有整天呆在家里不出门,而是时不时在李妈的陪同下去空寂清幽的校园里散散步锻炼身体。 数日后的一个旁晚,她正要从学校回家,突然看见锁着的学校大门整个打开了,一辆越野军车隆隆的开了进来。 “那是——”瞧着那熟悉的车辆,胜兰顿时吓得面色惨白,险些站立不住。 学校里留守下来看大门的保卫人员匆匆包到胜兰身边,带着惧怕道:“王老师,是军队的人,我不敢不开门。” “我知道,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胜兰有气无力的说着,目光紧紧盯着那辆军车。 她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既然对方已经找上了门,躲是躲不掉了。 很快,军车在离她不远处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先下来了两名持枪的侍卫,而后是老熟人展副官,再后来,有个人影坐在车内久久没有动弹。 武兆铭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车前的女人,觉得有什么东西倏地一下从他心中飞走了,越飞越远,再也回不来。 沐浴在晚霞光中的胜兰穿了一身老式的衫裙,大腹便便,她眉目依旧,只是微微发胖的脸上满是母性的光辉和为人妻子的温婉, 再也不是他梦中那个清丽秀雅的女孩子了。 他还记得她肌肤的柔嫩,记得她身体的芬芳,怎么一转眼,她就成了别人的女人,还怀了孩子! 武兆铭的心在滴血,他想过无数次两人重逢的景象,也设想过她有可能已经嫁人,可淬不及防看到的景象还是超过了他的忍耐度,让他难受的几乎想要毁灭一切。 他攥紧了拳头,坐在黑暗的车厢内微微颤抖。 VIP卷 第一六八章 曾经的爱 胜兰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军车, 一言不发,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掌心却早已被汗水浸湿,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武兆铭居然会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到底还是逃不出他的手心吗?”早已深埋在心底的恐惧不堪的记忆瞬间被激活,令她心头阵阵发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瞬间就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处于恐惧,她本能的抬起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看见胜兰的动作,武兆铭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犹豫良久,终究还是下了车。 他此行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抓她而来,只是知道她并未和杜微雨一起离开, 心中牵挂不下,想来看看她,想着有可能的话将她送到安全地带去。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玉阳县沦陷是迟早的事情,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想看到她在日寇的铁蹄下苦苦挣扎。 当然,他也明白,他和她,今生是在无可能了。 可明白是一回事,心底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看见了她,心中那被自己刻意压下的情感便汹涌而出,愈炙热愈伤痛。 短短的几步路,武兆铭走的很痛苦,他想要一步跨到她身边,却又害怕到她身边。他想要温柔的拥她入怀,却又憎恶她的身孕;那是明晃晃的耻辱啊,他的女人,他武兆铭最心爱的女人,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为别的男人繁衍后代。 他想暴怒,想发疯,想毁灭,却最终只能忍下什么都做不了,他记得他已经伤害了她一次,甚至害的她差点丢了命,他欠 她许多。不能再伤害她。 武兆铭强行的忍耐着,攥紧的拳头 一直有些颤抖,脸色铁青,迈着坚定的步伐缓缓走到了胜兰主仆面前,鞋底敲打在校园里的碎石小道上,发出重重的声响,如同一面巨鼓,擂的胜兰心中一阵阵发颤。 李妈虽然不了解胜兰和武兆铭后来的纠葛,可是武兆铭曾经追求过胜兰,并且在苏州被她和方汶天骗过是千真万确的事。此时突然见到武兆铭,她吓得腿都快软了,拉着胜兰结结巴巴的道:“大、大姑娘、是。是武、武六少——” “李妈,你别急。”胜兰自己心里也慌的不行,坚持着勉强出言安慰李妈,她自己都快站不住了,李妈再慌张下去。她就真的要倒了。 展副官带着其他人全部走远了点,密切警戒注视着一切。看着武兆铭的模样,他很无奈的苦笑;明明战事已经迫在眉睫,六少意外得知胜兰还在玉阳后坚持要来一趟,以他目前的身份,偷偷来一次玉阳有多凶险没人可以预测。虽然路程不过半日时间,还是让身边的侍卫们紧张出一头冷汗。 并且,夫人裴棠还在徐州。六少一言不发就失踪了,丢下一堆混乱的军务,回去万一夫人刨根问底,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 如此挂念一个女人,六少也算是罕有的痴情了。唉!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胜兰这种女人也着实罕见!。 只是目前这个情景——看着胜兰的大肚子,想起以前发生在金陵的事情。展副官默默的在心底叹了口气,但愿老天保佑,六少千万别被刺激的狂躁起来,回头徐州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天气很是炎热,可武兆铭依然一身铁灰色戎装,如矗立的山岳般高大魁伟。扣子扣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皮带军靴擦的锃亮,一头黑发短短的竖立着,满是汗渍,看着就像是硬硬的刷子。 常年的战场统帅生活,给他的英武更添了更多阳刚,气质沉淀内敛,锋芒尽收,眉目间的帅气更多转化成了稳重的男人味,比以前更诱惑迷人了。 他眼底的犀利深邃虽然更胜,却并不锐利逼人,只是周身上下那股上位者的宏大气势比以往浓烈多了。 许是久在战场,添了杀气吧! 想到这里,胜兰更是诚惶诚恐,看着他一步步的走近,她的脸色亦一分分变得惨白;她不知道他会怎样对待自己,更不知道他会怎样对待顾玉林。她能想到的,没有一个是好结果。 早知道,就该早点逃到乡下的!胜兰又惧又拍,在心底懊恼万分。 “——兰——”靠近了胜兰,看到她眼底小鹿乱撞般的惊慌,武兆铭压住心底奔涌的情感,低声道:“终于又见到你了,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自金陵一别后,他还是第一次再见到胜兰,面对她隆起的肚皮和惊慌的模样,他心底所有的痛苦、不甘、愤怒、绝望、 失落……通通都发作不出来,全部在自己的心里搅动着,搅的他的心房一阵阵抽搐的疼。 “大姑娘——”李妈闻言,面如土色的抓紧了胜兰。 “李妈,你去边上等会,我和六少谈谈就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都站在自己面前了,再害怕也没用了,胜兰咬了咬牙,叫李妈离开。看武兆铭的模样,似乎并不是怒气冲冲一下车就逼迫自己,他或许会有什么别的恶毒的想法,单至少不会现在发作出来,总归要和她对峙一番的吧!胜兰心中稍稍有些安定。 “大姑娘,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李妈不肯走,她转身扑通一下冲着武兆铭跪了下去,哀求道:“六少,求您高台贵手放过我家姑娘吧,如今她是双身子的人,可禁不起刺激啊,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我们小门小户的,真的不敢对您有非分之想啊……” 居然如此害怕自己,难道自己在她的心目中,就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半点温存都没有?自己对她的好她统统不记得,就只记得伤害?她就如此摒弃自己的心意? 看着流泪不停磕头求饶的李妈,武兆铭黑黝黝的眼底渐渐泛上了一层厉色,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敏锐的察觉了武兆铭的表情变化,胜兰赶紧制止李妈,弯腰附在她耳边悄悄道:“李妈,快起来,你这样会激怒他害死我的。” “我——”李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果然发觉武兆铭的神色变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胜兰趁机拉起李妈将她推到了一边,随即有名侍卫过来一言不发的持枪逼走了李妈。 此地只剩下了她与武兆铭两人,看着远处侍卫们和李妈的背影,胜兰深深的吸了口气,不敢看武兆铭,低头转身轻声道:“六少,别来无恙!” “胜兰——”曾经日日夜夜的想她,思念早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再见面却是这样的场景,苦涩酸甜诸味掺杂,心中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什么都说不出,望着胜兰明显带着防备的模样,想着曾经在金陵时候她对自己的惧怕和疏离,武兆铭怒火渐隐悔恨交加,嘶哑着嗓子问了一句道:“你,还好吗?” 话一出口,他便苦笑了下;简直是明知故问,她婚也结了孩子也有了,穿的不寒酸人也没变瘦,方才在见到自己的车子前满脸笑容,自然是生活的很好。 “谢六少关心,我很好!”胜兰生怕自己回答 错误触怒他,想了想低低的回道,语气冷淡却又不过分疏离,拘谨的恰到好处。 一句话说完,对方迟迟没有吭声,胜兰忍不住抬头看去,瞧见武兆铭眼中的戾气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悲伤之情。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目光深沉悲伤,黑眸中浓浓蕴含的情感沉重的令她心颤。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如此丰富的令人心碎的情感,当下被吓得六神无主,颤声问道:“六少,你——” 话音未落,她的手便被他用力的握住了。 胜兰吓了一大跳,本能的想要挣扎,却被武兆铭钳制的动惮不得,担忧肚里的孩子,她到底没敢大 动,软弱了任由他握着。 “胜兰,我好后悔一次次的错过了你,如果我当初再更坚定点,是不是如今你就站在我身边了?”武兆铭握紧了她的手,目光痴迷,近乎呓语的喃喃道。 见到武兆铭这样 ,又想起他这两年一直在战场上和日本人周旋,胜兰心底的惧怕有了一丝柔软,曾经的憎恨也变得浅淡,她低声道:“六少,时过境迁,缘分散尽,你何苦还抓着不放呢?” “我放不下!”武兆铭带着些暴怒道:“我明知道已经错过了你,可就是放不下!胜兰,你当初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为什么?” “为了活命啊!”胜兰苦笑着摇头:“六少自己明白的,在你身边,我迟早只有死路一条。” 武兆铭被说的愣了愣,随即就道:“那你现在就不怕死了,日本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你为何不跟我表嫂 一起走?” “因为这里是我的家,我就是死了,也会和家人在一起,会很心安,而不是流落在外地做一个孤魂野鬼。”胜兰执着的,缓缓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轻声道:“我和六少原本就不是一人,六少心怀天下,而我只想过自己平淡的小日子,硬凑,是凑不到一起的!” “你一直都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从来不肯妥协半步,从来不肯接受我,你根本就是先入为主,早早将我关在了门外,一丝机会也不给,你真是个狠心自私的女人。” 看着胜兰的臃肿的身体,武兆铭怒骂了一句,很快唇边的激动化作悲凉的自嘲,沉声道:“家境是天生的,你因为门第拒绝了我,否决了我所有的优点,是不是我曾经对你的所有真心,你都从未正眼看过?” VIP卷 第一六九章 坦白 真心?胜兰很想冷笑,她从来就没喜欢过武兆铭,甚至为了避开他一躲再躲,最终还是遭了他的黑手,原定的人生计划完全被毁。他这不是真心,只是想占有罢了,真正爱一个人,是想她好想她幸福,而不是不顾一切只想得到她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她看多了富家公子和寒门姑娘的故事,别说当小妾和别人共侍一夫,就是娶了当正妻,又有几个是美满结局的?他如此在意她,不过是因为得不到她的心,才一直念念不忘罢了。 活了两世,胜兰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也曾经对自己的未来做过规划;她一心想要读书,想做民国时期的知识女性,想找个差不多身世的人相爱组建家庭,想自由自在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结果呢,就是因为遇见了武兆铭,她想要的一切都成了泡影,还三番两次险些送命,如今虽然有了疼爱自己的丈夫,可每每想起以前的事,她都会觉得心底一阵阵的绞痛。 这样的真心,这样的爱,她不敢要,也要不起。 武兆铭给她带来了太多的无奈和痛苦,她不恨他,已经是看在他积抗日卫国的份上超级大度了。 他居然还怪她没有接纳他的真心,简直是欺人太甚! 胜兰再也忍不住道:“我一早就表明过我的态度,是你自己不肯放手,一次次不顾我的意愿来强迫我,你害我还不够么?这会还有脸反倒怪我没真心,真是可笑!” “你——”武兆铭闻言险些吐血;除了胜兰,他从未对别的女人如此上心,从未在别的女人面前如此忍耐,更没有为别的女人这样一次次疯狂过,可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做。她都始终漠视他,她是铁石心肠吗!他涨紫了脸,愤愤的看的胜兰,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没什么事情,六少请回吧,学校如今已经放假,不方便招待客人!”看见武兆铭气的脸上几乎要扭曲的模样,胜兰心底很害怕,感受着孩子在肚子里动着,她有些后悔自己太沉不住气了。可想起曾经受过的伤害,她又实在忍不下去,她真的没心情和他继续周旋下去了。反正这会也逃不掉了,要杀要抓随他便吧。 如果命运非要让自己落到他手里,那就听天由命! 她大着胆子,索性开口逐客。 “你要赶我走,你就这么恨我!”武兆铭闻言顿时暴怒:“得知你还在玉阳。我担心的要死,丢下所有的军务第一时间赶过来,你就这样对我?” “要不然我应该怎么对你?”胜兰仰起头毫不示弱的道:“想我缠缠绵绵的扑上去,还是想我陪你上床?我如今已为人妻人母,还没那么不知廉耻!到是你,放着危急的军情不管。私自外出见别人的老婆,真是为国为民行为高尚啊!” 听到胜兰刺耳的言语,武兆铭瞪大了眼睛。气得满头大汗,几乎是暴跳如雷,怒吼道:“你竟然把我想的如此不堪?” “对,自从金陵那一夜后,你在我心底。就是很不堪,难道不是吗?”胜兰觉得自己快疯了。居然大着胆子怒吼回去。 “你——”骤然被提起心底最鄙视自己的地方,武兆铭按耐不住,猛然扬起了手。 “你打啊,你打,除了对女人用暴力,你还会什么?”胜兰依然倔强的寸步不让,她早被愤怒冲昏了头,索性全豁了出去,昂起头怒视着武兆铭,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脑中一阵眩晕,身体晃了晃就要倒下去。 “胜兰——”武兆铭的巴掌临时变成了爪子,一把抓住她扶好。 胜兰挣脱了武兆铭的手臂,就近缓缓坐在了身后的花坛边上,她扶着眩晕的额头,泪如雨下。 “六少,求您放过我吧,我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女人,只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清贫生活、在这乡下庸庸碌碌一辈子,我不想走进您的生活,也不奢求什么荣华富贵,我就是个简单的人,想过简单的日子,我都已经嫁人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你非要逼死我吗?……” 胜兰哭的很伤心,她此时是真心绝望,她都嫁人怀孕了,武兆铭还来逼迫她,他到底想把她怎么样?是狠心再次把她掳走,还是就地把她和丈夫一起解决了? “胜兰,你误会了,我这次来并不想伤害你。”看着胜兰差点晕过去,武兆铭自己也惊出一头冷汗;他方才着实太冲动了,她已经怀孕,若是受了惊吓出现意外就是一尸两命啊!他原本是因为关心她才来,怎么能逼死她! 冷静下来后,虽然自己心中痛苦无比,武兆铭还是很快面对了现实;没错,她已经嫁人了,成了别人的妻子,即将生下她和别人的孩子。她和他之间的缘分早就没了,在他决定放弃她的那一天就没了,他自己已经下 过决心的事情,何苦又来反悔怪她。 别说她意境嫁人了,就算如今她依然单身一人,他还能把她带回去不成? 想想裴棠,想想自己的儿子,想想金陵那混乱的一大家子,想想争一日紧过一日,想起自己的未来也是岌岌可危,武兆铭自己也明白胜兰不适合留在他身边,从前不适合,如今更不适合。 他和她这辈子终究是没有缘分的。 没有缘分,又何苦要让他遇见她,是他前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老天爷罚他今生用痛苦来还债么? 思及曾经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事情,武兆铭深吸了一口气,满眼痛苦的坐在了胜兰的边上,张了几次口,才勉强道:“对不起,胜兰,从前是我错了,我不该逼迫你,你别怕,这一次我只是来看看你,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伤心,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你——”突然听到武兆铭说出这样的话,胜兰吓了一跳,呆呆的愣住了。 记忆中武兆铭确实也会有体贴柔情的一面,可他刚刚还是那种追究的态度,突然就表明放弃的心思,让她不敢相信。 见胜兰目光怀疑,武兆铭心中苦涩,顾忌她的身体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他继续强颜欢笑道:“是真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回了玉阳,我若是有心思,就不会等到今天才来了。” “你,你真的知道我早就回来了?”胜兰还是不敢相信。 “当然——”武兆铭刚想继续说下去,忽然远处有人急切的喊道:“胜兰,你怎么样了,胜兰,你还好吗,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媳妇在里面,胜兰,你别怕,我来接你回家……” 是顾林玉和武兆铭的侍卫发生冲突的声音,胜兰急的立马要站起来。 武兆铭的面色一沉,迅速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别急,我会放他进来。” 在胜兰惊慌的目光中,他又道:“我倒是要看看,你嫁的是个什么样的男子,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遇见情敌,武兆铭心中的愤怒压抑不住,语气很是森冷,就算他早已决定放弃胜兰,可心底的爱意还是让他生出了嫉妒的火焰。 “六少——”察觉到武兆铭的不善,胜兰生怕他把对自己的感情迁怒到顾玉林身上,匆忙解释道:“请您别怪他,我回了乡下后年纪也不小了,只想找个看得过去的一起凑合着过日子,就随便嫁给了他,他就是个普通农民,没什么特别的!” “可我就是想见见!”胜兰为了维护丈夫,不惜贬低自己的态度让武兆铭愈加痛心,他更坚定了想要见她丈夫的想法。 “把人放过来!”他站起身来,果断的下了命令。 PS: 很抱歉,因为旧电脑坏了,新电脑还未到位的原因,最近更新都会很晚且不稳定。 许多突发事件是作者无法控制的,很抱歉了。 VIP卷 第一七零章 危急 胜兰久久不回家,虽然身边有李妈陪着,顾玉林也很担忧,眼见得天色渐晚,他就找到了学校。 进了学校后,居然发现有持枪的士兵在,他大吃一惊,随后看到了孤身站在一边的李妈,知道定是胜兰遇到了危险,他就不顾一切的想冲进去。 士兵们拦住了他,但是很快就放行了。 他着急的跑进去,老远就看见胜兰坐在一处花坛上,身边站了个器宇轩昂的军人。 那人身材高大容颜英俊,军服上的军衔很高,虽然曾经只有一面之缘,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对方熟悉的面容让顾玉林心头一紧,顿时就想起了在金陵时发生过的事情,刹那间脸色惨白。 还是被他找到了么? 不,胜兰已经是我的妻子,我一定要护住她,不管对方来头多大! 顾玉林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径直冲过去,大喊着:“胜兰!我来接你回家。” “他就是你的丈夫?”望着远远跑过来的消瘦男子,武兆铭低声问胜兰。 在他看来,对方虽然样貌长得还不错,可是瘦弱单薄,分明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百无一用。乱世之中,若是大家族的子弟还好,至少有家族庇佑能活下去,可偏偏胜兰说他是个农民,而且看他的穿着也确实很朴素,不像是出生有钱有势的人家。 嫁个身处社会底层又文不成武不就的男人,能有什么幸福可言? 看着顾玉林,武兆铭有些愤懑,他不明白,为何胜兰宁愿嫁个被人欺负的乡下小白脸,也不愿意接受他? 顾玉林一口气跑到了胜兰身边,见她脸色不好。顾不得武兆铭是什么人,当即蹲下身子,抓住胜兰的手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胜兰没有开口回答,她看了眼顾玉林,又偷偷看眼武兆铭,才冲顾玉林微微的摇了摇头。 看见丈夫,她心中的担忧立时升级;武兆铭能放过自己,可未必能放过他吧,会不会把顾玉林当敌人一般看待。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尤其见到对方在自己面前和胜兰亲密,武兆铭铁青着脸,皱紧了眉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顾。顾玉林。”顾玉林怒视着他回道。 方才看见了武兆铭的第一眼,他就笃定了对方的身份;定然就是那个曾经伤害过胜兰的、赫赫有名的武氏军阀的领头人武兆铭。 顾玉林抬头凝视着对方,漆黑的眼眸中几乎要迸出火焰! 如有可能,他真想立即杀了对方,杀了武兆铭为胜兰报仇;就是他夺走了胜兰的清白。害的她命悬一线差点死去,而今她好不容易稳定过起了正常的日子,他又来了,是想再次抓走胜兰么,仗着武力就可以如此为非作歹欺负胜兰么?他简直阴魂不散,他该死—— 顾玉林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想武兆铭死,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恨过一个人! 看见顾玉林一副几乎要吃了自己的模样,武兆铭面上浑不在意的冷笑。心底却稍稍有些宽心;看他维护胜兰的模样,至少他对她是真心的,他也不是全无用处,也还有点血性。 可是在这个社会,光有血性是活不下去的。 想到此武兆铭眼眸微睐。冷笑变成了轻蔑,听到顾玉林的名字后。他觉得似乎很是熟悉,想了想随即问道:“你以前是胜兰的未婚夫?” “是!”顾玉林重重的回了一声,压抑着愤怒冷冷道:“请长官注意自己的用词,胜兰是我妻子的名字,我并不曾听闻她有长官这样的旧友,您的称呼很是不妥!” 明知会激怒对方,顾玉林还是将自己的愤怒发泄了出来,他深知自己和对方差距太大,而且当初对方为了留住胜兰,几乎杀了她。由此可见对方根本就是额心狠手辣的人,如今再次被他找到,肯定是凶多吉少。尤其是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应该更没什么活路吧! 出于男人的心里着想,推及对方,顾玉林知道求饶什么的肯定是没用了。 看着大腹便便的妻子,想着即将要出世的孩子,他心中酸痛无比,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紧紧的拉着胜兰的手不放松,心想着就算是死,也要和胜兰死在一起。 “玉林,我没事的,你先回去吧,六少是杜老师的表弟,也算是熟人了,我们只是谈谈以前的事情,很快就会结束的。”看着顾玉林无畏痛苦的目光,胜兰自然能猜出他在想什么,她生怕武兆铭真的会被激怒向顾玉林下手,匆忙想把他劝回去。 “天都快黑了,我怎么能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顾玉林柔声安慰妻子,坚定的摇摇头道:“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是吗?”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亲亲我我互相维护着对方,武兆铭心中愈发火大,嫉妒就像毒蛇一样疯狂啃噬着他的心脏,啃的他心痛欲裂,他盯着顾玉林,咬着牙恶狠狠的问道。 虽然只说了短短两个字,可威胁之意很明显。 “他是我的妻子。”顾玉林看着胜兰,毫不畏惧的反击。 “你——”武兆铭刚要发火,却被胜兰打断了,她抬头含泪看向他,缓缓道:“六少,玉林一直对我很好,我们夫妻感情深厚,请你不要伤害他,否则——” 她咬咬牙,目光坚决的道:“否则我定然会带着孩子一起随他而去,我们一家三口去另一个世界团聚。” 要挟他也好激怒他也好,总之她要护住顾玉林,胜兰相信武兆铭现在应该还舍不得伤害自己,可她不确定他会不会伤害顾玉林,为防万一,只能先拿自己做赌注。 “在你的心里,我就那样恶毒!”听了胜兰的话,武兆铭彻底绝望暴怒,他怒吼道:“他是你的未婚夫,是不是因为他,你才一直不肯接受我?” “没有,我原来并不打算和玉林成亲,后来在金陵我受了伤,是他救了我的命,在后来的日常相处中,我们才慢慢产生了好感。”胜兰很老实的坦白了事情真相,声音很伤感的道:“六少,您知道我为何会 选择他吗?一来他是全心全意对我好,二来,他能给我想要的平淡生活,和他在一起,我不必担忧许多莫名的烦恼,只要简简单单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胜兰大胆而平静的直视着武兆铭,说完后又一字一顿道:“六少,如今木已成舟,我们夫妻一体,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 “放了你们,谁来放过我!” 看着胜兰不停的在自己面前维护别的男人,武兆铭嫉妒的几乎要发疯,他明明早就决定了要放弃,此时却又觉得不甘起来,看着顾玉林就怒火中烧,真恨不得立刻掏出枪把对方给毙了。 可看着胜兰含泪惊慌的目光,理智到底在他心里占了上风,他虽然痛心,却还做不出丧心病狂的事情。他愤怒的瞪着顾玉林,几乎想把对方瞪穿,可看着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对方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确信自己之前没有见过顾玉林,今天是第一次,可是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武兆铭自己也有些迷惑,当即默默的回想起来。 他的记忆一想很好,很快,脑中便是一震,他猛然指着顾玉林问道:“你去过徐州,不,是徐州火车站?” “是。”想起第一次见到武兆铭时的情境,顾玉林朗声回答、愤然道:“我在那见过你,还有你怀孕的妻子,你明明已经有了妻子,为何还要来招惹胜兰,你都害的她死过一次了,还嫌害的她不够么?” “真的是你?那——”武兆铭想起当日看见顾玉林时他怀抱中还有个女人,有些震惊的看向胜兰,艰难的问道:“那时候,你和他在一起,你看见我了?” 他心中又惊又痛;那时候他虽然已经成亲,裴棠也有了身孕,可心中最挂念的还是胜兰,他迫切的想要找到她,在金陵和玉阳各地都派了人蹲守,那时候局势还不算很恶劣,他还没打算放弃她。 若是那时候让他找到胜兰,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就算顾忌着裴棠,也会给她安排个合适的去处,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了别人,怀了别人的孩子!让自己痛彻心扉。 相见不相识,明明遇上却又错过,老天,你为何要这样惩罚我! 武兆铭的脸上血色 尽褪,牙齿几乎咬出血来,他盯着一直在自己面前竭力护着胜兰、没有丝毫畏惧之态的顾玉林看了许久许久,才道:“你是真心爱她的?” “当然,至少你比你的伤害对她要好一千倍一万倍。”顾玉林挺起胸膛,傲然道:“她是我的妻子,并且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我就是死,也要护住他们母子。” “既然这样,你就去死吧!”武兆铭猛然抽出枪顶上了顾玉林的太阳穴, 冷冷道:“敢抢我的女人,你是活腻了,今天我心情好,给你个机会,你死,我就放了她, 如何?” “武兆铭,你疯了。”胜兰被这突然变故惊的魂飞魄散,她猛然抓住武兆铭的手腕,失控大叫道:“你不能杀了他,你敢杀他,我就死给你看。” “我当然有办法让你死不了。”武兆铭浑不在意,握着枪的手连动都不动,只阴沉着脸道:“放开,否则走火了我可不负责!” PS: 又很晚更新了,因为新电脑还没到位……感谢圆子君的打赏,因为她的支持,偶还是很有动力的(*^__^*) 嘻嘻…… VIP卷 第一七一章 晕倒 冰冷的枪口抵在太阳穴上,寒意透过薄薄的肌肤一直渗进了骨头里,死亡的恐惧瞬间就笼罩了顾玉林,令他为之胆寒,他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两下,但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死亡虽然可怕,可眼下他最担心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命,而是妻子胜兰的身体。 他制止着胜兰阻止武兆铭的举动,冲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柔声道:“别怕。” 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换回妻儿一辈子的安宁,他是愿意的。 他没有权,没有钱,面对强势的、来者不善的武兆铭,他没有一点办法能把胜兰救出去,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原本他打算最坏的结果就是一家三口一起去死,可若是胜兰和孩子有活命的机会,他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在极短的时间内,顾玉林就下定了决心,面对武兆铭冷酷的、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出声安抚了胜兰一句,随后就迎着武兆铭的目光反问道:“六少此言可当真?” “当然是真的,本座的话向来一言九鼎,你死,我就放了她,今生今世,我再不来骚扰她。” 面对顾玉林的视死如归,武兆铭心头大加赞赏,面上却未露出分毫,持枪的手甚至握的更紧了点。 “我不同意,玉林,我不要你为我去死。”看着即将在自己眼皮底下达成交易的两人,胜兰痛苦的道:“玉林,你要是死了,我怎么活的下去,背负着丈夫因自己而死的重担,你让我怎么活得下去?” 虽然两人成亲还不到一年,可因为顾玉林优秀的人格和对她的深情,他早已经走进了胜兰的内心。他是她的丈夫,更是她的亲人。 自己招惹来的男人杀了自己丈夫,杀了自己最亲密的人、杀了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这叫她如何能面对,如何能活得下去? 她本来就没几个亲人,又要失去一个吗? 不!胜兰绝对不要看着顾玉林去死。 “不,胜兰,你一定要活下去,为了我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看着妻子,顾玉林心如刀绞。可他没有别的选择,说话间泪水夺眶而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相识许久,胜兰还从未见到顾玉林这般绝望过,他含泪的眼眸中满是恋恋不舍的深情,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肚子有点疼。孩子在里面重重的踢了她一脚,踢的胜兰心中一个痉挛,差点叫出声来。 知道即将失去父亲,孩子也在伤心吧! 胜兰抬头看向武兆铭,胸中怒意横生;他毁了自己还不够,还要来毁了自己的家。毁了自己刚刚有了希望的人生,他简直就是个魔鬼,魔鬼! 他想主宰自己的命运。没门,她想死还是想活,永远是她自己说了算。 想到这里,她放开了握着他手腕的双手,缓缓平静了下来。抱住了顾玉林,昂然怒视着武兆铭道:“他死。我就死,没得商量。” 不等武兆铭回答,她又继续道:“我如果想死,就算你派人每时每刻都盯着也阻止不了,我言尽于此,六少请自便吧!” “胜兰,你真傻!我死就死了,只要你和孩子能好好活下去,他还没有见过这个世界呢,你怎么能狠心不让他出世!”看到妻子的决心,顾玉林泣不成声。 “你才傻,现在正是世道混乱的时候,有什么好看的,我们一家人一起去投胎不好么?”胜兰抱紧了顾玉林, 冲他含泪而笑…… 夜色降临,昏暗的天光渐渐遮挡了武兆铭的视线,令他再也瞧不清楚眼前紧紧相拥的两人哭泣的面容,手枪被握的滚烫,他的手指压在扳机上,微微颤抖着,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解决掉眼前碍眼的男子。 他原本只想试探下,试探下姓顾的瘦弱男子有多爱胜兰,可胜兰表现出来的深情着实让他嫉妒;她居然真的要为姓顾的去死,为别的男人去死,她的心中,果然是从来都没有他的。 呵呵!真是可笑。 想起以前自己做出的种种事情,武兆铭禁不住在心底嘲笑自己;就算他不顾一切,甚至曾经不择手段的得到了她,也依然没走进她的内心,她对他的感情,恐怕只有恨吧! 是让她永远恨下去,还是——放弃! 她是他的女人啊,他心底最爱的女人!他得不到的女人,能甘心给别人吗? 妒火和理智一起在胸中燃烧,两股不同的火焰如冰火交汇,一起炙烤着武兆铭的内心,逼他做出抉择。 他一直都是个很骄傲的男子,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失手过,除了眼前的女人。 黑暗已经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他瞧不清胜兰流泪的脸,只能依稀看见她偎依在顾玉林的怀中,一只手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 大腹便便,看起来应该有六七个月了吧!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女孩,是不是像胜兰一样聪慧美丽? 已为人父的武兆铭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孩子这里,随后他心中猛的一震,一下子收起了枪支。 额上出了一层的冷汗;好险,他刚刚居然真的想杀了顾玉林,当着一个孕妇的面杀了他的丈夫,是想逼得她一尸两命吗?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了? 他有些自责,忍着心底的不甘和痛苦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胜兰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一下子瘫软在了顾玉林怀里。 “胜兰,你怎么了,胜兰?”胜兰晕过去了,顾玉林顿时惊恐的大叫起来。她身怀六甲,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肯定是动了胎气了。 “六少,求您放我送她去医馆,等她安全了,您再杀我不迟。”感受着胜兰缓慢虚弱的脉搏,顾玉林心急如焚。 “最近的医馆在哪里?快送她过去,远不远,坐我的车吧!”武兆铭也慌了,他从来都没想到要胜兰的命,看到她晕倒也急的不行,刚刚弥漫在心底的妒火早消散到九霄云外去了。 顾玉林闻言有点诧异,但他顾不了许多,抱起胜兰就跑:“不远,就在学校门口。” 武兆铭想都没想就收好枪跟了上去。 警戒的侍卫们被突发事件惊动,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惊诧的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跑了。 顾玉林身体比较瘦,他有病根,又没干过什么农活,气力较普通男子小一些,抱着大腹便便的胜兰没跑出多远就跑不动了,累得大口大口的喘气,不得已停住了脚步。 “医馆在哪里?我来。”武兆铭见状不由分说就抢过了胜兰,急切问他。 “出了校门,右拐,五十步。”顾玉林艰难的回答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知道了。”武兆铭抱着胜兰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校门,一帮隐藏在暗处的侍卫全追了上去,李妈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道:“怎么回事,姑爷,大姑娘呢?” “医,医馆。”顾玉林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艰难道:“胜兰动了胎气,六少送她去医馆,我们快追上去。” 作为一个男人,在妻子最需要的时候却帮不上忙,他此时心里充满了痛苦;可恨的哮喘,居然在这个时候病发了,他真是没用,胜兰嫁给他实在是太委屈了。 看着人影消失的校门处,顾玉林攥紧了拳头,神态很是黯然。 “动了胎气?要了命了,咱们快追啊。”听说胜兰动了胎气,李妈吓得魂飞魄散,当即拉着顾玉林撒腿就跑。 等顾玉林跌跌撞撞的被李妈拉着跑进了医馆的时候,医馆的坐堂大夫已经诊治完了。 “大夫,她怎么样?有没有事?” 武兆铭急切的问道。 “回长官,王老师她,她没大碍,就是天气太过炎热,一时劳累中了暑气,小的开服药,煎,剪给她喝下就好了。”医馆就在学校附近,胜兰经常路过,大夫自然是认得她的。 只是他不认识武兆铭,见一群军人突然闯了进来,为首的似乎还是个大官,吓得战战兢兢,说话都不利索了。 “那还不快去煎药!”听说胜兰没事,武兆铭心中总算松了口气,见大夫还没动手,又怒喝道。 “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大夫吓得屁股尿流的跑去抓药。 顾玉林气喘吁吁的进了医馆,边跑边把随身带的药包堵在鼻子上拼命的嗅着,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呼吸。 “你——”见到顾玉林这个模样,武兆铭登时面色一寒,劈头问道: “你有病?” “我有哮喘,胜兰怎么样了”?顾玉林并不隐瞒,他径直冲到了病床前,握住了胜兰的手腕开始把脉。 此时她脉搏的跳动稍微正常了些,许是因为能躺下休息,医馆内这处病床通风效果较好,室内凉爽没有多少暑气的缘故。 顾玉林有俯身在她肚子上听了听摸了摸,感受着胎儿状况也算正常,才略微放了心,自己的呼吸也平稳了不少。 “你有哮喘?”武兆铭面色阴沉,眼中寒光渐盛,怒道:“我记得哮喘病是治不好的,得了这种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辈子都要好好养着,你一个大男人得了这种病要怎么养活老婆孩子?胜兰是不是不知道你有这病,成亲前你有没有隐瞒她?” VIP卷 第一七二章 彻底放手 得知顾玉林患有哮喘病,武兆铭非常生气,他本就看顾玉林不顺眼,这会更是觉得他处处都碍眼,没一点可取的地方;一个没有家底的农民,连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除了长得好看些,一无是处。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嫁这种男人有什么用?胜兰不是蠢人,她定然是被他蒙蔽才嫁了的。 武兆铭这样想着,看向顾玉林的目光就分外凌厉。 “她知道的。”顾玉林握紧了胜兰的手,头也不回温和的道:“我从未隐瞒过她任何事,我的身体不太好,早在很久以前我们定亲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她知道?”武兆铭被噎了下,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随后心中涌起了浓浓的悲哀;“她知道他身体有病,她宁愿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病秧子都不接受我,我在她心中就真的一点点地位都没有吗?胜兰,你实在是太狠心了……” 武兆铭怔怔的想着,半响没有言语。 胜兰只是因为劳累炎热再加上高度紧张才一时晕了过去,到了凉爽的地方躺一会很快就醒过来了,醒来后第一眼看见顾玉林坐在自己床边,她大大的松了口气,随即又看见了立在不远处的神色低落的武兆铭,心头再度紧张起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开口唤道:“六少——” “你醒了!”武兆铭淡淡的回了一句,偏过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伤害你们了。” 他此时已经有些想通了;事实早已证明,不管他怎么做,胜兰都从来没有在乎过他,她是真的一点点都不喜欢他,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她很无奈吧? 她的心底一定是恨他的吧?恨到随便将自己嫁给一个病秧子,也不肯接受他? 如果不是自己?武兆铭在心底暗暗的想着;如果不是自己,她此时应该还在大学校园里做个无忧无虑的学生吧,或者已经走上了社会,成了新时代的独立女性。 如果不是自己,她又怎么会已经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却又回到乡下嫁给了曾经订过亲的男人?是自己毁了她,毁了她的一生啊! 想起曾经自己做过的事情,武兆铭懊悔不已,心痛的就像是有把刀子在不停的扎着。他凝望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夜空,咬着唇思虑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武兆铭记得胜兰是没有什么亲人的。她对亲情异常的眷恋,已经成为她丈夫的顾玉林在她心中的地位肯定是重要的难以撼动了,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的维护他。他已经毁掉了她的人生,害她几次经历生死,给她的伤害够多了。难道非要逼的她走上绝路吗? 那个顾玉林纵然有万般不好,可他肯为胜兰去死,他是真心爱慕胜兰,那就够了。 这一次,是真的该彻底放手了。 最后再看一眼心爱的女子,武兆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痛意,无声无息的转过身,准备离去。 “六少——”察觉到武兆铭情绪不对。胜兰忍不住开口喊住了他:“您?” “我出来许久,该回去了。”武兆铭背着身子回道,他不敢回头,怕回头了自己会不甘心的再次改主意,想起方才差点杀了顾玉林的冲动。他心有余悸。 “你要回去?”胜兰一时间张口结舌,大脑都忘记了思考。 “我要回去了。可能从此以后再也不会遇上你们,以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忘记那些幸福的生活下去。”武兆铭咬着牙说完这句话,不等胜兰反应,就大步走出了医馆。 外面天色漆黑,空荡荡的街道萧条冷落,明明是盛夏炎热的季节,他却觉得心头冰凉,眼中有丝丝水流缓缓流转,又一点点的被理智压了下去。 “他,他向我道歉,他的意思是放过我们,再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胜兰瞬间明白了武兆铭话中的意思,虽然她不懂他为何会说走就走,一时间还很难相信,但依旧被狂喜的情绪包围了。 她终于彻底的摆脱了他,太好了! 惊喜中她看见武兆铭的身影孤单的走进了外面的黑暗,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难受起来。 武兆铭不是她喜欢的那种人,他霸道、强势、专断、行事太过自我,可她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 在很多很多的时候,她都能感受他的关爱,尽管她不能接受他。 他此时的突然离开,是因为想放手让她幸福吗? 胜兰的眼睛酸酸的,想起武兆铭这会离开应该是要回徐州和日本人打仗,想起前世的历史知识,她忍不住起床,推开顾玉林一口气冲到医馆门口喊道:“六少,等一等。” 即将上车的武兆铭犹豫了下,停住了脚步。 “六少!”胜兰双手抱着肚子,喘息着道:“如果有一天,日本人打进金陵,请您务必提前疏散全城百姓,一个都不要留在城里。” “为什么?”武兆铭原以为胜兰会追出来质问,说些确定之类的话,却没想到她开口就来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 “我说的是真的,请您一定要疏散全城百姓,日本人报复心强,因为您和裴家一直积极抗日的缘故,他们可能会屠城报复!”胜来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太过匪夷所思,可事关三十万人命,她不敢不提醒一句,想了想,只能临时憋出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 “好,我记住了。”沉思了一会后,武兆铭弯腰上了车,寂静中,车门发出了巨大的碰的响声,随后汽车灯光亮起,车轮滚滚的从胜兰面前驶过。 “就这么走了,彻底的走了?”胜兰呆呆的站着,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直到被顾玉林拉回了医馆。 汽车声渐渐远去,带着过去的阴霾慢慢的消失了,心中最担忧的事情解决了,胜兰一时有些怅然。更多的自然是轻松,和顾玉林一起在医馆又呆了一会后就回家了。 ******************************************* “六少,您说王小姐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知道什么?”黑暗颠簸的汽车中,展副官忍不住问道。 “她都快生孩子了,能知道什么!”武兆铭的话音里带着怒意,他此时的心情很不好,没有那个男人失恋后心情能好到哪去,虽然心中和展副官一样有疑问,可他并不想因此再次怀疑胜兰。 “我就是觉得王小姐怪怪的。有许多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听出武兆铭的怒意,展副官不敢多言,嘟哝了一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军情紧急,最高军事首领武兆铭无故离开半天,肯定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他们必须尽快赶回去,孤寂黑暗的道路上。几辆军车一起将速度开到了最大,火速往徐州赶去。 顾玉林和李妈一起扶着胜兰回了家,因为喘病复发的缘故,他的呼吸很不顺,比平时急促多了,听的胜兰心中一阵阵的发紧。 “今天的事情。你就不问点什么吗?”等洗漱好上床后,胜兰第一句话就问道。 “有什么好问的,反正都过去了。”顾玉林坐在床边上。轻轻的揽住了她,纤长的手指插在她浓密的秀发中温柔的摩挲着,有些感叹道:“谢天谢地,他还不算是个彻底的坏人,没让我失去你。” “傻瓜。应该是没让我失去你才对。”想着顾玉林为了她答应去死的那一幕,胜兰很是动容。反手抱紧了顾玉林的脖子,任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嗯嗯道:“下次我再也不许你随便抛下我们母子,不许你有那想法,绝对不允许……” “好好,我再也不会了!”差点就死了,此时回忆起来,顾玉林有些后怕,但并不后悔;许多时候,坦然面对死亡或许才能带来转机,看武兆铭紧张胜兰的模样,今天他若是犹豫,恐怕就真的死了。 那个男人是真心爱胜兰的,可是胜兰已经是他的妻子,她不喜欢那个男人。 放弃了富贵权势,选择了自己这个贫穷病弱的人,她对自己的感情,是真挚的!自己若是不好好爱她,不能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岂不是辜负了她。 抱紧了妻子,顾玉林在心底暗暗决定;无论如何,他都要给胜兰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今生今世,不管贫穷富贵,不管艰难困苦,他一定要让她幸福,一定。 时光的河流再次匆匆往前奔去,将武兆铭到来的事件变作一朵浪花,眨眼间就冲刷的无影无踪,时间很快就到了九月,梅氏给胜兰下了帖子;一直被禁足在家里的李承华要成亲了。 “他比我大两岁,早该成亲了,也难为那唐姑娘能等到现在。”胜兰有孕在身,按玉阳风俗,孕妇不能去喝喜酒,否则恐会对新人的子嗣不利,她便没有去,将帖子交给了顾玉林。 到了那日,顾玉林一早就去喝喜酒,等到天黑透了才回来,满脸感叹进门就道:“李大哥真是不像话,牵着新娘子拜堂时都是不情不愿的,气的李老秀才差点晕过去。” “他还想干什么?”胜兰有许久不曾见过李承华了,想不到那个榆木疙瘩还没想清楚。 “听说还想着出去闹革命,天天在家折腾不肯成亲,是被硬逼着拜堂的,梅姨妈眼圈发红,一看就知道昨夜哭过。”顾玉林叹口气道:“真不知道李大哥脑子里在想什么,就算要闹什么革命,也得先把家庭安顿好啊,弄得全家人都跟着不好过叫什么事!” “他书呆子一个,要是能那么容易想通,就不会被家里一直关到现在了。”想起上次劝说李承华的经历,胜兰叹口气,懒得追问下去了。 李家的事情她懒得管,不过玉阳女子学堂的事情她必须管,眼看着暑期结束,开学的日子就要到了,就在胜兰考虑学校要不要照常开学时,突然大量的难民和少量的溃兵涌进了玉阳县城。 一个极坏的消息随之传来,徐州失守,日本人很快就要打到玉阳县城来了。 VIP卷 第一七三掌逃难下乡 日本人要来了?好快!虽然早有预料,胜兰还是吓了一大跳,当即就道:“快快,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回乡下。” 前世她虽然没有经历过抗日战争,可家中长辈的真实经 历、各种历史资料的详尽图文记录,让她很清楚的知道日本侵略者的残暴,她绝对绝对不要与那些恶魔正面遇上,听说玉阳很快就要沦陷,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 这些日子她早有准备,家中的家具物品已经大半运进了三家村的宅子里,修建的地下室里也储存了足够的米粮菜蔬,不出意外,她回去躲个两三年都没有问题。 “好,我们连夜收拾东西,明天就走!”顾玉林虽然不了解日本人,可对方毕竟是侵略者,他也害怕,当即就喊来李妈一起整理物品。 “大姑娘,咱们真的要到躲乡下去?日本人很坏吗?”看着整齐漂亮的房子,李妈有些不舍。 “想活命就得躲。”时间紧急,胜兰也来不及和李妈多说什么,只是简单道:“我以前在外面听说的,日本人杀人不眨眼,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先烧杀抢掠一番,有时候整个村庄都能被他们杀光,连刚生下来的孩子都不放过,他们没有人性,不是人,所以老百姓都管日本人叫鬼子。” “鬼子?连孩子都不放过,天,那不是比土匪还凶残,咱们赶紧收拾,明个天一亮就走。”李妈听完吓的浑身哆嗦,赶紧忙活去了。 家里剩下的东西并不多,无需胜兰伸手,顾玉林和李妈两人不到半夜就收拾了出来,大包小包的全打包好了。然后顾玉林去了趟桐花巷,将自己一家要走的消息通知了小邱家人,同时敲开车行的大门花重金雇了车子。等到天边刚露了白,一家人就匆匆出发往乡下赶去。 因为涌进了许多难民和溃兵,知道日本人很快就能打进来的消息,此时的玉阳县城已经开始混乱,虽然是一大早,街道上已经挤满了行人和车辆,有点钱和门路的人家纷纷逃走,胜兰出门没多远就看到了李承华家的车子,看样子也是要回乡下老家的。 原来土匪肆虐的时候,乡下的人家纷纷往城里跑。眼下日本人要来了,他们不得已又往向下跑,这个时期的华夏老百姓就是活的这么辛苦。疲于奔命。 路上太混乱了,胜兰根本来不及和李家人打招呼,就被混乱的人流冲出了城。 三家村地处偏僻,整个村庄都掩映在大片大片的林子里,进出只有一条勉强能走的土路。村后还有很大的一片无主荒林,树木参天荒草遍地,大白天都阴森黑暗的没人进去,听说里面曾经是乱葬岗。 地理环境优越,是个适合躲避的地方。 三家村的村民很少,十几户人家的房子零零散散的分散在树林里。见到搬来了新人家,邻居们纷纷上门,见是那一百亩田地的主人胜兰。众人纷纷称呼她为东家,问她为何突然从城里搬到乡下来。 乡间消息闭塞,老百姓还不知道日本人就要打过来了,听胜兰说了理由,他们也很害怕。 “咱们村地处偏偏。道路又不好,想来那日本人也不会特意往咱们这穷地方钻、”胜兰见大伙害怕。急忙安慰了一句,又道:“不如以后我们每家都抽个人出来,组成巡逻队,天天在村口警戒,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通知大家就及时逃到后面荒林子里去。” “好办法!”一个长者听罢点头道:“那片荒林子不知道多少年了,里面有很多无主的孤坟,除了咱村里人熟悉,别村的人都不敢进去,前几天抓壮丁,咱们村的男人就是跑荒林里躲过的,咱们身上又没多少油水,那日本人也不会冒险费工夫搜林子的吧。” “那好,事不宜迟,还请大伙们赶紧商量下推举人选出来,这是为了大家性命着想的好事。”胜兰趁热打铁,及时激励道:“我家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希望大家能多关照,因为那几亩田地的缘故,我日子比大家 好过一点。这样吧,我没有多少钱,就出点粮食,以后巡逻队的人晚饭在我们家吃,大馒头管饱,大家看怎么样?” 三家村的村民基本全是佃户,许多人家穷的常年只能吃两顿饭,一听说胜兰管一顿晚饭,许多人顿时两眼放光。 “不过这事咱们得弄个章程出来,虽然咱们村的人家不多,但我也不富裕,要是常年十几个人天天在我家吃,我也供不起。”见村民心动,胜兰清清嗓子将自己的早已和顾玉林商定好的计划说了出来:“咱们村一共就一条路,后面的荒林不用守,两边都是水田也不用守,主要就是那条路,咱们每家抽个人出来,两两一对,早晚班轮流守那条路,另外抽调两个人巡逻水田以防万一,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回来通报大家。” 胜兰算了下,这样每天至多有四个人在她家吃顿晚饭,多蒸几个馒头烧点稀 饭就能解决,以她的存粮来看,压力不是很大。况且如果日本鬼子秋收之前不过来,她还能再收一次田租,再来几千斤粮食入仓,多四个人吃顿饭根本不成问题。 巡逻队的事情很快就定下来了,不管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三家村的村民们早早就开始为自己的安危巡逻,村口最粗大的两株大树很快就成了望风人蹲点的地方。 因为此事,胜兰一家很快就融进了三家村里,和贫苦本分的村民们相处和谐。 玉阳县城离徐州不过两三百里路,徐州失守后,不到半个月,日本人就打到了玉阳县城。 玉阳守军闻风而逃不战而退,玉阳县政府直接成了日军的指挥部,空无一人的玉阳女子学堂则被占用成了驻军宿舍。 听说母校成了日本人的宿舍,胜兰万分不舒服,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暗自祈求老天保佑,封存在学校地下密室里的贵重物品和学校档案不要被日本人发现损毁。 日本人占领了玉阳后,如胜兰所料那般,很快就开始剥削百姓四处扫荡;有钱抢钱有物抢物有人抢人,年轻力壮的男人拉去做苦力,年轻漂亮的女人拉去当慰安妇,稍有反抗直接杀害,玉阳县城里顿时凄惨一片,留守的老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很快县城里的人被剥削的差不多了,日本宪兵开始下乡扫荡。 此时胜兰快要临产,她以前没有生孩子的经验,又因为身处乡下卫生条件不行,她每天都生活在高度的紧张和担忧中,时刻注意着外面的风声,所幸三家村地处偏僻,日本人一直没有扫荡到这里。 孕晚期腹部下坠行动不便,她每一天都待在家里很仔细的感受着肚子里的动静,也早早约好了接生的稳婆,预备了一切物品,每天如临大敌的等着孩子发动的那一刻。 眼看着预产期的日子就要到了,这一天傍晚,忽然一个巡逻的村民飞快的跑来,说有陌生人在村口打听胜兰一家的住址,是两男一女,女的有点上了年纪,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的亲戚。 “难到是爹他们?”顾玉林脱口而出,随即又摇摇头道:“不对,爹他们知道我们的住址,不用打听的。” 一搬到三家村,顾玉林就托人捎信给了顾老三,说自己一家为了逃难,临时跑到三家村这边租了人家的房子住。许是怕顾玉林两口子回了顾家没地方挤,顾老三并没反对顾玉林和胜兰的作法,只是排大儿子两口子来看了看,见他们的房舍虽然是新的,但院子并不大,两口子加一个李妈住的满满的,说了几句问候的话语就回去了。 “不管是谁,去看看就知道了。”两男一女,女的又是上了年纪的,胜兰想了想,有点怀疑是李承华的母亲梅氏,怕是李家出了什么事,急忙催促顾玉林去看看。反正只要不是日本人,没什么可担忧的。 顾玉林应声而去,不多时,兴高采烈的带回一个胜兰熟悉的人。 “白姨,是您?”胜兰大吃一惊:“兵荒马乱的,您怎么从徽州跑到玉阳来了?” “我是来接你们的!”白氏一身普 通农妇的打扮,看着胜兰楞了下,随即盯着她的肚子笑着回话,她身旁跟着一高一矮两个壮年男子,虽然也是普通的乡下人穿着,可是那锐利的眼神和眉宇间的煞气明显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有的。尤其是那个高个男子,年约三十岁左右,长的和白氏略有相像,相貌英俊腰杆挺直,气质不凡,有一种和武兆铭类似的常年在军中的军人气魄。 胜兰猜测到白氏可能已经回到了白家,那个高个男子很可能是白家的亲戚,顾玉林养父的死因应该已经调差出来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朝顾玉林看去。 顾玉林的神色有些紧张,他眸光闪烁,忐忑不安的问白氏道:“娘,你能来这里,是不是我爹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VIP卷 第一七四章 真相 “恩!”白氏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查出来了,当年你爹的死是秦氏一族做的手脚,领头的人就是你二叔秦卓。” “果然是他!”顾玉林像是预料之中的惊呼了一声,随即潸然泪下。 胜兰听顾玉林讲过他养父家的故事,他的养父姓秦,是徽州富豪秦家的嫡子,而那个二叔秦卓,则是秦家的庶子。 秦家虽然家财万贯,可是子嗣不旺,大夫人只生下顾玉林的养父秦舒一个儿子,秦老爷纳了七八房小妾,最后也只生了两个庶子和一个庶女,其中一个庶子还没养大,成年的只有幼子秦舒和二子秦卓两个儿子。 嫡庶有别,虽然眼下的社会已经吹进了许多新风气,可在许多大户人家眼里,规矩就是规矩,老一辈留下的规矩大过天,是要严格遵守的,秦家规矩中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家产生意都是由嫡子继承的,没庶子什么事。 在白氏叹着气的低低讲述中,胜兰知道了顾玉林的养父当年意外身亡的真相。 当年秦老爷故去后,按照祖训,秦家的家产全由嫡子秦舒继承,名下的地产铺子各种生意自然也全部交给秦舒打理。秦卓则按规矩成婚后就搬出了秦家大宅自立门户,不得插手秦家的任何生意,只是得了一点股份。每年年底可以回秦家领点钱过日子,那些钱虽然足够他一家衣食无忧,和秦家的家底当然是不能比的。 只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得到的家产就不足兄弟的百分之一,曾经和秦舒一个屋檐下长大的秦卓自然不服,他一直想设法从弟弟手中多弄点财产,却一直苦无机会。 后来秦舒违背家人的意见娶了来历不明的白氏。和族人关系闹僵,成婚后又多年不育,秦卓喜出望外,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就推出自己的儿子要过继给弟弟,想让儿子将来继承秦家所有的家产。结果因为他的儿子太不成器,小小年纪就顽劣异常,秦舒没有看上,坚决不同意,再三推辞后干脆从外地抱养了一个男孩回来养。彻底得罪了秦卓。 秦卓恼羞成怒,随后他便常年暗中在族里走动,重金贿赂之余。又以秦家财产不能落到一个没自家血缘的野种手里为缘由,说动了族里的长辈向秦舒施压,要求过继秦舒过继他的儿子。可是秦卓的儿子实在太不成器,自己养子又聪慧听话,秦舒怎么都不同意送走养子重新过继秦卓的儿子。彻底惹闹了秦卓和秦氏一族的人。 随着顾玉林的一天天长大,秦卓和族人害怕天长日久更拿捏不了秦舒一家,就一起铤而走险,乘秦舒外出进货时,先是重金买通山贼杀人夺货,随后污蔑赶走白氏母子。彻底霸占瓜分了秦舒名下的所有财产。 “一群白眼狼,爹辛辛苦苦做生意,每年都大把的钱财供养着他们。到头来他们居然害死了爹!”听完白氏的讲述,顾玉林泪如雨下,他愤恨的连声道:“娘,您查出来后怎么处置他们了?他们既然不顾血缘残害我爹,咱们也别讲什么情面。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他们不配做我爹的亲戚。” 顾玉林是秦舒从襁褓之中一手带大的。对养父的感情早已超越了生父,知道养父是被庶出的伯伯和族人合伙害死,当即怒不可遏,恨的咬牙切齿。 “儿子,你放心,娘既然有空来寻你,就是什么都处理好了;该死的人已经死了,该夺回来的也全夺回来了。只是这些年,你爹辛苦挣来的财产被那群败类败光了不少,寻回来的已经不足当年的五成了。”白氏说到这里擦了擦眼泪,恨恨的道:“所以我让他们一家家全都倾家荡产的赔偿,也尝尝当年咱们娘两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受的苦。” “娘——”顾玉林扶住白氏,母子二人哭成一团、泣不成声。 白氏一进门就和顾玉林讲报仇的事情,都没来得及介绍下身边的两个男人,此时她和顾玉林只顾着哭,胜兰也不好插嘴问,只能让李妈泡了茶请那两人先坐下,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你是表弟的媳妇吧!”倒是那个高个男人先开了口,他看着胜兰,微笑着道:“我是玉林的大表哥白庭轩,这是我的随从小高,此次我是特意陪姑姑来接你们两口子去广州的。” “去广州,好远!”胜兰听的惊呼一声。 “白家的根基在广州,如今北方战事频繁,日本人来势汹汹,华中华北一带皆已不安全,只有广州相对还算安稳。” 见胜兰闻言不是很兴奋的样子,白庭轩知道她肯定是担忧腹中的孩子,来之前他们并不知道胜兰即将临产。 带个孕妇千里迢迢上路肯定会很麻烦,看了眼胜兰高高隆起的大的惊人的肚皮,白庭轩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问道:“不知道弟妹预产期在什么时候?” 他早已有儿有女,是个当父亲的人,自然能看出胜兰的样子怕是要生了。 “预产期都过了好几天了。”胜兰脸色很难看的回道:“这孩子迟迟不出来,我也担心的要命。” 从理论上说孩子比预产期推迟一个星期到半个月出生都是正常的,胜兰上辈子虽然没生过孩子,可架不住办公室里有一群生过孩子的大妈,有许多知识都是耳濡目染知道的。可理论毕竟是理论,她现在身处的地方可是民国,缺衣少药的民国,孩子越迟出生,她就越危险。 这两天她都快急疯了,早和顾玉林商定,要是再等两天还没动静的话,就要想法子催生,不然孩子在肚子里长的太大不好生事小,胎盘老化缺氧窒息事大。 ………… 白庭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预产期已经过了孩子还不出来,本身就很危险,她这个样子更不能上路了。 他们此次行程紧急,玉阳县如今已经被日寇占领道路难行,如果胜兰现在不能上路,他们是没有时间等她生下孩子坐完月子再走的。 白庭轩想了想,无奈的看向白氏。 白氏和顾玉林两人均哭的眼睛红肿,此时终于冷静了下来,听到白庭轩和胜兰的对话,白慌忙道:“瞧我都忘了介绍了,胜兰,这是你大舅舅家的大表哥,你以后叫他大表哥就行了,那位是你表哥的随从。” “知道了,娘,刚大表哥已经告诉我了。”胜兰微笑着回了一句。 “胜兰,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预产期的,是不会孩子就快生了?”白氏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徽州忙着处理前夫财产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她接到过胜兰怀孕报喜的信件,只是不记得具体生孩子的日期了。” “预产期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还没动静呢!”胜兰担忧的回道,说话间,她忽然觉得肚皮一紧,整个腰腹部都开始酸痛,紧跟着一股热流突然从下身涌了出去。 “我我我——”突如其来的状况弄的她瞬间惊住了,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见她状态不对,顾玉林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 “我觉得,我好想要生了。”胜兰紧张的连呼吸都变粗了。 “要生了?快快,快扶到床上去,快去烧水,找稳婆……”屋子里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几分钟后,胜兰躺在卧室的床上,一边攥着床单忍着阵痛,一边扯着嗓子喊道:“李妈,记住我以前的吩咐,水一定要烧开,毛巾盆子都要用开水煮过,剪刀啊什么的要用酒消毒,稳婆来了要她用酒水洗手,给她套上我们准备的那个干净的白衣服,她带来的东西都要水煮泡酒消毒,一定要彻底消毒啊……” “你别喊了,积攒力气要紧,生孩子可是个力气活。”眼下羊水刚破,阵痛才开始,离生还早着呢,李妈忙着去烧水,顾玉林去找稳婆,刚进家门的白氏就陪在了胜兰身边。 至于白庭轩和他的随从,人手不够没人招待,自由活动去了。 胜兰是第一次生孩子,还是在这么条件简陋的乡下,故而她格外紧张,早早就出了一头汗,弄得白氏以为她是疼的,不停的安慰道:“别怕别怕,先忍着,忍忍就过去了,女人都要过这一关的,等孩子生出来就一点都不疼了,你别紧张,疼就疼这一会,你越紧张越疼……” 胜兰很紧张,可是看样子白氏似乎比她还紧张,想着对方进了门连口茶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先来伺候她了,胜兰心底很过意不去,虽然此时阵痛已经一阵比一阵厉害了,她还是听话的咬牙忍着,尽量不叫出声音来。 很快稳婆就来了,看了看胜兰的状况笑道:“才开始,等生还早着呢,现在是傍晚,你又是第一次,估计等天亮能生下来就算快了,慢一点的话,明后天都有可能!” “啊——”胜兰吓的几乎要晕过去,这会子她已经痛的几乎要忍耐不住了,万一痛到明后天,她能不能挺的住啊,超过预产期好几天,孩子会不会长的太大不好生啊? VIP卷 第一七五章 生子 肚子疼的越来越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往下坠去,痛的胜兰整个腰背都发酸 ,她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直哼哼。 顾玉林请来的是当地很出名的一个稳婆,接生了几十年,经验老到,知道胜兰是投胎,她断定不可能早生,查看情况后就穿上了胜兰为她特制的白大褂,坐在一边整理东西,细细告知她许多生产事宜。 “虽然是第一次,不过也不用怕的,哪个女人都要经历这一遭,没什么可怕的!放心,我老婆子这辈子不知接生过多少个孩子,没一个出现意外的。现在虽然疼,可还不到时候,你千万别用力,要忍住了让娃娃自个往下找门路去,不然还没等到生力气就用完了可就不妙了,你自己感觉着,现在一定要忍住,等到有一种非常非常想解手的感觉再告诉我……” 稳婆絮絮叨叨的提醒着,胜兰咬着牙听着诸多事项,心里原本还是很怕的,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都已经赶鸭子上架了,怕也没用了。 一切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豁出去就是一条命而已,反正她活了两辈子,加起来也够本了,这么想来恐惧倒是减轻了不少,她按照稳婆说的,仔细感觉着自己身体的反应,天刚擦黑的时候,忽然疼痛加剧,一种非常想要大便的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婆婆,我,我想解手。”胜兰忍住疼痛,赶紧跟稳婆说。 “什么,这么快!”稳婆吃了一惊,随后帮她检查了下,目露惊喜道:“还真是要生了,看来咱们不用等到明天就能抱娃娃了。” “是吗?”早被赶到门外的顾玉林趴在窗外听到声音慌忙问道:“那到底什么时候能生?” “最快也得半夜,少奶奶毕竟是第一次。”稳婆估摸着回道。 还要等半夜啊。这会子疼的很要命,整个下半身都有种像被石头活活撑开的感觉,胜兰早已痛的满头大汗,贴身的衣衫都快湿了,本来听说快生还有点希望的,被稳婆一说都快绝望了。 “生孩子好痛苦,我以后再也不要生了啊啊啊!”她在心里发泄着,肚子又一阵剧痛袭来,疼的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好疼啊!” 这会子的疼痛已经不是疼一会停一会了,而是连绵不断一波接着一波。中间停顿的时间越来越短,疼的 胜兰真心有点忍不住了。 “胜兰胜兰你怎么样,你要不要紧。”一听到她叫。顾玉林就担忧的问道。 “玉林啊,你表哥他们还没人招待呢,你就别矗在外头了,你媳妇这边没事的,娘在呢。你就放心好了。”见顾玉林跟着慌张,连亲戚都照顾不到了,白氏赶紧提醒他。 “哦,我知道了,娘。”顾玉林应了一声,随后没了声音。 还是前世的现代社会好。听说男人可以去产房陪生,和妻子一起感受新生命到来的艰难。在这个世界里男人连房门都不能进,避嫌的厉害。让妻子一个人在里面拼死拼活,疼的受不了想掐他一把都办不到。 胜兰想起前世有同事生孩子时是一直握着丈夫的手的,忍不住就无比怨念的想道:“顾玉林,你等着,我今天的痛苦都是你害的。等我生完娃, 一定要使劲掐你。让你也尝尝疼的要命的感觉,哎呦,好疼。” 她忍不住又叫了几声。 听她叫的厉害,稳婆急忙又帮她查看,结果一看之下欣喜的大叫道:“啊,要生了,真是快啊,都看见孩子的头发了,少奶奶,快按照我方才说的做,吸气、呼气,用力,哦,我叫你用力的时候你就使劲用力……” “好。”一听说快生了,胜兰顿时亢奋起来,脑子里什么杂念都没了,就跟着稳婆的指令用力,每一次都努力到脑子里一片空白,前后不过用了三次力,就觉得有团热乎乎的东西从自己的体内排了出去,肚子一下子就不疼了。 是生了吧,胜怎兰晕乎乎的想着,继而大惊失色:“怎么没声音,难道孩子有问题?” 她刚要问出口,就听见稳婆喜滋滋的道:“恭喜少奶奶,是个健康的姑娘。” 稳婆的话音刚落,哇的一声,嘹亮的啼哭声瞬间传遍整个小院。 这丫头,原来是个慢性子!听到女儿的哭声响亮茁壮,胜兰放心的瘫软下来,累得几乎立时昏睡过去。 小丫头很快上了秤,虽然过了预定的日子出生,体重并不算超标,刚好六斤六两, 健康活泼,一出生就睁着一双像极了顾玉林的黑亮眼睛盯着大人瞧,分外的逗人喜爱。 孩子洗干净后很快就被抱到了胜兰身边,看着襁褓里皱巴巴红通通的小脸,胜兰的眼泪忍不住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在这个世上,她终于又多了个亲人,真正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她最可爱的女儿。。 “大姑娘这是开心过头了,别哭,千万别哭,生完娃不能哭的,不然伤眼睛。”李妈赶紧劝她。 她都有女儿了,她当妈妈了,很快就有个可爱的娃娃当她的跟屁虫,整日跟在她身后用软糯糯的声音喊妈妈……胜兰想了想未来生活的情景,顿时破涕为笑。 虽然是头胎,可胜兰的整个生产过程不足两个时辰,身体也没受到多少损害,真可谓顺的不能再顺了,连见多识广的稳婆都忍不住连连称赞:“少奶奶真是好命,我接生多年,还没见过几个像您这么顺利的呢,您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是婆婆有经验,教我用的都是巧劲儿,才能生的顺利!李妈,快点。”看着面前可爱的女儿,胜兰怎么也看不够,生产后的疲惫早已一扫而空,她连忙吩咐李妈把早已准备好的大红包拿出来塞给稳婆,再三道谢。 顾玉林站在外面,听到女儿的哭声早急的不行了,可偏生产房没收拾好他又不能进来。只能央求白氏先把孩子抱出去给他看。 胜兰原本以为生了女孩子白氏可能会不开心,毕竟老人家都比较重男轻女,谁知道白氏满脸喜色,连声道:“女儿好,我最爱女孩子了,哎哟,瞧这张小脸蛋儿,长的和玉林一模一样,果然长女都像爹,来。乖孙女,奶奶抱你去瞧你爹爹!” 她的面上一点都没有不开心的样子。 征得胜兰的同意后,白氏喜滋滋的把孩子 抱了出去。外头立刻传来一片赞叹声,除了顾玉林和白庭轩的声音,胜兰还听到了邻居们的声音,想来都是听到消息来贺喜的。 十月怀胎的辛劳终于 有了结果,她顺利度过了女人最危险的一关。等到女儿回来后,胜兰躺在床上盯着女儿,心情放松,喝了一大碗补汤后,她终于忍不住沉沉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记挂着女儿,胜兰猛地睁开了眼睛,瞧见顾玉林正含笑坐在床边。怀里的襁褓里露出了小婴儿睡得红扑扑的一张小脸。 “媳妇,你辛苦了!”见妻子醒来,顾玉利握紧了胜兰的手柔声道:“谢谢你给我添了个女儿,你瞧,咱们的小珍珠生的多漂亮啊!” 胜兰早就和顾玉林商量过。若生的是个男孩小名就叫小石头,女孩就叫小珍珠。女孩要富养,自然珍贵。 胜兰也觉得女儿长的漂亮,头发黑油油的,皮肤粉嫩,才出生就能看见长长的睫毛了,就如白氏所说的,长的很像顾玉林,顾玉林的模样本来就有点秀气,女儿像他肯定丑不了。 大概天底下所有的妈妈都会觉得自己的儿女是最美的吧!看着熟睡中的女儿,胜兰的心软的几乎要化成了水,她靠着床坐起来,想要抱抱女儿,忽然觉得胸口涨痛,忍不住低头看去。 见她看向自己的胸,“顾玉林睫毛闪动,微笑道:“小珍珠刚吃了邻奶居张嫂子的奶,这会睡的正香呢 ,你现在可没机会喂她。” “我迟早都会喂她的!”胜兰抢过小珍珠抱在了怀里。 她并没有打算请奶妈,一来现在条件不好,找不到合适的奶妈,二来出于现代母乳喂养的观念熏陶,她一直坚持孩子要吃自己妈妈的奶才能更好长大的想法,早就下定了决心要自己喂养孩子。 胜兰刚生了孩子,身体情况自然不能长途跋涉,顾玉林要照顾妻女,也不能离开,白庭轩此次便是白跑一趟,没法带他们离开了,而白氏在徽州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也不能久留。 所以等小珍珠过完洗三礼后,白氏虽然万般不舍,还是要离开了。 “表弟,等过段日子,愚兄一定会派人来接你和弟妹侄女过去,不过日本人猖狂,眼下道路多有不通,具体日期愚兄还不敢肯定,请表弟谅解,日本人残暴狂虐,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临走之前,白庭轩再三嘱咐,对顾玉林一家现在不能离开沦陷区深表惋惜。 “多谢表哥,我们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娘就拜托表哥多多照料了。”看着眼睛都快哭红的白氏,顾玉林连声安慰道:“娘您放心,我和胜兰不会有事的,您自己先照顾好自己……” “儿子,娘先把那边一切都规整好等你过去,你们一家千万要小心,我们很快就会来接你,一定要保重啊!”白氏好不容易解决了前夫的问题跑来接养子,喜得了孙女却又只能把养子一家留在了沦陷区,她心里又喜又痛,抱着刚出身的孙女怎么也舍不得撒手,被劝了许久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PS: 今天看到一张粉红票,本该加更的,可惜作者最近没自己的电脑,就靠手机码字或者借用别人的电脑,实在没时间 码字啊,抱歉抱歉,先欠着行么。 VIP卷 第一七六章 扫荡 因为生孩子的缘故,让白氏白跑一趟,没有接走顾玉林,也让自己一家人不得不留在危险的沦陷区。胜兰只能感叹小珍珠来的不是时候,不过她并不惧怕留在这里,曾经她前世的长辈们也是经历过抗日战争活下来的,她就不信自己千躲万躲还能撞日本人枪口上去。 白氏三人带着遗憾离开了玉阳,胜兰这边一家人小日子照常过;女儿出生了,自然要通知顾玉林亲生父母那边,顾老三和顾三奶奶听说生了个孙女,怏怏不乐,借口如今道路不安全,不肯来看。洗三礼的时候没有来,一直等到满月,才让大儿媳妇吴氏送了几件小孩衣服过来。 那几件衣服胜兰看了,都是半旧不新的土布衣衫,明显是哪家孩子穿过的旧衣服,虽然说刚出生的小孩子穿旧衣服比较好,可公婆这个态度到底让人不舒服。胜兰郁闷了一会,想到顾玉林虽然是他们亲生的,却不是他们亲手养大的,感情上比较淡薄也很正常,慢慢倒也释然 了。 大嫂吴氏是个很敦厚善良的人,除了带来公婆给的衣服外,她额外还带了好些小孩子的衣服裤子虎头帽虎头鞋什么的送给小珍珠,说是几个妯娌一起送的。东西的料子一般,但做工很好,衣服鞋子都做得很精致漂亮,看的胜兰爱不释手,想起有许久不曾回顾家庄了,也不清楚那边的情况,便和吴氏多聊了一会。 “弟妹,最近情况不太好,自打日本人来了啊,大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过的提心吊胆,你二嫂三嫂四嫂他们不是不想来,是走不开。”吴氏满面歉意的道:“最近上头经常下来抓壮丁,说是抓去帮日本人修什么东西。玉林他几个哥哥都躲了几天没敢回家了,眼下秋收秋种的,家里什么事都指望着我们几个女人,实在是没空过来。” 顾家也种了胜兰的地,那地就在三家村边上,离的也就几百米的距离,有时间来田里,难道就没时间来看看孩子?估计是手头紧张礼物太少不好意思来吧! 想起顾家的穷困,胜兰也不想和他们计较,听说顾家庄正在抓壮丁为日本人干事。有些惊讶。 顾家庄离三家村满打满算也就十来里路,要抓不应该一起抓么? “家里那边在帮日本人抓壮丁,那奇怪了。我这里怎么没听说过?胜兰当即叫来顾玉林询问,顾玉林也不清楚,后来问了邻居才知道;在胜兰一家搬来之前,三家村倒是抓过两次壮丁,自打他们搬来之后。就一次都没抓过。 大概是因为三家村太小吧!一共才十几户人家,全抓了才几个人?胜兰也没多想,正想着该吃饭了,村口巡逻的人突然匆匆跑来喊道:“东家,东家,有带枪的人来给你们送东西。看样子像是土匪。” “土匪来送东西!”胜兰愣了下,随即想起了方汶天,连忙喊顾玉林过去招呼。没多久就听见自家院子里有陌生男子的声音笑道:“恭喜大姑娘和姑爷喜得千金,这是天哥让我俩送来的,一点贺礼不成敬意,姑爷千万要收下……” 果然是方汶天!胜兰听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听说八爷回老家后一直都没有回来,想来方汶天已经在玉阳站稳脚跟了。连日本人来了都没影响到他么?想起自己搬家生子根本都没通知过他,肯定是他派了人在暗中关照自己。才能赶在小珍珠满月酒时及时派人上门祝贺。 如今胜兰对方汶天的感情比较矛盾,一方面她现在根本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不想和身为土匪的他打交道,另一方面又割舍不掉过去的情谊,总盼望着他能平平安安早点成家稳定下来,早点回头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和自己能像个普通亲友一样互相走动。 她真心不想看见方汶天再伤害无辜百姓,尤其是在日本人占领了玉阳的现在。 “要是他去打鬼子该多好,哎算了,土匪哪里打的过日本兵,那不是送死么?”胜兰刚冒出点想法,瞬间就自我否决了,不管什么时候,她都希望方汶天好好的,安全第一。 方汶天派人送来的东西很实惠,一口袋大米,两大篮子鸡蛋,外加一只金质的小小长命锁,算是很丰盛的礼物了。看见东西是土匪送来的,知道胜兰和土匪头子关系匪浅,村人和吴氏看待胜兰的目光都有些敬畏。 胜兰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想必此时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个土匪婆子了吧,反正事已至此很难撇清,她索性也不解释了。只是叮嘱顾玉林好好酬谢了那两个送东西的土匪,将他们送走后让李妈直接将其中的一篮子鸡蛋煮了,染得红红的分派给村民们。 鸡蛋什么的,虽然在这个时候算是珍贵的营养品,可她的地窖里已经存了很多,吃不下了。 除了分派给村民的,还额外给吴氏留了几十个,让她带回去分给顾家的其他人。 毕竟是顾玉林的亲生父母和兄弟们,既然不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几个妯娌又示好,适量维护关系还是需要的。 当天吴氏回去后,因为鸡蛋不是先按照人头算好的,怎么分配闹出了一场小小的风波,四嫂胡氏眼馋胜兰家底富裕,也想借机送点东西过来搜刮点什么,听说鸡蛋是土匪送的后很不情愿的打消了念头。 玉阳持续闹了多年的匪患,老百姓早被土匪闹怕了,就算是自家妯娌,胡氏也深怕得罪了胜兰惹来报复。 胜兰并不知道这些,如今家中外事有顾玉林,家事有李妈,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开开心心的带好女儿就行,日子过的悠闲舒适。若不是时时听说一些外面的消息,她都感觉不到自己是在沦陷区了。 三家村真的很偏僻,又偏僻又小的村庄,根本引不起别人的注意,可再怎么不引人注意,也有被日寇扫荡到的一天。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二月份,快过年了,天气寒冷,小珍珠长大了许多,也变得越来越活泼。这一日阳光晴好,胜兰正抱着小珍珠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就看见村口巡逻的人疯一样的跑回来,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日本人来了?” “看清楚了,真的是日本人?”胜兰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问道。 “一共三十几个人,前面十几个人里有人我认识,是以前治安队的人,现在投靠日本人当了二鬼子。后面的衣服不一样,和顾家嫂子您说过的日本兵穿的一模一样,枪上还挂着太阳旗,是日本人没错了。”那人急匆匆的回话道。 “那就肯定是了,快通知大家赶紧躲林子里去,家里什么都别管了,快点逃保命要紧。”肯定真的是日本鬼子来了后,胜兰紧张万分,出于对日本人的恐惧,她甚至有种频临死亡的恐惧感,赶紧招呼李妈和顾玉林躲避。好在家中平时早有这方面的准备,干粮饮水都是现成的,背上就走,一家人和村民们很快就撤进了村后面的荒林子里。 大伙在林子里猫了没多久后,就听见村庄方向传来了一片鸡飞狗跳的声音,他们不敢动,也不敢出去看,只能躲在林子深处静静的等,等日本人扫荡完了再出去。 冬日天气酷寒,密密不见阳光的荒林子里更是阴冷,大部分人都没带够御寒的衣物,被冻的直打哆嗦,好在胜兰早有准备带了被褥,将小珍珠包的严严实实的抱在怀里,不担心冻着了她。小珍珠是个很乖的孩子,吃饱了奶就甜甜的睡着了,不哭不闹,让她紧张的心情轻松了些。 村民们在荒林子里藏了大半天,一直等到天黑,听到村庄里没什么动静了,还是轻易不敢出去,怕日本人还没走,正商量着派人出去看看情况,忽然看到村庄的方向火光冲天,半边天都红了,像是燃起了很大的火。 “谁家被烧了?”大伙全都紧张起来,立刻就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村民们的土坯房子基本都是茅草做顶木棒做梁,如今冬日天干物燥,寒风又大,真烧起来不烧光是停不下来的。 看着火光的方向,胜兰有些怔然;火光靠近村口,该不是她家吧! “别怕,就算烧了,咱们再盖回来就是。”揽着胜兰的肩膀,顾玉林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满眼都是晕红的火光。 他嘴里说的轻松,其实心头担忧极了;房子被烧了不可怕,怕的是地下的密室被发现,要是里面的粮食等物资都被搜刮走,他以后拿什么养活胜兰和女儿? 大火持续到半夜还没有熄灭,探到日本人已经 走了后,村民们冻得抖抖索索往回赶,刚进了村子,就看见了浓烟滚滚正在燃烧的顾家。 果然是自家被烧了,才住了几个月的新家眨眼间变成了一堆焦黑,看着眼前狼藉的火灾现场,胜兰无比的痛恨日本人。 VIP卷 第一七八章 邀请 日本人的一场大火,让胜兰损失惨重;房子全部被烧毁了,包括里面所有的家具,烧不坏的也都被砸坏了,墙倒屋塌,整个院子里全是灰烬焦炭碎渣渣,连个完整的碗都找不到。 好在厨房虽然被毁了,灶台也被砸了一半,底下的密室入口却一点没有暴露,藏在地下室里的物资应该没有被发现 ,要不然他们一家人以后就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日本人这次扫荡的很彻底,三家村里一共才十几户人家,除了胜兰家,还有一家也被烧光,两家都是看起来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剩下的村民家家被洗劫一空,没藏好的粮食财物一点没剩下来,连饲养的鸡鸭等家禽都遭了殃,只剩下了一堆羽毛。 看着扫荡后的家园,村民们欲哭无泪,胜兰一家人则只能对着废墟摇头苦笑;房子没了,地下室当着村人的面不能暴露,他们只能先去房屋完好的村民家里借住一夜,等天亮后再想办法。 同样是土坯房子,自家的条件比别人家好的太多,躺在别人家散发着馊味霉味的破木板床上,望着四壁透风的房间,听着老鼠在角落里吱吱的声音,胜兰一夜都没睡好,天一亮就顶着一双黑眼圈回到了自己家的废墟前。 顾玉林起的更早,胜兰到的时候,他已经带领村民们在清理现场。虽然他们一家人才搬来三家村几个月,可因为巡逻队和包一顿晚饭的缘故,再加上一家人和气乐善好施,和村民们相处的极好,家里糟了难后,有许多村民都是主动来帮忙。 透过清晨稀薄的氤氲雾气,老远就能看见自家的宅院里烟尘滚滚。几条人影在忙碌的清扫着。大火烧了一夜,到早上的时候明火已经全部熄灭了,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火星在冒烟,所有的房间都烧的只剩下熏黑的墙壁,窗户屋顶门什么的全没了。 现在不比以前,日本人到 处抓人抢劫,修房子的工匠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只能先自救,把废墟清理出来看看能不能搭个棚子凑合下先住着。 胜兰抱着小珍珠,和李妈一起在邻居家凑合着吃了一顿玉米糊糊菜饼子的早餐。便坐在自家门口的空地上看顾玉林清理现场。好在邻居家离得远,才没有被大火波及不过想着昨天还温暖美丽的家园转眼就没了,她心里很难受。虽然怀里女儿长的粉嫩可爱,吃饱了奶嗯嗯啊啊的玩耍着,活泼美丽。也丝毫不能让她的心情好一些,正阴郁着的时候,一队七八骑人马突然冲进了三家村。 七八个人全是壮年男子。来势汹汹,腰间都带着枪。不明真相的村民们被惊的四散躲避,那一行人直接冲到了胜兰家门口才停了下来,为首的人是多日不见的方汶天。 方汶天和身后的人个个头上都顶着白霜,像是一大早就出门赶路的,人人都被寒风吹的面色绯红。方汶天更是神色焦急难看,他一直冲到了胜兰家的废墟的大门前才停了下来,转脸看见胜兰毫发无损的抱着孩子站在一边。他愣了下,随即下马上前问道:“你还好吗?” “你怎么来了?”快一年没见到方汶天了,此番见他突然出现,还出现的这么及时,胜兰有些诧异。不明白方汶天怎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过来,难道他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自己? 胜兰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没事就好,听说鬼子昨天扫荡了这里,我很担心。”方汶天比上一次见面时健壮了许多,人也变得沉稳了,说完话他转头吩咐了几句,随行的土匪们纷纷下马退到了一边,警惕的看着村外的方向。 方汶天看看眼前还在冒烟的废墟,再看着胜兰,眼中浓浓的都是关心。又见小珍珠一直挥着小手啊啊的冲他好奇的看着,他凝视了小珍珠一会,对胜兰道:“长的一点都不像你,不过还也是个漂亮的娃。” 额,头一次见到小珍珠就说长的不像她,真是太直接了!一群乌鸦排着队从胜兰眼前飞过,她无奈拍拍孩子的小屁股,讪笑道:“是啊,小珍珠长的像她爹。” “小珍珠?是小名吧,的确长的珠圆玉润的。”方汶天努力的冲着小珍珠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逗了逗她,问胜兰道:“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办?” “修一修房子,凑合着先住下,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县城里倒是有现成的房子,就是不知道还在不在了,就是在,打死我也不敢去住。”因为害怕日本鬼子,胜兰这句说的绝对是实话。 “是汶天兄弟啊!你好。”正说话间,顾玉林一身的灰土走了过来,他解开了蒙在脸上的布大声咳嗽了几声,去水井边打了水简单洗了下,才过来招呼方汶天。 “顾——兄弟好!”方汶天看着身量清瘦的顾玉林,眼角忍不住瞥了下胜兰,随后目光在小珍珠脸上停留了下,神色有着一瞬间的黯然。但他很快就收敛起了情绪,语气平静的继续问道:“修房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们总得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有合适的去处吗?” “这个嘛!”顾玉林早就想好了,他看向胜兰道:“我已经托人给家里捎信了,爹娘那边应该能滕出一间房子来。” “顾家庄不行。”听到顾玉林的话,方汶天像是很了解情况的道:“你们家本来住房就紧张,而且最近日本鬼子经常往顾家庄的方向扫荡,住过去你们三天两头要逃难,孩子还小,禁不起折腾。” “可是……”虽然明知道顾家不是个好去处,可这回胜兰真的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去我那里吧!”没等胜兰说完,方汶天就道:“我在离这三十里路的黄家荡有处宅子,那边水路多,全是芦苇荡,离县城又远,鬼子基本不会过去,而且有我的人在,鬼子就算去了你们也不会有危险。 “那不合适吧!”胜兰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虽然眼前的方汶天看着很正常,像是早已放弃了那份执念,可想起当初他抢亲时的样子,胜兰心有隔阂,担心住过去离得近了天天照面方汶天会再冒出什么想法。 “我不住那边的,那只是我的一处据点而已。”曾经一起生活多年,方汶天熟悉胜兰的一切神态,他早看出了胜兰的想法,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大姑娘,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记着以前的事想报答你。 再说了,翠太太临走前也再三叮嘱过我要照顾好你,我答 应了她,不能食言。” 小翠的确拜托过方汶天要关照胜兰,不过远没有方汶天自己要照顾的多。这些日子他虽然一直没有和胜兰见面,暗中却时时关注着她,她搬来三家村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她组织巡逻队、生了女儿的事情他都知道。甚至为了让她们一家能安心生活,他还悄悄去威胁了管辖着三家村一片的保长,逼迫他不得去三家村抓壮丁。 那个保长早投靠了日本人,他是土匪,本就在日本人的剿灭对象中,这样做万一引来日本人的反扑,后果不堪设想。可为了胜兰,他还是义无返顾的去做了,好在那个保长是个贪生怕死的,被吓了一次就依言做了,从没敢来骚扰三家村。 可昨天日本人的一个小分队下乡扫荡,居然阴差阳错的扫进了三家村,得到消息的方汶天吓的魂飞魄散,一大早就从外地赶过来,整个路途上心都是悬着的,直到进了村看见胜兰安然无恙才放了心。 就算他已经放下了对她的那份执念,可那深藏在心底的爱意永远都不会消灭,他想守护着她,永远。 如今天气寒冷,他们一家全是老弱妇孺,方汶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他们随便搭个房子凑合着过冬的。 看见方汶天坚持的模样,胜兰沉默着,想着该怎么拒绝,一时没有言语。 “胜兰,既然是汶天兄弟的好意,咱们就过去住一段日子吧!想来也不会住很久。”顾玉林看着两人的神态,忽然插话道。 从男人的心里出发,顾玉林自方汶天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和情欲有关的神色,他相信方汶天是真的完全放下了。他知道方汶天和胜兰以前的关系,也明白胜兰一直盼望着能方汶天恢复到以前关系的心情,他觉得眼下正是个好机会。 他并不介意方汶天的土匪身份,方汶天没有伤害过他家人的利益、眼下日本人来了,老百姓活的朝不保夕,同是华夏子民帮助,何必要介意身份。 “大姑娘,就住过去吧,汶天也是一片好意!”见胜兰犹豫不决,李妈也插嘴道:“你看你一夜都没睡好,以后总这样身体可受不了,小珍珠还要吃奶的,你当娘的要是过不好,她以后也会受影响的!” 去顾家吧,和一堆人挤在一个院子里,嘈杂不说,婆婆又是个不讲道理的,肯定各种看不惯受气。 留下吧!这废墟全是灰尘黑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拾好,真凑合着住下来挡不住寒风不说,天天吸着灰也受不了。 看看女儿白嫩红润的小脸,再瞧瞧丈夫因为呛了灰时不时咳嗽一声的样子,想着曾经和方汶天一起长大的酸甜苦辣,胜兰终于选择了相信方汶天,她点了点头道:“那好吧!” VIP卷 第一七九章 沦陷区的生活 黄家荡是个小村庄,村庄周围遍布水塘和芦苇,大冬天一眼望去苍茫茫一片,玉阳当地人称大面积的芦苇地为荡,这个小村庄最初的居住者姓黄,后来村庄就得名为黄家荡。 黄家荡是个比三家村还小的村庄,只有几户人家,并且因为已经成了土匪窝点的缘故,没有普通老百姓了,胜兰一家搬过去的时候,发现邻居们都是土匪。 好在如今方汶天已经代替八爷成了玉阳县最大的土匪头子,沾了方汶天的光,黄家荡的土匪们对胜兰一家客气到相当尊敬的地步,因为自家以前的遭遇,胜兰一直对土匪有抵触,如今住进了土匪窝里,更是觉得不舒服,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搬了家,自然不能和以前的家人朋友断了联系,临走前顾玉林给顾家庄的家人送了信,说房子被鬼子烧了,要胜兰带去朋友家借助一阵子。 因为方汶天是土匪的关系,所以顾玉林并没有和父母说明借助的地方是黄家荡,只说出了方汶天的名字,顾家人若是有心,随意打听了下就应该知道方汶天是谁了。 可惜顾老三和顾三奶奶并未把这事放心上,相反他们对顾玉林还有点怨气;受日本鬼子的影响,顾家庄的日子也很不好过,粮食物资被搜刮了很多,顾家一大家人整天东躲西藏活的提心吊胆。顾玉林和胜兰明明有朋友可以依靠,却不想着照应家人,惹的顾三奶奶相当的生气,接到消息后她把老伴顾老三狠狠的埋怨了一顿,转眼间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结果顾玉林的养母白氏刚好这时候再一次来到玉阳,她找到三家村时扑了个空,然后怎么都找不到顾玉林一家人的落脚处。问村民只知道被一群有枪的人带走了,可能是土匪。问顾家人则说是被朋友接走照顾,两边都没人说得清他们一家人到底去了哪里。 白氏急的嘴角冒泡,可她对玉阳县城不熟,完全不知道从何找起,再一次陪同她来的白庭轩倒是想到要先从土匪那边找起。奈何如今玉阳县城是日本人的天下,土匪们躲的躲藏的藏,很多都换了窝点,他一个外地人两眼一抹黑,想找也找不到。 两人找了多日后。只能无奈的放弃再次返回了徽州,在黄家荡内安稳过日子的胜兰一家人完全不知道,他们又错过了一次离开沦陷区的机会。 胜兰到了黄家荡后。方汶天就如他先前所说并未住在黄家荡,而是住在附近一个名叫李圩的村庄里,他经常会去看望胜兰,同时给她们一家带去外面的消息。 那些消息有好有坏,总之而言坏的多好的少。 大环境方面大日本人攻势强烈。联合政府节节败退,自玉阳沦陷后,附近宿城淮城也相继沦陷,胜兰的小舅舅一家也因此彻底的失去了消息,方汶天特意派人去打听都没打听到,让胜兰非常的难受。附近的城市如此。远处的战火则烧的更旺,日军已经逼到了南京上海附近,几次发动进攻。南京上海岌岌可危。 小环境方面则是玉阳的扫荡越来越厉害,日本鬼子抢粮抢人滥杀无辜,再加趁机盘剥百姓的伪军政府,老百姓被逼的几乎已经没有活路。游击抗日慢慢开始冒头。不少百姓都主动投入了抗日的队伍,也有人暗中离开玉阳去外地参军杀敌。满腹热血的李承华就是其中一个,他丢下了新婚的妻子悄然离开。害的梅姨妈哭肿了眼睛。 但愿他能如愿加入一支靠谱的抗日队伍!想起李承华曾被洗脑、满脑子都是革命理想,胜兰觉得他能悄悄离家再正常不过,她没什么安慰李家人的想法,只期望着他能福大命大以后荣归故里, 别在战场上丢了小命。 日本人扫荡的厉害,土匪的日子也不好过,有不少土匪也弃暗投明去抗日了,胜兰想劝方汶天也考虑下,毕竟他手里有人有枪,加入游击队就是一支现成的力量,而游击队那边也的确有人来拉拢他。 但是方汶天谢绝了胜兰的提议,他说:“我信不过政府也信不过游击队,并且眼下我们和日本军队的差距太大,冒然对付日本人只能是送死,我是土匪出身,坏事也做过不少,那些人里面多的是吃过土匪亏的人,他们不会真心接纳我,我也不想去当炮灰。” 方汶天说的有道理,见他决心坚定,胜兰想继续劝他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晚上她和顾玉林提起这事时,顾玉林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方兄弟的是土匪,确实很难获得别人的信任,可现在是非常时期,日本人是异族,杀日本人为华夏出力有功于民族,立了这样的功劳,以后他想洗白也容易些。” 说话间他叹口气继续道:“不管什么政府都容忍不下土匪的,现在是因为国难,政府才顾不上他,等日本人被赶走了,他的日子也就该到头了,到时候政府肯定会下大力气剿匪,招安还是歼灭,全凭人家一句话。” “这方面他早考虑到了,可他还是当了土匪,还一路拼成了土匪老大。”这个结果胜兰不是没考虑过,也曾拿来劝说过方汶天,可方汶天丝毫不为所动,他坚持要当土匪,怎么都不肯离开。 “方兄弟内心似乎一直很不安,所以他迫切的需要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哪怕只有一点力量,他也贪恋着不肯交出来。”多日的相处,让顾玉林对方汶天的性格熟悉了许多,综合对方幼年时的遭遇,他猜测道。 “或许是吧!”胜兰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脑中却想起了以前的方汶天;想起了他没当土匪的时候,是个非常开朗勤劳的小伙子,笑意每天都在他的脸上,阳光的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好心情。她曾经一直以能有这样一个伙伴陪伴自己成长而觉得幸运,可他后来却变了,他的心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是因为自己的拒绝让他受了打击,还是有其他的方面? 胜兰有些不敢去想。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害了方汶天。 “别把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你没那么大的影响力的,他是成年男人,他有自己的选择,知道自己该为自己的未来负责,不是别人可以左右的。”见妻子的脸色不好看,顾玉林及时的安慰她:“别想了,如今的日子咱们能平平安安过完每一天就很幸运了,不要自己增添烦恼。” “唉!幸亏有汶天照料,不然咱们一家人现在都不知道过的怎么样。那把火烧的可真是彻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房子修好搬回去。”一直接受着方汶天的帮助,胜兰的心底很不安。总觉得自己欠方汶天的越来越多。 “现在天气太冷,下雪冰冻的,房子没法修,要等开春,等咱们搬回去怎么也得二三月了。”顾玉林也想搬回去。一直住土匪窝里总归影响不好,万一以后他们一家人也被定性为土匪就麻烦了。 “等开春啊!我在地下室里腌了两大坛子咸鸭蛋,等开春都不知道咸成什么样子了!”胜兰哀嚎一声。 顾玉林估计他们一家人二三月才能搬回去,事实上他们一直到六月份才搬回去。 六月份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黄家荡的周围变成了一片绿色的芦苇的海洋。有风吹过时波浪起伏,划着小船行走其中,如同行驶在芦苇的迷宫里。 三家村被烧毁的终于房子找到工匠简单的修葺好了。虽然没以前结实飘亮,好在住人没问题,胜兰一家人谢别再三挽留的方汶天,在其和下属的护卫下回到了阔别半年多的三家村,再次过起了和以前一样的日子。 有方汶天的暗中保护。有充足的粮食做保障,在沦陷区内。除了偶尔扫荡时要外出躲避,其余的时间胜兰一家人的生活还算平稳。 三家村的其他村民则没胜兰这么好运,在这半年里他们经历了数次扫荡和庄稼被伪军抢收的经历,家家粮食艰2难,若不是夏天还有些菜蔬能果腹,早就不知道饿死多少人了。 胜兰回到三家村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到了隔壁邻居一家人嚎啕的哭声,哭声凄惨可怜,听的她还以为邻居家有人去世了,赶紧让李妈去看看。 李妈去了一会就抹着眼泪回来了,说邻居家是一粒米都没有了,一家人就靠吃野菜为生,吃的身体都浮肿了,今天最小的孩子晕过去了,怕是不行了。 “可怜!”抱着怀里长的胖嘟嘟的女儿,胜兰心里异常的难受;她记得邻居家最小的孩子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大大的眼睛十分可爱,实在不能想象他被活活饿死。 她果断进了地下室,拿了一只大碗将里面存的玉米大豆混合着装了一大碗出来,又拎了两块腊肉交给李妈,道:“悄悄给他们送去,玉米大豆给他们磨碎了煮糊糊吃,肉切碎了给孩子增加营养,肉就这么点了,玉米大豆以后每天给他们送一碗,记住,一定要悄悄的不能让别人看见。” 如今没有新粮食入库,胜兰地下室的存粮坐吃山空,并且很有可能还要照顾顾家的几十口人,她没有能力照顾三家村所有挨饿的人,对于邻居家她只能帮到这一点。 PS: 此文开始收线准备完结了,剩下的没有多少情节了,当然,也不会几天就完啦,只是不可能再写很长了。 抗战中的生活会快快的写,毕竟那是一段凄惨的历史,想尽可能快些结束,然后主人公还是会换地方开始新生活的啊! 每个人的结局都会好好交代的啊,当然有好有坏! …………谢谢一直看此文的朋友哦,作者会尽量写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VIP卷 第一八零章 曙光 一天送去一碗的大豆玉米,胜兰将邻居一家人从饿死的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让他们能够暂时活下去。 同时正如胜兰所料的那样,知晓顾玉林回了三家村后,顾家的人立刻就找上了门,来的是大嫂吴氏和四嫂胡氏。半年多不见,吴氏和胡氏皆是骨瘦如柴,衣衫褴褛脸色蜡黄。两人身形蹒跚着,进门还未开口眼泪就线哗哗落下了,随后从她们的口中胜兰才知道如今的顾家生活有多艰难。 顾家庄是个大村庄,人口有近两千人,正因为大,它成了鬼子扫荡和各路伪军搜刮的必去地方。顾家庄的村民远比别的村庄农民生活困苦,三天两头有人去抓壮丁,从十六岁一直抓到六十岁,男人们纷纷逃离家园,顾玉林的六个兄弟里大哥二哥四哥成功逃走,三哥六弟被抓,七弟据说自发去外地参军抗日去了,音讯全无。 男人们全都不在家,只剩下一群老弱妇孺,顾家的孩子又多,夏粮又被伪军抢了,如今顾家是顿顿吃糠野菜,已经撑不下去几天了,为了寻求胜兰的帮助,顾家人时刻关注着三家村的 情况,知道他们回来赶紧就找上了门。 眼见得胜兰一家人从土匪窝出来人人吃白白胖胖,四嫂胡氏羡慕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大嫂则时时往厨房的方向看去,人饿极的时候哪管的了土匪不土匪的,她们也不怕得罪胜兰了,简单说了家里的情况就拉着胜兰问道:“弟妹,你家早饭还有么?有没有多余的粮食,家里娃都饿的不行了。” “有,我们回来的时候带了粮食的,你们等一会,这就让玉林搬来给你们送去。”眼见得自家妯娌饿的都眼冒凶光了。胜兰心里也很难受,急忙让李妈把早上没吃完的饭菜端了出来,请两位嫂子先吃,自己则帮着顾玉林去地下室搬粮食。 顾玉林搬了一口袋麦子和一口袋玉米出来,胜兰又加上了一坛子咸鸭蛋,放在独轮车上准备送去顾家庄,怕被人看见眼馋,还用柴火做了掩饰。 想不到短短半年的时间,外头的世道居然已经如此艰难,回头看见吴氏和胡氏狼吞虎咽拼命吃饭的样子。胜兰很是心酸,赶紧和李妈商量着去烙了厚厚的一叠煎饼,也一并带去顾家庄。 晚间顾玉林送完粮食回来后。低着头久久不肯说话,胜兰问他许久,他才流着泪道:“我回去看见我爹,腿肿的连裤子都穿不上,一掐一个大白印子。娘见我过去,坐在凳子上想站起来,却怎么都站不起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村里已经饿死不少人了。胜兰你说,日本人什么时 候才能被打跑。乡亲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太平日子?” “不会很久的,日本人一 定会被打跑。”想起需前世的漫长的八年抗战,胜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顾玉林。只能含糊的劝他,这边还没将丈夫的情绪劝好,那边又一个熟悉的人求上了门。 王家的老仆小邱进门就跪在胜兰的面前,磕头道:“大姑娘您可回来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您。我知道您也艰难,可我是真没法子了。家里的孩子都快饿死了,我知您有存粮,求您分我一点,哪怕就一点点也好,下辈子我全家给您做牛做马……” “小邱。”胜兰赶紧上前拉起了一起生活过十几年的小邱,二话不说就分给了他一口袋粮食,可是小邱不肯拿那么多,说怕路上被人看见会被抢了,只先背了半口袋走。看着他千恩万谢后借着夜色偷偷摸摸的离开,胜兰很颓然的跌坐在了凳子上。 若是没有存粮,没有方汶天的威慑,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一家人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沦陷区的日子远比她预料的要糟糕,如今突然多了几十口人要吃饭,她的存粮都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万一下一季的粮食还是收不到, 她自己家的生活也要成问题了。 当初她执意留下来躲藏,是不是将生活想的太简单了…… 胜兰担忧着以后的生活,远在徽州的白氏也急的要命,如今日本人已经全面掌控了玉阳,道路封锁的尤其厉害,想将顾玉林一家人接出来相当困难,更别说通讯重中断,她连顾玉林一家人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表弟的面相福大命大,既然有贵人相助,肯定不会有危险,姑姑放心,一旦情势好转,我立刻就派人去接表弟一家人,姑姑对我们白家有恩,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表弟一辈子的。”白庭轩出言安慰道。 白家出面查清了顾玉林养父当年的死因,也夺回了这些被秦氏族人霸去的财产,那个被害的姑父秦舒出乎意料的富裕。拿到财产后,白氏做主将大部分的财产捐给白家做了军费,那笔钱帮助白家采购了最新式的德国装备武装了两个师,让白系军阀一下子成了联合政府中的王牌军队。于情于理,白家都会好好照顾白氏和顾玉林一家人后半生的生活。 白庭轩说会去接顾玉林一家人,就一定会去。 “阿轩,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去接人,我就是担心而已。”白氏擦着眼角道:“眼看日本人越来越猖狂,玉林一天不离开沦陷区,我就一天安不了心啊! “日本人蹦跶不了多久了。”手中有枪心中不慌,有了最先进的武器装备撑腰,白庭轩很是自信:“联合政府已经下了决心全面抗日,胜利很快就会属于我们,姑姑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胜利最终是属于华夏的,但不是很快,胜兰前世的历史里有八年抗战,这个世界的抗日战争也差不多打了八年, 几年抗战的时间里,胜兰又经历了几次家园被毁的扫荡,受过洪涝干旱的威胁,也见到了不少百姓的死去,可因着身后有方汶天这座靠山,他们一家人始终能安稳的活着,连带着亲朋好友都能远离饥饿,远离困苦危险。 曾经幼年时她相救方汶天的那点恩情,对方早百倍千倍的还了回来。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沦陷区的日子虽然难过,却也慢慢的过去了,小珍珠已经长大了,胜兰又给她添了个弟弟,两个小家伙活泼好动,整天在村里到处跑,每天都是玩的一身泥水回家。 看着一双儿女渐渐长大,快要到入学的年龄了,胜兰忍不住就想起了玉阳女子学堂:“孩子们大了该上学了,日本人到底什么时候能被打走,学校还有多久才能开学呢?” “日本人马上就要被打跑了。”数天后的一个清晨,天才蒙蒙亮,胜兰应声推开院子门,看着眼前高高瘦瘦的穿着军装的男子,差点没有认出来。 “老乡,我们是从山东过来的平原革命军,奔赴前线路过此地,若有打扰还请谅解。”脸色黝黑的李承华腰间插着枪支,咧嘴笑道:“胜兰,我带领军队打回来了。” “你,你们!”看着李承华的身后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长长队伍,胜兰一瞬间热泪盈眶,拉住他急忙问道:“你回家了吗?李老爷子去世了,梅姨妈这些年都快想死你了,还有,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儿子,叫柱子,都到了上学的年纪了。” “我昨个就回去看过了。”李承华的眼眶红红的,他吸了吸鼻子道:“谢谢你这些年的帮助,我很快就要奔赴前线去,没时间陪家人,这次是正好路过才特意来谢你的。” “你多保重!”才一见面就要走,胜兰有许多话都来不及说,只能祝福他。 “你也保重,大家都保重!”李承华微笑着抬手冲她敬了个军礼,姿势标准,阳刚气十足,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柔弱的书呆子了。 一场战争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唯一没变的只有方汶天,想起依旧是土匪的他,胜兰万分担忧。 VIP卷 第一八一章 匪徒 日本人来势汹汹,败退时走的也快,胜兰见过李承华后的数日功夫,昔日在玉阳不可一世的日本兵和伪军就灰溜溜的夹着尾巴举手投降了,新政府成立了,李承华衣锦还乡,成了玉阳县新政府的驻军政委。 正如胜兰所料的那样,日本人被打走了,局势太平了,新政府的人很快就将目光凝聚到了土匪身上,剿灭土匪、还玉阳百姓彻底太平的提议没几天就上了新政府的日程表。 知晓政府很快就要开始剿匪,胜兰特意去了一次土匪窝找方汶天劝他投降;新政府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投降了还有条生路。若他执意不肯投降,就只有逃跑或者死了。 无论如何,胜兰都不希望方汶天走上绝路。 七月的天气炙热流火,大清早阳光就烤的人浑身燥热,天不亮就出门,满头大汗的赶到土匪窝时,胜兰看见的是一个活的非常闲适自在的方汶天。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绸衫,坐在家门口大槐树下藤制的靠背椅上,慢悠悠的抽着水烟袋,神色惬意享受。身边站着八个持枪的护卫,四个分站两旁为他打扇,另外四个树桩子般直立在后面,鹰隼一样的眼神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这样的排场,比当年的八爷还要大吧!看着眼前的情景,胜兰的脚步略有些沉重。排场越大,就说明方汶天如今在土匪中的地位越高,新政府越不可能放过他。 见胜兰一大早就登门,方汶天有些诧异,随即微笑着迎上来道:“大姑娘怎么突然来了,怎么一个人,有什么事吗?” “有很重要的事情?”胜兰看了眼那八个侍卫,见方汶天没有屏退他们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直接说了出来:“新政府要剿匪了,你知道吗?” “知道。”方汶天回答的很淡然:“我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看他的态度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胜兰知道他肯定想好了对策,急忙追问。 “也没什么打算,就是等他们送上门,然后开打呗!”方汶天一个眼神扫往边上,放下了水烟袋,一个侍卫立刻恭恭敬敬的上前接过,随即桌椅板凳摆上,两杯冒着清香的茶水端了过来。 “大姑娘坐下吧。这种天气赶路,肯定是热坏了,先喝口茶润润喉咙!” “难道你打算和新政府对着干?”胜兰听的大吃一惊。哪里还有心情喝茶,赶紧劝道:“汶天,你别看不清形势,现在不是以前了,硬碰你打不过他们的。” “以前日本人没来的时候。政府拿我们没办法,后来日本人一样拿我们没办法,如今这帮人才进了衙门几天,就有办法把老子灭了?”方汶天浑不在意的嗤笑一声道:“大姑娘你多虑了,这些年我盘踞玉阳和山东两地,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小混混。他们想动我,得先掂量掂量自己。” “是啊,以咱们天爷现在的地位。那帮孙子现在想动咱们纯粹是找死。”边上的土匪侍卫嬉笑着拍马屁。 “汶天,他们不一样的,他们连日本人都能赶走,你实力再强,总强不过日本人吧!”见方汶天太过自信。胜兰急的不行:“听我的,汶天。别和政府硬抗,咱们先想办法和他们和谈,只要条件能谈妥,投向政府也是条出路, 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这样当土匪吗?” “我不会投靠政府的,我早就说过,我不信任他们。”听到这里方汶天面色一冷,直接拒绝了胜兰的提议:“大姑娘你别讲了,这事没得商量,历史上被招安的土匪就没有过好下场的,我绝不会走那条路,想灭老子尽管来,老子有枪有人,不怕他们。” “汶天!”见对方油盐不进,胜兰急的几乎要跳脚:“你想的太简单了,他们是正规军,打过日本人,身经百战,不是你们能挡的住的,听我的话,咱要么投诚,要么逃走,趁现在政府还没正式开始剿匪,你早点下决心。还有,如今李家少爷李承华就在新政府的军队里任职,我和他关系不错,你投靠政府他肯定 能帮上忙……” “不用了,大姑娘,我早就决定了。”没等胜兰说完,方汶天就打断了她的话,直接道:“我不会改主意,我手下的兄弟们也不是孬种,大家都是刀口上混日子的,什么没经历过,不怕他们,凭什么他们一来我就得去当孙子,想剿灭我,先拿出本事给我看看。” 胜兰深知等政府真动手了就来不及了,她还想劝方汶天,却被对方直接下了逐客令:“大姑娘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先回去吧,天气很热,家里孩子要人照顾,我就不留你了。” 方汶天说完就径直离开了,留下胜兰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方汶天并不愿意投靠政府,一来他对新政府不信任,二来他短短几年能坐到苏北地区数一数二的大土匪的位置上,双手也是沾了累累鲜血犯了不少命案的。为了生存,他早就抛弃了善良的本性,不是最初那个懵懂天真的少年了。这些年他和手下做下的案子加起来足够他被枪毙十次,新政府说了要为人民剿匪,是不可能放他一条生路的。 他也不想逃走;他抛弃本性,用了数年的时间才坐到今天的位置上,才享受到权势的自在,哪里舍得放弃?逃走,从叱咤一方变成丧家之犬,还有可能会被仇家追杀,整个下半生都活在惊恐中……与其那样,还不如和政府拼一把。 权势让方汶天渐渐有些迷失自己,他觉得日本人刚走,新政权才起,正是混乱的时候,他这个时候拼一把,没准还能扩大自己的势力,彻底占下玉阳县城,独霸一方。 他越想越兴奋,甚至有些蠢蠢欲动急不可耐的感觉,哪里还能听进胜兰的劝告, 在方汶天处碰了钉子后,胜兰急忙回头找到了李承华,询问他关于剿匪的事情。 “上头的命令已经下来了,我们也不想打仗, 可若是他坚决不投靠政府,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剿灭,玉阳人民需要的是安定,有这么一群人在,没有那个当权者能睡得着觉。”李承华肯定的回答:“不出半个月,剿匪行动就会开始,在这之前,你尽量劝劝方汶天吧,还有,你自己也小心,做事隐蔽点,这时候和土匪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他,我们一家早就饿死了,我知道汶天如今不是好人,也不奢望他能逃过惩罚,我只想问问你,如果汶天被抓了,会判死刑吗?要是认罪态度好能留他一条命吗?”胜兰想到了最坏的可能,也抱着一丝侥幸的想法。 “如果他自首,可能会留他一条命,但是终身监禁 肯定是跑不掉的。”看着胜兰殷切的眼神,李承华叹口气道:“胜兰你不知道,在玉阳这边,方汶天顾着旧情还好些,做事都留了一手,不算太过残忍。在别的地方,他的人杀人放火贩毒走私无恶不作,他是首领,那些罪责都和他有关系,他逃不过的。” “怎么会!”胜兰知道这些年方汶天肯定做了不少坏事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上,可杀人放火贩毒走私……她没有亲眼见过也不敢想象,有些不敢相信方汶天真的能做出那些坏事,她的心底,依旧记忆着那个善良阳光的少年形象。 “你看看这些。”李承华并不多做解释,只是回身从文件柜里拿出了一只鼓鼓的资料袋递给胜兰:“这是搜集上来的,这些年方汶天这伙土匪做的坏事。” 胜兰伸手接过纸袋,抽出里面那厚厚的一叠纸,只看了几页,就流着泪说不出话来;那些纸张上面记载的很清楚,一件件一桩桩,都是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从绑架撕票到上门抢劫,从杀人放火到拦路劫持,从贩卖烟土到走私军火……直接间接害死的无辜百姓难以计数,件件都是血泪罪证…… 她颤抖着手任由那些纸张散落到地上,捂着脸哭泣不已,原来不知不觉间,方汶天早也不是以前的方汶天了,不知道这些年他帮助她的那些物资里,有多少是他抢来的,她是不是也间接害死了许多人? 胜兰惶惶然的回了家,顾玉林知晓后半响无语,然后拍了拍胜兰的肩膀道:“你别难过了,路是他自己选择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汶天兄弟坚决不肯投靠政府,或许是老天要开始惩罚他了吧!” “如果当初,我没有收留他——如果我答应了嫁给他,会不是就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胜兰在心底默默的想着,抱着顾玉林默默的哭泣没有说出口来。其实她也知道没有如果,过去的事情永远不会重来,哪怕像她这样活了两辈子的灵魂,也是换了个环境,没能从原来的世界从头开始。 歉疚自责,后悔无奈……被诸多思绪困扰,想着那些无辜死去的普通百姓,想着幼年时自家家破人亡的悲惨往事,胜兰再也没有去劝过方汶天,她一天天的待在家里,听着外面的消息,听着政府剿匪的进展,数月后的一天,终于听到了方汶天被围困的消息。 “让我去劝他投降好吗?如果能成功,好歹少一场冲突,也少死几个人。”她找到李承华求情。 李承华却摇了摇头,背着其他人悄悄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塞给胜兰,轻声道:“这是我去谈判时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让你千万不要为他的事情公开露面,他不想连累你。” VIP卷 第一八二章 准备离开 方汶天写给胜兰的纸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他小时候不肯读书,字也写的很难看,歪歪扭扭狗爬一样不太好辨认,可胜兰只瞄了一眼,就认出了所有的字。 看清了内容后,她眼眶发热几欲流泪,方汶天分明就是在交代后事。 他说:“大姑娘,你千万别自责,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有今天的下场我不后悔,若有来生,我希望还能遇见你。还有,请帮我把惠卿安全送回家,她在你去年九月去过的那个地方,其余的事情请您千万不要插手,也别来见我,后会无期。” “惠卿?是谁?”似乎是个女人的名字,可胜兰从没见过方汶天的身边有女人,她一时有些茫然。 “是个被他绑来的姑娘,不是咱们这里的,是扬州的,姓程,听说还是大户人家的独生女儿。”李承华叹了口气道:“唯一的女儿突然失踪,那户人家肯定能急疯了,想不到方汶天居然还藏了个女人。” “汶天肯定喜欢上了她!”胜兰喃喃低语了一句,若是平时,知晓方汶天有喜欢的 女人,她一定会特别的开心,可如今这个情况—— “你们要派人跟我一起去吗?”擦了擦泪水,胜兰吸着鼻子问道:“我知道那地方在哪里!” “不用了,她也是受害者。”屋子里没有其他的人,李承华凝视着窗外的哨岗,低声道:“没人知道这张纸条的事,我知道这几年我家间接受过他不少恩惠,我还他这份人情。” 能被方汶天特意托付给胜兰的,肯定是他在乎的女人,没准他有许多罪证和财物在那个女人手里,可是顾念着旧情。李承华深思一番后,选择了放水。 “谢谢你!”胜兰有些欣慰,她也知道双方立场不同,李承华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承担了莫大的风险了,她没有请求他继续让步,只是问道:“能告诉我最快多久,你们,你们就会发起最后攻击。” “就在这几天吧,不超过五天,所以你要尽快把那个惠卿送走。送走后最好你们一家人也出去躲一阵子,最近已经有人提出你们和方汶天关系匪浅了,若是被政府怀疑。会很麻烦。”李承华诚恳的建议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胜兰谢过李承华,失魂落魄的攥着那张纸条回了家。 进了家门,却没看到一双儿女像往日那样迎接上来,也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有些心慌,急忙喊道:“玉林,李妈,珍珠,石头,你们在哪呢?” “娘。我们在这里呢!”话音刚落,就见女儿小珍珠从卧室里飞奔出来,手里举着一块圆圆的饼干。身后一个富态的老太太抱着儿子小石头,眼眸含泪,竟然是数年不见的白氏。 “白姨,您——”胜兰一时说不出话来,数年前白氏曾经来接顾玉林离开。结果因为她刚好生了小珍珠身体不易长途跋涉没有走成,再后来日本人来了。他们一家人经常东躲西藏,就和白氏彻底失去了联系,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年,白氏又来了。 这一次还是来接自己一家离开玉阳的吧!看见白氏气度衣着皆不凡,知晓她这些年一定过的不错,胜兰很是欣慰。 “你这孩子,叫什么姨,该叫娘才是。”白氏含泪看着胜兰,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道:“看着没以前娇嫩了,这些年照顾玉林,为他生儿育女,辛苦你了。” “娘,这是媳妇该做的。”胜兰略微低头回了一句,忽然看见来两 高大的陌生男子默不作声的出现在白氏身后。 “这是小丁和小常,是他们陪我来的,过几天也跟我们一起回去,这是我媳妇胜兰。”白氏简单的介绍了一句,那两名男子立刻躬身道:“少奶奶好!” “啊,两位客气了,辛苦你们送我娘过来。”胜兰被对方的举动弄的吓了一跳,刚想着顾玉林怎么不在,白氏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解释道:“玉林出去买酒了,李妈在厨房里忙活呢。” 说话间白氏看着眼前衣着朴素、年纪增长了些却依旧美丽大方的胜兰,心中有些感慨;原本她并不同意顾玉林娶不贞洁的胜兰,奈何顾玉林对胜兰情根深种,甚至不顾一切的一直追到了湖南去,她实在拗不过只好同意了。 虽然同意了,可心中多少对胜兰还是有成见的,总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养子,顾玉林应该能娶个更好的媳妇。 顾玉林成亲时白氏忙着调查前夫的死因没有过来,后来终于有空来接顾玉林,却恰巧碰上胜兰生孩子走不了,匆忙来去,婆媳之间一直没机会相处,那点子介意也一直没消。后来因为日本人封锁的太厉害的缘故,她一直没有机会再来玉阳,派别人来了好几次玉阳都没找到顾玉林一家。担忧着养子的生死,虽然明知道不关胜兰的事,可偶尔想儿子孙女想的狠了,她也会忍不住对胜兰有些埋怨。 若不是她坚持跑乡下去住,不和顾家人在一起,怎么会找不到? 后来局势终于稳定下来,日本人被赶走,道路通畅,白氏立刻就带人来寻找养子一家。 她原本以为,经历了日本人的折腾,顾玉林一家人不死也得脱层皮,能侥幸活下来就不错了。想不到再见到时,却发现顾玉林一家人生活的富足健康,儿女双全,完全不像别的老百姓那样困苦。 从顾玉林的口中,白氏知道一切都是托了胜兰的福,是胜兰曾经的善行获得了回报, 再加上见到了素未谋面的孙子,她心中那点芥蒂立刻就烟消云散了,此刻她对胜兰是越看越顺眼, 见胜兰喊她娘,她开心的应了,笑道:“先进屋吧,别矗在院子里,进来娘咱两好好商议下离开的事情。” “嗯!”白氏一向和善,胜兰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心思,顺手抱起女儿进了房间。 如今抗日战争是胜利了,可政府内部又出现了分歧,白氏军阀虽然控制了大部分的南方,可对玉阳这样的北方地区还是照顾不到的,因此白氏这一次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尽快带他们一家走,不是去徽州,也不是去广州,而是去香港。 “为什么是香港?”胜兰有些吃惊:“白家的 根基不是在广州吗?”她记得很清楚以前白庭轩讲过的。 “是我想去香港的,那边安宁些。”白氏叹着气道:“日本人虽然走了,可自家人还要斗呢,留在大陆总觉得不安全,这些年在白家的帮助下,我在香港也置了些产业,足够你们一家人衣食无忧一辈子,何苦留在大陆提心吊胆。” “也好!”胜兰立刻就同意了,她是知道接下来华夏还会有几年内战的,并且就算内战结束了,混乱也不会完全停止,想真正的太平无事的过日子,少说也得等个几十年。像她这样地主出身又和土匪有关系的人留下来迟早会吃亏,还不如远走。 她正发愁去哪里避风头呢,白氏就带着机会上门了,老天真是厚待他们一家。 等顾玉林回来后,一家人很快就商定了许多离家的细节,家里的房子什么的都好处理,只是玉阳女子学堂的问题不好解决。自日本人被打跑后胜兰曾积极联系过曾经的学校职工,结果一个人都没找到。学校的建筑又被破坏的不成样子,短期内修葺是个大问题,若是还有内战,倒不如先不开学了。 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恩师,可胜兰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离开后再慢慢想法子联系杜微雨了。 说走就走,第二天一家人就回了顾家庄和顾玉林的亲生父母道别,不过没有说出实情,只说要去徽州为顾玉林的养父扫墓。 儿子早就过继给别人家了,去扫个墓而已,顾老三没有反对,顾三奶奶略有意见,很快就被白氏带去的一大笔钱堵上了嘴。 道别后胜兰和顾玉林商定将三家村的宅子连同田地地下密室粮食物资等一并悄悄给了顾玉林的大哥,托老实稳重的长兄长嫂帮他们保守住地下密室的秘密并继续收租存粮,为以后可能的内乱做准备,好帮助其他的兄弟妯娌们度过难关。 顾家人的其他人并没有顾玉林这样的幸运;七兄弟中,老七顾树林依旧下落不明,老三和老六都带了伤在身上,生活有些艰难。顾玉林的大哥在家中颇有威信,为人也很公正,宅子和田地托付给他们两口子,他们绝不会私吞,顾玉林和胜兰才能走的放心。 至于县城里的另外两处房产,桐花巷的宅子胜兰给了多年的老仆小邱一家,顾玉林那座两层小楼则被战火所毁,他直接将地契房契给了顾老三,任由他们处理了。 房子田地处理后就开始收拾行李,这些年家园几度被毁,胜兰陪嫁的嫁妆几乎没剩下什么,舅舅一家也联系不上,家中所有方便携带的值钱物品和金银细软加起来也就装了一箱子,然后一家老小的衣物装了两箱子,其他的就没什么东西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胜兰和顾玉林去了趟方汶天的秘密据点,想找到那个程惠卿把她送回扬州去。 PS: 这文真的快完结了,因为自己的电脑没了,新电脑暂时没钱买,每天等某人下班借用他的公司电脑熬夜码字实在撑不住了,所以结局没法子写的很细腻详尽,有些遗憾,不过我会尽量写的不那么草率。 如果已经草率了,对不起啦! VIP卷 第一八三章 死亡 方汶天藏人的地方胜兰曾经去过,此次再去算得上是熟门熟路,夫妻两驾着小马车穿过树林田野、河流池塘,弯弯绕绕了一番还是很快找到了。 走进那处村庄内部的宅院之前,胜兰原以为那个名叫程惠卿的女子是被严密看守在那里的,却不曾想见面后居然发现对方身边根本没有土匪限制她的活动,只有两名佣人服侍着,她很自由, 自由的随时可以离开。 看到程惠卿的第一眼,胜兰就有一种恍惚的感觉;那长及雪颈的齐耳短发,那鹅蛋脸和凤眼,那一身的素色衣裙,那举手投足间的书卷气……对方分明就是曾经她自己读中学时的样子。 程惠卿和胜兰长的很像,不仅是外貌,连气质姿态都有几分相似,只是比她年轻了许多,十七八岁正值妙龄,站在胜兰边上时,活脱脱就是她的妹妹。 原来方汶天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绑了程惠卿!原来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表面上坦然无谓,心底却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对胜兰的爱。 顾玉林见状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沉默。 胜兰自己则愣住了,脑中一时思绪翻滚,酸甜苦辣汇集,久久说不出话来。 首先开口的,反倒是程惠卿。 “您是胜兰姐姐吧,我常听汶天提起您。”见到胜兰夫妻两人突然登门,她像是预料到了一切,双眸中瞬间笼起一层浓烈的忧伤,水光随着话语一起流泻出来,才开口,就哽咽了。 她哭着问道:“您会来这里,是不是因为汶天他,他已经被抓起来了?” “你不恨他?”听到对方亲昵的喊着汶天,语气中又满是担忧。胜兰有些诧异,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心底的猜测;程惠卿不是被抢来的吗?她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难道她已经爱上汶天了?爱上一个绑架了她的土匪? “他对我很好!”当着初次见到的胜兰夫妻两人的面,程惠卿没有丝毫羞涩的道:“其实他虽然掳了我来,却从没有强迫过我做任何事,是我自己爱上了他,愿意做他的女人。胜兰姐姐,听说您是和他一起长大的,那您应该知道他骨子里是个很温柔的男人,会如珠似宝的呵护自己喜欢的女人,我就喜欢他这样外表粗狂却内心细腻的男人。” “那你不会想你的家人吗?”听到程惠卿的爱情观。胜兰不知道是该附和还是反对,想起对方是独生女,想必在家时也是千娇万宠的。搞不清楚她怎么会轻易的爱上方汶天,方汶天是很好,可他毕竟是个土匪头子啊。 两人不管是外貌年龄身份地位,都差的太远了。 “我爹娘对我很好,可他们总想控制我的生活。让我从小到大所有的路子都要按照他们划定的方向走,我早就腻了。”说话间程惠卿抬眼盯着胜兰的脸看了几眼,眼中闪过几抹不自在的哀伤,又追问道:“胜兰姐姐,你告诉我,汶天他是不是已经被抓住了?” “我不清楚。只知道他没什么希望逃出来了。”想着方汶天可能的下场,胜兰心中也是一阵刺痛,强忍着泪意道:“他托人捎了信给我。要我来接你,送你回家。” “不,我不要走,我要和他在一起,我要留下来等他的消息。他活着的时候,我是他的女人。他死了,我给她披麻戴孝。”程惠卿哭着跪倒在地上,无助的大声哭道:“汶天,汶天,你为什么就不听我的劝,为什么就不肯跟我一起逃走……” “胜兰姐姐,你有没有劝过他?你去帮我劝劝他好不好,他最听你的话了。”程惠卿哭着抱住了胜兰的腿,连声求道:“我求求您,求您快去劝劝他,他肯定是走投无路了才要送我回家的,只有您能救他,您一定能救他的!” 胜兰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样一个痴恋着方汶天的女孩,见她不顾尊严的跪求自己,胜兰的心都快碎了,她又何尝不想救方汶天?一开始她就劝过方汶天,可对方根本就不听的话。再后来因为她也是一个遭遇过土匪的受害者,知道他做了许多坏时候,在幼年时难以忘却的伤痛影响下选择了沉默。 事到如今,局势已经无法控制,就算她想救方汶天,也是来不及了。 政府军早已将方汶天所在的土匪据点围了个水泄不通,李承华说顶多五天就会出结果,现在已经三天了,方汶天恐怕已经被抓起来了。 以他做过的那些事情,被抓起来后,他就只有死路一条。胜兰不想他死,可他若是活着,对那些受害者而言是最最伤痛的不公,她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情偏袒一个大恶之人,更何况她也确实没本事救他。 “惠卿妹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汶天他已经凶多吉少了。”胜兰跪下去扶住程惠卿,抱着对方哭成一团;今生今世,她欠方汶天的再也没有机会还了。 “胜兰姐姐……”知道胜兰也没有办法,程惠卿悲痛欲绝,她哭了一会后,起身坚决的道:“我不走,看不到他的结局,我坚决不走。” “汶天的结局!”胜兰抽泣着劝她:“惠卿妹妹,你还年轻!” “胜兰姐姐,你带我去离他近一点的地方,让我能得到他的消息好不好?”程惠卿悲伤的脸上态度坚决,她认真的道:“他是我心爱的男人,我不能抛下他不管,我不管他是什么人,做过多少坏事,我只知道他是我男人,天底下对我最好的男人,我一定要陪他到最后。” “好,惠卿妹妹,你先去我家,我有朋友在政府军中做事,能第一时间弄到汶天的消息。”程惠卿执着热切的情感深深感动了胜兰。 因为重生,她一到这个世界就失去了少女的激情和对爱情的不顾一切,她太在乎影响两人在一起的外在条件,忽略了心中最原始的爱意。她坚持着自己的判断,拒绝了武兆铭和方汶天,最终挑了顾玉林嫁了,婚后的日子虽然如预料中那样平淡幸福,却总少了点轰轰烈烈的热切。 看到眼前少女眼底的执着,她为之动容,也很是羡慕,忘了自己很快就要动身离开玉阳的计划,要把程惠卿先接到三家村去。 “胜兰。”顾玉林眉头微皱,似乎想反对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去帮程姑娘收拾行李吧!” 胜兰感激的看了顾玉林 一眼,婚后多年,他一直都是如此待她,温柔的包容着她各种任性的决定和做法,事事以她为先,从没有和她生过气红脸莲。他很照顾她,呵护的无微不至……她 嫁给他的选择是对的,生活本就平淡,这样平淡幸福,是多少人一辈子求都求不来的。 她和程惠卿虽然长的相像,却是性格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她羡慕对方的敢爱敢恨不顾一切,更珍惜自己得来不易的平凡生活,因此她这辈子注定要辜负方汶天。 她忽然很开心有个长的像自己的女孩子爱上了方汶天,能在他倔强偏差的人生道路上留下一抹亮色,让他走歪掉后的人生不全是灰暗和不甘。 胜兰和顾玉林带了程惠卿回家,可是马车还未行驶到三家村,就听到了政府军剿匪大捷的消息。 “乡亲们,好消息,苏北最大的土匪头子方汶天被击毙,土匪老巢被一锅端,咱们玉阳以后再也不担心有匪患啦……”民众们敲锣打鼓的沿途报信,四处载歌载舞。 顾玉林听的险些赶翻了马车,胜兰苍白了脸瘫倒,程惠卿则直接晕了过去。 “击毙,居然是直接击毙!”胜兰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不相信方汶天就这样突然的死了,呆愣过后,她对顾玉林喊道:“ 玉林,别回家了,带我去找李承华,我要找他问问情况,为什么是直接击毙而不是先抓起来审判?” 她此刻心痛的要命,也懊悔的要命,她一直以为方汶天就算被抓住了,要审判判 刑也需要一段日子,她还有机会在离开玉阳前见他一面,她能有机会为他送别,能和他说些心底的话……想不到,突然间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心中痛急,忘记了眼下的形势,忘记了身边的程惠卿是方汶天的女人,而政府军此刻很有可能在搜索她,居然想直接冲到政府军中去。 “胜兰你先 冷静,咱们回家商量下。”顾玉林握紧了车绳,拒绝了胜兰的提议,直接把马车往偏僻的三家村赶去。 顾玉林对方汶天没有多少感情,他和对方交往很少,又因为知道对方一直恋慕着自己妻子缘故,心底对方汶天有偏见,和其相处不来。虽然抗战期间受了方汶天不少的恩惠,他心中也很感激,可感激再怎么也越不过一家人的安危上去。 方汶天已经死了,政府军接下来的目标肯定是清扫土匪余孽和清算与方汶天有关的人,他们一家人必须尽快的离开玉阳县城。 VIP卷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安葬 被顾玉林强行带回了家后,胜兰也慢慢冷静了下来;方汶天死了固然很伤心,可活着的人要好好保全自己更重要。 回去后顾玉林给昏迷过去的程惠卿把了把脉,他略通医术大病不行,医治些常见病还是可以的,结果竟然发现程惠卿已经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 胜兰顿时泣不成声,欣喜方汶天有了后人,更怜悯这个孩子还没出世就失去了父亲。 程惠卿苏醒后,哭的肝肠寸断,因为是在胜兰的家里,她不敢大声,只咬着被子低低的泣着,整个人在床上抖成一团,胜兰见她的双手一直护着自己的肚子,就明白她是知道自己的身孕的。 “汶天他知道这个孩子吗?”她抓住程惠卿的手,低声问她。 “知道。”程惠卿咬着唇艰难的回道:“他说生还是不生,随我处置。” “汶天已经走了,你节哀,现在外头正在兴头上,不方便打听他的消息,等晚上天黑,我去找我的朋友,他在政府军中做事。”胜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程惠卿,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无论如何,我都要把汶天的遗体弄出来妥善下葬。” “胜兰姐姐,谢谢您,求您 一定要把他弄出来,我在玉阳人生地不熟的,想出力都没法子!”程惠卿闻言当即就在床上起身给胜兰磕头。 见对方如此深爱着方汶天,胜兰分外的难过心酸:“汶天啊汶天,多好的女孩子,你怎么就舍得丢下她呢,你要是听我一句劝,带着她逃走多好!” 她不能再想了,越想越难受的不行。哭着急忙扶起程惠卿。 被胜兰扶住后,程惠卿慌忙道:“姐姐,这事你若是办的有困难,我那有钱,可以使劲的贿赂他们。” 她急急的从身上掏出两把钥匙道:“汶天 给我留了许多钱,很多很多,就在我随身的那两只箱子里,要是碰上花钱的地方,您尽管开箱子拿。” “不必了我有钱,再说了。汶天是我兄弟,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不会让他在外头做个孤魂野鬼。”胜兰拒绝了她的钥匙。又安抚了她一阵子,起身去了外间和顾玉林商量办法。 “只能找李大哥问问,咱们不认识其他政府里的人。”乍然知道了方汶天的死讯,顾玉林心里也有点伤心,对方毕竟照顾了他们一家许多年。那份恩情,他是永远不会忘的,因而此时也很尽心的想办法:“如果李大哥这边的路子走不通,咱就通过李大哥试试旁人的,该花钱咱就花,人死为大。汶天兄弟已经偿了命,以前就是有再大的过错也该一笔购销了,只是想要回他的遗体而已。应该不会很困难吧!” “那样咱们离开玉阳的日子可能就要推迟了。”胜兰有些不安,怕耽搁太久自家人会被连累出什么意外,想了想道:“要么你带着娘和孩子们先走,我办完汶天的丧事就去找你们。” “不,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顾玉林明白妻子对方汶天的感情是类似于手足的亲情。妻子重情,不会抛下方汶天的后事不管。他不会因此心有芥蒂,反倒对妻子的重情很是欣赏他也不会抛下妻子不管。 他们是夫妻,夫妻就该互相扶持,一起面对风风雨雨。 孩子们以后都会有自己的路,而能一直陪伴自己到老的,只有妻子,婚前他就发过誓要好好照顾她一辈子,这个时候怎么能丢下她。 他不同意胜兰的建议,道:“孩子们可以先走,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可是——”胜兰虽然很开心丈夫要陪在自己身边,却也担心一双儿女:“他们和娘还不熟,咱们都不陪着,恐怕姐弟俩不会愿意和娘走的。” “小孩子嘛!好吃好喝好玩的多哄哄就是了。”顾玉林神色轻松的安慰着胜兰:“咱们也别想的太悲观,先去李大哥那打听打听情况再说,或许事实上没咱想的那么糟。” “但愿吧!” 人死了,却久久连遗体都看不到,胜兰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时刻都在火上煎着,悲痛难耐,更别说痴心爱慕方汶天又坏了身孕的程惠卿,离天黑不过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她就几次问胜兰什么时候去找李承华。 胜兰最终没有去找李承华,因为对方主动上门了。 李承华穿着一身黑色的便装,披着夜色进了三家村,对胜兰道:“汶天他拒不投降……后来被狙击手打中,一枪毙命,没有受什么罪。” 面对悲伤的胜兰,他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他是匪首,组织上也比较重视,围剿结束后很快就验明了正身,现在他的遗体已经被运到了县政府,等明日庆功大会游街后,会和其他的土匪尸体一起统一处理。” “游街!”胜兰吸着鼻子说不出话来,人都死了还要被拉出去游行一番,是何等的可悲可怜!她怜悯方汶天,却也不能因此责怪政府军,毕竟在这个年代,这样做是取信老百姓最直接的法子。 “要怎么样统一处理呢?”胜兰最关心的是这个,看情况以方汶天家属的名义领取尸体是绝对不可能了,只能暗地里偷。 “就是挖个大坑,统一掩埋。”李承华轻轻回了一句,叹息着道:“我知道你一定想弄出他的遗体好好安葬,放心,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一定会帮这个忙。” “李承华。”胜兰哽咽着抓住了他的臂膀。 “我也 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谁知道他会走上今天这条路。”李承华感慨了一句,继续道:“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晚上,我自己走不开,会安排心腹的人来带你们去,你们先把他的棺材墓地都准备好,尸体一弄走立刻就下葬,以免夜长梦多。” “我明白了。谢谢,多谢你!”胜兰激动的再三致谢。 “想当年咱们一起上学的时候,他经常跟在你后面接你送你——如今年纪轻轻,哎——他怎么就想不开呢?”李承华又感慨了几句,担心在胜兰家里待太久会引起别人注意,匆匆又离开了。 李承华走后,胜兰进了卧室把消息告诉程卿,对方哭了一会道:“胜兰姐姐,汶天能不能不下葬?” “什么?”胜兰有些不明白。 “我想把他火化了,带着他的骨灰一起离开。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就能在一起了。”程惠卿哭着道:“我也要离开玉阳了,总不能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 “也好!”胜兰虽然舍不得,想了想还是同意了。程惠卿是真心爱方汶天。自己一家人也要离开玉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将方汶天葬在这里,连个扫墓的人都没有,还不如火化了带走。 失态紧急。既然已经商定要火化,三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准备了,预备好所有的东西后,毕竟是要大半夜去弄一具尸体,胜兰怕自家人手不够,白氏带来的人毕竟是外人。还要留下来保护白氏和孩子,不好动用,就特意去叫了小邱来帮忙。 小邱也是方汶天的老熟人。知道对方死后,小邱也很是难过,二话不说就来了。 知晓了程惠卿的身份和即将要做的事情后,白氏主动揽过了带孩子的任务,早早就讲两个孩子哄睡了。李妈也是看着方汶天长大的,知道他的死讯也难过的不行。坚持要一起去送方汶天最后一程。 几人忐忑不安的等到了天黑,果然等到了李承华的人。 “快点走吧,李政委让人把他的尸体埋在了最边上,你们过去赶紧挖出来带走。”来人骑着马,行色匆匆的催促着,胜兰一家人赶紧跟上,跳上准备好的两辆马车跟了过去。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是玉阳县城一处有名的乱葬岗,到了那处新起的巨大坟头边后,那人指定了位置后,小邱和顾玉林立刻上前开挖起来。 夜色深沉,明月低悬,乱葬岗离荒寂无,阴森黑暗,杂草树木林立,除了偶尔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野狗叫声,别的听不到一丝活物的声音,夜风不时吹过树枝,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因为牵挂着方汶天,几个人一点都没觉得害怕,刚合上土的坟墓松软好挖,很快方汶天就被挖了出来,打开包裹他的草席,拂去他脸部的泥土,看到昔日威风英武的土匪头子已经变成了一具满身伤痕的僵硬死尸,胜兰心痛的像是被人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李妈瞬间哭出声来,程惠卿则再次晕了过去。 “别磨蹭了,快把坟地堆好走人吧!”见尸体已经被找到,那个领路的人松了口气,匆忙跳上马就走了。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胜兰匆忙擦去眼泪,招呼李妈帮她扶着程惠卿,催促顾玉林和小邱赶紧把方汶天搬到了马车上,然后一家人匆匆忙忙,将挖开的坟地回填好后,连夜回了三家村,进了村后的密林。 密林深处的空地上早已用砖石搭起了一方火化台,几桶火油堆在边上,将方汶天搬上火化台后,程惠卿悠悠转醒,扑上去抱着尸体大哭:“汶天,天哥,你好狠的心,你千方百计抢了我来,我们都有孩子了,你怎么能丢下我们母子不管啊!” 她悲痛欲绝,哭的声音凄切无比,听得胜兰伤心的几欲晕倒,看着躺在眼前一动不动的冰冷的人,她的眼前不由得浮起了过去的情景;那个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人,那个曾经早晨抢着帮她打水的人,那个在小巷里担忧的抱住她的人,那个为了她中过枪的人,那个钻了牛角尖当了土匪被她拒绝后坚决来抢亲的人……生命只有一次,失去 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啊! 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就着微弱的灯笼光,端起早已准备好的水盆,一点点的擦拭着方汶天脸上的尘土,他中枪的地方在心口,脸上只有淡淡的几道伤痕,丝毫没有伤及他的容貌。他看起来很安详,就像永远睡着了一样。 如果有来生,希望你不要再碰见我,希望你能和爱你的人幸福的在一起。 胜兰留流着泪默默的在心底祝福着,轻轻的将方汶天的脸部和头发都洗干净,剩下的换衣服净身的事情就交给小邱顾玉林和程惠卿了。 都是和方汶天关系密切的人,寂静的荒林里,面对一具冰冷的尸体,没人觉得害怕,在一片哭泣声中,方汶天被打扮一新, 神色愈加像是睡着了的样子,一切都弄好后,火油泼上,纸钱飞舞,烈火冲天而起。 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半片林子,树木的枝桠在黑暗中被红色的火光映照着,在浓烈的黑烟中若隐若现,枝叶被烟气冲的哗啦啦的响,旋风四起,盘旋呼啸许久后渐渐远去,一切慢慢的又归于平静。 悄悄火化了方汶天后,胜兰一家人很快就启程离开了玉阳,连同程惠卿和方汶天的骨灰一起,先前往上海,再转道去香港。 程惠卿不愿意现在回家,怕回去家人不让她平安生下孩子,征得白氏和顾玉林的同意后,胜兰果断的带上了她。 VIP卷 第一八五章 新生活 局势虽然依旧有些混乱 ,但好歹比日本人在的时候好多了,路途遥远但还算平静,胜兰一家人一路顺遂,有惊无险的到了香港。 在胜兰前世的记忆里,香港是个非常繁华的国际大都市,是整个亚洲的一个重要经济中心,人口密集高楼林立,生活节奏快捷繁忙。这一世的香港虽然还处于民国时期,又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但繁华已经初露端倪;街道边高楼很多风格迥异,路上车水马龙,各色行人来来往往,明显比内地的城市繁华的多,整座城市都给人一种勃发向上的生机感。 胜兰的前世很宅,她没有亲身去过香港,对这座城市的认识几乎都是从电视和网络上得来的,对香港只能说是认识,但并不熟悉。所以进了城后道路拐了几个弯道她就被陌生的环境弄的完全没什么方向感了,一直到接他们的汽车穿过繁华的大街、路过普通的居民区、开进富人聚居的地方,最后停在了一处精致大气的欧式别墅前,她还有些晕呼呼的。 白家的宅子坐落在半山腰上,因为地势较高的缘故,站在二楼的阳台就能看见远处蔚蓝的大海和苍翠的青山,不但地理位置优越、景观无敌,更符合着中国人“背山面海、坐北朝南”的风水哲学,是处及其美丽讲究的建筑。 得到主人将要回来的消息,宅子中的下人们穿着统一的服装,早在管家的带领下安静的排队列在庭院的道路两旁等候,见了白氏的车子进门, 他们面带微笑,一个个神色恭敬的等候着。 待白氏一群人下车后, 为首的男子立刻上前开门鞠躬行礼,面对白氏身后的众人笑了笑道:“小姐,您回来了。一路辛苦,后面的想必就是少爷和少奶奶吧!” “嗯” 白氏点点头,看了眼身后的一群人,招呼顾玉林和胜兰上前做了介绍,而后吩咐道:“老黄啊,我这一路一也累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少爷和少奶奶的房间都准备好了吧, 还有小少爷小小姐和客人的房间,一切需要务必周全,千万别怠慢了。还有,以后叫我夫人吧,孩子们都在眼前。我叫小姐他们反倒不好称呼了 。” “知道了,夫人,您就放心吧。”被称作老黄的 男子五十岁左右,头发花白,生的体型挺拔样貌端正。穿着一身黑色的老式绸衫 ,举手投足间姿态潇洒自如,很有一种隐居的世外高人的感觉,气质风度完全不像个下人。 既然能称呼一把年纪的白氏为小姐,想来是白家的老仆吧!一个仆人的气度都能如此,白家的权势富贵可见一斑。再看看对方身后那两列明显很有素养的仆妇,胜兰忍不住在心底暗暗赞叹。 她还记得在徽州乡下时见到的那个农村妇女白氏,当时对方不过是看起来比普通的乡下人更有气质知性一些。 别的并没有什么不同,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忙碌辛劳的乡下妇女居然是个官家小姐,摇身一变就成了气质雍容的贵妇人。 白氏如此能屈能伸,能自然的将自己融入到周边的环境里,实在是个很不平凡的女人。 胜兰很是敬佩她。只是突然想道:“她来香港了,那么苗郎中和小茹呢。他们又到哪里去了?难到他们还留在徽州?”在玉阳和路上时,因为方汶天的事,胜兰没有心情也没想到那两个人,此时突然想起就觉得很奇怪,只是初来乍到她也不方便问什么,就忍下了没有做声。 一下子从贫瘠落后的农村来到现代化大都市,从事事亲为到一溜儿仆妇排队任由自己差遣,连见识经历远比别人多的胜兰都有些不适应,更别说其他人了。 顾玉林看似镇定,但太过拘谨的神色明显说明他对这一切很惊讶;李妈自从进了门就战战兢兢连 大气都不敢喘;程惠卿因有身孕在身,原本在路上还说过自己不太舒服,此时则完全不提了,只是扶着胜兰低头走路。最开心无惧的是两个孩子;小珍珠唿哨一声拉着弟弟四处跑,稀奇的看着各式没见过的物品,不时的跑过去问白氏:“ 奶奶,这是什么,好漂亮啊!奶奶,我好喜欢这里,比我家漂亮多啦,奶奶这是你的家吗,比画上的还好看……” “这里以后也是你们的家。”有孙儿绕膝,白氏开心的脸上都快笑出来一朵花了,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吩咐下人们各去忙事,告诉大家不必拘谨什么反正都是自己家了。 胜兰闻言轻松的笑了笑,说了声娘,媳妇知道了。相对其他人而言,她的落落大方一时让白氏刮目相看,心头更是对她又满意了几分。 胜兰挺喜欢这里的,没人不喜欢舒适漂亮的大房子,她的人生境遇是如此的奇妙;明明嫁的是个农民, 却眨眼间当上了少奶奶成了富人阔太太, 这是老天对她曾经遭受的苦难的补偿么? 等大家都安顿好歇息后,站在 宽阔的 摆满花草的露台上,看着远处落日余晖下洒满了金光的海洋,胜兰颇有一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觉。 “ 怎么了,是不是不习惯?”顾玉林突然从后面拥住了她,附在她耳边喃喃道:“胜兰,我真没想到娘的家里这么有钱,看前面的大海多美啊,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海面夕照呢 !” “原来连你这个当儿子的都被震撼了啊!看来娘真是个拿的起放得下深藏不露的人,她让咱们住进了这么漂亮的大房子里,以后可得好好孝顺她。” “那是自然,打小娘就疼我,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先紧着我,她虽然不是我亲娘,可亲娘远远比不上她。” 胜兰笑着反手戳了顾玉林一下,夫妻两人心情极好的站在阳台上说了会悄悄话,因只有两人的缘故,过了一会胜兰忍不住问起了苗郎中和小茹的下落。 “抗战的时候,苗叔跑军队里当了军医,至今下落不明,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牺牲了,娘派人找了几次都找不到。至于小茹,她并不是娘的亲生女儿,担忧着父亲的下落,怎么也不肯跟娘来香港,如今一边在内地读书,一边找人” 都好几年不见了,想来小茹早已成了一个大姑娘了,应该都成了大学生了吧!想着记忆中那个小女孩, 胜兰还是第一次从顾玉林口中知道小茹不是白氏亲生的,有些明白白氏为何会对顾玉林这个养子视若亲生了。 原本她还担忧着顾玉林毕竟不是白氏亲生的,所谓远香近臭,以前来往不多的时候可能彼此相处的很好,天天在一起矛盾爆出就未必了。他们一家人来香港全是托了白氏的福,自古婆媳关系不好相处, 要是非亲生的再闹些矛盾出来,恐怕以后日子不会好过。 听了顾玉林这话后,胜兰想想白氏对顾玉林的抚育之情,心中顿时放心许多。 从此以后的生活就该安定下来了吧;远在香港,再不会被大陆的战事和各种势力争斗波及了,又有靠山金钱,不担忧生计问题。等情况好些的时候,可以抽空回去见见亲人扫扫墓,不用再四处躲藏,孩子们也能安定的上学 读书了。 想着因为抗战失去联系的舅舅一家人和老师杜微雨,胜兰心头虽然还很担忧,可更多的,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连续奔波了数十日,身体早就疲累不堪,到了香港后的第一夜很快就在疲惫的熟睡中过去了,第二天早上胜兰刚一起床,就有女佣过来道:“少奶奶,夫人让您过一趟,说是 有事找您。” “知道了!”一大早能有什么事情呢?胜兰有些不解,看了床上依旧熟睡的两个孩子,她问清了地点洗漱好后匆匆赶去了花厅,老远就看见白氏手里拿着一张请帖。 “胜兰你过来。”白氏 正坐在桌子前喝茶,手中的大红印金花的请柬映的白瓷杯口一片晕红, 见胜兰过来,她笑道:“咱们回来的可真巧,才一回来,就赶上邻居家要办宴会,请咱们去做客呢?” “邻居?”胜兰想起在楼上时看见离家不远处有别人家的别墅,想了想问道:“娘在这里住了多久了,跟邻居们都很熟悉吗?” “这边的房子买了没多久,还不算熟悉,听说这家姓武,家主曾经是军人,是个叱咤一方的大人物,参加过抗日战争,战功赫赫。后来因为受伤主动退出了军中来这里疗养。这种英雄人物是很值得交往的,我对这种人很是敬佩,又是邻居,彼此间多走动走动没坏处。” 白氏戴着水晶老花镜,低头看着请柬微笑道:“是他们家老夫人的七十寿诞,时间在七日后,这个时间 有些紧, 咱们婆媳俩得准备下‘等会 吃了早饭,我带你去熟悉的铺子定做些新衣服,要是时间来不及,就 去百货公司看看买成衣。” “好,一切都听娘的安排。”胜兰面上回答的淡淡的, 心中却早已涌起了惊涛骇浪;姓武,军官,参加过抗日战争,难道会是武兆铭,不会这么巧吧! VIP卷 第一八六章 再相逢 宴会就在七日后,临时定做衣服时间确实有些紧,胜兰陪着白氏去了趟裁缝铺子后,最终还是选择去买成衣,在百货公司选择了几套衣服;西式洋装和中式旗袍皆有,额外还选了些鞋包首饰等配饰。 买东西花的钱自然是白氏付的,胜兰有些过意不去,她自己手里还是有点钱的,不过白氏坚持要付,她也不好拒绝。只是谢过白氏后,额外坚持用自己的钱给家里的其他人也添置了些物品;他们一家人初来乍到,这里的佣人到底不熟悉每个人的生活爱好,准备的东西总有不周到的地方。 见胜兰想的周到,白氏更是欣慰,拉着她一路说了不少事情,也讲了对他们一家将来的打算。胜兰这才知道顾玉林的养父秦舒留下了大笔的财产,足够他们一家人富裕的过完这辈子,香港这边的宅子就是白氏用遗产里的钱买的,此外白氏还用其他的钱投资了一些产业,在白家的扶持下,这些年也获利颇丰。 顾玉林虽然没有受过正统的学校教育,可他自幼聪慧,幼年就在养父的教育下读书识字算账,也算是半个知识分子。白氏打算过几天就安排顾玉林去她名下的公司看看,给他个合适的职位先锻炼着。 至于胜兰,自然是要在家相夫教子,学着怎么样做一个有钱人家的少奶奶。 胜兰对白氏这样的安排并没有意见,还提议请礼仪老师回家。要进入上流社会的圈子,不好好做功课是不行的,光靠她前世那点经验绝对吃不开,白氏也明白这一点,立刻就爽快答应了,回了家就让人去寻找合适的老师。 学着礼仪打扮。听着白氏传授各种生活经验,忙忙碌碌的,七天很快就过去了,到了祝寿的日子,胜兰穿着华丽的绿色洋装, 精心画了个适合的妆容,带着礼物,陪着白氏一起去了武宅。 武家门口迎接宾客的人接了帖子,见是邻居,忙把她们婆媳两人引导进客厅坐下来。 胜兰借机打量了下武家;房子比白氏的别墅大的多也华丽的多,院子里宾客云集,穿着全是非富即贵。看得出这个武家绝对不是一般的富豪人家。 最近几天她一直猜测着这个武家到底和武兆铭有没有关系,来了自然要好好观察,就有意注意武家各处招呼宾客的人,很快就看见一名和武兆铭长的有几分相似的男子飞速从楼上下来,去招呼门口的客人去了。 那男子比武兆铭年轻了许多。看年龄应该不是他儿子,面貌长的相像,估计是他弟弟一类。 果然就是他家!胜兰心中一阵砰砰乱跳,不敢再四处乱看,忙收敛了目光,低了头有些矜持的陪在白氏身边。 白氏虽然和武家没什么来往。可她来香港几年了,也认识不少香港上流社会 的人物,今天有不少宾客都是她认识的人。一进来就忙着互相打招呼,这会才发现胜兰有些不自在。白氏以为她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合胆怯,就小声安慰她道:“别紧张,有娘在呢,今天来了不少熟人。放开点,等会娘带你去好好认识下。你是我的儿媳妇,是白家的亲戚,行为举止可不能叫人看轻。” “我知道的,娘您放心。”胜兰压下心底的紧张,略点了点头,在心底悄悄安慰自己:“就算这是武兆铭家又怎么样,宾客那么多,他也不一定能注意 到自己。话说回来,就算注意到了又能怎么样呢,这种场合之下,难道他还能对自己做什么不成?” 这么想来,她心底安定了许多,神色也自然了不少。 武兆铭扶着二楼的栏杆,静静看着楼下大堂内那个穿了一身绿色洋装的女子;数年未见,她身上没有丝毫战争留下的苦难生活印记,依旧肤色细白、气质淡雅。明亮的宝石绿色很衬她的皮肤,收腰紧身的时髦洋装完美的勾勒出了她纤浓合度的身材, 配上清淡精致的妆容,得体的举止和神态,明明是个乡下来的村姑,在一干大家闺秀名门媳妇中却丝毫不逊色。 她居然出现在了自家的客厅里,她怎么也来了香港,她不是嫁给了一个农民吗?和她一起的那个老妇人又是谁?武老夫人寿诞请客的事情并不是武兆铭经手操办的,意外看见胜兰在自家客厅里,他震惊的几乎扶不住栏杆,吃惊之余,立即命手下去查胜兰的身份。 下属行动很快,没多久就查的清清楚楚将资料递了过来,原来胜兰如今的身份是邻居顾家的少奶奶。 顾家没人认识,但是那个陪伴她来参加宴会的老太太大有来头;是南方系军阀白家的大小姐, 是白家如今的掌权人、南方政府军中核心统领白大帅的嫡亲妹妹。 白氏军阀是南方最大的一股势力,直接控制了整个南方地区,连如今的南方政府总统都要看白家的脸色行事。除了内地的军权,白家在香港亦有不少产业, 白大小姐才会定居在了香港。 白家是南方的名门望族,家中长辈早在前朝就是高官大臣,白大小姐是正经的官家大小姐,但年轻时不知为何居然看上了一个外地商人,并和家人闹翻嫁了过去, 而那个商人,就是姓顾的。 顾家?白家?原来那个病怏怏的乡下小子居然是白大小姐的儿子,难怪会有那样特别的气质! 想起文弱有礼不似普通百姓那样愚昧粗鲁的顾玉林,武兆铭一时恍然大悟,看着胜兰,心中虽然有久别重逢后的激动,更多的却是对她没有嫁给一个真正的农民、没有过着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觉得庆幸,同时也有些理解她的选择了。 背景强大富贵,性格温柔能够天天陪在她身边的男子,自然比自己这个已经有了妻室的并且要四处征战的军人强的多,她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女人,在婚姻的选择上,更是睿智。 自己输的一点也不冤。 虽然这么想,可是想起自己曾经对胜兰的追求和最后不得不放弃的情景,武兆铭心底到底有些失落, 想见胜兰却又怕尴尬,在楼上磨磨蹭蹭的,直到宴会快开始了,武老夫人派人来催促,他才不得不下楼去。 武兆铭是拄着拐杖下楼的,在抗战中,他伤了一条腿成了残障人物,虽然战后他功勋卓著受到了政府的极大表彰并被委以重任,可是数年的征战生涯早让他厌倦了。见政府形式不妙,很有可能要爆发内战,他就借口养伤暂时辞了军中的职务来香港休养,却不曾想会在这里遇见胜兰。 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她会怎么想呢? 尽管表面上装作和平时一样 若无其事,可下楼时,武兆铭的目光还是不经意的扫到了胜兰所在的地方,停留了下又迅速离开了。 看着武兆铭拄着拐杖 一步一步缓慢的从楼梯上走下来,胜兰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他的腿应该是被日本人 打伤的吧! 在沦陷区生活过数年的胜兰知道那场战争有多残忍,也从各种消息中听说了武兆铭始终坚守在抗日战场上直到最后胜利的事情,他虽然曾经很对不起她,但是于国于民,他都算是一个英雄!看见英雄变成了残疾人,她心头有些难过。 “感谢各位光临家母的寿诞宴会……” 武兆铭平静含笑的致辞,祝福母亲感谢宾客,面对众人,他面上没有丝毫异常,只是在宣布宴会开始 后不久,他就悄悄离开了大厅,走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点的阳台上,暗中命心腹之人通知了胜兰。 他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想尽快的见一面,问一问她现在 的情况。 胜兰一直注意着武兆铭的行踪,见他走后不久,就有侍从来小声通知自己,她在心底斟酌了下,借口去洗手间,辞别白氏走了过去。 在那个侍从的引导下,避开众宾客,推开阳台的雕花玻璃门,胜兰一眼就看见武兆铭放下了拐杖,正靠着阳台的栏杆抽烟。 外面天幕已黑,一轮明月静静的悬在半空,照的近处房屋花园和远处的山峦大海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月光,阳台上灯光昏暗, 四周景色 静美, 武兆铭静立在阳台一角,深邃的五官被月光映出了剪影般的效果,看不见岁月的风霜痕迹,一如多年前那样英武俊美。 看见胜兰提着裙子走过来,他随手掐灭了烟卷,轻声道:“你来了,真没想到,我居然会在自己家里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胜兰老老实实的回答,带些感叹道:“所谓造化弄人,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情景吧!” “或许吧!”武兆铭回了一句,转回头去依旧看着外面的风景,又问道:“这些年,你生活的好吗?” “还好!”胜兰回答的时候想起了方汶天, 要是没有方汶天,她今天能不能站在这里都是问题,可方汶天最后却选择了那样一条路……想着他的骨灰还在自己家里,她顿时伤感难受, 一时忽略了眼前的武兆铭,忍不住在心底走神想道;等回头问下程惠卿,若是她同意,就先在香港给汶天选处墓地,让他能 入土为安吧! “你在想什么呢? 我就那么可怕么,一直到 今天你还不敢正视我?”察觉到胜兰走神,武兆铭有些生气,语气里 不自然的带上了一丝严厉的意味。 VIP卷 第一八七章 醒悟 只是一句话说完后,武兆铭很快就自嘲的笑了起来;他和胜兰之间早没什么关系了,他明确的放了手,她也早嫁为人妇,如今她更是上门来祝贺自己母亲的客人,他有什么立场生她的气呢! 多年的兵戎生涯,不但没有磨去自己的冲动,反倒让自己变的更毛糙了么? 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想到此武兆铭有些不自然的 看了眼自己的拐杖, 不等胜兰回答,就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问道:“对了,当年你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也带来香港了吗?” “是女孩,也来了,这几天正在挑选合适的学校,准备送她去上学。”胜兰有些惊讶武兆铭怎么突然间话题 转换的这么快,愣了下收回了走神的思绪老实回道。 “ 女孩好,听话!” 武兆铭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居然会没话找话说到孩子身上去,这么些年,自己心底到底还是念着她的 ! 可又能怎么样呢,一切都早已过去了,怪就怪自己和她有缘无分吧 ! 他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 顿了顿低声道:“我儿子在香港圣英学堂读书, 那是英国人办的学校,教学质量很好 ,离这里也近, 只隔了两条街道上学很 方便,你可以考虑下送你女儿过去。” “谢谢,我会考虑的。”突然间和武兆铭拉起了家常,胜兰很不习惯,实在是不适应对方的角色转换,说话时她一如既往的不敢看他的脸,低着头目光时不时的瞄上他的拐杖,看了一会忍不住问道:“你的腿,严重吗?” “ 也不算很严重,只是左腿膝盖以下废了。走路有些不方便,不过我也没吃亏,那支害我受伤的日本军队早上了西天。” 武兆铭说的轻松,胜兰却从他的话音里听出了当日的悲壮;身为最高长官,居然能在战场上失去一条腿,可见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 听说抗战期间他一直是个坚定的主战派,大大小小经历过数十场战役,尽管曾经他做过错事伤害过自己,可如今他算是个 真正的民族英雄,值得尊敬。 胜兰不是执迷不悟疯狂记仇的人。那件事她早已看淡了,也早就决定原谅他,只是面对他时总有些不自在。听了武兆铭的话后,她低着头半响无言,突然想道:“咦,您的夫人怎么不在,我今天好像没看见她?” “她是不在。战后她放不下东三省那片白山黑水,回去重建家园了。”武兆铭随口回了一句,他似乎并不介意裴棠的做法,道:“人各有志,她即便是我妻子,也有自己的自由。她想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阻拦她,东三省是她故乡,她放不下情有可原。”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盯着胜兰打量了几眼。眼带惊异的问道:“胜兰,你知道金陵的事情吗?” “ 金陵,怎么了?”胜兰吓了一跳,脑子里顿时想起了南京大屠杀,难道这个世界也发生了那样残忍的事情。不会吧,没听说过啊! “日本人烧毁了整座金陵城。不过幸运的是,百姓早已提前撤走了,他们烧掉的是座空城,但是战后我们关押的日本军官招认,他们原本是计划要在金陵屠城的。” 说话间武兆铭激动的伸出手想去拉 胜兰,却发现对方站的 离自己有些距离,根本拉不到,他有些讪讪的缩回了手,落在了 身边的拐杖上。 曾经数年前在金陵时,武兆铭就怀疑过胜来的身份,自金陵城被日本人毁掉后,那种怀疑在心底愈来愈浓,他真的很想弄清胜兰的真实身份,他怎么都觉得,她不像表面上这样简单,或许是 某方 派系的人,而那一派应该和自己一样,是为国为民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现在能告诉我吗?” 他有些激动的问道。 “我就是个很平凡的人。”胜兰自然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有着上一世的经验,也不想编织谎言欺骗武兆铭,就摇摇头直接回避了这个问题,道 :“裴小姐是巾帼英雄,我一直都很敬佩她,也很感激她,当年在金陵……多亏了她。” 她知道当年对自己下手的人绝不是武兆铭派来的,而他当年没有及时出现恐怕也是身不由己,她能想象到,若没有裴棠的帮助,自己最终能落个什么下场。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见胜兰不愿意回答,武兆铭沉默良久,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悠悠的回了一句。当年的事情他一直都很后悔,后悔自己伤了胜兰,更后悔自己为她引来了杀身之祸。 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还是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份,想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他不想 勉强她,低头想了想,语气真诚的道歉。 话题牵扯到此时不在身边的妻子,他也有些感慨。 当年胜兰离开后,他一度心底有过不满, 但是从来没有在明面上责怪过裴棠,他知晓若不是妻子,胜兰生死难料。 人活着总会有希望,尽管这份希望后来一再的让他失望乃至绝望,可如今, 经历数年的风风雨雨,曾经最喜欢的女人还能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能从容的和自己对话,而不是变成了一堆黄土,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他是应该感谢裴棠的!两人夫妻多年聚少离多,他知道自己当初是迫于无奈才和她成亲的,婚后尽管很快有了孩子,但是感情一直停留在最初的地方,他对裴棠的付出视而不见,并不很在意她,只是维持着相敬如宾的假象给别人看罢了。 这么多年,裴棠其实是因为对自己失望,才会毅然在战后回了局势依旧很混乱的东北的吧! 武兆铭想到这里,突然有一丝心疼的感觉,他第一次对裴棠觉得愧疚,愧疚自己辜负了一个女人的爱意, 愧疚自己浪费了一个女人的最明媚珍贵的青春。 夜风清凉,胜兰的衣裙被风吹得翩跹舞动,裙摆一下下扑扑的打在栏杆上,发出轻柔的声响,也打进了武兆铭的心底,分别太久,他都有些记不清裴棠穿着洋装时的样子了。 她在东北不知道过的怎么样了,卖国贼裴松并未被捕,东山省的局势暗流汹涌,她性子直爽,得罪的人又多,会不会被人报复遇上什么困难? 他忽然很想知道妻子的近况。 两人都没再说话, 阳台上的气氛有些沉闷,武兆铭真诚的道歉让胜兰一时无语,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直接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似乎感觉会很别扭,不回答吧他会不会以为自己还在记恨他? 她犹豫着,听着身后室内喧嚣的歌舞声,突然觉得自己出来太久了,该回去陪白氏了。 “那个,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我要回去了, 出了太久,恐怕我婆婆会担心的。 ”她快速回了一句,转身刚要走, 突然阳台的玻璃门猛然被人推开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小孩子的身影旋风般冲了进来,大喊道:“爸爸, 你在这里呀 !”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漂亮小男孩,五官精致俊朗的比武兆铭有过之而无不及, 完美的继承了父母容貌中的优点。 他大步冲了进来,猛然看见了胜兰,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无视身后神色紧张焦急的侍从,托了托自己的下巴将胜兰快速的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而后问道:“这位阿姨很漂亮,爸爸,是你的朋友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神态自若,少年老成, 看的出很聪慧,平日在家里应该很受宠。 “是老朋友,刚从内地过来的。” 看见儿子,武兆铭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他伸手拉住小男孩介绍道:“ 胜兰,这是我儿子,名叫佑博 ,来, 佑博,见过王阿姨。” 见此情景,跟在 武佑博身后的侍从松了口气,悄悄退了下去。 “王阿姨好!”武佑博 清脆的叫了一句,晶亮的目光一直盯着胜兰,一脸似笑非笑,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 神态窃喜, 看的胜兰心慌。 胜兰赶紧回应了一句:“你好。”随即就道:“我有事先离开,你们父子慢慢聊。”然后逃似的离开了阳台。 突然间被武兆铭的儿子撞见,明明两人之间没什么事情,她就是有一种心虚的感觉,一刻也待不下去,尤其是那个孩子看起来聪慧的像个小大人似的。 武佑博一直看着胜兰离开消失了踪影,才小声对父亲道:“ 爸爸,王阿姨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她看到我紧张干什么,难不成她是你的旧情人?” “胡扯!”武兆铭立即怒喝了一句,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意乱闯,尤其是在爸爸见客人的时候,你都记哪里去了?皮痒了是不是,今天看在你奶奶过寿的情况下,先饶过你,回头再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行啦行啦,我知道的。” 武佑博嘿嘿一笑,亲昵抱着武兆铭的胳膊道:“我是有急事呢, 爸,奶奶正在找你,有几位爷爷过来,需要你去陪客。 “嗯,我这就过去。”看着儿子鬼精灵的样子,再想起胜兰离开时心虚的神色,武兆铭有些无奈的抚了抚额头,心想她不会因此心生介意, 以后都避着自己吧! 如今两家是邻居了,放下过往的恩怨,他想重新认识胜兰,想和她交个朋友,想了解她的一切。 过去的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走进她的内心,他想知道,自己以前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死活吸引不了她。 VIP卷 第一八八章 深藏的心思 胜兰回到大厅时,白氏正在找她,见她终于出现,白氏有些不高兴,带着责怪的语气问道:“你方才去哪里了,怎么一去就好半天?” 白氏也是初次来武家,对武家什么情况都不了解,胜兰又是从乡下来的,虽然表现的还算镇定,可到底没见过什么世面,现场宾客又多,她生怕胜兰乱走冲撞了谁。 “我从洗手间出来,觉得大厅里太闷了,就出去透了会气。”胜兰掩下心虚,临时编了个借口道:“结果在庭院里听见有人在谈论孩子上学的事情,我想着小珍珠的学校还没着落,就悄悄听了一会。” “哦。”白氏也很关心小珍珠上学的事情,闻言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悄声问道:“有没有听到什么好学校?” “嗯,说是有个叫圣英学堂的,似乎教学质量很好,离咱们家也近, 回头媳妇差人去打听打听。”胜兰只能把从武兆铭那听来的信息简单说了下。 “圣英,这所学校 老黄昨天才提起过,似乎的确不错,明天你亲自带小珍珠去过看看,要是合适,就早点定下来让孩子上学,珍珠也好几岁了,可不能耽误了。”白氏点了点头同意道。 “嗯,我明天就去,娘您放心。”胜兰及其贤惠的上前扶着白氏坐下,并帮其倒茶,很快就哄的 对方眉开眼笑。 而后她在心中吁了口气,忍不住偷偷看了阳台的方向一眼,却见那边帐幔不知何时已经全被拉开了,玻璃门也打开着,从自己这边望去只瞧见一排光洁的栏杆和大盆的绿植,武兆铭早已没了踪影。 不知道是自己年纪大了的缘故还是经历的太多了,这一次和武兆铭的见面。胜兰没有了前几次的害怕和紧张, 也没有很抵触他。相反,她还为他的腿觉得可惜,她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圣母, 只不过境遇不同,心情也跟着不同罢了。 算一算时间,她和武兆铭认识也有十年了,十年的时间,她从一个外表清纯的女学生变成了成熟妇女,他也从轻浮的豪门大少变成了稳重的将军 。彼此都已为人父母, 时间沉淀了心中的介意,已经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以后或许还能做个普通朋友吧! 想着方才见面时的点点细节。想着武兆铭面对其儿子时的宠爱,胜兰看得出他一定是个很 慈祥称职的父亲‘一个好父亲,是不会做出任何影响孩子的事情的。 过往的一切终于可以尘埃落定了,感情上唯一的一处暗礁被消除, 胜兰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宴会结束回了家后,想着方汶天的事情,回去见程惠卿的窗口还亮着灯光,胜兰想了想,便过去敲门。 程惠卿是穿着睡衣来开门的, 她此时肚腹已经微微隆起。许是怕影响到孩子,她的睡衣带子系的很松,领口松垮垮的垂下来。露出了脖子里一大片的白嫩肌肤。 “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姐姐过来了。”程惠卿低着头,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烁,消瘦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得出 刚刚哭过。 “怎么了。是住不习惯吗?”胜兰关切的抓住她的手,扶她进房坐下。立刻掏出随身的帕子帮她擦拭泪水。 胜兰刚从宴会上回来,衣服还没来及换,帕子也是带了准备去宴会上的,特意洒了外国香水, 一拿出来,两人的鼻尖就闻到一股清淡好闻的香味 。 闻着那股芬芳的味道, 程惠卿愣了愣,捏住手帕小声道:“谢谢姐姐关心,没什么,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天哥了。” “汶天——”胜兰的心里顿时变得很难受,想起自己来见程惠卿的初衷,只能强忍悲伤安慰对方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伤心了,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也别一直想着他。” “我知道,姐姐,我就是忍不住。”程惠卿 捏着帕子抽抽噎噎的擦着眼泪,表面上是一个哀痛至极的失去爱人的女人,心底的思绪却早飞到别处去了。 手帕上的香味她能闻出来,是外国香水的味道,极小的一瓶就要几百块钱,她见过,但是从来没用过。 她是扬州大商户程家的女儿,程家是富户,很有钱,子嗣也旺盛,儿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女儿却连影子都见不着,因儿子生的多的缘故,程夫人在程家的地位稳如泰山,她又泼辣厉害,程老爷子被管得连一个妾都不敢纳。 可男人想要偷腥, 女人再怎么也是管不住的,程老爷想儿女双全,夫人生出的全是儿子,又没法纳妾,他就悄悄把目光投到了自家丫鬟身上,和一个丫鬟勾搭成奸后将那丫鬟藏在了外面, 看着那丫鬟怀胎十月,如愿生了个女儿。 女儿生了,程夫人再气也不能把孩子掐死,她只能设计害死了那丫鬟,又假惺惺的收养了这个女儿亲自教养。她的大度博得了程老爷的好感,为了女儿的前程着想,他根本没去追究那个丫鬟的死因,草草给了几个钱就打发了丫鬟的娘家人。 程惠卿从小就过着小姐的生活,程老爷的确疼爱她这个女儿,对她千娇百宠,要什么给什么。只可惜家里的内事是程夫人管的,程老爷并不注意。就算自己没有生出女儿,程夫人也是怎么都看她不顺眼,人前对她和蔼可亲,人后则是凶神恶煞变着法子羞辱折磨她。 她也曾抗争过向父亲告过状,可家里所有的人都是看程夫人的脸色行事,谁能站在她这边?几次三番后,程老爷不但不护着她,还骂她不知好歹不孝顺,她只能无奈的死了心。 在扬州城里,外人都知道她是程家唯一的小姐,受尽父母宠爱,可谁又能知道;她华丽的衣服下面,是道道永远消不去的伤痕。她值钱的衣物首饰全都在程夫人哪里登记挂了号,没有一件是属于她的,万一弄丢弄坏,就是一顿皮肉之苦。 她每天都活的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得罪嫡母,生活环境会更恶劣。 她一天天的长大,因为长酷似生母,程夫人也一天天的看她更不顺眼。最近一年来,有好几次她悄悄躲在窗外,听到了程夫人和程老爷商量等她中学毕业就让她嫁人的事情。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不需要读太多书,而为了家族着想。给她挑的丈夫全都是官场上 的人物, 几乎每一个人的年龄都能当她父亲。 她嫁过去,不是当继室,就是姨太太。 程老爷到底心疼她,一时没有答应。 可她知道,有程夫人煽风点火,父亲迟早会答应。 她才十六岁,脑子里满是少女怀春的绮丽梦想;她喜欢的是俊美阳光的少年郎, 是英雄盖世的风流人物,而不是政府部门那些大腹便便。精明猥亵的半百老男人。 她很绝望,绝望的一度想离家出走,却又害怕外面混乱的世道。怕自己坠落到更悲惨的境遇里去,正矛盾的时候,方汶天劫持了她。 程惠卿低着头,想起了自己初次见到方汶天的情形;他虽然长的很粗犷,满脸煞气。可也算得上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他对她很好,劫持了后见她害怕。一路都很温柔的哄着她,完全看不到传说中土匪们的半点粗暴残忍。 将她带回土匪窝后,他 更是不停的讨好着她,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不停的送进了她的房间,只要她想要的,随口一句话,他没几天就找来送到她面前。 他是整个苏北地区最大的土匪头子,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在土匪窝时,触目所见,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称她为嫂子, 那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尊敬感觉让她有些飘飘然。被浪漫的思绪左右,她觉得方汶天就是那种小说话本里的英雄人物, 做他的女人,会危险刺激,也一定会很幸福。 她主动委身给了方汶天,做了土匪老大的女人。 可一天天的亲密接触后,程惠卿慢慢惊觉;方汶天根本就不喜欢她,他只是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当成了他心底里 那个女人的替身。 他曾在她身上欢娱迷醉的时候喊了别人的名字,令她大受打击,而他却什么都不肯解释。 两人原本交往的时间就短,感情尚浅,她自此就在心里生出了刺,对方汶天的爱意也渐渐淡了,她开始筹划着怎么离开他。 恰在此时,政府开始剿匪,方汶天不肯投降,坚决要与政府对着干,她明知道他这种行动无异于送死,却一点都不想劝他,更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方汶天去和政府军作战去了,她在后方买通下人悄悄变卖了所有的值钱的东西,赞了两大箱子金银,却苦于自己独身一人找不到可靠的人帮忙带走,正发愁时,胜兰找到了她。 见面的第一眼,她就认出了胜兰,因为对方实在是和她长的太像了,程惠卿一想到自己其实是对方的替身就觉得很难受,而难受之余,她果断的抓住了这次机会。 那时候 方汶天已经被政府围困 ,凶多吉少,她需要帮助的人,需要有人能支持她合理的带走方汶天的财产,而胜兰,无疑是最合适的一个。 那些日子她花重金打听过方汶天和胜兰的关系,她知道对方似乎很有能力,也知道看在方汶天的面子上,对方一定会帮她。 果不其然,胜兰一来就答应带她走, 虽然半路上听见方汶的死讯让她也难过了一阵子,可想到自己在方汶天的心里不过是别人的替身,她也就慢慢释然了,后来的悲伤,不过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的。 为了自己的未来,为了能带着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寻到安然生活的地方,她决心暂时跟着胜兰一家,可没想到居然一路跟来了香港,知道了 胜兰那文弱的丈夫有着强大的背景靠山,她更舍不得离开了。 VIP卷 第一八九章 夫妻之间 程惠卿早就在心底细细的计划过了,如今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能和胜兰搭上关系、能长久在顾家生存下去依赖顾家的根本,所以她一定会生下这个孩子,然后借助顾家和其背后白家的力量好好的在香港生活下去。 有了这样的靠山,再也没有人敢觊觎她一个弱女子手中的财产,她再也不要回扬州的家中受嫡母的气了。她还年轻,也颇有美貌,以后再嫁绝不是问题,依附着顾家的条件,没准能嫁给上流社会的贵族子弟,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越过越好。 胜兰并不知道程惠卿的想法,她感叹对方对方汶天的痴情,见对方垂泪低泣,又柔声安慰了几句,才提出了要给方汶天在 香港选块墓地的事情。 “一切都听姐姐的安排,反正扬州我现在是不能回去的,回去了,这个孩子就别想生下来了。”程惠卿抚着腹部低声应了一句,心底万分愿意;方汶天葬在香港,入土了以后就不可能轻易迁回内地了,那她又有个借口可以长久的留在这里了。 “嗯,既然你没意见,我明天就去找人问问墓地的情况,争取让汶天早日入土为安,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在这里别拘谨,就当是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也别不好意思,要及时和我讲,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见程惠卿柔顺听话,胜兰越发怜惜她, 怕她在这个家里不习惯,还特意提点了两句,才告辞准备回去睡觉。 “ 我晓得的,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程惠卿低眉顺眼的送胜兰出了房门,回头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头顶的丝质帐幔,她很快就舒心的笑了出来。 因为替身的事情,她对胜兰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很嫉妒她,她觉得对方并不比她优秀什么, 凭什么会有这么好的际遇嫁到这样优秀的人家!而且除了丈夫,还有别的男人喜欢她,她有那么大魅力么。 她原以为胜兰是个很聪明美丽的女人,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觉得对方也不过尔尔。除了读过书识得几个字,不比普通的乡下女人优秀多少。 连这样普通的女人都能有如今的富贵日子,她程惠卿聪明漂亮。又是大户人家出身,将来肯定会比胜兰过的更好。 她想象了下自己将来衣锦还乡后嫡母一家看着自己脸色上来巴结时的情景,越想心里越是畅快。 胜兰回房洗浴后换了衣服,先去看了一双儿女,然后才上床准备睡觉。刚坐下来,就瞧见顾玉林捧着书本念念有词的从书房回来了。 他被白氏安排进了贸易公司做事,跟在会计后面学习财务那一块,现在负责财务的人是留洋回来的,用的是西式先进的算账方法。顾玉林以前学的老一套不管用,他只好恶补一番。请了家教买了书本学习,用功到连睡觉时都不忘带着书本。 “该睡觉的时候就睡觉,别熬坏了眼睛。”胜兰有些嗔怒的抢过书本放下。拉着顾玉林上了床。对方顺从的坐在床上,揉着眼睛看了会室内的家居摆设道:“胜兰,最近这些日子我一直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你看,咱们突然间就过上有钱人的富贵日子了。我真有些不习惯。” “哪里是突然间啊,这是你本来就该过的日子好不好。是不是落魄的太久习惯贫民的生活啦!”胜兰开玩笑似的回了一句。 “是啊,穷苦的日子过的太久了。 ” 顾玉林低头笑了笑道:“以前我一直为生活担心,到处想法子做工赚钱。后来娶了你后,日子好过了许多,可我是男人,总不能一辈子靠老婆吃饭。所以我从来都不敢放松自己,一有机会,就想着能为家里多赚点,精神一直紧张着,如今什么都不用做金钱地位就全来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慢慢你就会习惯的,我都有些习惯了呢!” 胜兰调侃的笑了一句,随即问道:“这些日子在公司怎么样,感觉还行吗?” “还行,带我的师傅很热心的教我, 在财务上知无不言,也介绍了许多公司和同行的情况,顶多再过一个月,我就能完全上手了。 ”顾玉林轻松的点点头。 “那就好!”胜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去赴宴遇见武兆铭的事情告诉他,彼此是邻居,住的又近,他迟早会知道的,让别人说不如她自己说。 “他在抗战中受伤了?”顾玉林听闻后有些惊讶:“想不到他那么高的官职也能受伤, 看来他是真英雄,是舍得豁命上战场的那种,不是只会躲在后方的指挥官 。” 听到丈夫夸奖武兆铭,胜兰笑了笑,没有说话。 “胜兰,你们当年的事情,我从来就不曾计较过,那不是你的错 。” 见胜兰不说话,顾玉林侧身轻轻抱住了她,手掌隔着光滑的丝质睡衣,一下一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声道:“ 我原来是很恨他的,恨他伤害了我最喜欢的女人,可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冲动过呢!那件事只要你能看开,我绝不计较什么。如今两家住的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过去的事情咱们都彻底忘记吧,要是他也能彻底放下,以后你就是把他当普通朋友相处,我也不会反对。” “玉林——”胜兰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丈夫,在这件事上,顾玉林胸怀坦的令她惊讶, 虽然明知道他一向如此尊重她,她还是很感动。 夫妻数年,他没有委屈过她一丝一毫,她是几世修来了福分,才能嫁一个这样的丈夫! 她反手抱紧了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幸福的笑了。 妻子沐浴后的身体软玉温香,抱着胜兰,顾玉林很快就心猿意马;最近因为忙碌,他似乎许久没有和妻子亲热了,眼下夜深人静,孩子们都已睡熟了不会来打扰,正是亲呢的好时机。 “胜兰,今天可以么?”他稍一用力就把胜兰压了下去,一边吻着她,一边手指熟练的探进了她的睡衣,很快就找到了她的敏感点,撩拨的她面色发烧。 “玉林 ——”都老夫老妻了,胜兰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她挺身抱住顾玉林,热情的回应对方,主动快速的去解对方的衣衫…… 华丽的西式雕花大床很快颤动起来,帐幔低垂,晃动着遮去了所有的春色。 而在此时,相隔不远的武家大宅里,武兆铭正端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叠信纸烦躁的抽着烟。 边上的纸篓里已经被扔了好几团撕坏的信纸,水笔丢在一边,墨汁洒到了桌子上,他毫不在意,只想着该写些什么。 他想写信给裴棠,想叫她放下东北那混乱一堆的政事,想叫她回来做他的女人和儿子团聚,想说自己对不起她……可水笔落下时,却怎么也写不出心中的话。 他和裴棠分别太久,久到都快成陌生人了。 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勇气向裴棠道歉, 也没胆子写出心底的愧疚。 不在乎一个人时,怎么样都无所谓,突然在乎一个人了,连写封信都变得艰难无比。 他一次次的写,一次次的 撕,一叠子信纸浪费了三分之一,还没完整的写出一封信。 他烦躁了许久,抽的满屋子烟雾缭绕,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回去睡觉,让自己冷静点。 武兆铭拄着拐杖离开后不久,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悄悄溜进了书房;武佑博做贼似的左看右看,确定没人后跑到纸篓边把父亲揉皱扔掉的纸团全捡了起来,一张张展开看后,他嘴边很快爆出了笑容。 “原来爸爸是要向妈妈求和,想妈妈过来香港照顾他呀!”他嘿嘿笑着,将纸团全部揣进口袋里,擦干净桌子上的墨汁,把桌子收拾整齐,又把剩下的垃圾打包一并拿走了。 第二天一早武兆铭再次来到书房,看到洁净的桌面和空空的纸篓,还以为被打扫的佣人清理过了,就没有在意。 武佑博则拿了信封把那几张纸全塞了进去, 写好地址后, 他亲手拿出去悄悄寄掉了。 信件寄出去后,他满意的怕了拍手,满脸憧憬;自从他记事后,他就知道爸爸妈妈的关系不好,两人经常吵架冷战,最后甚至两地分居,几乎都不来往。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武佑博看得出原因出在爸爸身上,爸爸一日不低头,妈妈一日就不会回来。他也想过劝爸爸, 甚至撒娇卖萌什么手段都用过,可是爸爸太严肃了,根本就不把他一个小孩子的想法放在心上,家里别人也不敢劝,所以妈妈就一直离家在外,除了逢年过节,他都见不到。 他想妈妈都快想疯了,做梦都希望爸爸妈妈能和好在一起生活。 如今爸爸居然主动向妈妈低头了,真是想不到啊 !爸爸怎么会突然想开了呢?难道和昨晚上那个以前没见过的阿姨有关?武佑博越想越迷惑,一路嘀咕着走进了圣英学堂的大门。 招手让自家的车子赶紧开走时,他 突然看到一辆陌生的车子在身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后,先是下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紧跟着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跳了下来,再后来,是一位熟悉的阿姨。 咦,那不是昨晚在阳台上和爸爸谈话的那位阿姨么?武佑博有些吃惊,心思转了两转,旋即眉毛一挑乐颠颠的跑了过去,大声喊道:“王阿姨好,您怎么来我们学校了?这位妹妹是您女儿吗,长的可真漂亮。” VIP卷 第一九零章 偶遇 看着眼前穿着考究,模样精致的漂亮小男孩, 胜兰微微一愣,随即就笑道:“真巧啊,武佑博同学,你也在这里上学吗?” “是啊,我读三年级了。”武佑博点点头,眼睛一刻不曾离开小珍珠,又追问道:“妹妹是要来这里读书吗?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小珍珠看见陌生帅气的小哥哥,有些紧张的躲到胜兰身后。 “珍珠,别怕,他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以后你们会经常见面的。” 胜兰对武佑博这样聪明好看的小孩很有好感, 便把小珍珠拉到身前介绍道:“ 他叫武佑博,是咱们邻居武家的孩子,武佑博,这是我女儿顾慎惜,今年七岁,小名叫珍珠。” “珍珠妹妹,你以后叫我武哥哥就好了,我们是邻居,在学校里我一定会照顾你的。” 武佑博是独子,在家里也没有年龄相仿的玩伴,陡然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妹妹,又听说是自己的邻居,还要和自己一个学校读书,高兴极了。 他不但热情的和小珍珠套近乎,还主动为胜兰和黄管家带路,介绍学校的情况,带他们去教务处为小珍珠办理入学手续。 胜兰来之前一早从黄管家那得到了学校的所有资料,黄管家也赞成把小珍珠送进这里读书,因此他们今天来大致相看一下就决定了。圣英学堂这个时候并不收新生,不过在知晓胜兰的居住地点、又得到她承诺可以捐一笔钱给学校后,校长爽快的应下了 ,做了简单的入学测试就把小珍珠安排插班进一年级学习。 小珍珠之前在家时,胜兰曾用心教过女儿国文算术和英文,她当过小学教师,知晓该怎么教孩子,一年级孩子的课程本来就简单。倒是不用担心女儿会跟不上班级的学习进度。 武佑博一路跟着忙前忙后,妹妹长妹妹短亲热的叫着,在他的热情攻势下,小珍珠很快就解除了戒备,和他混熟了。 看着活泼大方的武佑博,想起他老爸武兆铭的霸道沉稳,胜兰颇有一种世事无常的感觉;转眼间彼此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她和他都老了。 什么都拧不过时光,该过去的,通通都在岁月的长河里被冲走了。 以后的生活,都应该围着孩子们转了吧! 早上胜兰刚离开家门,顾玉林就起床了。妻子要送女儿去学堂,他要去上班,两人都没时间睡懒觉。 摸着身边空空的、还散发着余温的被窝,顾玉林不由得想起了前一天晚上胜兰的话;武兆铭居然和自己一家人做了邻居 ,还住的很近。” 心里面稍稍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可想着妻子的柔情蜜意,那点不舒服很快就淡了下去;只要胜兰心里没有对方,住的近又能怎么样?他们是夫妻,多年相亲相爱,他相信自己的妻子,相信她一定能处理好武兆铭的事。 他这样想了后。心情果然轻松了点,便迅速起床洗漱吃饭,随后匆匆穿过花园去前院坐车上班。 走进花园时。他远远瞧见了一个聘聘袅袅的身影;程惠卿穿着一身宽松的素色衣裙,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正在女佣的陪同下在花园里散步。 “ 她起的挺早啊!”对方是方汶天的遗孀,虽然长相和胜兰相似,但顾玉林从未正眼瞧过她。他知道自己是有家室的人,对年轻女子要避嫌。 此刻在自己的家里偶然碰上。又没什么要紧的事情,顾玉林就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越看越是吃惊; 程惠卿长的真的很像胜兰,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她是胜兰的妹妹。两人五官的相像还是其次,最像的就是周身上下那种女学生的书卷气, 仔细看了她两眼,顾玉林居然有一种十几年前第一次看到胜兰时的感觉。 “难怪方汶天要抢她做老婆!”想起自己和胜兰成亲时方汶天不顾一切来抢亲的那一幕,又想着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他已经命丧黄泉,顾玉林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摇摇头没和程惠卿打招呼,兀自快速的离开了花园。 看着顾玉林从自己前方不远处路过, 程惠卿先是惊讶,随后有些发愣,呆呆的看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顾玉林生的是那样的好看;眉清目秀、俊逸逼人,穿着西装的样子英俊的就像画片上的电影明星一样。 以前在乡下 时候,他一身土气的农民装扮,她都没怎么仔细看过他,只觉得他看着很顺眼,是个长相不错的农家子弟。此刻他周身装扮一新,行走在繁盛如锦的花园里,四周绿树鲜花点缀,身上披着朝阳的金光,白皙的脸颊和俊美的五官被景物映衬的如圭如璧,身形挺拔潇洒倜傥。她才知道什么叫人靠衣装,什么是明珠蒙尘。 就好像不起眼的孔雀瞬间展开了它华丽的尾巴, 美丽的令人心颤,又好像角落暗阴里的珍宝陡然被阳光照亮,发出了夺目的光华。 他是那样的儒雅俊美, 若玉石流光,似岩松挺立。 有这样英俊的容貌,还有这样丰厚的家业,个性好又有上进心,如此优秀的男人简直打着灯笼都难找,胜兰凭什么那么好命,能嫁给这样的男人? 程惠卿觉得自己的心砰砰乱跳着,脸颊也有些发烫,她咬着唇久久不肯挪动脚步,一直等到顾玉林的身影走出了的花园再也看不见了,才在女佣担忧的询问下,假装不舒服的道 :“ 我忽然觉得肚子里有点难受,哎呦 ——” “ 表小姐您忍着点,我这就扶您回去叫医生。”为了隐藏程惠卿的身份让她更好的在这个家里生活,胜兰和白氏商量过;在下人面前就说程惠卿是她的表妹,不幸寡居无处可去才跟着她来香港的,所有佣人们都称呼她为表小姐。 又因胜兰反复关照过要 照顾好程惠卿的身体,佣人们丝毫不敢怠慢她,见她不舒服,慌忙扶她回了房间,还立刻去请了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来了后诊断了一会,只说孕妇可能是有些忧思过度,孩子没有任何问题,开了点养神安胎的补药就离开了。 胜兰从学校回来,听说程惠卿不舒服,吓了一跳,慌忙就赶过去看。 “姐姐,是我自己不好,老是会忍不住想起汶天,想起天哥对我的好。”程惠卿泪水涟涟的拉着胜兰的手道:“没事的,我以后多在园子里逛逛散心,多看看风景开解下自己,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就一个花园而已,天天看有什么好看的。”胜兰也想程惠卿的心情能开朗些,想起对方才十七八岁,正是女孩子最爱美的时候,来到了繁华的香港大世界,却整天呆在一方小小的庭院中,难免会憋屈的胡思乱想,便道:“ 你好好休息,等改天休息好了胎像稳健我带你出门逛街去,香港可不比内地农村,什么稀罕的外国货都有,你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咱尽管买去。” “真的 !”程惠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早就听说过香港,虽然及不上此时的远东第一都市上海,却也是少有的繁华之都,她早就想出去见识见识了。反正如今她有的是钱,不怕花销,只是没机会花而已,胜兰愿意带她出去见识世面,她求之不得。 “当然是真的!”见程惠卿果然心动,胜兰会心的笑了笑,又和她聊了一会,很快就约定了两日后一起出去逛街。 回头胜兰和白氏说了这事,白氏没有反对,她早听顾玉林提过抗战期间方汶天帮了儿子一家许多的事情,此刻照顾好恩人的遗孀报恩是应该的。更何况白家也不缺养一两个外人的钱,对方开心就好,别的无所谓。 第三天的早上,程惠卿特意打扮了下,和胜兰一起坐上了顾家的车子,准备送小珍珠进了学堂后,两人直接转道去商业中心逛街。 车子很快到了圣英学堂,小珍珠欢快的跳下车子,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的走了学校大门, 虽然才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小家伙已经适应了学校的生活,还有了一堆小伙伴。 看着小珍珠活泼的跑进了校园,胜兰笑了笑,刚想关上车门,突然看见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自家车子旁边停了下来,紧跟着车门刷的打开,武佑博跳下了车子,回身冲车上摆了摆手道:“谢谢爸爸,再见!” “ 爸爸,难道武兆铭亲自送儿子来上学了?”胜兰正惊异间,对方的车窗突然很快摇了下去,武兆铭穿着一身便装,端坐在车内含笑道:“胜兰,你也送孩子来上学吗?” “是啊,上次 听了你的介绍,来看了下觉得这所学校的确不错,就把女儿送进来了。” 突然在这里遇上武兆铭, 胜兰有些不自然,笑容勉强。 看着对方的车子, 程惠卿就知道对方的身份非富即贵,胜兰才来香港几天,怎么就认识富家少爷了,还直接称呼她的名字如此亲热? 就在胜兰和武兆铭说话的功夫,程惠卿抑制不住心头的好奇,悄悄摇下车窗探头看去。 “刚才那个扎两个辫子的小女孩就是你女儿吧,长的真是可爱。”武兆铭正夸赞着小珍珠,突然看见胜兰身后的座位上 有人往车窗外看,下意识的就看了过去, 瞧见对方的面容时,他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浑身猛然一震。 那分明就是十年前的胜兰! VIP卷 第一九一章 羡慕嫉妒恨 那样清丽秀气的眉眼、那种带着些少女稚气的娇嫩可人、那看似害羞却好奇大胆的目光,通通都像极了十年前的胜兰的模样。武兆铭愣了一下,经历了短暂的迷失后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个女子绝对不是胜兰,因为真正的胜兰正在他的面前。那她到底是谁呢?怎么会长的如此相像,是胜兰的妹妹么,从没听说过她还有妹妹啊! 武兆铭有些困惑,带着审视的目光又看了程惠卿两眼。 察觉到他的目光惊讶偏移,胜兰往身后看了看,见程惠卿羞怯的低着头,她顿时明白了武兆铭的吃惊。想她自己初次见到程惠卿时,也是很吃惊的, 当下便介绍道:“六少,这位是方汶天的遗孀程惠卿,方汶天您还记得吧,就是以前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个男孩子, 惠卿,他是我们邻居武家的六少爷。” 武兆铭穿的是便装,如今又暂时离开了军中,胜兰便没有直接介绍他的官职。武兆铭是认识方汶天的,也知道她自己是没有什么亲戚的,胜兰没有隐瞒他,直接说出了程惠卿的身份。 “武家六少爷。”程惠卿闻言在心底念叨了一句’她并不认识什么武家的人,不过听说前几天胜兰去邻居家参加了一个宴会,那户人家就是姓武的。她听下人聊天时提过,似乎那个武宅比顾宅大而气派许多,武家还和军方有关系,在香港时绝对的上流人士,地位似乎比白氏和顾玉林高多了。 只是听胜兰的口气,怎么这个六少好像早就认识了胜兰,还连带着连方汶天都认识,他们是老朋友么?带着这个疑问,程惠卿微红着脸和武兆铭打了声招呼:“六少爷好。” “你好!”武兆铭淡淡的回应了一句。随即捕捉到胜兰话里的关键内容 :“怎么,方汶天他 ?” 他一直都记得那个胆大任性的男孩子,对方曾经被他打过一顿,还中了他手下一枪,险些丧了命。在金陵时他还下令抓捕过方汶天,但是一直都没抓到,怎么,原来方汶天早就死了么? “人已经去了,六少若想知道实情,我们改天再细谈吧!”胜兰看了眼神色悲戚的程惠卿。不忍在此说出详情,正好她也想找武兆铭询问杜微雨的下落,上次见面时因为太紧张都忘了问了。当下便道:“六少若是有空。改天我请您喝茶,正好也有些事情要找您打听。” “客气了,我最近都很空闲。”武兆铭明白胜兰是要照顾程惠卿的心情,也就没继续追问下去,不过听闻对方是方汶天的遗孀。他还是很吃惊惋惜的。吃惊的是方汶天居然也苦恋胜兰,还找到了这么一位酷似的替身。惋惜的是这姑娘才十几岁的样子就做了寡妇,真是可怜。 武兆铭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并未表露出来,随后拱拱手道:“今天就不打扰二位女士了,武某有事先告辞。再见。” “再见!”这是来到香港后两人的第二次见面,胜兰的心绪稳定多了,和武兆铭的对话自然平和。没了上次的紧张感。 或许是因为丈夫顾玉林的理解和支持吧!让自己能够坦然理智的面对武兆铭。 想起丈夫的宽容,胜兰心头甜蜜,微笑着注视着武兆铭的车子远离,随后吩咐司机送她和程惠卿去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去。 司机应了一声,很快发动车子驶离了学校。路上胜兰没有主动和程惠卿说话,怕她还 沉浸在方才的伤感中。岂料程惠卿却先开口问道:“姐姐,那个武家六少爷是什么人啊?你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嗯,我们早就认识了,我以前读中学时的老师是他的表嫂。”这会武兆铭不在场,胜兰也懒得瞒下去,直接就道:“六少全名武兆铭,出身金陵武系军阀,曾担任过江浙四省的总督军和北方政府的军事总长等职务,是出了名的抗日名将。” “他就是抗日后期被封为陆军大元帅武兆铭,天啊!”程惠卿惊呼一声。她娘家是大商户, 出于利益关系,特别关注政府的动向。 武兆铭这种大名在军中如雷贯耳的人她在娘家时没少听长辈提起过,曾经一度幻想过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英雄了得,却怎么都没想到,对方居然也是胜兰的朋友。 “是啊,他的腿在抗战中受了伤,所以暂时来香港休养,恰巧就住在咱家隔壁。”听到程惠卿的惊呼,胜兰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觉得对方毕竟太过年轻,还是个中学生的年纪,遇事一惊一乍也很正常。 程惠卿没有听清楚胜兰接下来的话,她此刻满脑子都是嫉妒;不过是个普通的乡下女人,充其量也就是比别人多读过几天书而已,还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居然能认识到武兆铭这样的大人物。她到底何德何能,命运之神简直是瞎了眼。 想她自己明明是有钱人家的女儿,既有才华又有样貌,还比胜兰年轻许多,却只能委身给一个土匪,还是当了胜兰的替身……老天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程惠卿越想越嫉妒的难受,她愤恨的盯着身 前胜兰座位的椅背, 十指微张,用力的绞着自己的手指头,过了许久许久,才将心底的羡慕嫉妒恨狠狠的压下去。 她还要依靠对方的家势在香港生存下去,当然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模样。 程惠卿慢慢的松开了手,重又装出一副笑脸道:“六少看起来很年轻呢,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他抗战的消息,他打日本人打的很凶,功勋卓著,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老头子呢。” “是啊,才三十几岁的大元帅,当然罕见了。”胜兰没有察觉到程惠卿的心情变化,哈哈笑了一句,恰巧车子已经开进了市中心,她便指着路边的商场店铺,逐个向程惠卿介绍起来。询问她想买些什么。 “嗯,我要买些宽松的衣服,预备以后肚子大了穿,还有许多小孩子要用的物品。”程惠卿立刻附和着胜兰,装出一副雀跃的模样。 两人随后就下了车步行去逛街,在司机的陪同下买了不少东西,不过程惠卿买的东西都是她自己付钱的,她坚决不要用胜兰的钱。 晚间回去后,胜来把这事告诉了顾玉林,听说程惠卿坚决不花自家的钱。顾玉林很感叹对方是个有骨气的女子,随后将这事告诉了白氏,此后白氏也对程惠卿看重不少。顾家上上下下的佣人也得了主人的吩咐,更加卖力的伺候程惠卿。 有顾家上下的悉心照料,再有胜兰时不时的陪她出门解闷,程惠卿的日子过得滋润无比,除了偶尔会嫉妒胜兰心情不爽外。其他时间她都在安安心心的养胎,数月之后,顺利生了个男孩。 这是方汶天的遗腹子,看着襁褓中的小婴儿,胜兰喜极而泣,征得程惠卿的同意后。为孩子取名叫做方笑然,希望他一辈子都能开开心心,笑口常开。 孩子三个月后。程惠卿提出要搬出顾家自立门户,被胜兰一家断然拒绝。后来胜兰和白氏商量好,将顾家后院一座二层小楼单独辟给了程惠卿母子居住,让他们既有自己独立的活动空间,又不离开顾家的保护。 搬进小楼的当天晚上。程惠卿约了胜兰,关上房门泪眼婆娑的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后。 搬出了两只箱子, 哽咽着道:“ 姐姐,其实这些东西我早就该拿出来请姐姐帮我保管的,只是我和姐姐毕竟认识的时间短,这些都是汶天用身家性命换来的,我不。如敢轻易叫出来。如今姐姐一家待我恩重如山,我再也没顾虑了,请姐姐帮我看看,这些钱是存进银行好,还是交给姐夫帮忙投资好?” 说着她打开了箱子,灯光下只见宝一片光耀眼,里面居然装满了金条银元和各类珠宝首饰,价值少说也有几十万,璀璨光华几乎刺花了胜兰的眼。 “这么多钱!”胜兰吓了一跳,她早知道方汶天留了一大笔财产给 程惠卿, 可万万没想到有如此之多,看样子方汶天当土匪的那些年的确搜刮了不少。 如今顾玉林已经在公司站稳了脚跟, 对金融方面的事情算是了解,程惠卿这笔钱他帮忙存起来还行,投资嘛!恐怕还得找白氏商量,这是他们孤儿寡母安身立命的钱,胜兰可不想投资不当给亏了。 “钱再多也是死物,不想法子让它活起来,迟早会坐吃山空,如今世道发展的快,天知道哪天就能花完,我总得为孩子的一辈子着想。可是我带着然然,不方便出去做事,还请姐姐一家费心帮我找个生钱的法子。”程惠卿诚恳的道:“我相信姐姐的为人,将来若是出了事亏了,我绝不怪罪姐姐, 姐姐要是不信,我可以先写下 字据。” 程惠卿的话里有一句说的没错,社会发展日新月异,这几十万现在看着是多,再过个二三十年可就未必了!总不能真让他们母子坐吃山空晚年凄凉。程惠卿又是个有骨气的人,肯定不会一直接受顾家的照料,他们母子迟早会搬出去,是应该考虑好以后的生活。 胜兰爽快的点头应下,在程惠卿感激的目光中告辞离开,去找顾玉林商量这事了,而她离开后,程惠卿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她自己没有能力,也不会做生意,这笔钱留在手里迟早会花光,而和顾家绑到一起就不一样了。以顾玉林和胜兰的个性,顾家只要在一天,就不会委屈了她和孩子,她可以长长久久,一辈子光明正大的依附顾家。 而更 好的是,有了金钱上的来往,她也有了更多的理由和机会接近她想接近的人。 VIP卷 第一九二章 挑拨离间 胜兰回去和家人商量了一番,最后白氏拍板收了程惠卿的钱,一半帮她存入银行吃利息,一半入股到白氏名下的公司,以正式合同文书的形式和她注明了收益分配,程惠卿知晓后感激涕零,没有丝毫意见。 钱的问题解决后,程惠卿就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她最想接近的人,是顾玉林。 自从上次在花园偶遇后,她就一直对顾玉林念念不忘,她知道以自己土匪遗孀还带个孩子的身份嫁不进多好的人家。 顾玉林有才有貌,家境又好,嫁给他做二房绝不算亏待自己,而胜兰个性善良不是恶毒的人,事情成了 后只要她好好赔罪,看在方笑然的份上,胜兰不会容不下她。 程惠卿算盘打的精准,她自认为比胜兰年轻有活力,又和胜兰长的相像,就算顾玉林深爱胜兰,没有被的妻子,见到年轻时的妻子会不动心? 自己只要掌握好天时地利人和,不怕他不上钩。 她这样想着,也迅速这样做了。 首先她开始频繁的和胜兰接触,模仿学习她的各种姿势神态,借口讨教带孩子的问题, 抱着方笑然几乎整天呆在胜兰的房里。不但和胜兰的关系变得更亲密,也掌握了胜兰夫妻的活动规律。 然后她就开始制造机会单独和顾玉林“偶遇。”花园成了最好的地点,而孩子成了她掩饰的最好道具。 于是顾玉林时常在早上上班的时候,看见程惠卿抱着方笑然在花园里玩耍,每每看见他时,都会上前大声招呼,叫孩子喊叔叔。 方笑然生的很像母亲,是个非常清秀漂亮的小男孩,和同样长的 像母亲的顾玉林的儿子小石头模样相似。 两个小家伙站在一起就跟亲兄弟一样。顾玉林每次看见方笑然,都要忍不住抱一抱逗弄几下,和程惠卿的关系也不那么生疏了。 见自己成功和顾玉林搭上了话,程惠卿沾沾自喜,很快就开始施行下一步计划,她要离间顾玉林和胜兰的夫妻感情,只有他们夫妻不和,才有她乘虚而入的机会。 于是又一个早上,在花园里,顾玉林逗弄着方笑然的时候。程惠卿装作很随意的道:“ 然然你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就能和珍珠姐姐一起上学了。 到时候妈妈和胜兰阿姨一起去送你上学, 你要是学习好呀,妈妈就奖励你吃大餐,上次有个伯伯请妈妈和胜兰阿姨一起去吃西餐,可好吃了。” “他才多大。上学还早着呢!”顾玉林微微一笑,随口问道:“怎么,这些日子你和胜兰经常一起出去应酬,已经有朋友啦!” “ 不是我的朋友 !”程惠卿顿时红了脸道:“是姐姐的朋友,就是那个隔壁武家的六少爷,听说他们认识好多年了。姐姐说你也认识的。武六少的公子和珍珠小姐在一个学校上学,早上送孩子的时候常碰上,没什么事的时候。姐姐就会约六少一起去喝喝茶聊聊天,次数一多,我也算认识了六少。” “哦,是他呀,我还真认识。”顾玉林淡淡回应了一句。乍然听说胜兰经常和武兆铭见面,他觉得心里有点膈应。随口敷衍了两句匆匆上班去了。 看着他变了脸色飞快离开,程惠卿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其实胜兰基本上不和武兆铭见面,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们一共也就见了四五次,而且每次都有外人在的,唯一的一次特意请武兆铭喝茶也是为了询问杜微雨的消息,其余时候都是偶然碰上就和对方随意聊了几句,从没有深入的谈话。 不过巧的是, 最近两次和武兆铭 遇上时程惠卿都在,因为她最近粘胜兰粘的厉害,几乎一天十几个小时跟着胜兰,想她不在场都不可能。 程惠卿的话就像一颗石子,在顾玉林一向平静的心湖上投下了一圈圈的涟漪;他尊重胜兰,一切以妻子为重,可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在乎。他说过如果胜兰要和武兆铭相处成普通朋友,他不反对,但这得建立在他什么都知道的前提下。 程惠卿说胜兰经常和武兆铭一起出去喝茶聊天,可胜兰却几乎没跟他讲过, 他什么都不知道。 一想起武兆铭和胜兰曾经的关系,顾玉林就觉得心里堵的慌;一个女子,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原谅了曾经强暴过自己的男人,还能背着丈夫与其经常出入自在交往。他知道胜兰是个很大方的女子,可大方到这种程度,作为丈夫的他真心有些接受不了。 顾玉林闷闷不乐了一天,晚上回家也没什么好脸色,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才慢慢缓和,胜兰以为他是在工作上遇到了问题,问了句他不肯说,也就没追问下去。 他们夫妻数年,从来没红过脸,胜兰怎么也想不到,顾玉林生气的源头会在自己身上。 胜兰已经从武兆铭那得知了杜微雨的地址,只是最近大陆局势动荡的很厉害,内战开始,许多信件和商业电报都不能保证到达。她就拟了份电报,简要的说了下自己现在的情况和离开玉阳的原因,准备交给武兆铭用军方关系发给杜微雨。同时也想请武兆铭帮她留意下一直失踪没了消息的小舅舅一家。 武兆铭虽然暂时退居香港养伤,可他以前的关系还在,苏北一带原本就是武家的管辖地, 抗战后也依旧归了武系军阀,有他发话,找人自然更容易些。 电报内容拟好后,胜兰就特意约了武兆铭一次,请他出来喝茶,拜托他帮忙。 到了约定哪天,程惠卿照例来找胜兰,胜兰说了自己有约,一时半会没时间陪她,让她自己先去忙别的事。程惠卿想到胜兰多半是约了武兆铭,欣然应允,满脸堆笑着离去,转身就去了顾玉林的公司。 程惠卿也算是公司的一个小股东,又长住在顾家,偶尔来顾家的公司看看并不算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顾玉林见她突然独自前来,有些惊讶胜兰怎么没陪她。 “姐姐和六少约了谈些事情,我和六少又不熟,留下来也没意思,就自个出来玩了。”说话间 程惠卿装作满脸天真的问道:“姐夫,这就是咱家的贸易公司么,好大好多人呀!” “ 哪有很大,在香港也就一般般而已。”听闻胜兰又一声不吭的和武兆铭约会去了,顾玉林心中立刻升起了一股邪火, 手中的水笔一抖,面前整洁的账本上立刻多了一串墨点。 “哎呀,姐夫,都是我不好, 光顾着和你说话害得你走神把账目都弄脏了,算了,我不打扰你了,你专心工作,我先去百货商店逛逛,然后再去老广东茶社等姐姐。” 程惠卿说着就告辞离开了,不过她已经达到了目的,有意把胜兰和武兆铭约会的地点说了出来。 程惠卿走后,顾玉林看着面前的文件账本,脑子里混乱一团,一点都没心情工作了。老广东茶社离他的公司并不远,想了一会后,他决定悄悄过去看看, 看看胜兰和武兆铭是怎么约会的,在谈些什么? 胜兰和武兆铭在约定时间双双到了后,胜兰很快就把自己 的请求说了出来,武兆铭爽快的答应了。对方愿意帮忙,自己总不能达到目的立刻就走人吧! 所以尽管单独和武兆铭在一起时心里有点不舒服, 她还是坚持多陪武兆铭坐了一会。 两人聊天的内容海阔天空,从孩子学业一直聊到内战上,因为有着前世的经验,胜兰的许多看法都引的武兆铭甚感兴趣。而武兆铭身为高级将领,眼界视野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各种军事战况 讲解,听的胜兰一时入迷。 两人越聊越投机,兴高采烈,渐渐忘我。 顾玉林进入茶馆时,看到的就是胜兰和武兆铭聊的热火朝天的情景,说到高兴处,两人相视而笑,眼角眉梢说不出的浓情蜜意。 顾玉林的脑中嗡的一下, 直气的浑身哆嗦,他咬牙看了一会, 到底没当场发作,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了。 晚上胜兰回到家,顾玉林已经在家了,她正奇怪丈夫今天怎么回来早了,顾玉林劈头怒道:“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小石头找了半天的妈妈,都快急死了。” “哦,去找武兆铭打听了下杜老师的情况,你知道的,杜老师以前是武兆铭的表嫂,又和武兆铭的姐姐是好朋友,他们一定会有联系的。”胜兰没有刻意隐瞒,迅速回道。 “就这事吗?”顾玉林 面色不善的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情?”胜兰角觉得莫名其妙;顾玉林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发脾气,是工作不顺回家拿老婆撒火吗?上次也是,无缘无故板着脸好几天,他本来不是这样的人,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妻之间最贵就是坦诚,胜兰可不想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彼此互相乱猜越猜越出问题,于是当即就追问道:“你怎么回事?谁得罪你了,回家冲我甩脸色?” “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明白!”顾玉林去的时候,明明听见胜兰和武兆铭聊的不是杜微雨的事情,她这样真眼说瞎话的哄骗他,让他一时有些心寒。可毕竟夫妻多年,感情很深,他还不想因此揭穿妻子的面子,让妻子无地自容,于是他 回答的有些含糊,希望她自己能想清楚。 “我明白,你不说我能明白什么?”见丈夫一副什么错都在自己身上的样子,胜兰也火了,当即就道:“顾玉林, 你给我说清楚,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VIP卷 第一九三章 后计 “你今天做了什么事情自己不会想想吗?”见胜兰也愤怒了,顾玉林愣了下,随即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进房间关上了门。 他并不愿意夫妻两个吵架被下人听见,尤其不愿被传到白氏耳朵里。 “我今天不就是去见了武兆铭吗?我是为了和杜老师联系,又不是特意去和他约会的。”胜兰说着,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丈夫是吃醋了!刚消了点火气想解释,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咦,怎么感觉你好像早知道我的行踪,你是不是去跟踪我了?” “我,我没有。”想着自己去茶社时偷偷摸摸的样子,顾玉林的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低着头不肯承认。 “脸色都变了还说没有,你骗谁呐,我是你妻子,你心里想什么我会看不出?”胜兰这会是又气又想笑;结婚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顾玉林心虚窘迫的样子。 “我,我就是路过偶然看见的。”被胜兰逼问,顾玉林不得不回了一句。 “你上班时间怎么会偶然路过茶社?我记得你的工作是不需要外出的,亲爱的,撒谎也要找个好理由,是不是有人特意告诉你我在干什么?”胜兰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这次事件外加上次的顾玉林莫名其妙生气的事,她严重怀疑是有人从中挑拨。 “没有,难道我上班就必须一天到晚呆在办公室吗,难道我就不能外出透口气?那家茶社离公司又没多远。” 顾玉林嘴硬的解释着,声音越说越低。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跟踪我喽,那你有听到我和武兆铭说什么过分的、亲热的话语吗?是你自己说过同意我把他当普通朋友看的。怎么,才一起喝个茶你就受不了啦?”胜兰觉得有必要借此事好好敲打下顾玉林,才一点小事就捕风捉影的生气, 以后没准会闹出更大的事故。 “我——”顾玉林想了想;当时胜兰和武兆铭谈话时两人虽然都很开心的样子。但确实没听见他们说什么过分的话,自己也确实说过不在乎她和武兆铭正常交往的话,为此一回家就冲胜兰发火确实有些过分了。 理智上虽然想通了,可是情绪上受不了,一想到妻子背着自己和别的男人在茶社里谈笑风声,顾玉林心里 就很不舒服,他嘟哝了一句道:“可你也不能三天两头去见他,总该顾忌一下我的心情,我才是你丈夫。” “三天两头?我什么时候三天两头去见武兆铭了?我到了香港这么久,见过他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出来。谁告诉你我三天两头去见他的?”胜兰顿时觉得问题有些严重,不用怀疑了,明摆着就是有人挑拨他们夫妻感情。 “没有吗?”顾玉林觉得有些意外。想起程惠卿说话时是无意中泄露出来,并不像是刻意告状,就看着胜兰将信将疑的问道。 “当然没有。”胜兰刚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愤怒道:“不信你可以去问家里的司机大叔,我每次出去都是坐他的车。我去了哪里他一清二楚,到底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子离间我们夫妻感情?” “我,可能是我 听错了吧!”顾玉林有点不敢相信程惠卿是故意的;对方看着那么善良柔弱,怎么可能故意挑拨他们呢? “你不说也可以,我总会查出来的。”看见顾玉林的神态,胜兰知道那个人肯定是自己身边熟悉的。 而熟悉自己又知道自己见过武兆铭的人只有程惠卿一个,除了她不可能是别人。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是出于女人的小心眼着想。胜兰觉得程惠卿有最大的嫌疑。而顾玉林听了别人的话轻易的怀疑她,也让她有些伤心,她突然不想喝顾玉林再争论下去了。 见顾玉林不肯说出是谁后,胜兰果断离开了房间生气道:“随便听信别人怀疑自己妻子,顾玉林。你真是非不分!算了,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架。 我要自己静一静。”说罢她就进了卧室反锁了房门。 “哎,胜兰——”顾玉林赶紧追过去,还是慢一步吃了个闭门羹。 “怎么反倒成了我的错了!难道真的是她在挑拨么,她这样做是什么居心呢?”顾玉林有些想不明白,在房门外徘徊了一会,见胜兰怎么也不肯开门,叹着气出去了。 胜兰进了卧室后,听到外面没了动静,知晓顾玉林已经离开,就拿过床头的电话悄悄拨到了公司。询问值班人员,今天有没有什么人去公司找过顾玉林?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回话说表小姐去过。程惠卿在公司入了股后,胜兰特意带她去参观过公司,因为她们模样相像,许多员工很快就记住了程惠卿,恭敬 称呼其为表小姐。 果然是程惠卿搞的鬼,胜兰顿时有一种被人暗地里捅了一刀的吐血感觉。 “那表小姐离开后,少爷有什么异常吗?”她默默咽下心底的愤慨,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哦,表小姐离开后,少爷说有点私事要处理,离开了公司一会,不过很快就回来了。” 听见少奶奶查岗,电话那头的人犹豫下,还是照实说了。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胜兰有些焦躁的挂了电话。 程惠卿最进一直粘着胜兰,各种奉承攀附她。胜兰两世加起来好歹也活了快六十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她早看出来了,只是顾念着程惠卿年纪还小不懂事,又是方汶天的遗孀,以为她是在香港没有亲友才想依靠自己,万万想不到她居然会离间自己的夫妻感情。 程惠卿这样做是什么意思?自己和顾玉林夫妻不和对她有什么好处?胜兰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心说该不会是为了顾玉林吧! 自从回了香港后,生活条件优越,顾玉林的谈吐气质也一天天的变得更好。他本来就长的英俊,正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在光鲜亮丽的物质条件衬托下。他如同一块被精心雕琢过美玉,一日日露出了温润动人的真面目。 如今胜兰陪着白氏出去应酬时,经常会听到有人夸赞顾玉林玉树临风、俊雅倜傥,有大家弟子的风范。 程惠卿就住在自己家里,一日日相处下来,面对条件优越的顾玉林动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再怎么样,顾玉林已经有了自己这位妻子,孩子都生了两个,她再怎么离间,顾玉林也不可能和自己离婚娶她。她图的什么呢?还用的这么低劣的办法。 胜兰瞧不起程惠卿玩的小手段,她相信顾玉林应该也很快就会识别程惠卿的不怀好意,不会再上她的当。可她哪里想到。程惠卿根本就不是要夺走顾玉林,只是想插进他们夫妻之间,来个三人行而已。 程惠卿早料到发生了白天的事情后,晚上顾玉利和胜兰会吵架,所以她早早就准备好了。 她带着孩子借着玩耍的名义。慢慢靠近了胜兰和顾玉林住的地方,离的不远不近的用心观察着,看到顾玉林绷着脸独自从房里出来后,她立刻就逮准机会迎了上去。 “姐夫, 我带孩子过来玩,瞧见你和姐姐在屋里不出来。怎么了,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说着她啊了一声,装出一副后悔莫及的模样道:“姐夫。是不是因为我今天不小心说错话的原因?哎呀姐夫,你冤枉姐姐了, 姐姐和那位武六少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她没有做过出格的事的!” 顾玉林原本拉着胜兰进房间里面谈话,就是怕有关武兆铭的事情被佣人听见 影响不好。 程惠卿此刻看似无意实则故意把话了说了出来,不管是有意还是故意。给他的感觉都很不好。 顾玉林原本还有点怀疑怕自己冤枉了她,这会子已经可以肯定她不怀好意了。 想着从玉阳到香港,一路上胜兰一直对程惠卿百般照料;程惠卿生个孩子胜兰比自己生孩子还紧张,家里什么好的药材补品全送她那去了,天天陪着她散步散心。如今孩子生了, 她们母子以后的生活也安排好了,程惠卿扭头就开始陷害胜兰,害自己误会妻子吵架, 程惠卿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头白眼狼。 顾玉林顿时气的胸口发闷,刚想怒斥程惠卿两句,忽然念头一转,想弄清楚程惠卿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假装气哼哼的道:“和你没关系,都是我平时惯坏了她,害得她行事愈发无法无天,真气死我了。” “姐夫,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对了,天色都晚了,姐夫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气死了,我今晚去睡客房,你也早点休息吧!” 顾玉林说着就要走。 “哎呀,姐夫,你等一下,我听佣人说家里客房许久都没人住了,可能要先收拾一下才行。你要是生姐姐的气不想呆在这里,就先去花园凉亭坐一会吧,我过去把房间打扫下。”程惠卿突然殷勤的道。 “你还要带孩子,哪有空!”顾玉林有些惊讶,皱了皱眉头道:“家里佣人多呢,我随便喊一个就是了。” “不行不行, 你和姐姐吵架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客房靠近老夫人的住处,惊动她老人家就不好了。我去收拾客房,就说我房里这两晚有些潮气,孩子睡了不舒服,借客房睡一下,然后等会你悄悄过去,咱们来个瞒天过海。明天要是老夫人问起来,就说然然和小石头玩的太开心,我陪姐姐睡了,才害得你去睡客房的。” 程惠卿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顾玉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说的太顺溜了,就好像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样,不过为了探知究竟,他还是点点头道:“好吧,就照你说的办。” “好,那姐夫你先等一会啊,一会好了我回来叫你。” 程惠卿满面堆笑的去收拾客房了,过了没多久,她就回来通知了顾玉林可以住了。 而顾玉林去客房的同时,她则抱着孩子回自己院子去了。 “她到底什么意思啊!”顾玉林被弄的一头雾水,便思索边走, 岂料刚走进客房,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熏香味道。 VIP卷 第一九四章 解决 那味道初闻很常见,和普通的熏香差不多,只是味道稍微浓烈了点。可因为患有哮喘,自小对气味敏感、又粗通药理的顾玉林一下子就闻出了不同。 那不是普通 的熏香,里面被加入了一些特殊的成份,闻久了有催情的效果,这种东西不常见,但是有的药房里能买到。顾玉林当过药房伙计,自然非常清楚。客房是程惠卿亲手打扫的,她这样做,其心昭然若揭。 顾玉林没有留步,他立刻回头去找胜兰,此时把自己关在房里的胜兰也消气了些,见顾玉林态度转化,她也就打开门放丈夫进去了,夫妻之间嘛,哪有隔夜仇。 顾玉林一进去就把熏香的事情和胜兰说了,知晓程惠卿果然打的是顾玉林的注意,胜兰气的一口气闷在心里好半天没吐出来,整个胸腔都堵的难受。 因为方汶天的关系,胜兰一直把程惠卿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看待,对顾玉林都没有对她用心,事事以她为先,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结果对方转头就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妄想抢自己的丈夫,这样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伤胜兰的心了! 不过愤怒顾愤怒,还是得想个好对策,这种事情是家丑,万一传出去被好事者知道,顾玉林就是再清白也能被一身脏水,没准正和程惠卿的心意。 胜兰压着心底的怒火, 想了想道:“今晚你留在这里,我去客房睡。” “也好,你去了先把那香给撤了,闻多了身体对不好。” 顾玉林有些愧疚的点了点头;虽然程惠卿长的像年轻时候的胜兰,可他从来没怎么注意过,也就最近才和她说上过几句话。想不到她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他本来就对程惠卿没什么感情,这会子便很厌恶,有些后悔自己耳根子太软胡乱怀疑自己妻子。 “嗯,我刚叫人备了晚饭,等会你陪孩子们先吃,我去想想以后怎么 安顿她,做出这种事情,这宅子里是容不下她了。” 胜兰冲顾玉林点点头,大步流星的出了房门。 她从来都不是善良的人, 别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丈,别人想害她,只要有机会。她也会丝毫不留情面的报仇。程惠卿是以为她软弱好欺么,敢这么公然的挖她墙角! 胜兰越想越气,忍住在心底开骂;可怜方汶天的遗腹子居然有这么个母亲!还说是什么扬州大户人家的小姐,我呸,大户人家的教育是这样的吗?妄想下药爬床。大户人家的小妾也做不出这种丢人的事情吧!难怪她一直不肯回扬州,原来是瞄上自己的位置了。 被一直关心呵护的人背叛,胜兰实在是愤怒的难以遏制,她此时一想到程惠卿整天围着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喊,人前虚情假意,人后捅刀子。她就难受的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要不是想以静制动彻底拿住程惠卿让她没法翻身,她真想现在就冲到程惠卿住的地方,问问她怎么能如此不要脸。 她气咻咻的进了客房。打开窗户,找到熏香丢在了出去。 此时的程惠卿正唱着小曲儿开心的哄儿子睡觉,预备等孩子睡熟后,她就找借口出门溜进客房去。事情发展顺利的令她有些不敢相信,她原想着顾玉林和胜兰迟早也要吵个三五架才有她的机会。想不到才一次两人就分居了。 她并不能肯定那熏香一定有用,不过只要自己衣衫不整的从顾玉林房里出来。再喊一嗓子让家里人都看见,顾玉林就是跳进黄河也别想洗清了。 到时候她就寻死觅活,用方笑然当筹码让胜兰接纳她,像胜兰那种善良老实的农村女人,一定不会将她逼上绝路的。 更何况她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她不相信深更半夜,有熏香调剂,面对一个送上门的明明就是妻子年轻时的半裸美女,顾玉林能把持的住? “呵呵,姐姐,很快,我们就真成了姐妹呢!”摸着自己细嫩的脸颊,程惠卿低低的笑出了声音来。 胜兰在客房里呆了没多久,就有佣人送了饭菜过去,内容丰盛,关键的是还有瓶红酒。 顾玉林几乎从不喝酒,所以胜兰当即就问道:“这是谁让送来的。” “是表小姐,她说最近照顾孩子累的夜里一直睡不着,想喝点酒好睡一些。”佣人什么都不知道,老实回道。 “ 我知道了,下去吧。”胜兰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佣人走了,转头拿起酒瓶子,气的很想直接摔地上去。 好嘛!挺聪明,知道男人郁闷的时候喜欢借酒浇愁,连酒都准备好了,前有熏香后又有酒,是打定主意今夜让顾玉林酒后乱性吧! 不过红酒毕竟是自家的,摔了可惜,她拿在手里掂了几下,自己打开喝了一杯, 然后又倒了一大杯放着,屋子里很快就溢满了酒香。 吃了晚饭后胜兰就爬上床去等着了,还特意把门虚掩着,等着程惠卿来自投落网。果然,等深夜家里佣人都歇下院子里安静了后,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慢慢来到了客房外。 “咚咚咚……” 程惠卿先敲了敲门,等了一会里面没反应后,她就推了推,见门一推就开,她心中大喜,急忙闪了进去。 一走进屋里就闻到很重的酒气味道,她更是大喜过望,慌忙脱了外面的衣衫,只穿了一件吊带睡衣,摸黑蹑手蹑脚的走到床的位置,迅速爬了上去。 岂料就在她沾沾自喜的时候,一只明显不是男人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紧跟着 啪嗒一声,床头柜上的台灯一下子亮了起来,衣着整齐的胜兰坐在床上怒目看着她。 “姐姐!”情况变化太快,程惠卿吓的一哆嗦,猛的滚下了床挣脱了胜兰的手,结结巴巴的问道:“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可不记得我有妹妹!”看着对方衣着暴露,却显露出一副楚楚可怜像被欺负的模样,胜兰愈加堵心。怒道:“程惠卿,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床上的人不是顾玉林而是胜兰,又听到胜兰直接喊自己的名字娘,程惠卿知道自己的计策已经败露了。不过她并不愿意就此认错罢休,依旧装模作样道:“姐姐说哪的话,这客房是我今天特意和管家申请来住的,我和孩子在一起,最近老睡不好才想换个地方休息的。为了住的舒服,我还亲手打扫了一遍。本来想早点过来,谁知道然然一直不听话闹啊闹的,我到现在才腾出身。” “是吗?”见对方不承认 。胜兰的心里反倒平静了不少,她懒得和程惠卿扯皮下去,直接道:“程惠卿,你刚才想做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明白。我只提示你一句;你虽然漂亮、聪明。可到底年纪轻阅历少了点,伎俩太浅显。我一向与人为善,对你也不薄,可我并不是圣母,不是可以随意欺负的人。” “姐姐,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此刻程惠卿的心底已经有些惶惶然,但她毕竟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有些傲气的。虽然行事很下作,可到底还保留了几分自尊。 再说此时顾玉林不在面前,她再闹也没用,因此她不肯承认自己是想勾引顾玉林。 “程惠卿,看在汶天和孩子的面子上。我不想和你撕破脸,不过顾家也容不得你了。”胜兰想了想。到底怜悯那个还没出生就没了父亲的孩子,不想逼程惠卿太绝,就道:“明天我会让黄管家帮你留意,去外面买处适合你们母子居住的宅子,你准备下尽早搬出去吧!还有,如果母亲问起来,我希望你说是自己想搬出去的。” “姐姐,我只是爱慕姐夫,想和你一起对他好而已,我没有别的意思,更没想过要取你的位置。我年轻不懂事,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程惠卿想不到胜兰张口就要赶他们母子走,和她想象中的只会哭闹完全不同,她顿时就有些心慌,立刻挤出眼泪哭求道。 “你都开始觊觎我丈夫了,我要是还能容你,那就不是善良,是十足的愚蠢了!” 胜兰不为所动,冷笑一声道:“我决心已定,顺便提醒你一句,你自己不走的话,我会通知扬州程家来领人,到那时候你不走也得走,而孩子和财产是汶天的,我不会放手。” “姐姐,你好狠心,那是汶天留给我财产,你怎么能霸占!”听到胜兰居然同时用娘家孩子和财产来威胁她,程惠卿愣了下,知道自己是彻底惹毛了胜兰,再哭也没用了,就抬头愤愤的看着胜兰。 果然有些人是不知道感恩的!看到程惠卿终于在自己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胜兰有些庆幸程惠卿到底年纪小行事冒进,才一开始就被自己夫妻察觉了,要是等过几年她心思更深沉起来,没准自己和顾玉林真能着了她的道。 想着自己以前对程惠卿的种种的好,胜兰恨恨的叹口气道:“我说到做到,不信你可以走着瞧,还有,今晚这事我希望你能保密,若是改天让我听到半点因为你损害到我和家人名誉的事情,我不介意让你消失。” 胜兰故意威胁程惠卿,注视着对方冷冷笑道:“你自己明白,以你我的身份差距和在香港的势力,让你暴病而亡什么的轻轻松松,根本不会有人为你出头。” “你你你,你敢杀人!”陈惠卿难以置信的看着胜兰,吓的结结巴巴的道。 “错了,谁说我会亲自动手,花点钱的小事而已,我有白家撑腰,又有陆元帅做朋友,到时候谁敢查到我头上!”胜兰说完起身扬长而去,只留下句话道:“你考虑下搬出去的事情,好自为之吧!” 程惠卿颓然瘫倒在了地上。 PS: 今天居然看到有张粉红票,好惊喜啊,细细笑笑60书友。作者新电脑已经买好了,正适应中,坑爹的w8系统各种不适应。作者试了几天,怎么都连接不上无线网络,郁闷疯了。 这文快完结了,作者正在努力的撸结局,真心希望不能太仓促,然后然后,作者还撸了新文,大纲什么的都在完善中。 新文写现代言情重生文,本来想写古言的,发现各种细节实在是太复杂了,资料不够,不敢随意写。 呵呵! VIP卷 第一九五章 复合 被胜兰揭穿了真面目并威胁过后,程惠卿第二天主动向白氏提出还是想搬出去住,白氏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又想出去,但见她态度坚决也就同意了。随后程惠卿一连数日都很消沉,老老实实呆在房里带孩子,再没敢耍什么心眼。 胜兰和黄管家一起出去打听,很快就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富人居住区里找到了一处待售的宅子,大小正合适程惠卿母子居住,讨价还价了一番后买下了。 买房子的钱自然用的是程惠卿的存款,自那天和程惠卿撕破脸后,胜兰就在程惠卿的钱财上动了手脚;她不放心程惠卿,要从金钱上卡紧对方,不能让她卷了方汶天的钱财跑路,还派了可靠的佣人日夜注意着程惠卿,生怕她因此迁怒虐待方笑然。 房子买下后还要重新修葺一下才好入住,这方面胜兰全包了,就在她忙前忙后的到处跑时, 接到了武兆铭的电话。 她的小舅舅孙少青一家人找到了,但是情况很不好! 抗战时期孙家的家业宅院被日本人洗劫一空,舅妈因此被气的急病攻心而死,胜兰的大表哥气不过,为了替母报仇去参军抗日不幸牺牲,然后大表嫂架不住娘家人的怂恿,丢下孩子改嫁走了。 胜兰的小表哥两口子一直陪在孙少青身边帮着抚养大表哥的儿子,结果更不幸的是小表嫂后来生孩子难产,因为战争时期医疗匮乏,大人小孩一个没保住。 如今孙少青带着小儿子大孙子一起生活,祖孙三条光棍居无定所,在淮城隔壁的宿城靠给人打零工度日,日子过的很艰难。 武兆铭找到人后,已经排人暂时安置。他在电话里问胜兰,要不要把人接到香港来,因为最近大陆战事打的正紧,局势很乱,淮城一带很快就要变成战场。 胜兰知道此时华夏大陆的局势混乱不是一年两年能解决的,甚至在以后的数十年里都没有几年的太平日子,她当然想把小舅舅一家接过来,不过得先和白氏 顾玉林商量一番。 知道孙少青一家是胜兰仅存的亲人,又曾经帮过胜兰许多,白氏和顾玉林当即就答应了。 再次电话了武兆铭后,不到一个月,小舅舅一家三口就被送到了香港。 “舅舅。是外甥女不孝,这些年让您受苦了。”见面后看到小舅舅骨瘦如柴脸色蜡黄,小表哥和侄儿都是一脸菜色的样子,胜兰知道这些年他们定然受了许多苦,想着小舅舅曾经对自己的好。她一见面就哭着跪下了。 “好孩子,只要你好,舅舅就放心了。”孙文青也哭了起来,拉着胜兰泣不成声, 抗战期间他也想过去找胜兰,可因为道路被阻。过关卡有危险;又因为他知晓顾家是一大家子人,日子肯定也过的艰难,就没去拖累胜兰。他怎么都没想到外甥女居然来了香港。不但过上了阔太太的日子, 还认识了军方 大人物。 若不是那个大人物派人及时找到他们,他们祖孙三人就要饿死在街头了。 “一定是你爹娘保佑 ,是王家曾经的善事感动了老天,才让你过上了如今的好日子。”孙少青看着顾家富丽堂皇的花园建筑。连连念叨着感谢胜兰去世的亲人,弄得她心底有些不自然。 她并不是王家真正的孙女。只是占用了王胜兰躯壳的一缕异界游魂,她能好好的行走在阳光下,都是托了王家的福分。 想着那远在玉阳的几座坟墓,虽然她临走时已经托了下人小邱照料,可不能亲自回去上香感谢总是一件憾事。 远来香港,在心底里,她对逝去的王家众人总有一种愧疚之情。 “舅舅,先不提我爹娘的事情,您这一路风尘仆仆肯定累坏了,我和玉林设了宴为您和表哥接风洗尘,您先用些茶点休息一会,等下我扶您过去。” “能看到你过上好日子,我今晚只怕做梦都要笑醒了喽,哪里会累!”孙少青又哭又笑的抹着眼泪,久久哽咽着。 因为胜兰小舅舅的到来,白氏和顾玉林设了隆重的宴席,暂时还没有搬出顾宅的程惠卿母子也被请上了席面,陡然看到一个 和胜兰长的很相似的人。孙文青和小表哥都吓了一大跳。 知晓对方只是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但却是方汶天的遗孀后,孙少青又是惊异又是怜悯程惠卿,席间他很是照顾程惠卿,好像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晚辈一样。当着胜兰的面,程惠卿表现的还不错,大大方方休养良好。 程惠轻卿努力的表现着自己,尽量做到既不冷淡孙少青一家人,也不过分亲热,距离感拿捏的恰到好处,生怕哪里做不好会惹毛了胜兰。 自从上次的事情失败后,她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那日她回头仔细思索了一番,也觉得自己的举动太过急躁冲动,而且愚不可及。 她一直以为胜兰是个普通的、不过多读过几天书的乡村女人,忽略了一个问题;能获得官家小姐出生、能力人品一流的白氏认可,又能和武兆铭那样的大人物交上朋友,胜兰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的乡村女子?她太小看对方,所以刚一动作就失败了。 程惠卿很庆幸自己还有儿子方笑然,否则看当日胜兰那凶悍的模样,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如今顾玉林她是不敢再想了,她只想听话的搬出去、低调的生活着,等这件事在胜兰的心底慢慢淡了了,她再慢慢为自己打算。总之扬州是不可能回去的,她未来的好归宿只能依旧在香港找,还得依靠顾家和胜兰。 看着程惠卿表现的不错,胜兰松了口气,心说对方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如果能继续老实下去,她不介意再放对方一码,以后偶尔帮帮她也无所谓。 毕竟程惠卿的计划并没成功。只能算是犯罪未遂,看在死去的方汶天份上,她也希望这对母子能过出好日子来。 孙少青自此就在顾家 住下了, 小表哥则被安排进了顾家的公司上班。孙家以前也是富商之家,生意上的事情小表哥很精通,在公司混的如鱼得水,没多久就成了顾玉林的左膀右臂。 程惠卿母子也搬了出去,据胜兰留下的佣人回来回报,母子两人在那处宅院里过的很好,程惠卿很本分。孩子也没受过虐待。 又过了一段时间,武兆铭终于送来了 杜微雨的消息;原来胜兰给杜微雨拍电报时,她已经去了欧洲游学了。电报被她家人截留了下来,本来也可以很快转到她手中的,结果欧洲也爆发了战争,杜微雨一时和家里人失去了联系,直到前一段时间才有了消息。 知晓胜兰一家到了香港。玉阳女子学堂早就封校了后,杜微雨没有责怪胜兰,反倒感谢她的举动护住了学生们,并且承诺等以后战阵结束、和平时代来临后,她会设法 联系玉阳县政府的人,呼吁将学校重新开办起来。到时候希望胜兰能和她一起回去看看。 而如今局势混乱,胜兰和她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等待,在等待中充实自己。不虚度光阴。 杜微雨的信件去除了胜兰心头的一大包袱,为了感激武兆铭在小舅舅和杜老师两件事上的帮助,她决定宴请武兆铭,又因为上次夫妻吵架,暴露出了顾玉林对自己还有点心结的事。胜兰果断拉上顾玉林一起赴宴。 宴请的地点定在市中心的一处西餐厅里,晚上六点。武兆铭准时来赴宴,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一位高挑貌美的少妇紧紧挽着他的胳膊一起走了进来。 看着那少妇穿着旗袍高跟鞋还能显得英姿飒爽的模样,那和记忆中的几乎 一模一样的艳丽容颜,胜兰惊的猛然站了起来,脱口而出道:“裴小姐,您回来了!” 裴棠曾经救过她,不管对方当时是出于什么心理,胜兰都永远记得那份恩情,她知道裴棠自抗战胜利后就一直呆在东三省,根本就没听说过她来香港。 “是啊!我回来了。”裴棠一脸春风得意,先看了看武兆铭才回道:“我愿意回香港,还多亏了你呢!” “多亏我!”胜兰不明白,听的一头雾水。 “ 以后我会和你讲的,总之谢谢你!”说话间裴棠柔一直情蜜意的看着武兆铭, 后者也回应妻子同样柔情的微笑,看得出如今他们琴瑟和谐,夫妻感情相当的好。 看到武兆铭夫妻如此恩爱,顾玉林愣了下,随即就释然的笑了起来,温柔的看了胜兰一眼。 现场四个人,三个都在笑,只留胜兰一个人稀里糊涂的摸不着头脑。 “好了,我们都来了,晚餐赶紧开始吧!真没想到十年后还能再见到你,为此我可是 激动的连午饭都没吃。 ”双方短暂的寒暄介绍后,裴棠坐下爽快的举起了面前的红酒杯,冲着胜兰道:“来,为了祝贺我们再次相逢, 先干一杯!” 她举起杯子,满眼真诚的看着面前婉约温柔的小女人,没有丝毫的敌意。 抗战后,东北的日本势力虽然被除了,可其他势力仍然在;军阀、俄国人、满人、土匪山贼……裴家在抗战中损耗太大,她没有足够的可以信任的势力统治整个东北,只是靠武兆铭的支持,靠政府强压才当上了东山省的最高领导,又因为她是女人,没人服她,各方势力都让裴棠很头疼。 压力太大了,想做的事情总是做不如意,局势依旧混乱着,她一度想要逃离,可一想到武兆铭对她的冷淡,她就宁愿咬牙坚持下去,也不愿意回去和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呆在一起。 她原来以为,能嫁给自己的爱的人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可真嫁了以后,才发现那是一种折磨。她的爱意几乎在他长年累月的冷视中消磨殆尽,损耗成灰。 裴棠是爱武兆铭的,哪怕自己最后心碎成灰,她也觉得那灰烬里全是关于他的记忆,可偏偏她又很自尊自傲,不敢再面对武兆铭继续的忽视,只好选择了逃离和丈夫较劲。 ps: 感谢圆子君,又是一票,哇哇——不好意思今天又更晚了。 VIP卷 第一九六章 大结局 裴棠以为,或许自己和武兆铭这辈子都没有缘分了,结果就在她最心灰意冷的时候,接到了一封奇怪的信。 信封上面的 地址字迹稚嫩,一看就出自儿子武佑博之手,她以为是儿子想她了,又有一堆学校里的开心事要告诉她,岂料打开一看,里面那些皱巴巴的纸张上,全是武兆铭的笔迹。 在那些被反复修改、甚至被涂抹掉的字句上,裴棠看得出丈夫心里的纠结;她看得出他后悔了,想对自己道歉,又被男性的自尊弄的开不了口;他犹豫着,写写改改,写不出一封完整的信件,纸张被划的乱七八糟。看着揉皱的痕迹,她相信这些一定是被他扔进废纸篓里的,然后可爱的儿子捡起了他们,还寄给了自己。 裴棠不知道为什么丈夫一向对自己冷淡的态度会出现转变,虽然没有收到武兆铭正式的信件,可她依旧是喜极而泣;天知道她盼着这一天有多久了,看见丈夫坚硬的心底终于空出了一条缝隙给自己,她欢喜的恨不能立刻 跑去香港,站在他的面前,亲口问他:“你现在是不是开始爱我了!” 不过理智制止了她那样做,她继续等待着,等着之后丈夫正式的道歉信,她已经等了许多年,不在乎再多几个月。 她立即回电询问了儿子最近丈夫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家伙很快回道:“爸爸写信之前,见到了一位陌生的王阿姨,是从大陆刚过来的,似乎和爸爸认识许久了。” “王阿姨,是胜兰吧!”听到儿子描述的样子,裴棠第一个就想到了胜兰。她真心想不到,兜兜转转十年。胜兰居然又出现在了武兆铭身边。他突然发现了错误,开始想到自己这个妻子,是因为胜兰的缘故吗?是因为丈夫明白了这辈子他们不可能有缘分吗?” 想着记忆中那个态度坚决一定要离开的女孩子,裴棠的心底有几分佩服;能面对武兆铭那样的家世外貌皆一流的男子不动心的女人世上少有;胜兰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女孩,可她坚定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不追逐名利,不趋炎附势, 值得别人尊敬。 没多久武兆铭的密电就送到了裴棠的案前,拆开后,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就那一行字,让裴棠瞬间决定丢掉手头所有的事情,动身回香港。 他说:“阿棠。以前是我错了,回来吧,我和佑博都需要你,我们都很想你!” 裴棠用最快的速度辞掉了职务、办好一切交接手续回到了香港,看着码头上 欣喜迎接自己的一老一小。她心情激动的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当武兆铭温柔的将她拥进怀里,吻着她的鬓角小声道:“阿棠,回来就好,以前是我不好,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可好!”时。她瞬间压抑不住的流泪了。 “好!”巨大的幸福感冲击的她有些头晕,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待回到家中一切都安定下来后。享受着丈夫从未有过的柔情蜜意,裴棠觉得,自己是应该感谢胜兰的。 当初武兆铭并不喜欢她,他不喜欢她不是因为胜兰的缘故,她心底非常的明白;就算没有胜兰的出现。也会有其他的女人。而其他的女人,未必会离开武 兆铭。到时候他们相信相爱,哪里还有她的份? 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玻璃酒杯,红色的酒水在灯光 照耀下折射出了宝石般的光彩,酒香氤氲之中,裴棠用真诚的声音再次道:“胜兰,谢谢你!” “ 裴小姐,您这样客气,我愧不敢当。”虽然不明白裴棠为何一定要谢自己,但看对方夫妻两人的模样,胜兰知晓武兆铭一定是放下了所有的过往专心爱裴棠一人了,她打心眼里为裴棠高兴。 顾玉林也很高兴,他来香港的日子也不短了,上流社会的朋友认识了不少,关于各家的八卦消息也听了不少。他听说过武兆铭和其妻子裴棠一直不和的传言,也相信了。要不然裴棠一个女人,又怎么会丢下儿子丈夫独自一人跑东北去呢! 正因为武兆铭和裴棠不和,他才分外担心对方会对自己的妻子起意,虽然嘴上和胜兰说自己不在乎,其实他心底一直在担忧着。如今看到武兆铭夫妻恩爱,裴棠风采夺人,又对胜兰态度和善客气,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四人的晚餐吃的很开心,裴棠和胜兰聊了许多,武兆铭也和顾玉林聊了许多,胜兰专心和裴棠对话,没有注意到两个男人都聊了些什么,只是等晚间回家后,顾玉林郑重的和她道:“六少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我们两家以后可以多多来往。” “你不吃醋么?”胜兰愣了下,随即笑着故意道。 “我相信你们!”顾玉林反手搂着她笑道:“ 更坚信自己的魅力,我的媳妇心里永远只有我的。” “你就自恋吧!” 胜兰拍了丈夫一下,笑的格外灿烂。 又一个深埋在心底的包袱被彻底清空了, 以后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毫无心里压力的面对武兆铭了!尽管她和他的来往并不多,以后也没打算密切深交下去,可她还是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 平淡又幸福的日子一天天流水般的过去了,内战激烈,武兆铭讨厌华夏人自己打自己,过惯了香港的安逸日子后,他索性辞去了所有的职务,彻彻底底的退出了政坛,专心陪着妻儿。 他们夫妻二人的恩爱不仅表现在神态上,更是表现在行动上,没多久裴棠就有了身孕,因为已经有了个儿子,这一胎她万分希望是个女儿。美丽活泼的小珍珠很得她的眼缘 ,周末的时候她经常跑顾家和小珍珠玩耍,慢慢和胜兰成了好朋友,此后她果然生了个女儿,更是把小珍珠当成了的福星,两家的来往愈加密切。 武家离开政治圈子不久,察觉到苗头不对的白家也开始慢慢抽身。先是秘密将家业大部分转移到了香港和南洋一带, 然后等一切妥善后向总统递交了辞呈,举家离开了大陆。 顾玉林的表兄白庭轩摇身一变,从白氏军阀的少帅成了商业巨贾的掌门人。白家企业早已秘密开办多年,涉及多个行业,白庭轩又很有经商头脑,专心经商后,将各个公司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财源滚滚,成了东南亚一带出了名的巨富人家。连带着顾玉林和胜兰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在香港上流社会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内战结束后。胜兰夫妻带着孩子回了一次大陆,分别回到徽州和玉阳两处地方探望亲人祭祀祖先, 因为先前顾忌着白家在军中的名声。顾玉林一直没有恢复养父的姓氏,此次回了徽州出了大笔的钱财救济了战后的族人重修了宗祠后,在族人的见证下,他改回了秦姓,成了秦玉林。 玉阳的顾家在战争中也受了不少劫难。可因为顾玉林的大哥大嫂牢牢的守住了胜兰留下的田地和粮食,倒是没有家人被饿死,只是被抓了壮丁一直没回来的人牺牲在了战场上,顾家成了烈士家属。 胜兰和顾玉林对顾家根本没有多少感情,留下了足够的钱财救助他们后,两人就决心回香港了、临行前一天胜兰回了小王庄祭奠死去的王家人。回忆起自己曾经经历的种种,她久久感概,坐在父母的坟墓边一点点的诉说着自己的经历。感激他们的女儿给了自己再一次的生命,不知不觉,就坐到了天黑的时候。 此时正是五月的时节 ,虽然土地经历了战火的摧残,广袤的平原上依旧被勤劳的百姓种满了庄稼。今年风调雨顺。庄稼长势喜人,五月的麦田里麦浪滚滚。预示着一派丰收的景象。 看着渐渐升起的月亮,胜兰起身告别,回望着夜幕下黑色的坟丘,和顾玉林一起互相搀扶着走在了被露水打湿的田间小径上。 深夜寂静,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小径上不时有杂草缠住两个人的脚,弄的脚踝痒痒的,麦田里黑黑的,一眼望不到边,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吱吱的叫,忽然一阵风吹来,整个麦田就像一匹大大的黑缎子在翻滚。 踩着黑缎子的边缘,两人一起回到了雇来的马车边,随行的保镖和家仆都守在车边静静等着两人, 上了车后,车子很快就动了起来,追着月光上了大道 ,行驶在了平坦的大路上。 路边的大河闪着白亮的水光,蜿蜒而去的远处掩进了氤氲的雾气里,两岸的树木草丛都如水墨一般的散发着淡烟疏柳的气息,景色静美,一如胜兰刚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景象。 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可历史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知道妻子在为失去的亲人伤感,顾玉林一路都没有和胜兰说话,他只是抱着她静静的坐在车厢里,陪她看美丽的乡间夜景;等他们回了香港后,这些景色只怕再也见不到了,而以后,他们也不可能经常回来。 月亮似乎慢慢的升高了,又似乎一直停在那里,月光始终是斜斜的照过来,投射在车厢里的光线不多,照在路边的却很明亮,明亮的让胜兰可以看清路边行道树上枝叶的形状,那些青涩柔嫩的枝叶在风中摇曳着,飞速的退到后方,消失在了蒙蒙的夏夜气息里,再也寻觅不见。 生命是短暂快速的,即便是经历了两世,记忆漫长曲折,实际上也不过是短短的一段时间,不用半日就追忆完了。弹指一挥间刹那芳华,胜兰的前半生就这样匆匆过去了,至于剩下的后半生生活,因为太过幸福平淡,作者懒得写了。 PS: 本文到此就完结了,感谢一直以来各位支持的朋友们,没有你们,或许我早已坚持不下去放弃了。这是我在起点第一本长篇小说,无数次的遇到过瓶颈想要放弃,我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坚持到完本。我自知写的不够好,有许多不足的地方,但是水平至此,所以只能说声抱歉了。 再次感谢各位的支持,明天还有章番外,写写主角的子女,然后就真正的彻底完结了。我的新书还在准备中,大纲一直搞不定,所以暂时还发不了……555,我承认自己真心很废柴…… 在此推荐朋友圆子君的新书《一半天晴一半雨》,大家看我的打赏榜很容易就能找到她,再戳她名字就能看到书啦!这是一本欢脱向的文,虽然字数还不多,但人物刻画鲜明,情节曲折生动,很适合养肥。 圆子君是我写这本书认识的,也是我在起点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她是个勤劳的女子,因为喜爱文学,从读者转成了作者,手中存稿多多,大家如果喜欢她的书,可以使劲勾搭她要求加更哦……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